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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宮博物院藏“孫登天籟鐵琴”考

        2021-04-16 23:38:41嚴曉星
        新美術 2021年3期

        嚴曉星

        晉代隱士孫登,以善長嘯與彈一弦琴而著稱,《晉書》有傳,后世以之為仙,登榜葛洪《神仙傳》。他所彈的“一弦琴”究竟是什么樂器,唐宋間顯然關注不足。在明清以來的繪畫中,多半是以七弦琴之器,張一弦來表示。20世紀80年代初,牛龍菲提出“嘉峪關魏晉三號墓前室西壁中部下層一幅墓磚所繪的樂器,即是《晉書·孫登傳》所謂的‘一弦琴’”,1牛龍菲,《古樂發(fā)隱(嘉峪關魏晉墓室磚畫樂器考證新一版)》,甘肅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1—2頁。三十多年后又重申故說。2隴菲,《古琴新說:臥箜篌·古琴考》,重慶出版社,2020年,第51—53頁。按:隴菲即牛龍菲。這大約是目前所僅見的對孫登“一弦琴”的現(xiàn)代解釋。

        如今北京故宮博物院藏“孫登鐵琴”,號為明末收藏家項元汴(字子京、號墨林,1525—1590)所藏,自然就是明清繪畫中的常見模樣,無非少了那根琴弦而已。有意思的是,這張鐵琴的形制與常見的七弦琴完全一致,七根琴弦的軫子與穿孔赫然在目,并非“一弦琴”,而歷史上也并無一弦琴是鐵制成的記載。記載、實物兩不相符,卻不妨礙它二百年來備受關注,堪稱收藏史上的名器。然而關于此琴的收藏及流傳情況,迄今未見完整梳理;它的真?zhèn)渭皵啻鷨栴},亦未有得到普遍認可的明確意見,尤其是進入現(xiàn)代以來,在幾乎已不再有學者視之為孫登遺物的共識之下,它與項元汴的因緣何在,亦未充分厘清。本文致力于梳理史料,細細勾勒“孫登鐵琴”入藏故宮之前的傳承路線,力圖集諸家之舊說,參以新知,以期做出解釋,逼近真相。

        一 鐵琴之流傳與前人之質疑

        目前所見“孫登鐵琴”的最早記載,封治國已經指出海鹽戲曲家黃燮清(1805—1864)作于清道光丙午年(1846)的《鐵琴以所藏孫登鐵琴見示,予為上弦,并志以詩》:

        躍出蕤賓鐵,曾經劫火來。千年神鬼護,萬壑雨風哀。天籟沉高閣(琴為項氏天籟閣所藏。閣毀于火,而琴獨存),秋聲落嘯臺。廣陵今絕響,孤負此良材。3《清代詩文集匯編》編纂委員會編,《清代詩文集匯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619 冊,第41頁。封治國依據的是陸萼庭所撰〈黃燮清年譜〉,載《清代戲曲家叢考》,學林出版社,1995年。參見封治國,〈嘉興項元汴生平若干問題再考〉,載中山大學藝術史研究中心編,《藝術史研究》第十三輯,中山大學出版社,2011年,第463頁。

        可能是因為黃燮清上了弦,鐵琴可以用來彈奏。從此開始,這位“鐵琴”其號者就將藏了幾十年的鐵琴頻頻示人了。大約是這年春夏間,吳廷燮(1803—1856)作《鐵琴歌》,載《小梅花館詩集》卷六,其小序云:

        丙午余館當湖吳氏,修梅主人出鐵琴一見示,制與常琴同,薄不及分,弦而鼓之,清涼激越,與常琴異。背有八分大字曰“天籟”,下款“晉孫公和制”,再其下有項子京印,亦鐫于鐵。子京天籟閣以此琴名焉。嘉慶間松圃相國得之,雖真贗莫辨,然非近代物也。4《清代詩文集匯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681 冊,第251頁。此詩前有《初春偶成》,后有《六月十三日紀事》,故定為春夏間作。又,封治國將卷六誤記為卷四。

        《鐵琴歌》末四句為“庭空雨霽松蔭涼,張弦我欲聆清越。一聲粲發(fā)飛云泉,萬籟沉空流素月”5同注4。,可見此時琴弦已安好。

        是年初冬,又先后有阮元(1764—1849)、張廷濟(1768—1848)、梁章鉅(1775—1849)題詠,趙之?。?781—1852)銘文可能也作于這一時期??赡苁且驗檫@四家的文壇地位,其文字后來被鐫刻在鐵琴的楠木琴匣上。首次完整披露四家題識的,是鄭珉中〈對兩張“晉琴”的初步研究〉一文。阮元題云:

        此鐵琴為項子京寶物,天籟閣所由始也。修梅能廉,到處有政聲,上官降之,曰人迂謹,夫日以攜琴載書為事,此楊成自書下考也。丙午初冬,頤性老人阮元識。6鄭珉中,《蠡測偶錄集》,紫禁城出版社,2010年,第105頁。

        修梅,即吳廷燮所記“鐵琴”,姓吳名公謹,是阮元的女婿;阮氏題識為《揅經室集》7[清]阮元,《揅經室集》,中華書局,1993年。不載。

        張廷濟所題為長詩,其詩題云:

