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西貝柳斯;民族主義;《芬蘭頌》
19世紀是民族主義思想普遍涌動和歐洲大規(guī)模的民族建國的時代,民眾開始將民族作為個人身份的界定標準,并在民族語境中思考問題。19世紀30年代至20世紀初葉,在東歐和北歐的若干國家先后出現(xiàn)了一批作曲家,他們立志于發(fā)展本民族的音樂,分別在各自的創(chuàng)作中采用民族的題材和形式,反映了民族風情和民族精神,人們稱這些作曲家為民族主義作曲家或民族樂派作曲家,稱他們的音樂為民族主義音樂。
民族主義音樂的誕生不是偶然的,它和東歐與北歐若干國家的歷史狀況有密切關系.是這些國家所處的特定環(huán)境的產物。如北歐的芬蘭,在12世紀至18世紀中葉被瑞典占領,18世紀東南部被俄國占領,而19世紀初葉俄瑞戰(zhàn)爭后,其余部分也并入俄國,成為沙皇統(tǒng)治下的一個公國,直到俄國十月革命后,同年12月終于宣告獨立。在異族的長期統(tǒng)治下,生產力落后,精神受壓制,民族受壓迫,歷史地位低下,極大地阻礙了國家的進步與發(fā)展,芬蘭人民面臨的艱巨任務是爭取國家獨立,實現(xiàn)民族解放,發(fā)展國民經濟,復興民族文化。隨著整個歐洲大陸民主革命運動的不斷高漲和社會進步思潮的廣泛傳播,西歐資本主義進步思潮的廣泛傳播和民族運動的蓬勃發(fā)展形成了民族主義音樂誕生的土壤,芬蘭人民的民族覺醒意識逐漸增強,涌現(xiàn)了不少立志于獻身民族解放斗爭和復興民族文化事業(yè)的勇士,其中在音樂領域內出現(xiàn)了一位杰出代表,為芬蘭的民族音樂創(chuàng)作做出了卓越的貢獻,他就是讓·西貝柳斯。
讓·西貝柳斯——芬蘭最著名的作曲家、北歐民族樂派的代表人物。他的創(chuàng)作涉及了多種體裁和形式,其中器樂創(chuàng)作成就最為顯著,尤其突出的是交響音樂的創(chuàng)作。他的七部交響曲、多首交響詩以及小提琴協(xié)奏曲鮮明地體現(xiàn)了他的創(chuàng)作傾向和藝術風貌,同時也體現(xiàn)了他的哲學思想和美學觀點的變化。這些作品內涵豐富,形象多樣,有的富有英雄史詩性,有的充滿強烈的戲劇性,有的散發(fā)清新的田園風味,有的著意內心情感的刻畫,一切都貫穿著芬蘭民族雄渾、粗獷、豪放的氣質,充滿了史詩氣魄和懷古幽情,凝聚著熾熱的愛國主義感情和濃郁的民族特色。其最為重要的代表作是交響詩《芬蘭頌》,被譽為芬蘭的“第二國歌”。這首作品在芬蘭正處于俄國的統(tǒng)治下誕生,充滿著強烈的愛國情懷.激勵著每一位芬蘭人民的民族自尊和為國征戰(zhàn)的正義和勇氣,正是因為西貝柳斯的出現(xiàn),芬蘭的音樂更具備了鮮明的民族風格.讓世界聽見了芬蘭的聲音。西貝柳斯也因此受到了芬蘭人民的擁護和尊敬,成為了芬蘭民族樂派的杰出代表。
西貝柳斯的音樂創(chuàng)作具有民族進步的世界觀,懷有強烈的愛國主義精神和民族自豪感,這一點毋庸置疑。并且,西貝柳斯不僅是北歐民族樂派的代表人物,也是浪漫主義晚期的代表人物之一,所以他的創(chuàng)作中不僅采用民族的題裁內容,反映民族歷史事件和現(xiàn)實生活,也繼承、借鑒了古典主義和浪漫主義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和創(chuàng)作成果。因此,西貝柳斯的音樂作品中既凝聚著民族精神,又傳遞著芬蘭自然風光的浪漫風情和美妙神韻。西貝柳斯以自己對音樂的理解和對祖國的眷戀.從一剛一柔中展現(xiàn)了芬蘭昂揚向上的精神面貌,將人、情、樂高度融合,向世界傳達了融人自己血液的民族精神與愛國情懷。
一、西貝柳斯民族主義精神的形成基礎
