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妹，易永紅

隨著生育政策的改革和二孩政策全面開放，在某種意義上釋放了一批高齡育齡女性的生育意愿。我國基本符合二孩政策夫婦有9 000多萬對，其中60%的育齡婦女超過35歲[1]。在一定時期內，我國會出現為數眾多的高齡二孩母親。高齡二孩母親需要同時照顧兩個孩子，勢必會耗費她們更多的精力，且由于年齡大帶來的體力和精力的下降又會對她們的育兒過程帶來不同程度的壓力。過高的壓力會降低母親個人的身心健康，影響母親的育兒行為[2]，危害親子關系及家庭功能的正常發(fā)揮[3]，甚至影響兒童的生長發(fā)育和身心健康[4]。目前針對高齡二孩母親這一群體的研究少見。本研究采用現象學分析的方法，旨在探討當前全面開放二孩背景下，高齡二孩母親的育兒壓力，期望能夠引起社會大眾對于高齡母親的關注，以使家長更好地承擔養(yǎng)育子女的職責，構建和諧美滿家庭，促進社會全面可持續(xù)穩(wěn)定發(fā)展。

1 對象與方法

1.1 對象 本研究采用目的抽樣和方便抽樣方法。選取武漢市某幾個社區(qū)中的高齡二孩母親為研究對象。納入標準：①年齡>35歲的二孩母親；②二孩均為2016年1月后出生；③能夠積極表達內心感受；④自愿參加本研究者。排除標準：高齡雙胞胎母親，樣本量以所需資料信息達到飽和不再出現新的信息為標準[5]。共訪談12位高齡二孩母親。研究對象一般資料見表1。

表1 母親和孩子的基本情況

1.2 方法

1.2.1 資料收集 本研究采用質性研究中的現象學研究方法，應用深度訪談加觀察法收集分析資料[6]。整個訪談遵循知情同意和保密原則[7]，研究對象簽署知情同意書，訪談在安靜舒適的環(huán)境里進行，時間30～60 min，對訪談過程進行全程錄音，對非語言性資料如實客觀地進行記錄。訪談前，擬定訪談提綱，內容為：①二孩的到來讓您有不同以往的感受嗎？②您覺得有了二孩后，您都經歷了哪些變化？感受最深的是什么？③有了二孩給您及家庭帶來了什么影響？④在育兒過程中如何對待兩個孩子？⑤最大的挑戰(zhàn)是什么？訪談時鼓勵研究對象真實地表達自己的感受同時避免研究者的主觀想法影響到研究對象。訪談后當日將錄音資料轉換成文字。

1.2.2 資料分析 將獲取的資料輸入Nvivo質性研究軟件，按照定性資料Colaizzi 7步分析法[8]進行分析，歸納和提煉主題，并將資料返回研究對象確認真實性。

2 結果

2.1 主題一：育兒負擔感

2.1.1 照顧任務繁重，身體疲憊不堪 本研究對象均為高齡二孩母親，由于體力精力的不足，時常會感到力不從心，身體狀況也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M9：“現在帶老二和老大那時候還真不一樣了，身體差多了，血壓也高，還有肩周炎，抱孩子完全不行了，手根本抬不起來了。”M12：“每次單獨帶兩個孩子出門，簡直是個體力活，而且還精神高度緊張，生怕孩子會出現什么問題。小時候出門經常是左手牽一個，右手推一個，不是擔心大的亂跑，就是這邊小的又開始哭鬧。現在雖然兩個都大了些，要單獨帶他們出門，還是有些害怕，一不留神兩個家伙朝著不同方向跑遠，那簡直是欲哭無淚?！盡10:“晚上帶兩個孩子睡覺時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幾個就好，小的一個喝奶，起夜，鬧覺就被折磨到夠嗆，大的一個還要你陪著講故事。有時候這個剛睡，那個就醒了，還要一個一個的哄，缺覺早就不是稀罕事了。”M6：“我最擔心的事是孩子生病，前段時間老二病了，斷斷續(xù)續(xù)二十多天，吵鬧不安很是難帶，小心翼翼生怕傳給老大，后來還是傳給了老大，簡直讓人崩潰，全家都亂成一團，真是吃不消，感覺體力都透支了(嘆氣)。”