        鐵琴長漢建初尺五尺,闊七寸三分,高二寸,重漕平十斤六兩。池上篆文“天籟”“孫登”,又“公和”方印。池下篆文“明項元汴珍藏”,又“墨林”印,又“子京父”印。此即墨林山人得之以天籟名閣者。嘉慶七年松圃吳相國官江南河督時,鐵冶亭制府所贈,公子惕勤州守世稱之。8同注6。張氏此詩收入《桂馨堂集》,題為《錢唐吳修梅公謹攜晉孫登公和鐵琴索詩》,載《清代詩文集匯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490 冊,第426頁。

        今尚存張廷濟為“鐵琴先生”作七言聯(lián)一副,藏嘉興博物館,道光乙巳年(1845)八月三日為“鐵琴太守仁九兄先生”作行書一軸,藏平湖市博物館,9劉云峰編著,《人洽古緣:張廷濟與乾嘉道文人圈》,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2021年,第190—191頁。均為張廷濟與吳公謹交游之遺存。

        梁章鉅題云:

        余與修梅漓江一別,倏已五年,茲重遇于邗江,復得覩其所藏寶物,因快題之。道光丙午初冬,七十二叟梁章鉅記。10同注6。

        趙之琛銘云:

        相其質,黝似黑。扣其中,聲谾谾。公和之物墨林得,傳之我手重拂拭。右琴銘二十六字,鐵琴囑,之琛篆。11同注6。但原文將“之琛”誤認為“之珍”,徑改。

        此外,又有何紹基(1799—1873)于己未(1859)所作《題吳修梅同年〈鐵琴圖〉》。其小序云:

        琴名“天籟”,為孫公和物,項墨林得之,以名其閣。鐵冶亭尚書以贈崧甫相國丈,修梅護藏之。12[清]何紹基,《東洲草堂詩集》下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584頁。

        由此可知,吳公謹用來征求題詠的,不僅有鐵琴,還另有《鐵琴圖》。

        以上詩文,主要說了兩層意思:第一,孫登“天籟”鐵琴,是明代項元汴舊藏,項氏還以琴名來命名自己的“天籟閣”;第二,嘉慶七年(1802),鐵保(字冶亭、號梅庵,1752—1824)將此琴贈吳璥(字松圃、菘圃、崧甫,1747—1822),丙午、己未間(1846—1859),藏于吳璥之子吳公謹(字惕勤、修梅、鐵琴)之手。

        戊辰(1868)河南水災,次年劉成忠(1818—1883)作有《賈魯河勘工,贈權中軍令、吳抱仙司馬》詩四首,第二首第一句“孫琴米硯重當年”下有小字注云:

        吳家藏孫公和鐵琴、米南宮硯。13劉蕙孫子女編撰,《馀漚集:劉成忠、劉鶚、劉大紳、劉蕙孫四世詩存》,壹號書社,2016年,第56頁。

        這里所謂藏“孫琴米硯”的吳家,自然指吳抱仙。

        此后不久,鮑昌熙《金石屑》嘗著錄“晉孫登鐵琴”,并用兩張圖摹出琴頸中部至琴腰中部,顯示出龍池上下的琴名、孫登及項子京款印,并云:

        右鐵琴,晉孫登公和制,明項子京藏,先后皆以黃金錯其文。嘉慶七年,吳菘圃相國官江南河督時,鐵梅庵宮保以此琴寄贈。相國第九子惕勤刺史又得項氏所藏米元章銘硯,遂乞清儀老人題“孫琴米硯樓”額,王椒畦補圖,顧千里作記,極一時風雅云。14[清]鮑昌熙摹,《金石屑》第一冊,光緒二年(1876)刻本,葉卅九至四十一。

        “清儀老人”為張廷濟。此處又及“孫琴米硯”。

        三十年后張鳴珂(1828—1908)《寒松閣談藝瑣錄》卷一亦載:

        吳次平丈若準,一字耘石,錢塘人,菘圃相國之孫?!米有≡潘抉R兆麒,于丙寅夏入都納粟,與予相見于輪舶中,遂訂莫逆交。……吳氏又藏晉孫公和鐵琴一張,系嘉慶六年菘圃相國官江南河督,鐵冶亭制府贈其公子脩梅州守,州守遂更號“鐵琴”。琴之池上,有雙鉤“天籟”二篆字,下署“孫登”二字,亦篆文,一印曰“公和”。此禾中項氏得之,以“天籟”名其閣者也。池下補鐫“項元汴珍藏”五篆字,“墨”“林”聯(lián)珠印,“子京父”印,琴匣有阮蕓臺、梁茝林、張叔未、趙次閑諸先生題記。我?guī)燑S韻圃先生《倚晴樓集》中有一詩云:“〈鐵琴以所藏孫登鐵琴見示,予為上弦,并志以詩〉云:躍出蕤賓鐵,曾經劫火來。千年神鬼護,萬壑雨風哀。天籟沉高閣,秋聲落嘯臺。廣陵今絕響,孤負此良材。”后為小耘之本生尊人抱仙丈,官陜州知州,攜以入汴,今在其從孫叔嘉大令廷模郾城官署也。15[清]郭容光,《藝林悼友錄 寒松閣談藝瑣錄 鴛湖求舊錄續(xù)錄》,吳香洲點校,鳳凰出版社,2010年,第58—59頁。