西貝柳斯民族主義精神的形成基礎取決于客觀與主觀兩個方面,從客觀條件來看,西貝柳斯所生活的時代背景,即芬蘭的歷史境遇和社會環(huán)境的變化是不可忽視的必要條件:從主觀條件來看,西貝柳斯的成長環(huán)境、教育背景和資歷才能也是其不可缺少的奠基石。
(一)客觀基礎
任何一個作曲家都不是獨立的與時代脫節(jié)的個體,而是生活于特定的國家與時代之中.受文化與環(huán)境等各方面的影響。從本質上來說,音樂是社會環(huán)境與作曲家的一種勾連,或者說是作曲家的情感寄托。因此,一個時代最能打動人心的音樂作品一定是能夠反映時代最本質的精神面貌的作品。如抗戰(zhàn)時期反映救亡圖存的《義勇軍進行曲》,在建國初期鼓舞人民建設熱情的革命歌曲,這些時代的烙印反映在該時代的每個人的精神之中。同時,不同的國家具有不同的整體氣質,這種反映在群體上的精神風貌也會反映在該國所屬的作曲家的作品中。如芬蘭的西貝柳斯、挪威的格里格、捷克的斯美塔那和德沃夏克的音樂作品中皆滲透著其民族堅韌不拔的個性與強烈的愛國情懷,法國的音樂作品多是浪漫與風情,中國的音樂作品則意蘊深刻、含蓄內斂。因此,作為創(chuàng)作者,必須要深刻理解自己的國家所處的時代正在發(fā)生什么,時代中的每個靈魂最誠摯的渴望是什么,西貝柳斯正是立足于此,在祖國陷入壓迫與獨裁的危難下,與祖國人民同呼吸、共命運,將自己強烈的愛國情懷注入于音樂作品,奏響了祖國的心聲和人民的吶喊,通過音樂這條紐帶展現(xiàn)了芬蘭人民堅韌不拔的精神,向世界訴說了芬蘭的民族特色與時代精神。
(二)主觀基礎
除了上述條件,西貝柳斯民族主義精神的形成基礎與自身因素密不可分。根據(jù)當代的遺傳學的理論,一個人青春期之前對于世界的認知、文化經歷與所塑造的思維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他的認識論,而根據(jù)該理論討論審美能力的塑造也可以得到結論,無論我們在未來身處何方,又在成年后或主動或被動了解接受其他文化,我們都需要追根溯源,找到自我在青春期接受的社會與文化的經歷,這些經歷可以被理解為個人的母體文化,即本質文化。西貝柳斯于1865年12月出生于芬蘭,9歲開始學習鋼琴,15歲學習小提琴.在青少年時代就能夠為鋼琴和其他獨奏樂器創(chuàng)作一些小作品,其顯露的音樂天賦是之后進行音樂創(chuàng)作的必要條件和堅實基礎。除此之外,作曲家在進行音樂創(chuàng)作時實質上是將自我對音樂的了解灌注其中。西貝柳斯生長于芬蘭,對芬蘭民族音樂的認知形成了自我的認知體系并將其灌人到音樂創(chuàng)作中,在音樂語言上,西貝柳斯不像巴托克那樣專注于民間音樂或直接或改造地使用民間音樂的因素,而是更多地建立在傳統(tǒng)的基礎上,旋律極具創(chuàng)造性,很難從中找到民間音樂的影子,但又極富民族氣質和民族精神,人們從他的音樂中可以體會到芬蘭民族爭取獨立的渴望和勇氣,以及芬蘭民族粗獷尚武的性格,可以領略到芬蘭大自然的美妙神韻,使得聽眾能夠在西貝柳斯的作品中感受到芬蘭的景情之美,感受到芬蘭濃郁的民族特色和芬蘭人民熱情豪放的生活氣息,進而感受到西貝柳斯強烈的愛國情懷。
二、從《芬蘭頌》中看西貝柳斯的民族主義精神
探索西貝柳斯的民族主義精神離不開其創(chuàng)作的音樂作品,正如西貝柳斯是芬蘭民族音樂的代表一樣,《芬蘭頌》作為西貝柳斯的代表作有著重要的探討價值和深刻內涵。
(一)《芬蘭頌》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
