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培珍

內(nèi)容摘要：沈從文是中國現(xiàn)當(dāng)代文學(xué)作家中的一個特殊代表，他的身上以及思想中有一生都無法割舍的“湘西情結(jié)”，有著與眾不同的目光和思維方式。他的小說對女性的書寫就表現(xiàn)了他這種復(fù)雜的情感和思想。本文著重在探討和研究沈從文小說中關(guān)于女性的精妙描寫及創(chuàng)作風(fēng)格。沈從文筆下的湘西女性有著獨特的自然美和悲劇美，她們無自發(fā)的自覺思索，依從著自己生命本性單純樸實地生活下去。她們這種性格，這種命運正是湘西的水所造就的，而水還造就了沈從文。

關(guān)鍵詞：湘西世界 沈從文 水 女性

沈從文說：“我所寫的故事，卻多數(shù)是水邊的故事，故事中的我所最滿意的文章，常用船上，水上作為背景。我故事中人物性格，全為我在水邊船上所見到的人物性格?！彼麑懪巳缢?，就算是他三言兩語所描寫的女人，也爽利輕快如水。女性在沈從文心中是至美的圣物，是美的生活理想，是生命的活力，但也是苦難的擔(dān)負(fù)者和溶化者。沈從文崇仰生命，贊美自然，贊美人性。他說他只是想造自己的希臘神廟，里面供奉的是人性，而他的人性正是通過筆下的女人所體現(xiàn)出來的，他的希臘神廟里供奉的是湘西的女人。而湘西世界的女性形象與人性，也正是本文所要研究的內(nèi)容和方向。

一.湘西世界中的水

沈從文在《湘行書簡·灘上掙扎》中說：“我總那么想，一條河對人太有用處了，人笨，在創(chuàng)作上是毫無希望可言的……我贊美我故鄉(xiāng)的河，是因為它同都市相隔絕，一切極樸野，一切不普遍化，生活形式生活態(tài)度皆有點原人意味，對于一個作者的教訓(xùn)太好了。我倘若還有什么成就，我常想，教給我思索人生，教給我體念人生，教給我智慧同品德，不是某一個人，卻實實在在是這一條河。”沈從文的創(chuàng)作離不開水，他的創(chuàng)作靈感來自于水，所以才會寫出水一樣美好的文章，塑造出水一般的女子。

沈從文自己說：“我感情流動而不凝固，一派清波給予我的影響實在不小。我幼小時較美麗的生活，大部分都同水不能分離。我認(rèn)識美，學(xué)會思索，水對我有極大的關(guān)系?！鄙驈奈牡脑S多文章皆從水開始，因水而生。沈從文后來以現(xiàn)代文明的眼光回眸湘西時，他發(fā)現(xiàn)了湘西山水的神秘古拙，然而卻正是這種種古風(fēng)造就了他自己。他在《沅陵的人》中說：“湘西的神秘，和民族性的特殊大有關(guān)系。歷史上“楚”人的幻想情緒，必然孕育在這種環(huán)境中，方能滋長成為動人的詩歌。想保存它，同樣需要這種環(huán)境?！迸c其說是“歷史上楚人”不如說是他自己的“幻想情緒”，“動人的詩歌”孕育在這種環(huán)境中。這種環(huán)境與人生密不可分，卻又夾雜著神性和魔性，因此讓生于其間的男男女女要么能生奇思瑰想，文采斐然;要么仗義慷慨，負(fù)氣任俠;要么執(zhí)迷于生命的神性崇拜和盡情揮灑;要么天真純樸，天然自為，愛恨任性。

總之，生命在這里的展示和享用與周圍的水共生息，渾然一體。所以說沈從文是湘西的水孕育而成的，沈從文深情說到：“檐溜，小小的河流，汪洋萬頃的大海，莫不對于我有過極大的幫助，我學(xué)會用小小腦子去思索一切，全虧得是水，我對于宇宙認(rèn)識得深一點，也虧得是水……從湯湯流水上，我明白了多少人事，學(xué)會了多少知識，見過了多少世界！我的想象是在這條河水上擴大的。我把過去生活加以溫習(xí)，或?qū)ξ磥砩钣泻伟才艜r，必依賴這一條河水。這條河水有多少次差一點兒把我攫去，又幸虧它的流動，幫助我做著那種橫海揚帆的遠(yuǎn)夢，方使我能夠依然好好地在人世中過著日子！再過五年，我手中的一支筆，居然已能夠盡我自由運用了。我雖離開了那條河流，我所寫的故事，卻多數(shù)是水邊的故事。故事中我所最滿意的文章，常用船上水上作為背景，我故事中人物的性格，全為我在水邊船上所見到的人物性格。我文字中一點憂郁氣氛，便因為被過去十五年前南方的陰雨天氣影響而來，我文字風(fēng)格，假若還有些值得注意處，那只因為我記得水上人的言語太多了?！辈浑y看出沈從文將自己的命運，自己的成長，自己的創(chuàng)作都與水聯(lián)系在了一起。

二.湘西世界中的女人

湘西是水的世界，湘水、沅水、辰河……河流交織繁多，所以，沈從文湘西小說中的女性多生在水邊，長在水邊，水與她們的自然生活環(huán)境和命運緊密相連，與她們的人生密不可分。

