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衛(wèi)
[提要]清初,對青藏藏族部落社會沿明制“因俗而治”,以顧實汗為首的甘丹頗章政權在與清政府的交往中相互試探,隨著清政府較為得當的邊疆政策,顧實汗最終臣服成為清政府在青藏藏族部落社會施政的代言人。至雍正年間平定羅卜藏丹津叛亂后,雍正、乾隆兩朝通過參考少數民族習慣法而制定了相關政策法規(guī)對青海藏族部落社會進行治理,自此清政府逐步將其控制起來,并將之逐步納入到自己的治理區(qū)域之中。嘉慶朝沿用上述政策,并依據青海藏族部落社會實情對其進行治理。此時的青海藏族部落社會,盡管也有因清政府相關政策與規(guī)定的實施而引發(fā)的一些矛盾,但基本處于較為穩(wěn)定發(fā)展的狀態(tài)。
清代歷史上,自嘉慶朝以來,步入一個過渡、轉折的時期,此即為史界所稱“嘉道中衰”之開始。從國內國際環(huán)境而言,此時的清朝已經在各個方面開始出現各種嚴重的社會問題且各方面發(fā)展嚴重落后于西方,這也造就了其后來悲慘命運的開始。自順治康熙年間,清政府對控制青藏地區(qū)的甘丹頗章地方政權表明了國家在場之后,[1]到雍正年間平定羅卜藏丹津叛亂以來,青海地區(qū)逐步收歸清政府管轄。文章主要以嘉慶朝時青海藏族部落社會的狀況為主,探討嘉慶朝對其進行治理的措施、效果等問題。
對于此問題的研究,大家的關注點多在嘉慶朝對青海蒙藏部落之間的關系及治理方面。具體如下:袁曉文,白珍《清嘉慶及道光初年青海黃河南岸藏族部落還牧河北述論》(《西南民族大學學報》1996年第2期),提出清嘉道年間居于黃河南岸的藏族各部開始大規(guī)模越過黃河返牧蒙古住地,形成了這一地區(qū)的局部動蕩。后來在那彥成任陜甘總督后,制定了一系列的措施,終將過河的藏族各部強行驅回南岸,青海藏族各部落第一次大規(guī)模還牧黃河以北的遷徙運動結束;呂德勝《清代青海“蒙藏分治”政策下的蒙藏關系變遷述略》(《甘肅高師學報》,2011年第4期),提出自平定羅卜藏丹津叛亂之后,清朝為實現對青海的完全統治,實行了“蒙藏分治”政策,進而分析青海地區(qū)蒙藏關系發(fā)生變遷的原因以及蒙藏沖突的表現,旨在全面客觀地看待青海蒙藏歷史;柏樺,馮志偉《論嘉慶時期對青海藏族與蒙古族之間搶劫牲畜案的處置》(《青海民族大學學報》2013年第4期),文章以在嘉慶八年發(fā)生的循化、貴德藏族搶劫蒙古族牲畜案為例,探討了清王朝對待蒙藏關系的態(tài)度。
除以上外,王昱,聰喆主編《青海簡史》(西寧:青海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p167-169)一書中第七章清代的青海第四節(jié)“清廷阻止藏族北返故地”述及此問題;崔永紅,張德祖,杜長順主編《青海通史》(西寧:青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p362-367),書中第七章清代前期的青海,第四節(jié)蒙古諸旗的衰敝和黃河以南藏族向環(huán)湖地區(qū)的遷移,述及此內容。
總體來看,研究者們的目光大都注意到嘉慶朝治理蒙藏糾紛時蒙藏分治、“扶番抑蒙”與“扶蒙抑番”等策略與方法的研究上,但對嘉慶朝處理青海藏族部落社會內部爭斗及對其之綜合治理方面涉及較少,缺少將此問題置于嘉慶朝這一個統一框架中,進行具體、全方位、多視角的綜合研究的科研成果。
嘉慶四年(1799)嘉慶帝親政之后,基本上每年都會采取相關措施,以減輕青海地區(qū)人民的負擔。據統計,嘉慶帝親政后的22年時間中,采取了20多次減免甘肅西寧、大通、巴燕戎格、碾伯等地各種額賦的舉動,具體情況如下表所示:
時 間內 容嘉慶四年七月乙亥免甘肅被賊滋擾之……同所屬新舊額賦、民欠籽種、口糧,鄰近賊氛之……循化……所屬新舊額賦民欠籽種口糧十分之三[2](P.604)嘉慶四年十二月乙酉免甘肅循化廳撒拉爾番回未完賞借折色口糧銀[3](P.723)嘉慶五年夏四月乙未緩征甘肅鄰近賊氛之……循化……二十一廳州縣……所屬新舊額賦[4](P.848)嘉慶六年七月戊戌賑恤甘肅被旱災民,并免……西寧、碾伯……兩當四十四廳州縣……所屬節(jié)年新舊額賦、草束有差[5](P.3663)嘉慶七年三月丙子緩征甘肅……西寧、碾伯……所屬本年春征額賦[6](P.3670)嘉慶九年七月甲辰緩征甘肅……西寧、碾伯……五縣水災本年額賦[7](P.791)嘉慶九年八月壬