交響音詩《芬蘭頌》寫于1899年。當時,處于沙俄獨裁統(tǒng)治下的芬蘭人民不滿于統(tǒng)治者的壓迫和獨裁政治.掀起了捍衛(wèi)芬蘭自由和維護憲法權利的運動,人們?yōu)榱寺曉黄韧?膱蠼?組織一場為新聞記者募集資金的義演活動。在活動中有一場被稱為“歷史場景”的愛國歷史劇,講述了芬蘭悠久的歷史發(fā)展進程和豐富精彩的歷史神話故事,《芬蘭頌》的最初版本就是西貝柳斯為該場景所創(chuàng)作的配樂。第二年,西貝柳斯對配樂的終曲進行修改,使它成為獨立的管弦樂曲,即交響音詩《芬蘭頌》。樂曲上演后,激起芬蘭人民強烈的愛國情懷。由于當時芬蘭處于沙俄政府的統(tǒng)治之下,一切與芬蘭愛國主義相關的書籍、畫作、音樂等事物皆受到沙俄政府的強力排查.禁止一切愛國色彩的出現(xiàn),并且該部作品對芬蘭人民反抗帝俄統(tǒng)治起到了極大的鼓舞作用,沙俄一直禁止該作品在芬蘭演出。為此,《芬蘭頌》不得不以《蘇奧米》(芬蘭語“祖國”)、《即興曲》等曲名出現(xiàn)。12]直到1917年沙皇政府倒臺后,芬蘭獨立,這部作品才正式以《芬蘭頌》的標題上演,正式成為一首舉世聞名的杰作。
此曲是芬蘭人民重獲新生、獲得民族解放戰(zhàn)爭勝利的象征與旗幟,它向全世界訴講述了芬蘭人民為生存而進行的殊死斗爭.展現(xiàn)了芬蘭人民堅毅不屈的性格和強烈的愛國情懷,也凝聚著西貝柳斯熾熱的愛國主義情感,將鮮明的民族文化特征與民族主義精神深深根植于芬蘭大地,正因如此,西貝柳斯被公認為是芬蘭最偉大的作曲家和芬蘭民族樂派的杰出代表。
(二)《芬蘭頌》的基本情緒
首先,樂曲的基本情緒與樂曲的體裁相關。不同的體裁建立的情緒特征大不相同,如室內樂規(guī)模較小,氛圍較為輕松愉悅;交響曲規(guī)模龐大,氣勢宏大,是多樂章的大型管弦樂體裁。而《芬蘭頌》的體裁是交響詩(交響詩:產生于19世紀,是按照文學、繪畫、歷史故事和民間傳說等構思創(chuàng)作的一種單樂章標題管弦樂體裁。脫胎于19世紀的音樂會序曲,由匈牙利作曲家李斯特創(chuàng)始,是標題音樂最具代表性的一種音樂形式),雖然規(guī)模不如交響曲龐大,但同樣能夠傳達壯闊恢宏的氣勢。在初次聆聽《芬蘭頌》時,便能感受到十分強烈的民族氣息,從音樂中體會到粗獷蒼涼,震撼人心的氣勢。并且,交響詩的一大特點是與文學、繪畫、歷史故事和民間傳說結合創(chuàng)作,強調哲理的體現(xiàn),具有深刻意蘊,而芬蘭頌的最初版本是愛國歷史劇“歷史場景”的配樂.這一場景講述了芬蘭悠久的歷史發(fā)展進程和豐富精彩的歷史神話故事,因此,歷史與音樂的結合更能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其民族風貌。
其次,樂曲的基本情緒與其創(chuàng)作手法和傳達情感是緊密關聯(lián)的?!斗姨m頌》的整體結構分為前后兩大段。前一部分篇幅較短,開始的引子部分由銅管樂器奏出沉重粗獷的低音和弦,好似吹響戰(zhàn)斗的號角,整體給人不協(xié)和的聽覺感受,使音樂充滿緊張感,表達了沙俄統(tǒng)治下社會的動蕩不安和被禁錮下的人民對自由的渴望。隨后,在低音弦樂器的鋪墊下,銅管樂器和弦樂一起奏出下行舒緩的旋律,半音階的進行表現(xiàn)壓抑傷感的情緒.描寫芬蘭人民受壓迫的痛苦生活。緊接著,定音鼓奏出節(jié)奏鮮明的強烈節(jié)奏型,弦樂演奏逐漸推往高點,暗含著音樂中蘊藏的內在力量,為成功號角的吹響做了鋪墊。接下來,樂曲的速度轉為中庸的快板,低音弦樂仍然保持鏗鏘有力的節(jié)奏型,銅管樂器急促有力的音調與之結合,奏出了莊嚴的主題氛圍,象征著戰(zhàn)士們英勇奮戰(zhàn)的前進步伐。之后,樂曲情緒快速轉換,逐漸引出樂曲的高潮——木管樂器用其溫柔親切的音色奏出一首莊重嚴肅的偉大頌歌,表達了芬蘭人民對祖國深深的眷戀和熱情的歌頌.象征著人民對祖國的一片赤誠之心。最后,進行曲式的主題和有力的節(jié)奏再次響起,在渾厚的音響中將樂曲推往最高潮,并在恢宏的氣勢中結束全曲。
