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繼光，鞠 雪

(閩南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福建漳州 363000)

《河南散存散見及新獲漢唐碑志整理研究》共收錄了河南省境內(nèi)出土的漢唐時期18通碑碣及157方墓志。據(jù)該書《緒言》介紹，書中錄文及拓本資料有相當(dāng)部分是首次刊布,所選碑志都經(jīng)過編者的認(rèn)真釋讀，拓片也經(jīng)過專門托裱，使用專業(yè)相機拍照或高倍掃描，力求將這些資料更加清晰、完美地展示給讀者[1]4?？傮w而言，該書對碑志銘文的移錄與考釋基本精準(zhǔn)。我們運用拓片仔細(xì)研讀，受益良多，但同時也發(fā)現(xiàn)該書尚有多處錄文及標(biāo)點可商，影響到研究者對材料的使用和進一步研究。今不揣谫陋，選取部分在文字隸定及標(biāo)點方面存在問題的墓志，敷衍成文，以就教于方家。

一、文字誤認(rèn)

2.《魏故寧遠(yuǎn)將軍洛州刺史元公(廣)之墓志》：“春秋五十，熙平元年歲次丙申八月乙未朔廿二日丙辰薨于第?；噬系繎?，僚及嘆惜。”(第142頁)

3.《魏故平南將軍使持節(jié)豫州刺史蘭陵郡開國公裴君(譚)墓志》：“龍辀儼乘，素慔寒虛?！?第153頁)

4.《魏故持節(jié)都督秦州諸軍事平西將軍秦州刺史孝王(寶月)墓志并銘》：“驥局未遐，長途已蹙。為山非止，如何簀覆?！?第157頁)

5.《魏故始平王(元子正)墓志銘》：“器字淵凝，風(fēng)神穎發(fā)?！?第176頁)

6.《齊哀世子(元德)之墓志》：“方嘗簡在帝心，式縻好爵，豈謂福善無驗，禍仁忽微?！?第198頁)

7.《唐故尚書左丞相燕國公贈太師張公(說)墓志銘》：“宜其詡戴圣后，師范百寮?！?第280頁)

8.《唐故朝議郎河間郡束城縣令李府君(崇默)墓志銘》：“斯為亢宗，貽闕洪蔓。”(第311頁)

9.《唐故清河張府君楊氏夫人墓志銘》：“嗣子三人，長曰慶武，五常為性，孝治成家，不惑之年，奄從蒿里。次子楚，次子琮，乃習(xí)己兄之風(fēng)，存孝悌之志，在家竭包養(yǎng)之敬，軍門秉忠謹(jǐn)之道?！?第441頁)

10.《唐故清河張府君楊氏夫人墓志銘》：“府君諱懷讓，字德謙，祖崇，父春，本臨汝人也，后徙居成皋，皆累棄不仕，利為商估，優(yōu)游自樂?！?第441頁)

11.《崔氏范陽盧夫人墓志之銘》：“夫人傾歲以協(xié)丁外艱，哀疚奉禮過性，侵盡婦道，遂構(gòu)疾亟甚，醫(yī)藥不切。未逾月，偕與協(xié)先妣太君同權(quán)事河中府臨晉縣北上王村?！?第474頁)

二、文字失校

本書《凡例》申明：“碑志名、釋錄文及拓片圖題采用通行繁體字，其中異體字(人名除外)、碑別字均改為通行正字，通假字及現(xiàn)在仍通行的簡體字照錄原文；對于碑志中的誤字或遺漏字，整理時仍按原拓錄文，其中訂正字、增補完善字填寫在()內(nèi)?！盵1]2不過事實上還是有一些碑別字和不屬于通假字的音同、音近誤字未加以訂正。

2.《北魏韓小文造像碑》：“巍巍神宇，寂寂零區(qū)，南面屈崗，北背雙溝，中有韓堤。”(第105頁)

3.《魏故使持節(jié)假車騎將軍都督晉建南汾三州諸軍事鎮(zhèn)西將軍晉州刺史大都督節(jié)度諸軍事兼尚書左仆射西北道大行臺平陽縣開國子元君(恭)墓志》：“蚣斯之福已繁，驎趾之慶彌遠(yuǎn)?！?第185頁)