申賑甘肅西寧、碾伯、大通三縣被水貧民……[8](P.811)嘉慶十年五月庚寅給甘肅西寧、碾伯、大通……州縣被水災民口糧有差[9](P.3696)嘉慶十年閏六月甲辰緩征甘肅……西寧、碾伯、大通、巴彥戎格十四廳州縣,水災、旱災新舊額賦[10](P.3697)嘉慶十年七月癸丑給……西寧、碾伯、大通、巴彥戎格七廳縣被水災民口糧有差[11](P.3698)嘉慶十一年正月壬子貸甘肅……西寧、碾伯、大通、巴燕戎格……環(huán)十三廳州縣……被水、被旱災民種籽、口糧[12](P.3677-3678)嘉慶十一年九月甲子緩征寧夏……西寧五縣新舊額賦,并貸籽種、口糧[13](P.3715)嘉慶十二年六月壬申免甘肅被賊滋擾之大通縣番民本年應納糧食及貢馬銀,并貸口糧有差[14](P.3725)嘉慶十三年八月丁酉除甘肅西寧、碾伯二縣水沖地三十六頃有奇額賦[15](P.3745)嘉慶十三年八月庚子賑甘肅……西寧、巴燕戎格……大通十三廳州縣,被水、被雹災民,并緩征新舊額賦[15](P.3745)嘉慶十四年春正月壬戌展賑甘肅……西寧、巴燕戎格九廳縣,上年被水、被雹災民[16](P.3749)嘉慶二十年十一月丁酉緩征甘肅……西寧……八廳縣,雹災旱災霜災新舊額賦[17](P.3793)嘉慶二十一年春正月甲申貸甘肅……西寧……碾伯、大通……二十五廳州縣及花馬池州同所屬,上年歉收貧民籽種口糧[18](P.3794)嘉慶二十一年夏四月丙子貸甘肅……西寧、……大通、碾伯十五廳州縣,上年旱災及歉收地方貧民口糧[19](P.3797)嘉慶二十一年九月戊申緩征甘肅……西寧四州縣,水災雹災新舊額賦草束[20](P.3800)嘉慶二十一年十一月丙午朔貸甘肅……西寧……十一州縣,被雹被水災民口糧[21](P.3801)嘉慶二十二年春正月丙午貸甘肅……大通……十九廳州縣……上年歉收貧民籽種口糧[22](P.295)嘉慶二十三年二月甲申免西寧所屬格爾吉被雪番族應征銀三年[23](P.3804)嘉慶二十三年九月乙卯緩征甘肅……西寧、大通四縣,被旱被雹被水地畝本年額賦[24](P.587)嘉慶二十四年十二月甲寅免西寧口外番族積欠馬貢銀[25](P.3817)
除了表格中這些減免青海地區(qū)相關地方賦稅的記載之外,還于嘉慶四年十一月乙卯朔,經由戶部議準,陜甘總督松筠疏報“甘肅西寧縣開墾旱田六段”[26](p692),至嘉慶九年五月辛卯“西寧縣開墾地二十三段”[27](P.740-741),對西寧地區(qū)的荒地進行開墾,以提高農業(yè)經濟的進一步發(fā)展。這些舉措,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青海蒙藏人民的負擔,也有利于地處邊緣的青海地區(qū)經濟的恢復發(fā)展及穩(wěn)定。
在對青海藏族部落社會進行治理的同時,清政府還對此時青海地區(qū)出現的官員腐敗、失職等行為進行嚴懲,對辦事得力者進行獎勵。嘉慶帝親政后,懲治了如下官員:
時 間被懲治官員及原因嘉慶四年奎舒被革職拏問①嘉慶十年夏四月戊辰都爾嘉被“帶至伊祖墓前監(jiān)令自縊”②。嘉慶十二年九月甲寅貢楚克扎布被“著從寬摘去翎枝,降為七品頂帶,仍令其照舊當差”③嘉慶十三年冬十月己未于文瑤著先在西寧地方枷號兩個月示眾,俟?jié)M日再發(fā)往伊犁效力贖罪④嘉慶二十一年二月戊寅西寧辦事大臣緒莊因高爾丙一案,“既訊出各情節(jié),實系誣良為竊,并弁兵私用非刑。”被撤職。嘉慶二十二年二月壬午沈仁澍被革職拏問,西寧道龍萬育、知府錦明被解任歸案質訊。龍萬育有心徇庇,先福著先行革去頂帶,交部嚴加議處⑤嘉慶二十三年秋七月壬子西寧辦事大臣納爾松阿辦理蒙古番子事務,粗心輕率[28](P.3809)終被嚴肅處理。嘉慶二十三年夏四月丙戌前任西寧辦事大臣??司?以失察家人得贓,降六部郎中[29](P.511)嘉慶二十三年六月壬辰始陳啟文、納爾松二人發(fā)配去烏嚕(魯)木齊效力贖罪⑥嘉慶二十五年二月庚寅青海辦事大臣秀寧,任意高興,有礙地方八款……[30](P.3818);并清查前往西藏迎接哲布尊丹巴呼畢勒罕一事中,終涉案人員均被處置[31](P.3820-3821),等。
除以上外,還獎勵了如下官員:
嘉慶五年二月戊申,因西寧辦事大臣臺費蔭辦事得力,授臺費蔭為頭等侍衛(wèi)。仍留西寧辦事,賞州判佘景奎、姜有望同知銜。[32](P.800)
嘉慶十二年五月丙午“升任西寧辦事大臣貢楚克扎布奏,堵截賊番出力各員都司邵能等,下部議敘,賞通丁羅成印頂帶?!盵33](P.3722)