(三)《芬蘭頌》的精神象征
一部作品的創(chuàng)作背景和音樂中的基本情緒、風格體系決定了一部作品的精神象征,是每一部作品所特有的、獨一無二的。作品的精神象征需要人們去分析、歸納才能最終得到,不僅需要感性的聆聽,也需要理性的思考。
就音樂作品中的民族性或民族性格而言.俄國藝術評論家斯塔索夫認為,“民族性并不在于旋律,而在于總的特征,在于各種各樣條件的總合”。在不了解作品創(chuàng)作背景的情況下,我們所能感受到的可能僅僅只有對樂曲恢弘氣勢的感嘆而無法聯(lián)想到具體的時代場景。但當我們揭開歷史的傷疤,看到的是芬蘭人民遭受壓迫的痛苦畫面,感受到的是芬蘭人民渴望自由的迫切愿望.聆聽到的是勝利后的喜悅和自由的歡呼。此刻,我們才會真正因為樂曲奏響的旋律感到熱血沸騰,感受到促使我們靈魂升華的力量,它遠遠超出了一般樂曲輸出的表面情緒,所傳達出的具體內涵無法用語言說明,唯有內心明了。而這正是《芬蘭頌》中精神象征的具體內涵,西貝柳斯的愛國情懷在《芬蘭頌》中亦得到了極大的升華,體現(xiàn)出來的不僅是作者個人的情懷,更是整個芬蘭民族的情懷。
總結
探索西貝柳斯的民族主義精神離不開其音樂作品,西貝柳斯因《芬蘭頌》成為芬蘭的民族代言人,《芬蘭頌》也因西貝柳斯成為一部象征芬蘭民族精神的不可替代的民族音樂杰出作品,二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相互交融中成就了彼此。
從作品角度來看,《芬蘭頌》不但是西貝柳斯最著名的代表作品,并且也成為了芬蘭民族精神的象征。因此,我們不僅要關注到西貝柳斯《芬蘭頌》的內部形態(tài)特征,更要去發(fā)現(xiàn)探索民族音樂與現(xiàn)實世界環(huán)環(huán)相扣、不可分割的關聯(lián)。千百年來,各民族音樂歷經時代的洗禮依舊保留不變的精神內核,向世界展現(xiàn)其獨特的神韻和風采。每一個民族的音樂文化都是人類文明的成果,是獨特的社會形態(tài)和自然環(huán)境下孕育出的文化瑰寶,我們對每一種音樂文化都應長存一份敬畏之心,保護、發(fā)揚、傳承各民族音樂文化是新時代青年人不可推卸的責任與義務,我們也期待在各民族音樂文化的碰撞交融中產生新的火花.促進世界音樂的共同發(fā)展與進步。
從西貝柳斯本身來看,其一生都在為芬蘭音樂的現(xiàn)實主義發(fā)展道路和芬蘭音樂的民族獨特性努力不懈,在一系列具有代表性的作曲家中,每個人幾乎都是從不同的方向探索前進的道路。西貝柳斯則是一位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敢到達了理想彼岸的勝利者。在探索的路上,其強烈的民主思想和愛國思想使他立足于民族民間音樂的土壤上,廣泛而深入地吸收世界音樂文化的優(yōu)秀成果.并通過自己的創(chuàng)作實踐,將民族音樂的偉大傳統(tǒng)與專業(yè)的音樂優(yōu)秀成果成功地結合在一起。同時,長期與人民群眾密切的接觸中使他的民主思想和愛國思想得以發(fā)展、成熟和確立。就西貝柳斯本人而言,他不僅與其他同時代的作曲家有著差異,其本人也在不同的階段有著不同的特點。所以,欲見西貝柳斯民族音樂風格之“森林”,必先見其“森林”中之“樹木”,只有在深入細致地研究其各個階段的作品的個性之后,才能找到其在創(chuàng)作上的共性,也才能談得上概括歸納,這是進行研究的方法,也是一項非常艱苦又非常細致的問題。對剛步人研究領域的我們來說,要不斷追尋其他研究者的腳步,在未來的學習實踐中繼續(xù)思考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