今天,當看膩了從題材到畫法都千篇一律的工筆人物畫的時候,再創(chuàng)作時不免心生厭煩。當今流行的工筆人物畫,大多為一些流行的雷同的題材,例如城市生活中的俊男靚女、花市女郎,或和諧社會,或優(yōu)美環(huán)境,或美滿家庭,或現代城市,造型上因直接模仿照片,形成了固定的程式化的勾勒用線,流行的暈染方法,創(chuàng)造出一種真實的幻覺之感,也形成固定的工筆人物畫模式與套路。由于這種畫法或類似題材,已經流行一二十年,對我而言,已經畫得很膩;對觀眾來說,也可能看得很煩。當我的新作品《遠去的苗風》展現在觀眾眼前時,第一感覺大概是,與目前流行的工筆人物畫大相徑庭。
《遠去的苗風》所繪的并非今日的苗寨風情,也并非在今天少數民族題材繪畫作品中早已看慣的頭戴繁復精致銀飾及復雜的銀制項圈,總是載歌載舞美麗歡快的苗族姑娘,而是一些從未在畫面上見過的堅毅彪悍的苗族男人。他們頭上插著象征生命之樹的各種植物,頭上和臉上以白色為底繪著的各類動物和植物的符號,這些圖騰符號冥冥之中暗含著護佑生命、祈福人生的寓意。這個從來沒有文字,只在歌師的詠唱中保留歷史文化的民族,他們的服飾、頭飾與圖騰符號也同樣留存著苗族歷史與文化的信息。在作品《遠去的苗風》中,我想表達的是苗族先輩們那種質樸古拙的苗風,是神秘強悍的遠古苗風,是人類與自然相融洽的苗風。這遠去的苗風帶給我們的是一種文化上既熟悉又陌生的特異之感。這樣,當我在選材時,在作品意蘊上就想引導觀眾突破工筆人物畫常規(guī),進入全新的視角與深刻的文化感悟。
在畫面處理上,我打破依靠照片圖像移置的寫實性套路,打破線條勾勒和色墨暈染的工筆人物常規(guī)畫法,對人物形象作頭部的塊面分割組合式結構處理,并在弧形的屏風式組合中構成新穎別致的裝飾性效果。當我對這些人物頭像作選擇組合時,并不是對一個個完整人像作規(guī)矩無誤地常規(guī)組合,而是大膽地選擇了不同角度的頭像,甚至是對頭像作局部的切割和選擇,再進行塊面的拼疊與組合。這種造型上的果斷處理和大結構上的獨特安排,使《遠去的苗風》在大關系、大結構上引人注目。值得指出的是,在對這些人像作別具一格的剪裁組合時,我特別選擇了苗族特有的銀飾作為弧形屏風的紋飾背襯,而弧形銀梳和苗族蘆笙笙管在整體結構組合中的穿插,則既有分割畫面之用,亦有標示苗風之功。在人物形象塑造上,我并不迷戀自己本已得心應手的常規(guī)工筆人物畫勾勒暈染的堅實功夫,而是毫不猶豫地放棄了這種既成套路的畫法,取版畫套印的平面式處理,輔以肌理印制的手法,消除嚴謹寫實光影體積的寫實套路,造成平面虛擬富于裝飾情趣的全新風格。以嫻熟的線條勾勒五官輪廓,一改過去女性形象描繪中線條的柔美流暢曲線,而用硬朗勁健的直線、折線,配合著充滿線條節(jié)奏與韻律感的發(fā)髻描繪,從而使刻畫的形象淋漓盡致。作為設色工筆人物畫,我亦很小心地控制著運用色彩的分寸。在暖灰色的大調子中謹慎地使那些變幻著微妙的色彩組合為整體的不同的灰色塊構成。整個畫面中幾乎沒有工筆人物畫中那些習慣的暈染、直線、塊面、平面、虛擬、裝飾、分割、組合、重構,《遠去的苗風》是我嘗試的一種獨特全新的工筆人物畫視覺感受。
《遠去的苗風》不僅在題材選擇上、技法上、結構上、色彩處理上、文化意味上取古樸神秘的苗風,精神取向上亦對民族深層精神再挖掘,更重要的是我在人物造型上舍棄了對細枝末節(jié)的刻畫,取而代之的是抽象的提煉、概括,使人物性格更鮮明、生動,圖形更具裝飾性。同時,在畫面造型的工整、線描運用的精致、結構組合中的嚴謹、裝飾意味的傳達等諸方面,又保持著與工筆人物畫密切的聯系,使之與工筆人物畫若即若離,既陌生又新穎地全方位處理。這幅作品入選第十三屆全國美展,是對我這種藝術嘗試的一種充分肯定,我將在傳統(tǒng)工筆畫的基礎上繼續(xù)探究當代工筆人物畫的表現方式、方法。
出生于江蘇鎮(zhèn)江。天津大學博士、國家一級美術師、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工筆畫學會理事、巖彩藝術學會副秘書長、北京工筆重彩學會理事、貴州省工筆畫學會會長、貴州省美術家協會理事、貴州省女美術家協會副主席、敦煌研究院美術研究所特聘研究員。現任職于貴州畫院(貴州美術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