因那彥成任西寧辦事大臣期間治理蒙藏糾紛有功,于嘉慶十三年三月丙辰,“賞西寧辦事大臣那彥成三品頂帶,為江南副總河。”[34](P.552)獎賞并提拔了那彥成。
嘉慶二十四年十二月獎賞追剿肆劫蒙古之循化、貴德野番一事中立功的人員,“五品翎頂番目尖木贊,賞加四品頂帶;番目什朵洛,賞給六品頂帶;番僧扎木洛碩根敦什加布,俱賞給蘇拉喇嘛職銜;通丁馬進祿、沉木灑、苗進福、俱賞給九品頂帶。”[25](P.3718)等。
從以上來看,也從另一個角度反映出嘉慶朝時期,官場腐敗問題已經凸顯出來。而清朝中央政府已經在盡力懲治貪腐問題,且手段非常強硬,如表格中所示,西寧辦事大臣都爾嘉,先以“貪婪獲罪”,后又因“疏縱屬下,收受贓罰”被查,最后其被“帶至伊祖墓前監(jiān)令自縊”。然而,這種強硬的懲罰手段及力度,仍舊無法禁止官員們的貪腐問題。
1.蒙藏部落之間的沖突
嘉慶帝還未親政前,于嘉慶元年二月乙巳,青海地區(qū)便發(fā)生了“生番搶劫青海蒙古郡王納罕達爾濟等五旗游牧部落”之事。乾隆帝命西寧辦事大臣策拔克立即對此事展開調查,在清軍的威懾下,長齡采取“支持河北部落,打擊河南藏民”之策,那彥成因調查此事到達西寧,又強行采取讓“察罕諾門汗旗重新遷回黃河南岸放牧,并派兵押送”之法[35](P.76-77)。嘉慶帝親政后于嘉慶四年,此事中搶劫者索那克部落、剛查部落將所搶蒙古部落牛馬賠還。最終“首賊番那木喀,經該部落獻出,審明即行正法。并將拏獲搶劫蒙古五次之賊番堪布沙木,一并正法?!盵36](P.495)同時,清政府還將一些遷至蒙古部落游牧地的藏族部落遣回,以免“蒙番混雜”居住一起而生事端。
嘉慶八年四月丙寅,“青海河北二十五旗王索諾木多爾濟等又遭到循化貴德野番的搶劫”,并且在本次搶劫中,貝子齊默特丹被捉住,剝去帽頂、衣服,槍斃伊妻,槍傷伊媳。[37](P.3675-3676)本次處理搶劫一事中,清政府對貝子受辱一事態(tài)度非常嚴厲,決定嚴懲搶劫者,這是因為“野番”在搶劫中剝去貝子衣物,觸犯了封建統治者之大忌,此所謂封建統治者深惡痛絕之“十惡”中之“謀逆”之罪名,是清政府所不能容忍的。
嘉慶十二年四月甲戌,在大通縣野馬川一帶又現“黑番”搶奪“黃番”馬匹之事。清政府立即調滿洲、綠營官兵,讓興奎、貢楚克扎布調遣,處理本次搶劫之事。
嘉慶十二年五月甲寅,興奎、貢楚克扎布奏“碾伯地方接據稟報賊番復至內地搶劫”,并決定立即調官兵相機進剿賊番。
嘉慶二十三年八月戊子,在“出口祭海會盟”之時,蒙古多部奏報因被循化貴德藏族部落搶劫,無法前來會盟。[38](P.3809-3810)后秀寧認為,此事“無關緊要”其情形不過如內地之尋常劫案[38](P.3810-3811)最后,于嘉慶二十四年十二月癸丑,在派兵會哨中,了解到循化、貴德兩廳邊外“野番”肆劫蒙古牲畜,搶掠行旅。后“經長齡等奏,徹防河官兵,改復會哨章程”[25](P.3816-3817),派出文武各員帶領官兵土兵,追捕搶劫回巢“番賊”,殲斃八名,并帶同“熟番”頭目番僧通丁等,追獲活賊十一名。終該“野番”頭目畏懼,自將“番賊”縛獻,交出原搶蒙古人口,并牲畜四千余只,頂經設誓,不敢再出滋事而結束,蒙古地方寧謐。
2.藏族部落社會內部的糾紛
嘉慶四年春正月甲戌,借處理和珅一事,將牽連出的被和珅“原奏駁回,隱匿不辦”的于嘉慶三年循化貴德二廳“賊番”聚眾千余,搶奪達賴喇嘛商人牛只,殺傷二命,在青海肆行搶掠一案,于該年三月己卯奏報“去歲搶劫達賴喇嘛商人、牛只,傷人之為首賊番那木喀,經該部落獻出,審明即行正法……生番等膽敢各處搶劫,殊屬目無法紀,奎舒審明正法示眾,所辦甚是。塔斯迪葉部落之眾番,一見所遣番子喇嘛及熟番等執(zhí)持諭帖,即知畏懼,將賊首那木喀及所擄牛三百余只先行獻出,并懇將其余牛只陸續(xù)交出,尚屬恭順。俟將牛只全行獻出時,亦可不必深究,以完此案……”[39](P.3648-3649)但此案的處理,卻留下了種種問題。
嘉慶六年十月辛酉,發(fā)生“漢民私赴番地謀毆肈釁,并鐵布生番挾嫌強奪”之事,經過調查之后,長齡對挑起事端的漢人及參與的藏人進行流放,參與但未參加于其中的藏人之罪名予以寬免,并量加獎賞,進行不同處理,以折服藏族群眾之心。[40](P.3664-3665)
嘉慶十三年八月壬子,發(fā)生了果羅克達巴、阿爾群、結昂、余什達克、窩隆等五處藏族部落搶劫了由官兵護送的入藏堪布喇嘛,最終清政府認為乃“四川番賊越境滋擾”,派兵彈壓平息此事。[15](P.3745-3746)