“蚣斯”不辭，當(dāng)作“螽斯”，“蚣”為“螽”的假借字，當(dāng)出校?！对姟ぶ苣稀ん剐颉罚骸绑?，后妃子孫眾多也，言若螽斯不妬忌，則子孫眾多也?！焙笥脼槎嘧又鋵?，如《后漢書·皇后紀(jì)下·順烈梁皇后》：“夫陽以博施為德，陰以不專為義，螽斯則百，福之所由興也。”[12]958

4.《北齊道明墓志銘》：“于□嵩山，居乾之和。靈養(yǎng)八龍，莫適與過。詢詢善誘，等以四科。猷猷君子，閨門有則。”(第196頁)

詢詢，當(dāng)校作“循循”。歷代文獻(xiàn)中，“詢詢善誘”僅此一見，可知為訛文。

5.《齊哀世子(元德)之墓志》：“其基緒所由來，即與魏氏同出，王功帝德，固以鄣于前史矣?！?第198頁)

鄣，當(dāng)校作“彰”，義為“彰顯”。

6.《唐夏官郎中慕容君唐故夫人費氏(婉)墓志銘》：“春入剪刀，每裁雞而怗燕?！?第237頁)

怗，當(dāng)校作“帖”。唐代俗寫巾、忄二旁相混不別[5]66。

7.《唐故滄州東光縣令段府君(嗣基)墓志銘》：“夫人滎陽鄭氏，相州滏陽今行感之女也?！?第283頁)

今，當(dāng)校作“令”，碑別字。

8.《大燕圣武觀故汝道士馬凌虛墓志銘》：“吳妹心愧，韓娥色沮?！?第335頁)

9.《唐故朝散大夫監(jiān)察御史里行上柱國賜魚袋盧公(湘)墓志銘》：“雙旐翩翩，一車憧憧?！?第380頁)

憧憧，當(dāng)校作“幢幢”，唐代俗寫巾、忄二旁相混不別[5]66。翩翩、幢幢對文同義，皆指回旋貌、晃動貌?！度龂尽の褐尽す茌`傳》：“有飄風(fēng)高三尺余，從申上來，在庭中幢幢回轉(zhuǎn)，息以復(fù)起，良久乃止?！碧契U溶《途中旅思》詩：“天光見地色，上路車幢幢?！盵13]762

三、標(biāo)點失當(dāng)

1.《風(fēng)穴七祖千峰白云禪院記》：“百谷來歸，上善服滄溟(冥)之量；眾星含曜中秋，推皎月之光?！?第130頁)

“中秋”當(dāng)屬下而誤屬上。上下兩個分句對偶，正確標(biāo)點為：“百谷來歸，上善服滄溟(冥)之量；眾星含曜，中秋推皎月之光?！?/p>

2.《唐故曹州離狐縣丞蓋府君(蕃)墓志銘》：“乘驲赴官，先兄而至，躬率人力，渡磧東迎。德昭每言及天下友，于即引府君為稱首。”(第224頁)

“于”當(dāng)屬上而誤屬下?！渡袝ぞ悺罚骸拔┬⒂延谛值堋！焙蠹匆浴坝延凇睘樾值苡褠壑x?！逗鬂h書·史弼傳》：“陛下隆于友于，不忍遏絶。”《魏書·良吏傳·宋世景》：“世景友于之性，過絕于人，及道玙死，哭之哀切?！?/p>

3.《大唐故中大夫使持節(jié)鄂州諸軍事鄂州刺史上柱國范陽盧府君(正道)墓志銘》：“夫垌牧垂耳耶，竟有過都邑，效千里之實；岷山濫觴耶，終見吼雷電，流九派之疾。何則其源長，其流遠(yuǎn)？才俊勢激，使之然也。”(第288頁)

多處標(biāo)點不當(dāng)，尤其“何則”當(dāng)獨立成句?！昂蝿t”即為什么，多用于自問自答。《史記·魯仲連鄒陽列傳》：“諺曰：‘有白頭如新，傾蓋如故?！蝿t？知與不知也?！薄缎绿茣ど蚣葷鷤鳌罚骸八岳枞酥乩?，杼軸空虛。何則？四方形勢，兵未可去，資費雖廣，不獲已為之?！惫噬辖夷怪菊_的標(biāo)點為：“夫垌牧垂耳耶？竟有過都邑，效千里之實。岷山濫觴耶？終見吼雷電，流九派之疾。何則？其源長，其流遠(yuǎn)，才俊勢激，使之然也。”