        此處“嘉慶六年”,當作“嘉慶七年”。至此,以上這些詩文勾勒出“孫登鐵琴”自嘉慶七年以來百馀年間的遞藏圖譜:嘉慶七年鐵保贈吳璥之后,吳璥傳其子吳公謹(或謂鐵保直接贈吳公謹);其后又歸吳璥之孫吳次平(字若準、耘石),但吳次平非吳公謹子,而是其侄;16龔華智,《嘉興明清望族疏證》下冊,方志出版社,2011年,第798頁。吳次平傳嗣子吳兆麒(字小耘);在張鳴珂與吳兆麒相識的丙寅年(1866)之后,鐵琴在吳兆麒生父吳抱仙處;在張鳴珂寫完《寒松閣談藝瑣錄》的光緒戊申年(1908)前,則在吳抱仙從孫吳廷模(字叔嘉)的郾城官署。

        除了“嘉慶六年”之誤,張鳴珂這一記載的準確度較高。如提到“我?guī)燑S韻圃”,即第一個以孫登鐵琴入詩的黃燮清;鐵琴在吳抱仙處,也與前引劉成忠詩互可印證;今在“郾城官署”,查《郾城縣志》,吳廷模于光緒三十三年(1907)十二月到任,17郾城縣志編纂委員會編,《郾城縣志》,中州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140頁。此處所記,時間可謂極準確。張鳴珂真不愧既是黃燮清的學生,又是吳兆麒的好友,雙重因緣,對此琴的了解相當深。

        入民國后,最先記載鐵琴的,是楊時百。他在成書于壬子、己未間(1912—1919)的《琴學隨筆》中引述《金石屑》,然后說:

        今琴肆多有此拓本,另以木為底征題,有阮元諸人題識,并載明漕平重若干。聞琴尚存河南某氏,安弦有聲可彈,不知其聲如何也。18楊時百,《楊氏琴學叢書》,湖南教育出版社,2007年,第146頁。案:楊氏引文,將“右鐵琴”誤作“有鐵琴”,“吳菘圃”作“吳松圃”,“江南河督”誤作“河南河督”。

        此處所謂“聞琴尚存河南某氏”,可能就是指在河南郾城任知縣的吳廷模,但此時吳廷模應已不在任上。

        楊時百又云,“今琴肆多有此拓本”,今猶班班可考。其一,1933年3月,《河北第一博物院半月刊》第三十六期曾刊出〈晉孫登鐵琴及琴匣題識〉,注為“樂采澄先生贈刊”。樂采澄即樂嘉藻(1867—1944),他提供的拓本,不僅有琴匣、琴背,還有琴面、琴側、琴頭、琴尾,并有民國二十一年(1932)冬日自題七絕二首。19載《河北第一博物院半月刊》第三十六期,1933年3月,第1 版。其二,重慶詩人劉孟伉(1894—1969)嘗為友人李重人題孫登鐵琴拓本,作《題重人所藏孫登鐵琴拓本次清儀閣韻》詩,時在1936、1937年間。20劉孟伉,《劉孟伉詩詞選》,巴蜀書社,1990年,第14頁。其三,荷蘭漢學家高羅佩[R.H.van Culik,1910-1967]買到了一份鐵琴拓本,并刊于他的《琴道》之中。21[荷蘭]高羅佩,《琴道》[The Lore of the Chinese Lute],上智大學,1940年,第196頁后插圖第一頁(未編頁碼)。其四,嘉興博物館今藏“晉孫登公和鐵琴拓片軸”,實為琴匣拓片,另有朱起(字廉卿)、姚慶恩(字春劬)題跋。22同注9,第98頁。

        1936年,籌備中的中央博物院將曾任大清銀行安徽總辦、中國實業(yè)銀行總經理,同時也是上海甲骨、青銅器收藏大家的劉體智(字晦之,1879—1962),作為重要的征集、收購目標,劉氏也愿意脫手。23陶章,〈古物歸公:善齋銅器入藏中博院〉,載《文匯報》“文匯學人”,2019年7月26日。1936年11月29日,籌備處主任、籌備處理事會秘書傅斯年(1896—1950)在給徐中舒的信中說:“弟覺鐵琴無謂之至,雖送亦可不要。吾輩非此等雅人也。孫登一說,尤為玄渺?!?4王汎森等主編,《傅斯年遺札》第二卷〈“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2010年,第756—757頁。這條材料的發(fā)現(xiàn),得益于陶章,〈“吾輩非此等雅人也”:傅斯年拒絕大忽雷入藏中博院〉,載《文匯報》“文匯學人”,2019年8月9日。由此可見,其時孫登鐵琴的主人已是劉體智。三年前,中博院籌備處成立之初,理事長蔡元培已考慮與劉氏接洽,曾致函葉恭綽:“萬一劉氏家況尚裕,并無出售之意,而我等公然提議收買,殊不妥當。如先生素識劉君,或有友人與劉氏相識者,請先為一探,何如?”25同注23。蔡氏人情練達,遣詞委婉,說“如先生素識劉君”,若葉、劉二氏不熟,又何必寫信給葉恭綽?這有助于解讀葉恭綽的一則筆記:

        孫登銅琴,舊為項子京所藏。琴曾刻“天籟”二字,子京天籟閣之名即以此琴。匣上鐫清代名人題識無數(shù)。此物輾轉由錢塘吳氏歸滬上某古玩商,余曾見之,后不知所在。26葉恭綽,《遐庵談藝錄》,自印本,1961年。

        葉恭綽謂之銅琴,顯是誤記,但稱“此物輾轉由錢塘吳氏歸滬上某古玩商”,由此可知鐵琴一直在吳氏家族內保存,脫手方向還是民國間崛起的經濟中心上海,最終歸于“滬上某古玩商”,而這一“古玩商”指劉體智無疑。葉氏言語間流露的情勢,也夠耐人尋味了。