嘉慶十八年秋七月丙子,出現了“西藏布賚繃寺與西寧地方有布賚繃寺所管噶勒丹彭錯嶺寺院互爭糧戶布施之糾紛”,清政府派那彥成去查此事,那彥成經過調查后以為“曲在西藏喇嘛”。[41](P.110-114)
嘉慶十九年八月辛酉,“本年年班堪布進貢包物,自藏進京,照例調撥蒙古兵五十名、玉舒番兵五十名前往迎接護送。茲于七月十四日,據通丁等稟報,該番兵等馳赴尼牙木錯住古地方,尚未接著堪布,突遇四川果羅克及格爾次等,該番賊三百余名,放槍劫奪,將馬匹口糧行李等物盡行搶去,并槍傷番兵七名、殺斃番伯長及番兵各一名,余被沖散?!盵42](P.3781-3783)后來決定在賽沖阿、多隆武二人內酌量一人,遴帶弁兵四五百名,迅速前往被掠地方,查明此次劫奪滋事“賊番”巢穴,懾以兵威。令將放槍搶掠之三百余人全行縛獻,審明何人為首?何人傷斃官兵?嚴行懲辦,并令將劫去之行李馬匹等件,悉數繳出。
嘉慶朝在對青海藏族部落社會進行治理時,還很重視藏傳佛教。如對達賴喇嘛靈童的尋找、對靈童進行“金瓶摯簽”、對靈童的身份認定及坐床儀式等問題的關注。嘉慶十三年二月乙亥“諭軍機大臣等:特清額奏途次接奉諭旨馳赴西藏頒賜達賴喇嘛等賞件,并遵旨明白宣示一摺,所論俱是。此次呼畢勒罕出世,諸多征驗,實為吉事有祥,殊堪嘉慰。特清額馳抵西藏后,當曉諭班禪額爾德尼、濟嚨呼圖克圖等以‘從前指稱呼畢勒罕出世,率多牽合附會,或僅小著靈驗,不足憑信,仰蒙高宗純皇帝特賞金奔巴瓶,飭令書名封貯,誦經牽掣,以防弊混。今達賴喇嘛甫逾二歲,異常聰慧,早悟前身。似此信而有證,洵為從來所未有。設當高宗純皇帝時,亦必立沛恩施,無須復令貯瓶牽掣。但此系僅見之事,且征驗確鑿,毫無疑義,嗣后自應仍照舊章,不得援以為例。儻因稍有端倪即附會妄指,一經查明,必當治以虛捏之罪?!⒅v藏大臣等將此旨敬謹存記,一體欽遵辦理。仍著特清額于頒賞達賴喇嘛呼畢勒罕時,令通事詢問試驗如何靈敏出眾之處,將實在情形詳細復奏?!盵43](P.3743-3744)文中涉及到該世達賴喇嘛的靈童,因“異常聰慧,早悟前身”,故“無須復令貯瓶牽掣”,并言此為特例,以后“自應仍照舊章”,體現出清政府對此事的謹慎與重視。嘉慶二十五年,還派兵前往西藏迎接哲布尊丹巴呼畢勒罕,等。
嘉慶朝時期,因為在西北地區(qū)發(fā)生了新疆為主的回部反清動亂,此浪潮波及到甘肅青海地區(qū),致使清政府因“回亂”而在青海地區(qū)增兵,此舉在一定程度上也震懾了青海藏族部落社會。在此背景下,清政府對青海藏族部落社會的治理,主要是從如下幾方面入手的:
第一,為了維護青海藏族部落社會的穩(wěn)定,清政府十分注意整頓吏治,且謹防各民族間交往過密,避免不測之事的發(fā)生。
嘉慶朝西寧辦事大臣更迭頻繁,一方面體現出清政府嚴整吏治,另一方面表明清朝統治危機于此時已經出現。自嘉慶四年嘉慶帝親政,派臺費蔭前往青海更換西寧辦事大臣奎舒開始,到最后一位西寧辦事大臣素納,《嘉慶朝實錄》中先后出現17位西寧辦事大臣,其中貢楚克扎布、松寧出現過兩次。我們以嘉慶朝名臣那彥成為例,最早其因“放縱張漢潮起義余黨”,而被貶,后重新被啟用。從《那彥成青海奏議》來看,其在嘉慶十二年六月至嘉慶十三年四月為西寧辦事大臣,嘉慶十五年四月至嘉慶十七年十二月為陜甘總督。可以肯定的是,在任以上職務期間,從清政府的角度而言,那彥成對治理蒙藏糾紛、藏族部落社會內部矛盾等方面,無疑做出了自己卓越的貢獻。但后于嘉慶二十一年,那彥成因在陜甘總督任上“濫用賑糧款項”一事受到后任舉報、彈劾,差點被處死。說明嘉慶朝時期,官場腐敗已成為嚴重的問題,尤其后任舉報前任蔚然成風。清政府已經正確認識到官場腐敗的嚴重后果,故對此查辦十分嚴格,懲罰力度也很大。然而盡管如此,官員們仍就難以抵住物欲之誘惑,就如那彥成,也難逃“濫用賑糧款項”之貪婪罪名,最終再度被棄用,等。
另外,在處理蒙藏事務中,禁止?jié)h、藏、蒙古之間交往過密,以免生民族間仇殺或其他事端。如在處理“漢民私赴番地謀毆肈釁”一案中,對于漢人私入番地之事,那彥成認為:“漢人私入番地來往勾結,不但誆騙資財牲畜,致啟番眾劫奪之漸。甚且透漏內地消息,指示內地路徑,其釀惡不可勝言。嗣后不但通事人等不準私入番地,即內地民人凡有通曉番語者私自前往即系漢奸,亦當普行禁止,以杜勾結?!盵41](P.70)嚴禁“漢人”深入到青海蒙藏區(qū)社會內部,以免因“詐騙”“透漏內地消息,指示內地路徑”等行為而生出“劫奪”等其他事端。后來出現嘉慶二十五年,法禮哈還違規(guī)私自“動用青海蒙古烏拉”前往西藏迎接哲布尊丹巴呼畢勒罕而被處理,體現了清政府仍舊防范蒙藏之間交往過密以生不測之心。