2.1.2 教育問題多，心理壓力大 對于高齡二孩母親來說，兩個孩子之間年齡相差較大，教育問題是巨大的心理壓力來源。M5：“有了二寶后，明顯感覺對大寶的教育質量下降了，上回二寶生病要打針，大寶要上鋼琴課，沒有辦法分身去送大寶，只有不去上課了，唉！真有點對不住大寶?！盡11：“自從有了老二后，老大是越來越不聽話了，她都14歲了，還這么不懂事，天天發(fā)脾氣，誰的話都不聽，作業(yè)也不寫，一說她就生氣，還亂摔東西，有時候還把自己反鎖在房間，真不曉得怎么去管了，都要被她逼瘋了。”M7：“老大和老二兩個差了10歲，很多時候兩個根本玩不到一塊去，老大喜歡看電視。老二喜歡到處跑、跳，兩個在一起還什么都要爭搶，任何順理成章的生活場景都可能引發(fā)一場戰(zhàn)爭，并且愈演愈烈。”M3:“兩個都上學了更忙，現代網絡發(fā)達，兩個孩子的班級各種微信群多得不得了，什么班級群，家長群，再加上各種興趣班群，每天看手機收信息都不知道要花多長時間，生怕錯過了任何一個信息?！?/p>

2.1.3 養(yǎng)育成本高，經濟負擔重 隨著文化價值觀與現代生活方式的變遷，養(yǎng)育成本的不斷攀升，高齡二孩母親面臨的經濟壓力更大了。M2：“現在養(yǎng)個孩子真跟過去不一樣了，各種開銷直接翻番，比如說奶粉吧，得用進口的，一罐奶粉，吃不了幾天，注射的疫苗也要進口的，這些費用真是很貴?！盡8：“養(yǎng)兩個孩子什么都得準備雙份，但開銷絕不是只有一個孩子的雙倍，往往是好幾倍。”M4：“我和孩子他爸收入還可以，想給孩子最好的教育，發(fā)展更多的興趣，給孩子報了英語、美術、圍棋、作文、溜冰等興趣班，老大是這樣教育了，老二也不能落后呀，所以經濟壓力還是蠻大的?！盡12：“我們住的是兩室一廳，孩子小還可以擠在一間臥室里，再過幾年長大了，三室一廳是我們的剛需，現在房價這么高，真是很著急呀?！?/p>

2.2 主題二：家庭關系受影響

2.2.1 親職撫育缺失 高齡二孩母親處于人生最忙的階段，事業(yè)上面臨升職壓力，家庭里要為帶孩子忙碌，夫妻雙方經常因工作繁忙，缺少對孩子的陪伴照顧，M6：“產假一休完就得上班，單位離家路途又遠，上班后不得不放棄母乳喂養(yǎng)。”M1：“我工作單位很忙,去年老大上初三，學業(yè)也重了，只能將剛滿周歲的老二送到縣城爺爺奶奶家?？粗h程視頻里孩子逐漸長大的小臉蛋，我只能麻痹自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孩子，有時因為想孩子，我會躲在浴室里哭?！盡8：“我老公是做銷售的，經常加班、出差，我工作要倒班，兩個孩子的日常照顧只有靠兩邊的老人，老大由爺爺奶奶負責，老二由外公外婆照料。”M3：“上周末老大說好久都沒去過游樂園了，很多游樂設施都沒玩過，很羨慕他同學都玩過，確實這幾年懷老二生老二，很少帶老大到游樂場玩，周末總把他打發(fā)給爺爺奶奶，頓時覺得我們老大好可憐。”

2.2.2 夫妻關系失衡 大部分母親表示有了二孩后，由于繁雜的育兒瑣事，打亂了家庭原來的生活節(jié)奏與規(guī)律，影響了夫妻關系。M5：“有了二寶后，婆婆一個人顧不過來，我就當了全職媽媽帶孩子，每天忙得焦頭爛額，但老公卻沒有以前的耐心和體貼，下班回來的越來越晚，而且回來了什么也不管，總說自己累，躺在沙發(fā)上，看著就讓人生氣?！盡10：“以前就一個孩子的時候，還能與老公去看看電影，現在有了二寶，完全忙不過來，我和老公每天得一人帶一個，我們現在完全沒有單獨在一起的時間了，像變成了隔壁屋的人了。”M2：“我把所有時間和精力都給了兩個孩子，經常過多的關注孩子們，與老公的感情大不如前，現在我們除了談論孩子沒啥可談，也沒空談，有時間都拿來補覺了?！盡12：“有時候孩子摔著磕著了哭鬧，丈夫會埋怨我連孩子都看不好，聽著我就煩跟他吵架互相指責，現在我們小爭小吵幾乎不斷。”