《邊城》中的翠翠生長在山水間，人也具有山水的靈巧，“翠翠在風(fēng)日里長養(yǎng)著，把皮膚變得黑黑的，觸目為青山綠水，一對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長養(yǎng)她且教育她，為人天真活潑，處處儼然如一只小獸物。人又那么乖，如山頭黃麂一樣，從不想到殘忍事情，從不發(fā)愁，從不動氣?！贝浯湫郧楹顪厝?，就如她家門前緩緩流淌的溪水。她有著水一樣的柔情，喜歡看喜轎過渡，也喜歡扮新娘子，對儺送的愛情始終是她的理想寄托，無論是在夢里還是在現(xiàn)實中，流淌的總是綿長的思念與美好的憧憬;她有著善良如水的溫柔，說話輕聲細(xì)語，充滿了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即使心上人離開了，自己悲傷地想通了一切事情，也只是一個人靜靜地思考和懷念，沒有怨恨什么，沒有怪任何人，并且她從小就懂得愛人，常常心疼外公，幫外公渡船;她還有著水一樣的含蓄嬌羞，自始自終都把深沉的愛戀埋藏心中，連最親近的外祖父都不告訴，甚至還不許外祖父提起。但這種性格也間接影響了她獲得幸福，因為不說，所以沒有人知道她心里真正的想法，也使一心為翠翠幸福著想的外祖父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在翠翠身上，我們看到了水一樣美的性格特點，也體會出水一樣深遠(yuǎn)流長的涵義?！度分械娜愿駟渭兠骺?，就如她家門前急流的溪水。文章這樣描寫三三的動作：“碾坊外屋墻上爬滿了青藤，繞屋全是葵花同棗樹，疏疏的樹林里，常常有三三蔥綠衣裳的飄忽。因為一個人在屋里玩厭了，就出來坐在廢石槽上灑米頭子給雞吃。在這時，什么雞欺侮了另一只雞，三三就得趕逐那橫蠻無理的雞，直等到媽媽在屋后聽到雞聲代為討情時才止?！彼偸秋@得忙碌，卻不乏清純可愛，稚氣中透露著認(rèn)真的神情，就如水車泛起的水花一樣活潑動人;文章這樣描述她的語言：“三三見到了時，總向人說：‘不行，這魚是我家潭里養(yǎng)的，你到下面去釣吧。人若頑皮一點，聽到這個話等于不聽到，仍然拿著長長的竿子，擱到水面上去安閑的吸著煙管，望到這小姑娘發(fā)笑，三三急了，三三便喊叫她的媽，高聲的說：“娘，娘，你瞧，有人不講規(guī)矩，釣我們的魚，你來折斷他的竿子，你快來！娘是自然是不會來干涉別人釣魚的。”三三給我們的印象是靈動的，調(diào)皮的，同時有著水一樣綠的顏色，鮮艷動人。她完全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女，活潑愉快地流淌出自己的生命之歌。《蕭蕭》中的童養(yǎng)媳蕭蕭，她的生命過程本身就象一條溪流，即使有曲折坎坷，犯下錯誤，還是會被寬厚的鄉(xiāng)下人原諒，還是會讓自己的生命之河嘩嘩地流淌下去。

三.沈從文筆下湘西世界中的水與女性

沈從文在《沈從文散文選》中動情地述說：“望著湯湯的流水，我心中好象忽然徹悟了一點人生，同時又好象從這條河上，新得到了一點智慧。的的確確，這河上過去給我的是知識，如今給我的卻是智慧”。他的筆下女人與水融為一體?！哆叧恰分械拇浯渖钤诓栳嫉南叄绽镆估锱c水為伴。她和外祖父的工作就是為路人拉渡船，而渡船正是后來與碾坊形成對比的陪嫁之物。翠翠的愛情也與水有著很大的關(guān)聯(lián)，她第一次遇見儺送，是在端午看龍舟的時候;第一次和儺送說話，是儺送剛從水里抓鴨子爬上岸的時候;第一次去順順家，是因為躲雨……眾多的第一次都與水有關(guān)。關(guān)于故事的結(jié)局，也是天保淹死了，儺送下桃源去了，她的外公也在下暴雨的夜里死了，翠翠的守望從此變得遙遙無期。但翠翠還得堅強的活下去，為等待，為希望。翠翠的命運之線就是那一彎水，她的生命因水而活潑，她的愛情因水而青澀，她的親情因水而動人。沒有水就沒有故事的發(fā)展和結(jié)局，沒有水就沒有她的喜怒哀樂、寸寸柔情。

縱觀沈從文的小說，可以看到他的筆下水在流淌，水的精靈躍然上。湘西的水滋養(yǎng)了湘西世界，也滋養(yǎng)了湘西的女性，如水一樣濕潤潤，水靈靈。他所塑造的一系列女性形象中，既有天真爛漫，純清稚嫩的少女，又有沉淪到社會底層的婦女、妓女。但其人性的善良與純樸總閃爍著別樣的光輝，她們又由于生活環(huán)境的不同而形成了不同的特點、風(fēng)貌、心理。湘西的水和女性是沈從文所鐘情的，水和女性對沈從文的小說影響極大，也是沈從文小說永恒的主題。其神來之筆總是筆下生花，每篇文章、每片水、每位女性都是花開別樣紅。本文試著從幾個不同的角度探討和研究沈從文小說中水和女人的故事，盡管已有很多人在研究，但作者認(rèn)為沈從文小說中水和女人的故事源遠(yuǎn)流長，博大精深，于當(dāng)時，于后來，于現(xiàn)在，于將來都是意義深遠(yuǎn)的。

參考文獻(xiàn)

[1]沈從文.《邊城》.陜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9-7-1.

[2]沈從文.《無從畢業(yè)的學(xué)?！?中華書局出版社，2017年6月.

（作者單位：陜西省西安市八一民族中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