總體來看,此時清政府還是希望青海藏族部落社會蒙藏部落穩(wěn)定發(fā)展的,不愿外人或外來勢力介入,更不愿二者交往過密,也不愿蒙藏部落對內地事宜知之甚多,以免滋生其他意外之事。
第二,對于蒙藏糾紛的處理。
首先,決定設卡派兵對蒙藏進行監(jiān)督,同時劃定蒙古、藏族部落之間的界限,嚴禁蒙藏互相越界,以避免引起二者間爭斗。為防止藏族部落過河擾亂蒙古部落,決定設置“卡倫”,如嘉慶六年十二月甲辰,循化廳屬果爾的、沙卜浪、科叉等部落的藏族人欲糾眾過河搶劫蒙古部落,清政府得到消息之后,立即設卡派兵進行威懾,有效防止了本次搶劫之事的發(fā)生。但于嘉慶七年二月己巳西寧辦事大臣臺布奏:“遵旨派兵設卡,保護蒙古,番眾尉威斂戢,不敢過河搶劫,并將卡內番帳設法驅逐。得旨:番眾既畏兵威,漸覺寧謐,何必驅之太迫,逐漸移出卡倫足矣。過一、二年官兵、民兵撤回為是。責成青海眾蒙古設兵自衛(wèi),方為正辦?!盵44](P.3669)清政府除了設卡防范藏族部落過河搶劫蒙古部落,還決定逐步將卡內藏族部落遷回原址,同時嚴格要求蒙古自強自救,不能只依賴清政府派兵彈壓、保護。另外,在嘉慶八年四月丙寅,處理青海河北二十五旗王索諾木多爾濟等又遭到“循化、貴德野番”的搶劫一案中,立即劃分“蒙番疆界”,即“向來河北二十五期以黃河為界,河南五期以沙溝為界,自應于該處安設卡倫,嚴密防范?!盵45](P.3687-3689)并決定設置鄂博,作為分界。通過以上,一方面詳細調查內部糾紛的起因等,鼓勵被搶部落奮起抵抗,以求自保;另一方面派兵彈壓,以示清政府的威嚴。此外,《西寧善后章程》相關條款實施后,嘉慶十三年二月乙亥,決定至該處(循化、貴德)黃河以北,輪派兵六百名扼要駐守,務令嚴密巡查,遇有藏族部落竊掠等事,隨時捕緝,同時獎勵參與追繳搶劫藏族部落的蒙古王公。這些做法,在一定程度上也減少或避免了蒙藏部落間糾紛的頻發(fā)。
其次,以安撫為主,但同時仍舊防止蒙古勢力過大。嘉慶朝延續(xù)乾隆朝的政策,從民生方面入手,采取了很多減免青海地區(qū)額賦的政策,減輕人民負擔。一方面穩(wěn)住青海地區(qū)的撒回部,盡力避免其受新疆“回亂”之影響而滋事;另一方面,做好防范準備,一旦青海地區(qū)撒回受新疆“回亂”影響而有所舉動,青海地區(qū)蒙藏部落社會一定需要穩(wěn)定。在此前提下,還可利用蒙藏部落勢力鉗制和對抗青海撒回部滋事。故而,在處理蒙藏糾紛時,調查特別細致。如嘉慶五年六月丙寅,在新任西寧辦事大臣臺費蔭處理和珅所壓的上任西寧辦事大臣奎舒不據實上報的蒙藏糾紛案件時,經調查認識到“……統計青海蒙古牲畜,未必百萬有余。上年所報被搶之數,亦不過任意虛捏至沿河一帶;派兵會哨,原為巡察邊境,防范生番;乃該王索諾木多爾濟聲稱屬下窮困,不能會哨,更屬錯謬……”[46](P.3656-3657)等事實。尤其對此事中蒙古親王索諾木多爾濟的處理,明知道該親王等人謊報了被藏族部落所搶之牲畜數量,因害怕被處理而找借口逃避參加會哨,但最后還是“姑念爾等無知,祗將沙津德勒格爾革去臺吉,此系格外施恩。至本年會哨,因系初次,故將索諾木多爾濟加恩寬免。儻明年仍復如此,決不寬宥。”結果卻嚴肅處理了其他人,但對親王通過警告的方式,以安撫為主,以免因懲治親王令其滋生出其他不必要之事。通過對此類事件的處理,體現出清政府對青海蒙藏糾紛的重視,正如嘉慶六年冬十月丙午“諭軍機大臣等,臺布奏籌辦河南河北事宜一摺。內稱蒙古強,實為中國之患;蒙古弱,乃為中國之福。以番制蒙,誠為良策……”[47](P.164)所言,此時清政府絕不愿意蒙古族勢力再度強大起來,說明清朝前期,因蒙古強大進入青藏高原時,藏蒙合建之甘丹頗章政權雄踞青藏高原,給清政府留下了難以磨滅的不良影響[1]。因此,基于新疆“回亂”正在進行,清政府還設想一旦萬不得已,將利用蒙藏勢力對付“回亂”,故在處理蒙藏糾紛時,對于此事的態(tài)度極為謹慎。