        1952年,孫登鐵琴與“九霄環(huán)佩”同歸故宮博物院,出售者正是劉體智?!豆蕦m古琴圖典》著錄孫登鐵琴云:

        “天籟”鐵琴 仲尼式

        明代/通長119 厘米 隱間111 厘米 額寬16.8 厘米

        肩寬17 厘米 尾寬12 厘米 厚5 厘米

        “天籟”鐵琴,仲尼式,明代制作。1952年入藏故宮博物院。長方池沼,木軫足,徽余八。全琴銹蝕斑駁。

        琴面弧度稍圓,項腰內收較大。承露與焦尾嵌以金絲紋飾,鳳舌乃銅制嵌入琴首者。

        琴背龍池上方嵌金絲雙勾小篆“天籟”琴名,其下嵌金絲小篆“孫登”款,并“公和”篆印。池下方篆書“明項元汴珍藏”,并嵌銀絲篆書“墨”“林”方形連珠小印及“子京父印”小印。無腹款。項元汴,字子京,號墨林,嘉靖萬歷時嘉興人,精收藏,筑“天籟閣”貯之。

        此琴有楠木隨形琴箱,另收于本書下編。27鄭珉中主編,《故宮古琴圖典》,紫禁城出版社,2010年8月,第184—185頁。

        又載孫登鐵琴琴箱:

        “天籟”鐵琴隨形琴箱

        清/通長123.5 厘米 額寬21.8 厘米 肩寬21.8 厘米

        尾寬17.3 厘米 頭尾厚11.6 厘米

        “天籟”琴有楠木隨形箱,蓋上刻清人題識皆滿。最上方豎題“晉孫登公和鐵琴”。其下右刻阮元、梁章鉅道光二十六年丙午行書跋,知藏者乃字號“修梅”者。左刻同年五月十二日張廷濟行書長詩,由詩序可知此琴系“嘉慶七年菘圃吳相國官江南河督時,鐵治亭制府所贈,公子惕勤州守世珍之”。最下刻琴銘,署“鐵琴囑,之珍篆”。按“菘圃吳相國”即吳璥,字式如?!拌F治亭制府”即鐵保,字治亭,號梅庵、鐵卿,先祖姓覺羅氏,后改柬鄂氏。二人此時均已去世多年,“修梅”者應是“公子惕勤州守”,道光丙午遍求題識制匣刻之,遂為后人所重。

        其后光緒三年(1877)《金石屑》復有記載,其作者鮑昌熙少筠即張廷濟弟子。民國時楊時百《琴學隨筆》云琴存河南某氏,是系耳聞,不知確否。后琴為葉恭綽《遐庵談藝錄》記載。1952年最終由當時文化部文物局購于劉晦之,入藏故宮博物院至今。28同注27,第248頁。

        這是至今最為完整的介紹,但“之珍篆”或當作“之琛篆”,趙之琛篆也。

        對此琴的質疑,自清末李慈銘(字莼客,1830—1894)始。同治十三年(1874)十月十一日,他“得江西人吳金輅書,乞題阮儀征所摹孫登琴圖”;十一月十六日:

        吳金輅來,催題孫登鐵琴拓本,此傳是項墨林所藏,本是李斯狗枷、相如犢鼻之流。嘉興骨董家張廷濟為賦長歌,阮儀征因張之請亦題款識其上。世間無目者多,遂傳拓之。其琴池上刻“孫登公和”四篆字,下有一方印曰“孫登之印”。此真是明季及近日江湖行販摜技,而謂蘇門高嘯、草衣石屋者為之乎,乃信筆書五律一首還之。29[清]李慈銘,《越縵堂日記》第九冊,廣陵書社,2004年,第6304、6341頁。此條蒙柳向春先生檢得。

        李慈銘的這首五律,當真是“信筆書”之,未曾入集。

        五十年后,鄧之誠刊行《骨董瑣記》,在列舉了題詠諸公的大名之后,第一次提到了李慈銘的意見:

        李莼客獨以為明時人偽作,非蘇門高嘯、草衣石屋者之所為也。30鄧之誠,《骨董瑣記全編》,北京出版社,1996年,第203頁。

        前引葉恭綽筆記,后面還有一句:

        余意琴以木制為主,銅制者音恐難調,且其“孫登”“公和”二印亦不類其時筆勢,李莼客以為明代人偽作,不為無見。31同注26。

        這可能僅是復述《骨董瑣記》。因為鄧之誠遺漏了李慈銘原話“此真是明季及近日江湖行販摜技”中的“近日”,而葉恭綽恰恰與之相同。

        “無謂之至”“孫登一說,尤為玄渺”,前引傅斯年的這數(shù)語評價,是具備現(xiàn)代史學素養(yǎng)與考古學常識的意見。從學理上證鐵琴之偽的,已在半世紀后。1991年,鄭珉中先生在〈對兩張“晉琴”的初步研究〉中,從三點論證孫登鐵琴出于后人的偽托:第一,成書于明萬歷十八年(1590)的《琴書大全》,未見孫登鐵琴之說,而此年正是項元汴的逝世之年,可見此前“天籟”鐵琴尚未著稱于世;第二,就文獻記載及傳世實物資料來看,鐵制琴簫大體流行于宋元明之世;第三,從造型與銘刻來看,西晉之琴不可能是仲尼式,銘刻的書法與篆刻風格,全然不是晉人的風格??紤]到項元汴精于鑒賞,“不可能誤將不及一二百年的鐵琴當作千年以上的古器”,最后確定“說它是一件元人的制作是較為接近的”。32同注6,第106—109頁。但事實上,《琴書大全》是明初《永樂琴書集成》的改頭換面之書,內容基本一致,故以之證實項元汴生前“天籟”鐵琴并未著稱于世,并不夠嚴謹,雖然這并不影響最終結論。此后在主編《故宮古琴圖典》時,鄭珉中先生將孫登鐵琴定為明代,可以看作是對此前觀點的修正,也是對李慈銘觀點的認同。

