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學經濟管理學院 陜西 西安 710127)
2018年個稅改革的主要內容包括基本費用減除標準的提高、稅率級距的調整等,并采取了綜合計征的辦法,增加了幾項專項附加扣除政策,將對居民的消費和收入產生影響,進而改變收入分配格局。
近年我國經濟增長速度放緩,傳統(tǒng)的做法是通過政府擴張投資來擴大總需求;這種做法短期有一定效果,長期卻會帶來嚴重的生產過剩問題。為此,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應運而生,但這并不意味著需求側管理的退出,當前仍需要需求與供給側管理共同發(fā)揮作用。全國人大于2018年8月31日正式發(fā)布了新一輪個人所得稅法的修改決定,此次個人所得稅改革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通過降低居民的所得稅負、改善收入分配來促進消費需求的提高。作者的研究目的是采用最新數(shù)據(jù),從理論與經驗兩個角度分析此次個稅改革對收入分配產生的實際影響及其地區(qū)差異,并為后續(xù)的個稅改革提供政策建議。
國內學者對個稅改革與收入的關系進行了研究,大多學者認為,個稅具有較強的累進性,但較低的平均稅率限制了其收入分配效應。萬瑩認為中國的個人所得稅累進程度已達到發(fā)達國家的水平,但平均稅率仍然過低,這阻礙了個人所得稅再分配作用的發(fā)揮[1]。岳希明、徐靜等(2012)認為個人所得稅的收入分配效應較小[2]。徐建煒等(2013)認為免征額提高會提高個稅稅制累進性,但同時會降低平均有效稅率[3]。劉元生等(2013)認為個人所得稅免征額與收入的基尼系數(shù)呈U形曲線關系[4]。田志偉、胡怡建等(2017)發(fā)現(xiàn)稅率收入再分配效果會隨免征額提高呈倒U型變化[5]。岳希明、徐靜(2012)認為個人所得稅平均稅率過低限制了其收入再分配效應[6]。
也有許多學者關注歷次個人所得稅改革的再分配效應,一些學者認為免征額的提高會弱化個稅的收入分配作用。楊曉妹、尹音頻等(2015)認為2011年個稅改革后的收入分配效應降低[7]。王韜、朱躍序等(2015)認為免征額提高對收入分配的影響有限,還會加劇縱向和橫向不公平[8]。王鈺、田志偉等(2019)認為2018年個人所得稅的各項改革惡化了收入分配狀況[9]。劉蓉和寇璇(2019)基于CGSS2015年數(shù)據(jù)對個稅專項附加扣除制度的收入分配效應進行了研究,認為專項附加扣除削弱了個稅對收入分配的調節(jié)作用[10]。雷根強等(2016)發(fā)現(xiàn)差別費用扣除的減稅效應有限,但對負擔較重的群體收入差距的縮小有益[11]。郝春虹(2019)認為稅負會普遍降低,但稅收累進程度不一定會提高[12]。黃曉虹(2019)認為新個稅改革對收入差距的調整不及改革前稅制[13]。胡華(2019)認為個稅改革將削減個稅2%的收入調節(jié)功能[14]。
既有研究在個人所得稅的收入分配效應方面取得了大量的成果,但還有待擴展;2018年新稅改后的收入分配效應的研究仍較少,且目前已有的對2018年新稅改收入分配效應測算的文章使用的數(shù)據(jù)均較早。故本文擬采用目前較新的CFPS2018年微觀調查數(shù)據(jù)對新稅改的收入分配效應進行研究。
根據(jù)新舊個人所得稅稅率表,計算得到了不同居民收入的平均稅率①及其變化,見表1。中等收入群體的平均稅率下降幅度最大,中等和低收入群體的可支配收入的差距有所擴大,中等和高收入群體的可支配收入的差距會有所減少。當然,表1中未涉及專項附加扣除,如果考慮到我國專項附加扣除主要采取定額扣除的辦法,受益者仍然主要是中等收入群體,上述結論會進一步得到強化。