再次,鼓勵青海蒙古部落自強、自保。在嘉慶四年處理“生番搶劫青??ね跫{罕達爾濟等五旗游牧部落”及因處理和珅牽涉出的“循化貴德二廳賊番搶奪達賴喇嘛商人”兩件事情之際,清政府認識到“番賊日強,蒙古日弱”的事實,于嘉慶五年二月乙酉,“庶蒙古王公扎薩克,各知振作自衛(wèi),不致為野番滋擾?!盵48](P.3653)要求蒙古王公奮起帶兵抵抗。同時,在處理本次搶劫案時,清政府還認識到,“……(蒙古)若能不煩內地官兵代為設卡防守,固屬甚善……其蒙古邊隘仍令蒙古自行安設卡倫,并明諭以一、二年后即當撤回,俾蒙古知內地官兵不能常為防守,力圖振作,轉弱為強,庶番子不敢仍前搶掠……”[49](P.3661-3662)由于經常派清軍前去彈壓搶劫事宜,各方面均不劃算且有諸多不便。基于此,清政府設想讓蒙古部落不要依賴清朝派軍駐防,而是自己強大起來對抗藏族部落的搶劫。清政府以為:“蒙古為我朝臣仆,雍正年間于青海設立辦事大臣,隨時保護。嗣因爾等不能自衛(wèi),致有番子搶奪之事,不值頻勞內地兵力。高宗純皇帝屢降諭旨,如再有番子搶奪等事,斷不能代伊等辦理,仍重治其罪。原欲爾等振作,弗為番族欺壓。自大皇帝親政以來,念爾游牧地方被番族搶占,特派大臣帶兵前往,諭令番子將搶奪各物交還,已屬格外天恩。及番子出卡后,爾等又不能自防,復蒙大皇帝賞兵守護,恩施綢疊無可復加。今爾等偶有偷竊小事,輒請?zhí)毂鴰椭瑢崒偈讯魍秊?。”[50](P.3671-3673)先在肯定蒙古乃“我朝臣仆”,宣揚政府在場的前提下,要求蒙古部落嚴守疆界,勉力自衛(wèi),不能只依靠內地官兵,也不能與藏族部落勾結起來。若不自強自救,且還經常滋事生非,除了官兵不提供援助外,還將治罪。對于在面對藏族部落的搶劫活動中奮起抵抗的蒙古王公貴族,給予各種獎勵以資鼓勵。
第三,處理青海藏族部落社會內部事務時,主要以派兵彈壓為主,并勤于細致調查,據事實并以安撫為主進行處理。
借處理和珅一事,將牽連出的被和珅“原奏駁回,隱匿不辦”的于嘉慶三年“循化貴德二廳賊番聚眾千余,搶奪達賴喇嘛商人牛只”一事后,至嘉慶七年六月丙寅,諭軍機大臣等,據英善等又調查到:“班禪額爾德尼差人報稱,上年十二月內,達木先降及甲里兩處地方,有夾壩七十余名,搶去牛廠百姓牛馬等物甚多。現在查明為首夾壩姓名及開明失單,懇祈查辦等語。朕詳閱摺內,該處民人被搶至四十余戶。其所開失物單內,馬五十余匹,牛七百余只,羊一千八百余只。此外尚有衣服、綢緞、氆氌及珊瑚、蜜蠟、松石、珍珠并食物等件,為數甚多??址瞧呤嗳怂軗尳佟F涑蕡髪A壩人數,尚有不實,且將該處百姓傷斃二名?,F尚有帶傷未愈者,情罪甚重,與白晝搶劫財物、殺傷事主之盜犯無異。邊陲重地,不可不嚴辦示懲。惟摺內據稱夾壩七十余名,系西寧地方頭人所管。其總管頭人,又系四川地方土司所管,現已分咨西寧辦事大臣及四川總督查拏等語。番夷搶劫重情,儻該處地方大臣以事涉兩省,不免互相推諉,辦理焉能迅速?此案夾壩,查系西寧地方番族之人。該處番族等,向多出外滋事。前此青海蒙古地方,曾被肆擾,經朕飭令該處大臣嚴行整頓,始行驅出界外?,F在該處設有卡座,并有官兵駐守,賊番不敢再至蒙古滋擾,又向毗連之衛(wèi)藏地方肆其劫奪,實為可恨。著臺布即查明夾壩等名姓住址人數,派委妥干之員,按名弋獲,并將贓物如數追出,照律嚴辦示儆,勿令漏網……”[51](P.3670-3671)從此記載來看,對于本次搶劫一事,清朝官員的調研非常細致、且很到位,如所被搶牲畜數量、物品、搶劫者人數等,對比案發(fā)最初時所上報的數字,均提出異議;另外,因本次搶劫之事涉及兩省,如搶劫者屬西寧地方頭人所管,但地方頭人之總管卻是四川地方土司。基于此,對于此事到底該由誰來負責,也有明確指示;從以上,足見政府對此類突發(fā)事件進行處理的重視及謹慎。
于嘉慶八年六月癸酉,對于藏族部落社會的治理,清政府認為“于就近營分調撥官兵一、二千名,以張聲勢。如尚覺不敷,即酌量加贈,或揚言大兵數千即日前來,亦無不可??傢毩盥曂咽ⅲ挂胺勶L惕息,雖不犁庭掃穴,殲戮無遺,亦必令將兇犯并所搶牲畜、贓物早行獻出,真心畏懼,吃呪具結,再不敢復圖搶掠,方為一勞永逸之計?!盵52](P.3681)決定以軍事震懾為主。同年處理“漢民私赴番地謀毆肈釁,并鐵布生番挾嫌強奪”時,因“曲在漢人”,“將漢民王一、血保等三人擬發(fā)吉林,番民察克擬發(fā)廣東,兩無偏向?!辈⒂辛⒐Ρ憩F的“首先被獲之番民木茲力一犯寬免治罪”,一方面秉公處理此案,但另一方面寬免了有立功表現的“番民木茲力”,從另一個側面清政府向青海藏族部落社會民眾表露出,若對此類事情檢舉有功,(即使犯罪)也被從輕甚至獎勵。
嘉慶十八年,處理“西藏布賚繃寺與西寧地方有布賚繃寺之糾紛”時,清政府派那彥成去徹查此事,了解到“布賚繃寺”乃紅教(寧瑪派)寺院,而“布賚繃寺”是黃教(格魯派)寺院,“曲在西藏”“(是黃教)欲欺壓紅教”;同時,那彥成又上報“札烏喇嘛(為何)世襲百戶頂戴”之事,涉及青藏藏族部落社會,清政府實行土司制度時,其下設置中較為特殊的“僧職千百戶”[53]問題,足見那彥成處理此事時的嚴謹與慎重。