        在鄭珉中先生的基礎上,更進一步指出“天籟”鐵琴與項氏天籟閣全無關系的,是封治國先生。他據李培〈祭墨林先生文〉,指出天籟閣與項氏的幻浮齋、攖寧庵一樣,其命名皆典出《莊子》諸篇,無關乎鐵琴,并說:

        項氏作為古璽印鑒藏大家,對古琴銘刻的問題,是很容易進行判斷的。且就筆者所見,明代文獻未有天籟鐵琴的片語記載,即便是成書于康熙年間的《嘉禾征獻錄》乃至《嘉禾項氏宗譜》,在談及項氏天籟閣時,也未有鐵琴之說。以天籟閣的知名度,竟無一人知其堂奧,似不合常理。所有把天籟閣和鐵琴相聯(lián)系的說法,均見于嘉慶以后的文獻,而在地方志中的記載,已是清朝末年。因而,這把天籟鐵琴,很可能與項元汴毫無干系,純屬后人的偽托或附會。33《藝術史研究》第十三輯,第465頁。

        這是很可靠的結論。換言之,“天籟”鐵琴再早,也不會早于項元汴之世,甚至不會早于康熙一朝,下限則很有可能在嘉慶時期。

        二 “天籟”鐵琴附會于項元汴當源自“蕤賓鐵”琴

        “鐵琴”何以與項氏天籟閣產生聯(lián)系,又大概產生于何時,這里根據有限的文獻,試作推測。

        首先,項元汴家必定是有古琴的。李日華《味水軒日記》萬歷三十七年(1609)九月三日提到一位“有巧思”的西域人蔣少川,說:

        蔣向游項子京門下,修古琴、破硯、古鼎彝之屬,泯然無痕,實一時絕技。34[明]李日華,《味水軒日記》,上海遠東出版社,1996年,第41頁。

        此時項元汴去世不足二十年,又是當事人說當時事,當可采信。

        前引張廷濟為鐵琴所題的長詩,后來被編入《桂馨堂集》,改題為《錢唐吳修梅公謹攜晉孫登公和鐵琴索詩》,在詩中加入雙行小字注四條,第一、二句“洞庭椅寂嶧桐歇,孫郎鑄得蕤賓鐵”注云:

        孫坰庵得項氏所有蕤賓鐵琴并米元章寶晉齋硯,雍正十一年(1733)癸丑歙姚際恒有記。35《清代詩文集匯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490 冊,第426頁。

        此注33 字,至少可以從三個方面來作探討。

        這里又涉及學者姚際恒(1647—?)的卒年問題。姚際恒生平資料留存不多,卒年一直無法確定,通常認為在康熙五十四年(1715)左右,但張廷濟明確說雍正十一年他尚在作文,那就意味著姚氏當卒于此后,比舊說整整后推了十八年之多。這個年份,不大可能用張廷濟記憶出錯來解釋,因為雍正十一年正是癸丑,只要有一個記錯,二者必無法吻合。何況,這還不是康熙五十四年之后姚際恒還在世的孤證。乾隆元年(1736)六七月間,詔設三禮館,有材料表明姚際恒曾參與其事。36張壽安,《十八世紀禮學考證的思想活力:禮教論爭與禮秩重省》,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38頁。此時已是康熙五十四年的二十一年之后,姚氏已屆九十高齡。雖有學者在面對這一材料時,態(tài)度極為謹慎,37張濤,《乾隆三禮館史論》,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104頁。但如今兩條材料互證,足可刷新姚氏的在世記錄。

        姚氏平生著述散逸太多,張廷濟提到的這篇文章亦未得寓目,故不能知其詳。但既然考察其卒歲,可知文章確出其手,那么“孫坰庵得項氏所有蕤賓鐵琴并米元章寶晉齋硯”二十字,已堪為以下推論的基礎。

        其次,孫登“天籟”鐵琴的出現(xiàn),有可能源于“項氏所有蕤賓鐵琴”。

        關于“蕤賓鐵琴”,必先指出其出處,方可知其讀法。唐段成式《酉陽雜俎》卷六〈樂〉:

        蜀將軍皇甫直,別音律,擊陶器能知時月。好彈琵琶。元和中,嘗造一調,乘涼臨水池彈之,本黃鐘而聲入蕤賓,因更弦再三奏之,聲猶蕤賓也。直甚惑,不悅,自意為不祥。隔日,又奏于池上,聲如故。試彈于他處,則黃鐘也。直因調蕤賓,夜復鳴彈于池上,覺近岸波動,有物激水如魚躍,及下弦則沒矣。直遂集客,車水竭池,窮池索之。數(shù)日,泥下丈余,得鐵一片,乃方響蕤賓鐵也。38[唐]段成式,《酉陽雜俎》,中華書局,1981年,第65頁。

        稍有音樂常識的讀者很容易明白,這里講的是同聲相應之理,只是較為夸張。但更夸張的還在后面。段安節(jié)《樂府雜錄·琵琶》云:

        武宗初,朱崖李太尉有樂吏廉郊者……嘗宿平泉別墅,值風清月朗,攜琵琶于池上,彈蕤賓調,忽聞芰荷間有物跳躍之聲,必謂是魚。及彈別調,即無所聞。復彈舊調,依舊有聲。遂加意朗彈,忽有一物鏘然躍出池岸之上,視之,乃方響一片,蓋蕤賓鐵也。以指撥精妙,律呂相應也。39[唐]段安節(jié),《樂府雜錄校注》,亓娟莉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84頁。

        可能正是因為后者所記更為夸張、越發(fā)奪人眼球,流傳也就更廣。

        所以,所謂“蕤賓鐵”,是一塊古代的鐵制打擊樂器“方響”,其律蕤賓,故謂之“蕤賓鐵”。到了元代,從高明(1306前—約1360)《西湖葛嶺瑪瑙寺僧芳洲有古琴二,一名石上枯,一名蕤賓鐵,為賦詩二首》詩可知40張憲文、胡雪岡輯校,《高則誠集》,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36—37頁。,芳洲和尚以“蕤賓鐵”來給他的一張古琴命名,故謂“蕤賓鐵琴”?!稗ㄙe鐵”是琴名,不能理解為“蕤賓”為鐵琴名,其理甚明。

        芳洲和尚身前,已將“蕤賓鐵”琴贈朱右(字伯賢、號云巢,1314—1376),身后又將“石上枯”琴留給了朱遺安;明永樂間,“蕤賓鐵”琴尚在朱右之子朱維周、朱維彰(或作維張)手中;明宣德元年(1426),朱維周受牽連而死,琴為親友尹克順所得,41[元]張雨等,《元·張雨書法選:行書題鐵琴詩》,黃山書社,2008年,第15—26頁。此后不知去向。姚際恒記“項氏所有蕤賓鐵琴”,但項元汴已在宣德后百年,他所藏是不是就是芳洲故物,無從核驗。今上海琴家龔一先生藏有宋琴“蕤賓鐵”42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所、北京古琴研究會編,《中國古琴珍萃》,紫禁城出版社,1998年,第112頁。,亦同項元汴之例,無從核驗。

        此外,除高明外,芳洲的友人張雨(1283—1350)、孔濤(1286—1342)、楊彝(字彥常)皆為“蕤賓鐵”琴作有品題,后人□景星、徐穆、袁鉉、李若虛、姚綬(字公綬,1423—1495)等又加題跋、繪圖,約在明成化十七年(1481)之后,終于形成了《蕤賓鐵琴卷》。43同注41。此卷既是書法史上的名跡,也不失為珍貴的琴學文獻,數(shù)百年來藏印累累,傳承有序,最終入藏上海博物館,自是珍稀異常。

        這里一一羅列“蕤賓鐵”琴、《蕤賓鐵琴卷》的源流,意在讓揭示它們不僅有神奇的傳說為基礎,現(xiàn)實中也成為文人極為熟悉、收藏家較為關注的目標。在沒有現(xiàn)代標點區(qū)分的狀態(tài)下,“蕤賓鐵琴”四個字連著出現(xiàn),一般不會影響到高級文人對“蕤賓鐵”的理解,但即便如此,他們看到“鐵琴”二字,聯(lián)想到“蕤賓鐵琴”也是極其自然的。在前引為孫登“天籟”鐵琴的詩作中,黃燮清“躍出蕤賓鐵”、張廷濟“孫郎鑄得蕤賓鐵”皆屬此類。

        將“蕤賓鐵琴”理解為名為“蕤賓”的鐵琴,亦首見于《蕤賓鐵琴卷》。其中,李若虛所書兩個大字“鐵琴”,可見在他誤會已生。這位李若虛,與陳獻章(1428—1500)、劉大夏(1436—1516)、李東陽(1447—1516)均有往還,年代接近,那么“鐵琴”之誤,明中期已然。清順治丙申(1856),《蕤賓鐵琴卷》歸烏程董說(1620—1686)所有,他謂之《蕤賓鐵琴圖》;44董說,〈谷日復雪再理雪韻寄友人并索竹根彌勒詩〉,載《清代詩文集匯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71 冊,第100頁。道光十六年(1836)冬,程洪溥(字木庵)將之舉贈六舟和尚(1791—1858),六舟記為《蕤賓鐵題詠卷》;45許承堯,《歙事閑譚》,黃山書社,2001年,第836頁。咸豐七年丁巳(1857)則在桐鄉(xiāng)陳德大(字子有,1819—1871)曾鼎山房,簽題為“元人題蕤賓鐵琴卷”。46此簽見于實物圖片,不見于《元·張雨書法選:行書題鐵琴詩》。三種題名,均無不妥。但如今去古漸遠,連中國古代書畫鑒定組在《中國古代書畫目錄》中,都將此卷著錄為《行書題鐵琴詩》,47中國古代書畫鑒定組編,《中國古代書畫目錄》第三冊,文物出版社,1987年,第6頁。正式出版亦以《行書題鐵琴詩》為書名48同注41。,這以訛傳訛的過程,就可想而知了。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項氏所有”的“蕤賓鐵琴”到底是不是芳洲的舊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項氏與“鐵琴”聯(lián)系了起來。姚際恒那篇寫于雍正十一年的文章,張廷濟既然讀到,可見已在一定范圍內傳播,換言之,大概就在那前后,“孫坰庵得項氏所有蕤賓鐵琴并米元章寶晉齋硯”的消息,已為圈內所知。那么,“天籟”鐵琴,很可能就是比照著所謂的“蕤賓”鐵琴,找能工巧匠鑄造出來的,其時間上限即雍正十一年許,下限就是鐵保贈琴(1802年)之前,而以在乾隆年間橫空出世的可能性為最大。據目前的很多研究結論來看,乾隆一朝可謂假古董的井噴期,“天籟”鐵琴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李慈銘所謂“此真是明季及近日江湖行販摜技”,鄧之誠、葉恭綽取其“明季”,本文則取其“近日”。