本文用2018年3—7月實施的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CFPS)2018數(shù)據(jù)進行測算。由于未成年人、老人(60歲以上)、失業(yè)居民一般都沒有收入,不涉及納稅,故本文將這些樣本刪除。另外,由于2018新個稅改革的重點是工資、薪金所得,故本文還將主要工作為個體經營的樣本刪除,再將缺省或異常數(shù)據(jù)處理后得到31個省份共6834個居民的樣本。具體的數(shù)據(jù)處理介紹如下。
第一,應納稅額的計算。將主要工作類型為受雇居民的主要工作的收入視為工資薪金所得。應納稅額的計算公式為:
應納稅額=應納稅所得額×適用稅率-速算扣除數(shù)
本文用數(shù)據(jù)中的工作總收入(元/年),該值包括工資、獎金,扣除了個稅和“五險一金”,故在進行應納稅所得額計算時的公式為:
月應納稅所得額=年稅前收入÷12-5000-專項附加扣除
第二,專項附加扣除。由于數(shù)據(jù)受限,本文在計算時沒有考慮繼續(xù)教育和大病醫(yī)療方面。在子女教育和贍養(yǎng)老人方面,先計算出總扣除額,再按照不同情況分攤到個人。在住房貸款和住房租金方面,由于數(shù)據(jù)中缺乏居民所處地級市的信息,故把沒有住房,且有房貸或房租支出的家庭總扣除額均設置為1000,再根據(jù)婚姻狀況分攤到個人。
表1 個人所得稅改革前后應納稅額與平均稅率對比
表2呈現(xiàn)了全國數(shù)據(jù)的測算結果。提高免征額之后,MT指數(shù)下降,增加專項附加扣除后,MT指數(shù)又略有下降,即提高免征額、設立專項附加扣除標準會削弱個稅的收入再分配效應。這應該是由于新一輪個稅改革主要降低了中、高等收入群體的負擔。另外,要注意到,稅改后兩種情形下的再分配效應均低于2%,說明我國個稅改革對收入差距的改善作用非常小。從累進性方面看,K均大于0,免征額提高后K指數(shù)提高,增加專項附加扣除后又稍有提高,表明稅改前后稅制均具有累進性,且2018稅改后該值提高。泰爾指數(shù)在兩個情形下也呈現(xiàn)出相同變動。
表2 個稅的再分配效應:全國層面
再分配效應=MT指數(shù)/稅前基尼系數(shù)×100%,下同。
表3 個稅的再分配效應:三大區(qū)域樣本
分三大區(qū)域樣本考察個稅改革對收入分配調節(jié)的作用,結果見表3??傮w來看,與全國居民數(shù)據(jù)的結論一致。我們看到不論稅改前后,東部居民的收入不平等程度最高,中部次之,西部最低;而且,個稅的收入分配效應及累進性也依次遞減。因為稅改對低收入群體的影響有限,故這可能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居民收入水平的排序,也符合我們的認知。
本文用全國的數(shù)據(jù)分析了2018年個人所得稅改革對收入再分配的影響,并且分區(qū)域進行了考察,主要得到以下結論:總體來看,提高免征額和專項附加扣除標準并不會提高個人所得稅對收入的再分配作用,但會帶來累進性增強。具體到地區(qū)上,稅改前后,居民的收入不平等程度、個稅的再分配效應及累進性均在東、中、西部地區(qū)依次遞減。
基于上述分析結果,我們對于進一步完善個人所得稅制度提出以下建議:
我國個人所得稅稅款流失問題較為嚴重,尤其是高收入群體避稅手段較多,導致我國個稅的收入分配調節(jié)職能受到限制。對此,應加強現(xiàn)代信息技術等手段與稅收管理的融合。
我國目前個稅再分配效應有限,還應從增加低收入群體的收入水平出發(fā),更有效地調節(jié)收入分配。這種補助方法與累進個人所得稅制度形成了統(tǒng)一的體系,能夠更好地實現(xiàn)對收入分配的調整,也有助于強化低收入者的工作激勵。
在此次個稅改革中,高收入群體的邊際稅率未變,平均稅率仍處于較高水平,不利于我國吸引各類高端人才,可以考慮在進一步改革中增加專門針對高端專業(yè)人才的優(yōu)惠政策。
注釋:
①由實際繳納的所得稅額除以全部納稅對象計算得到,能夠綜合反映納稅人的實際稅負情況。參見:朱柏銘主編的《公共經濟學理論與應用》,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8: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