嘉慶十九年,處理“年班堪布被果羅克及格爾次搶劫”一案,決定“大加懲創(chuàng)”“痛加剿戮”,務使知所畏懼,不敢再出滋擾。庶道途安靜,可期一勞永逸。
第四,積極認識和了解蒙藏民族文化,并依此來加強對蒙藏民族的管轄和治理。
清朝統治者在詳細了解蒙藏民族生活習性及其民族內部所實行的習慣法后,結合此制定了對于蒙藏之間出現的搶劫活動進行處罰的相關條例。如嘉慶八年四月丙寅,處理“青海河北二十五旗王索諾木多爾濟等又遭到循化、貴德‘野番’的搶劫”一案時,清楚地認識到,此時青海蒙古已經積貧積弱,無法抵擋藏族部落的搶劫,故而于嘉慶八年十月丁亥,經欽差侍郎貢楚克札布等酌議八條,借對此事件的處理“定青海蒙古、野番諸制”⑦同年六月,認為治理藏族部落社會時,可利用藏族“吃呪”之習俗,力求進一步控制、管理好其。嘉慶十二年九月十二日,面對循化貴德藏族部落渡黃河對蒙古部落的搶劫行為,那彥成會同寧夏將軍興奎、陜甘總督長齡奏為籌議《西寧善后章程》⑧,其內容主要涉及對蒙古、藏族部落的治理,尤其防范循化、貴德藏族部落渡河搶劫事宜,如“每年霜降前,循化、貴德兩營參游會同兩廳,各帶兵一百名,穿越番地及交界之清水河會哨一次?!钡鹊?,利用會哨制度,加強對蒙藏部落的管轄和治理。此外,了解到蒙藏部落對青海湖的信仰,于嘉慶五年四月辛丑“臺費蔭請修青海龍神碑亭……”[54](P.3654-3655)臺費蔭一上任立即對青海事務進行調研,認識到此之重要性,故決定興修青海龍神碑亭,以加強蒙藏之“祭海會盟”事宜。后來于嘉慶二十四年,在派兵會哨中,處理“循化、貴德兩廳邊外野番肆劫蒙古牲畜,搶掠行旅”一事時,令抓獲的罪犯,讓其“頂經設誓”,等。
在對藏傳佛教方面,除了和以前一樣關注活佛轉世之外,繼續(xù)利用藏傳佛教的“教化”效果。如那彥成等人提出《西寧善后章程》后,于嘉慶十二年十月癸酉,嘉慶帝認為“(《章程》)惟嚴諭各寺喇嘛不準濫與番子念經一條,于理不通。番族賦性愚頑,幸賴其敬重喇嘛,尚可勸令為善……正可籍以化導冥頑?!盵55](P.3738-3740)為由而否定了這一條,說明清朝統治者很清楚地認識到藏傳佛教對蒙藏人民的影響。但同時,從以上內容我們也可以看出,在治理青海藏族部落社會的相關規(guī)定中,與前朝比較,民族習慣法的內容開始減少,而很多治理內容及條例開始與內地接軌。這也說明嘉慶朝對青海藏族部落社會的治理方式在延續(xù)前朝的基礎上,開始逐漸與內地同步。
通過以上手段,我們以為,嘉慶朝時期對青海藏族部落社會的治理,主要采取了如下策略:
首先,政治管理方面,擴大了西寧辦事大臣的管轄范圍及權限,并繼續(xù)加強對青海藏族部落社會土司制度下千百戶等的設置。
嘉慶十年十二月壬辰,據貢楚克扎布等奏:會議西寧辦事大臣節(jié)制兼轄附近鎮(zhèn)、道各員,酌定章程一摺??紤]到“西寧鎮(zhèn)、道與青海大臣近在同城,向無統屬。遇有蒙古、番子交涉事件,僅令貴德廳、營各員專司辦理,未免呼應不靈,不足以資彈壓。嗣后著照該大臣等所請,西寧文員自道府以下、武員自鎮(zhèn)協以下俱歸大臣兼轄節(jié)制。遇有蒙古、番子交涉事件,即由該大臣主政。其民人地方事務,仍由該督主政。該鎮(zhèn)、道等于關涉青海蒙古、番子案件,自當申報青海大臣;若只系尋常地方案件,即當轉報總督,免致牽混干與。至軍政大計年分,該鎮(zhèn)、道等辦理蒙古、番子案件功過,由該大臣出具考語咨會該督,再將該員等平日辦理地方事務是否認真,由該督會同參酌舉核,以昭核實而示勸懲?!盵56](P.3704-3707)將處理蒙藏糾紛事授權于西寧辦事大臣,要其在青海地區(qū)主政,并擁有對處理蒙藏糾紛事宜的監(jiān)督執(zhí)行權力。
另外,嘉慶四年九月庚辰決定“于生番內設一頭目,賞給六七品頂帶,俾資彈壓。嗣后再有搶掠之事,庶易辦理?!盵57](P.675)嘉慶七年十二月丁巳“鑄給甘肅西寧縣土司指揮同知印”[58](P.429)嘉慶十三年,獎勵了冬天“防守冰橋”有功的“(尖木贊)賞還五品翎頂”“(都拉)加賞五品翎頂”[41](P.82)在處理“果羅克五處藏族部落搶劫了由官兵護送的入藏堪布喇嘛”一事后,清政府獎賞了在軍事彈壓中立功的綽斯甲頭人安奔職銜,土目旦借土百戶世職,中果洛克土目索朗丹巴土千戶印信,反映出在果羅克搶劫的治理方面,千百戶的設置較為普及??傮w而言,因青海藏族部落社會地處偏遠,且地理地貌氣候等狀況極為復雜,清政府對其還是想以“當地人治理當地人”為主。
其次,清政府對待青海地區(qū)蒙藏部落的策略由以往“扶番抑蒙”初步向“扶蒙抑番”開始轉變。