2.2.3 代際關系沖突 本研究對象均有不同程度地祖父母輩們參與聯(lián)合育兒，隨著祖父母輩們年齡的增長，身體機能的衰退，各種家庭瑣事的增加，以及兩代人的觀念不同，不可避免地出現沖突，尤其是婆媳矛盾與代溝的加深。M6：“生老二前婆婆一直催生，拍著胸脯保證孩子出生后放心交給她帶就行，還沒帶一年婆婆就說后悔了?！盡11：“我們的父母們年紀越來越老了，他們的精力和體力也不如生大寶的時候了，但為了幫我們帶孩子他們不得不再次離開熟悉的家鄉(xiāng)來幫著帶二寶，本來是可以安享晚年的時候，又被我們給拖累了?！盡10：“平時下班回家總看到女兒一個人安安靜靜看電視，作業(yè)也不寫，但想到公公婆婆帶兩個孩子確實不容易，也就不好隨意去干涉老人的做法了，但還是很擔心女兒的學習?！盡8：“兩個孩子一個哭一個叫的時候，讓人抓狂，有時候我煩了說話就比較直接，婆婆會不高興，覺得費心費力來幫忙，還落個埋怨?！?/p>

2.3 主題三：職業(yè)發(fā)展擾亂 目前的社會環(huán)境下，女性在職場上本身就承受著競爭壓力，高齡二孩母親孕育及養(yǎng)育二孩過程消耗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不可避免地影響著母親們的職業(yè)發(fā)展，她們對職業(yè)發(fā)展沒有了目標，感到迷茫，對未來無能為力。M10：“休完產假回公司上班，感覺我們部門的項目決策會議很少叫我參與了，以前管理人員開會談事都會叫上我，現在已經被邊緣化了，也不安排我出差了，補貼也少了，養(yǎng)家的擔子也變重了?！盡4：“雖然平時有公公婆婆幫忙帶孩子，但自己總是在繁瑣的工作與更繁瑣的育兒之間始終很難找到一個平衡點，就像蹺蹺板，不是這頭沉了，就是那頭沉了，難道真的像他們說的一孕傻三年。”M3：“生了二寶，工作節(jié)奏完全打亂，以前上班的時候可以把工作帶回家繼續(xù)做，現在再也不敢了，下班回到家，二寶就抱上我大腿，然后讓我抱著他，似乎一刻也都不想離開，如果打開電腦，他就會爬上凳子，跟我一起操作電腦，根本沒有辦法在家工作?！盡7：“為了帶兩個孩子，我把工作都辭了，當了全職媽媽?！盡5：“老二快3歲了，馬上可以上幼兒園了，我也準備出去工作，開始我覺得我還蠻有優(yōu)勢的，畢竟我學歷高，也有工作經驗，孩子也生完了，應該會有單位搶著要才對，但是沒想到就業(yè)形勢還是很嚴峻?！?/p>

2.4 主題四：支持系統(tǒng)缺乏 高齡二孩母親正面臨著上有四老下有兩小的局面，切實逼近的養(yǎng)老問題越來越突顯。不斷發(fā)生的幼兒園虐童事件，經網絡發(fā)酵，讓大多母親擔心幼兒教育的安全，同時擇校擇園也讓母親們壓力倍增。M7：“四位老人都快70歲了，身體也不太好，我們不僅要照顧兩個孩子，還要照顧生病的老人，上次老公爸爸住院，晚上都是老公一個人在醫(yī)院照護?！盡6：“養(yǎng)育孩子的時間、精力和經濟的投入已經很大了，再去撫養(yǎng)老人感覺有些顧不過來了。”M1：“現在3歲以下的托幼機構都是私人的，要么貴得上不起，便宜的又不放心，真的沒有辦法?！盡7：“我們都是雙職工，父母年紀也都大了，雖然也幫著在帶孩子，但身體也都不好，一旦生病，孩子就只能去親戚家里打游擊了，幼兒園非要到3歲以后才能上，3歲前只能這樣了?！?/p>

3 討論

國家統(tǒng)計局數據顯示，全面二孩政策實施以來，高齡二孩母親的比例增長顯著[9]。高齡二孩母親越來越成為一個普遍現象，高齡二孩母親隨著年齡增長，身體素質的逐漸下降，再育兒對她們的生理、心理、精力都是一個全新的挑戰(zhàn)，她們在適應挑戰(zhàn)的過程中都體會到某種程度的壓力，即育兒壓力。育兒壓力是指父母在履行父母角色及親子互動過程中，因多種因素的影響而感受到的壓力，包括不安、恐懼、憂慮、焦慮和自我喪失感、疲勞感等消極情緒體驗和癥狀[10]。父母的育兒壓力及其導致的一些心理狀態(tài)變化不僅影響著父母本身的身心健康，同時也會影響其養(yǎng)育行為，進而影響兒童的身心健康[11-13]。及時關注母親的育兒壓力對兒童的健康成長、母親的身心健康、家庭的幸福度至關重要。