4.《唐故試許州許昌縣尉清河孫府君(和)墓志銘》：“長子頌、仲子靈臺、次子師師、小子軟奴皆幼稚，相過銜悲，孺泣擢忝同故里，莫不感其盛德?！?第373頁)

“孺泣”的主語是墓主兒女，故應(yīng)屬上?！斑敝傅氖悄怪咀咭?，故應(yīng)另起一句。正確的標(biāo)點當(dāng)為：“長子頌、仲子靈臺、次子師師、小子軟奴皆幼稚，相過銜悲孺泣。擢忝同故里，莫不感其盛德?！?/p>

5. 《唐故中散大夫守太子賓客上柱國賜紫金魚袋贈工部尚書河?xùn)|薛府君(祐丹)夫人隴西縣君李氏(饒)墓志銘》：“敬公娶東都留守兼河南尹裴公迥之女，實生女子，子是為夫人?！?第392頁)

第二個“子”當(dāng)屬上。女子子，指女兒，如《儀禮·喪服》：“女子子在室為父?！睎|漢鄭玄注：“女子子者，女子也，別于男子也?！薄抖Y記·曲禮上》：“姑姊妹，女子子，已嫁而反，兄弟弗與同席而坐，弗與同器而食?！?/p>

6.《唐故金紫光祿大夫守司空致仕贈司徒相國趙公(宗儒)墓志銘》：“德宗文皇帝察納素尚雅，多其誡慎隱約，擢吏部侍郎?！?第404頁)

“雅”當(dāng)屬下，程度副詞，甚、頗；多，動詞，稱贊、重視；素尚，指樸素高尚的情操。南朝梁任昉《〈王文憲集〉序》：“或功銘鼎彝，或德標(biāo)素尚?！薄赌鲜贰ね鯐沂讉鳌罚骸坝子兴厣?，兄弟分財，曇首唯取圖書而已?！盵7]734正確標(biāo)點當(dāng)為：“德宗文皇帝察納素尚，雅多其誡慎隱約，擢吏部侍郎。”

7.《唐故光祿大夫太子太保贈司徒弘農(nóng)楊公(元卿)墓志銘》：“命以余俸多與之而歿，無他所屬服。名教者聞之，為之酸涕?！?第407頁)

“服”字當(dāng)屬下?！胺陶摺敝笇W(xué)習(xí)、信奉封建禮教的人，如唐權(quán)德輿《送從舅泳入京序》：“青純被體，桂枝在手，服名教者相賀，況吾之心耶？”宋楊億《殤子述》：“服名教者得無罪我乎？”正確的標(biāo)點為：“命以余俸多與之而歿，無他所屬。服名教者聞之，為之酸涕。”

8.《唐林存古墓志銘》：“余從事河?xùn)|，日嘗授職于衙庭。洎分務(wù)洛中，時亦列名于曹署?！?第458頁)

“日”“時”二字當(dāng)屬上。正確的標(biāo)點為：“余從事河?xùn)|日，嘗授職于衙庭。洎分務(wù)洛中時，亦列名于曹署。”二句對偶。

9.《唐故銀青光祿大夫門下侍郎兼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監(jiān)修國史判國子監(jiān)事上柱國清河縣開國伯食邑七百戶贈尚書右仆射追封開國公謚恭靖崔公(協(xié))墓志銘》：“而猶想非熊而獲，英佐思上。帝以賴良弼，式示旁求，乃膺爰立?！?第472頁)

多處標(biāo)點不當(dāng)?！跋敕切芏@英佐，思上帝以賴良弼”兩句對偶。正確的標(biāo)點為：“而猶想非熊而獲英佐，思上帝以賴良弼。式示旁求，乃膺爰立?！?/p>

10.《大周故禮部尚書致仕盧公(價)墓志銘》：“其少也，謹(jǐn)敬以事其長長者，于是稱之曰孝悌；其長也，仁惠以綏其少少者，于是稱之曰慈愛。”(第479頁)

“長者”“少者”分別為小句主語，當(dāng)屬下。正確的標(biāo)點為：“其少也，謹(jǐn)敬以事其長，長者于是稱之曰孝悌；其長也，仁惠以綏其少，少者于是稱之曰慈愛?！倍鋵ε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