嘉慶初清政府對青海蒙藏糾紛的處理中發(fā)現,蒙古確實已是“積貧積弱”,從而逐步改變了自清初以來“扶番抑蒙”之策,開始“扶蒙抑番”。并決定暫時先以清軍來震懾藏族部落,且告知蒙古部落“況此次官兵等緝捕出力,至有受傷,而該蒙古并未派有一兵隨同協捕,竟若置身事外。似此不知輕重,將來設再遇賊番搶劫之案,官兵當置之不顧,并當將西寧辦事大臣裁撤,看爾等如何自為捍衛(wèi)耶?”[59](P.285)先對蒙古部落社會進行威脅恐嚇,然后要求蒙古部落自強自保,最終自防自救,否則“官兵當置之不顧,并當將西寧辦事大臣裁撤”。很明顯的是,此時“扶蒙抑番”策略的實施,并不是立即開始的,而是在進一步處理蒙藏部落之間糾紛的同時,詳細了解蒙藏部落狀況,明確了青海蒙古部落社會的確衰落和藏族部落社會已逐步崛起,且藏族部落社會勢力已經強于蒙古部落社會的前提下,才有意向開始進行此策略的。其目的還是想讓青海地區(qū)蒙藏部落之間相互制約,不想出現二者一家獨大的局面。
總之,嘉慶朝在整個清朝歷史上,是一個承上啟下的時期,上承“康乾盛世”“乾嘉盛世”,下啟“道咸衰世”。其對青海藏族部落社會的治理,是在前朝治理的基礎上,進一步細化的一個過程。前朝的治理效果,于此時完全顯現出來,嘉慶朝在此基礎上,基本完成了對青海藏族部落社會治理的平穩(wěn)過渡。
注釋:
①因“和珅壓擱,擅將原摺發(fā)回,而奎舒于此等案件,自應據實具奏,乃竟匿不上聞。以致番賊日強,蒙古日弱,似此阘冗無能”——顧祖成等編《清實錄藏族史料集(八)》,《仁宗實錄》(卷五一),拉薩:西藏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3649-3650頁。
②原本有前科“因貪婪獲罪”,又因“疏縱屬下,收受贓罰”,從而“西寧辦事大臣都爾嘉,以營私骫法革職逮問……”——(清)《清實錄(二九)》,《仁宗?;实蹖嶄?二)》(卷一四二),北京:中華書局影印,1986年,第942頁。
③“只因貢楚克扎布輕聽浮言,妄行捕捉,是以避匿遠揚。”——(清)《清實錄(三十)》,《仁宗睿皇帝實錄(三)》(卷一八五),北京:中華書局影印,1986年,第437-438頁。
④“對于因病逗遛捏報之都司于文瑤奉派護送回藏堪布,因患病不能乘騎定未隨同,致使堪布等被劫一事,該革員既輒敢捏稱在彼帶同官兵打仗奪包,希圖冒功卸罪……”——顧祖成等編《清實錄藏族史料集(八)》,《仁宗實錄》(卷二○二),拉薩:西藏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3749頁。
⑤“因前任西寧縣知縣沈仁澍與已革西寧縣知縣楊毓錦交代轇轕不清,查明離任三年之久沈仁澍忽遣家人董幅赴西寧縣私自開倉,西寧縣私運倉糧、并捏報采買大概情形一摺。”——(清)《清實錄(三二)》,《仁宗睿皇帝實錄(五)》(卷三二七),北京:中華書局影印,1986年,第311頁。
⑥因“東科爾寺被搶一案”以“固執(zhí)妄揭”為由西寧道陳啟文被彈劾,同時清查已革西寧辦事大臣納爾松,查知“(納爾松)屢次代為陳(啟文)奏,又擅發(fā)驛遞?!薄欁娉傻染帯肚鍖嶄洸刈迨妨霞?八)》,《仁宗實錄》(卷三五○),拉薩:西藏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3813頁。
⑦“一、定界設卡,以資防守。立鄂博,使不得私越;二、設頭目,給翎頂,使野番有所約束;三、循化、貴德兩廳營令每年會哨,使之震懾;四、民番交易,示定市期,以便稽察;五、劫奪殺傷,以交蹤、相驗為據,使不得捏報;六、明示勸懲,以靖盜源;七、不容蒙古、野番人戶混處,以絕串通;八、兩廳營定為三年更替,衡其功過,以專責成。”——顧祖成等編《清實錄藏族史料集(八)》,《仁宗實錄》(卷一二二),拉薩:西藏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3693頁。
⑧“一、黃河北岸宜拔兵駐守,來往巡查,以臻嚴密也……一、嚴禁通事人等私入番地,以免勾結也……一、嚴諭各寺喇嘛不準濫與番子念經,以生其愧悔之心也……一、蒙古戶口丁數宜切實清查,以便稽核也……一、循、貴兩廳同知,因請不拘旗、漢人員,以便易于得人也……”(清)那彥成著,宋挺生校注《那彥成青海奏議》,西寧:青海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61-6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