3.1 關注高齡二孩母親的育兒壓力狀況，積極做好身體和心理調適 通過與高齡二孩母親的深度交談和接觸，發(fā)現她們在育兒過程中出現了一系列生理、心理、經濟、工作、家庭和社會等方面的問題。隨著二孩的出生，對母親們賦予了更多的照顧責任，繁重的照顧負擔使她們處于超負荷的狀態(tài)，母親們體力透支過多，影響了其身體健康。本研究中高齡二孩母親普遍存在睡眠時間不足，睡眠質量較差的情況，而睡眠質量與焦慮情緒有著密切的關系，且相互影響[14]。高齡二孩母親需要照顧兩個孩子，就需要投入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在時間分配上壓力就更大，大部分母親作為現代女性基本上都有自己的工作，使得很多母親無法同時兼顧兩個孩子，會因此忽略孩子而感到內疚。部分母親也會因為要照顧兩個孩子而被迫終止工作，使得社會角色缺失。養(yǎng)育二孩帶來的沉重經濟壓力，使得大多高齡二孩母親休完產假后不得不立即重返職場，職業(yè)的選擇和發(fā)展與家庭間的沖突導致了撫育缺失不利于親子關系的構建，在這種多重高壓狀態(tài)下，母親們的身心健康難以保證。因此，她們需要更多的支持，更多的關愛與理解。同時高齡二孩母親自身需要不斷調整心態(tài)，積極應對，培養(yǎng)自我成長力。面對加重的家庭負擔，母親們要學會營造獨立平等的夫妻關系，共同承擔家庭建設任務；面對兩個孩子學會營造平等互助的親子關系，緩解親職壓力；根據自己的實際狀況努力尋找職業(yè)和家庭的平衡點，在照顧好孩子、家庭的同時也要能兼顧自己的需求，多關注自己的情緒，多與家人溝通交流，向他們表達內心想法，傾訴不滿，緩解壓力。也可以聽聽舒緩音樂等轉移注意力，必要時參加心理專業(yè)知識培訓或進行心理咨詢[15]。

3.2 家庭支持系統(tǒng)幫助高齡二孩母親減輕育兒壓力 中國家庭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社會支持系統(tǒng)，家庭對個體的支持是減輕焦慮狀況的有效因素[16]。其中丈夫的支持在減輕妻子的焦慮等消極情緒方面有更直接的影響[17]。本研究結果顯示，高齡二孩母親來自家庭的多方面壓力倍增，部分母親表示得不到丈夫的關心、理解及分擔，導致壓力進一步增大。從家庭角度來講，需要的支持更多來源于丈夫，建議丈夫參與到育兒中，比如在育兒中可以給孩子換尿布、哄睡等，進行一些事情分擔，還可以與孩子們親子互動，陪伴孩子們，由此還不必花費高價上早教課程，完全可以通過親子互動養(yǎng)育孩子。丈夫對家庭事務的關注和對撫幼養(yǎng)育的支持，有利于妻子生活幸福感的提高、良好親子關系的建立、家庭教育有效性的提升。一直以來婆媳之間就較難相處，尤其在繁重的育兒照顧中，婆媳之間更易產生矛盾，二孩母親可以將遇到的問題及時與公婆敞開心扉溝通交流，相互信任、相互理解。長子女不接納二孩也增加了高齡二孩母親的焦慮。母親可以與父親通過共同學習育兒方面的知識，了解孩子成長過程中不同階段身心發(fā)育特點，及時對長子女進行心理疏導，得到其理解與支持，同時為孩子的成長營造和諧的家庭環(huán)境和氛圍。

3.3 大力推動社會支持體系建設 全面二孩政策的實施，許多家庭由421模式變成422模式，家庭里把更多的時間、精力、經濟投入到孩子們身上，再去撫養(yǎng)老人就會感到壓力增大。當前社會養(yǎng)老服務體系尚不成熟，國家應加強養(yǎng)老服務體系建設，增加養(yǎng)老服務機構，提高養(yǎng)老服務人員素質，從而減輕子女負擔。本研究所有訪談母親對0～3歲托幼機構的需求十分強烈，說明大家非常在乎托幼問題，政府應直接或牽頭興建大量托幼機構，培養(yǎng)更多幼教人員，提供可靠安全的幼兒教育，緩解高齡二孩母親的育兒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