        鄭珉中先生曾言,項元汴精于鑒賞,“不可能誤將不及一二百年的鐵琴當做千年以上的古器”49同注6,第109頁。,這是基于“天籟”鐵琴確為項元汴舊藏而產生的認識。在舒國治確認“天籟”鐵琴與項元汴無關之后,鄭先生的觀點仍然可以啟發(fā)另一層思索:倘若“天籟”鐵琴確系乾隆年間偽造,它又是如何制造出足以掩人耳目的銹蝕感的?對此,其實不難解釋:在當時的技術條件下,在真正的古琴漆面上制造出歲月的痕跡(斷紋),稍微有一點見識的鑒藏家都不難分辨;但鐵琴前所未見,無從比較,用特殊手段,費數(shù)年之功,施之彼身,以達到滿意的效果,并非不可能。

        因張廷濟33 字注引發(fā)的第三個問題是:鮑昌熙說,張廷濟曾為吳公謹“題‘孫琴米硯樓’額”,劉成忠說,“吳家藏孫公和鐵琴、米南宮硯”,它們與姚際恒所記“孫坰庵得項氏所有蕤賓鐵琴并米元章寶晉齋硯”是什么關系?張廷濟在題詠孫登鐵琴時,為什么會提及孫坰庵所藏琴硯?

        米南宮、米元章,即北宋書法家米芾(1051—1107),寶晉齋是他崇寧三年至大觀元年(1104—1107)知軍無為時自題的齋名。即使不需要多熟悉收藏史,大約也會知道他曾藏有李煜的舊藏寶晉齋硯山,元末明初陶宗儀《南村輟耕錄》,明末林有麟《素園石譜》均著錄。50[明]陶宗儀,《南村輟耕錄》卷六,中華書局,1959年,第78—80頁;[明]林有麟,《素園石譜》卷一,西泠印社出版社,2017年,葉九至十。因為他在書畫史上的地位,關于他遺硯的發(fā)現(xiàn)、收藏,堪稱史不絕書。51如《寶晉書院志》云:“康熙年間何將軍天培冶園亭海岳庵側,工人掘地得硯,攜去,莫識為米氏物也。好古者見有‘寶晉齋’字,勸藏之。后其孫貧不能守,轉質他姓,因贖之,藏于書院,以為襄陽先生遺愛云?!边@與孫坰庵、吳公謹所藏又非一物。載[清]何紹章等修、楊履泰等纂,《丹徒縣志》第一冊,成文出版社,1970年,第165頁。此處孫坰庵、吳公謹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前面已經推測,項元汴藏孫登鐵琴的出現(xiàn),很可能是有人受到項元汴藏“蕤賓鐵琴”的啟發(fā),但同為“米芾遺硯”,孫坰庵、吳公謹所藏的卻未必是同一件了。

        張廷濟作為嘉道間最為重要的學者之一,見識不可謂不廣,因吳氏家藏“孫琴米硯”,想起百年前姚際恒寫過孫坰庵藏蕤賓鐵琴、寶晉齋硯,是很自然的聯(lián)想。此外,“孫郎鑄得蕤賓鐵”一句中,“孫郎”指孫登,“蕤賓鐵”為孫登鐵琴之代稱,小字注提到孫坰庵,也是因為孫登、孫坰庵同姓,二者類比,若合符節(jié)。但如果說,張廷濟通過這樣的詩句與自注,暗示孫登鐵琴之不可靠,證據似還不夠充分。何況詩之一道,關乎修辭,解讀更當謹慎。

        三 與“天籟”鐵琴同時代出現(xiàn)之其他銅琴、鐵琴

        推測“天籟”鐵琴出自乾隆年間,可以作為參照的,是所謂“薛道衡銅琴”。英和(1771—1840)《恩福堂筆記》卷下云:

        乾隆甲寅,侍劉文清公座,有售薛道衡銅琴者,公以三十金售之,嗣經成哲親王以黃山谷真跡卷子向公易去。逾二十年,王以此琴并明人鐵笛見惠,余即以“銅琴鐵笛”名齋。52[清]英和,《恩福堂筆記·詩鈔·年譜》,北京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65頁。

        劉墉(文清公)買下“薛道衡銅琴”在乾隆甲寅(1794),歸英和則當在嘉慶十八年(1813)之后,與“天籟”鐵琴出現(xiàn)的年代比較接近。奇珍異玩自帶傳奇屬性,銅琴的“前主人”是一千多年前的薛道衡(540—609),傳說因為他的詩句“暗牖懸蛛網,空梁落燕泥”實在太妙,引發(fā)隋煬帝的妒意而招來殺身之禍。

        英和得琴后,作《銅琴引》詩,有句云:

        不斫枯桐不點桼,苔色斑斕爐錘密?!酱缯络澭Φ篮猓h稜筆先(去聲)李陽冰?!愃紣畚矣星熬墸麂P裝函補斷弦。53同注52,第211頁。

        由此可以推測,“薛道衡銅琴”銅銹斑斕,未加漆灰,可以張弦,琴上鐫有方寸大小的薛道衡印章,筆意鋒銳,似比李陽冰鐵線篆更為古老。這也是可以用來與孫登鐵琴對比的信息。

        即使僅就鐵琴而言,孫登鐵琴出現(xiàn)于嘉慶間,亦非孤例,另一張鐵琴成為鐵琴銅劍樓的命名依據,名氣尤在孫登鐵琴之上。鐵琴銅劍樓之得名,通常認為是嘉道間,也有晚至光緒的,但現(xiàn)存國家圖書館的鐵琴銅劍樓捐贈藏品中,鐵琴之外,尚有孫星衍(1753—1818)所題的“鐵琴銅劍樓”木質橫匾,可見在孫氏去世之前已有其名了,而樓主瞿紹基(1772—1836)得鐵琴尚在其前。54仲偉行等編著,《鐵琴銅劍樓研究文獻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7—9頁。如此,兩張鐵琴各自能夠明確的時間點,一為嘉慶七年,一為嘉慶二十三年之前,可謂極近。雖然目前無法證實二者之間存在關聯(lián),但也足以引人遐想了。

        鐵琴銅劍樓末代主人瞿鳳起曾談及這張家傳鐵琴:

        琴的本身是木質的,外有鐵衣,但已剝蝕殆盡,相傳是唐代遺物,面上有七枚紐柱,曾扣上弦,可以彈奏。背上有一長方小空,腹內有“金聲”二字,但無年款?!蚁胍驗橛需F衣,因之就稱謂鐵琴。傳說如果在高山上彈奏,可以聲聞三十里,曩年倩人在室內彈奏,其音并不太高……55同注54,第198頁。

        這里個別地方不夠準確,如“七枚紐柱”是指琴軫無疑,也應該在琴面之下,不在“面上”;“背上有一長方小空”必是龍池。琴名通常在龍池之上,此處“金聲”二字在琴腹之內,也是不太常見的。與孫登鐵琴不同的是,這張“金聲”琴內有木胎,外有鐵衣,不知“剝蝕殆盡”的究竟是鐵衣還是木胎,亦不知“金聲”二字到底是在木胎內還是鐵衣內?若在鐵衣內,又用什么工藝,與孫登鐵琴有無相似之處?這些疑問,只有去國家圖書館仔細考察一遍,才能得到初步的答案。此外,大約可以猜出,被請去彈“金聲”琴的,可能是吳景略(1907—1987)。

        四 馀論

        “貴耳賤目”,自古已然。東漢張衡作《東京賦》,上來就發(fā)此感慨;南宋趙希鵠更是將它用在了批判世人對古物流傳的態(tài)度上。56[宋]趙希鵠,《洞天清錄集》之〈古硯辨〉:“余慮世人貴耳鑒而無心賞,故述《古研辨》?!薄垂女嫳妗担骸啊摦嫯斠阅恳娬邽闇?。”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葉十三、四十五?!皩O登鐵琴”的出現(xiàn)、流傳,乃至成為名器,概莫能外。反觀一百多年的鑒藏史,記之詠之者不乏名家,“背書”層累,體現(xiàn)的固然是鑒定眼光,是收藏觀念,又何嘗不是人情世故。質疑雖隨之而起,但泛泛而談,影響微小,直到近年討論才趨向深入。本文鉤稽考索,初步厘清與推斷:元代西湖葛嶺瑪瑙寺僧芳洲的“蕤賓鐵”琴,流傳到明代中期,芳蹤一度杳然,時至晚明才復出,嘗為項元汴所收藏;由于“蕤賓鐵”琴被誤讀為名為“蕤賓”的鐵制之琴,項元汴始與“鐵琴”發(fā)生勾連;好事者又在此基礎之上別出心裁,遠攀晉人孫登,近援項氏天籟閣,項元汴所藏孫登“天籟”鐵琴遂橫空出世。完全可以想象,哪怕是未見其琴者,贊嘆膜拜聲也早已“洋洋乎盈耳”,煞風景的念頭早已被抹殺得干干凈凈了。傳統(tǒng)文人、金石家、收藏家,與現(xiàn)代學者的分野,也在對待“孫登鐵琴”的態(tài)度上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

        既然鐵琴亦可用于彈奏,何妨看看琴家對“孫登鐵琴”的態(tài)度。查阜西先生說過:“琴家可不戀古琴,卻不可不辨異琴。辨琴之異非好古,乃好學也?!辫F琴當然屬于“異琴”,查先生見得更多:

        故宮有瓷琴(見郭世五辨),文物局收得劉家之“孫登”鐵琴,李伯仁在蘇州見石琴,余曾見一銅琴,唐以來間有百衲琴,川中及湘邊多殼子琴,程午嘉之偽漢琴,皆異琴也,此好事者為之耳。若于音聲無關,琴家不屑近之也。57黃旭東等編,《查阜西琴學文萃》,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1995年,第74—75頁。

        還有一例,雖是針對銅琴,而非鐵琴,但琴家的態(tài)度亦足為參考。那是民國二十八年(1939),張子謙先生在上海:

        七月六日 ……晚飯后景略來,云有銅琴,系汪惕予制,在樂器店出手,索價不過卅馀元,已見過,尚好,邀余往觀商購否。余意無論好壞,買來聊備一格,亦無不可。

        七月八日 午后偕景略往邑廟市場看銅琴。全體銅制,正面髹漆,背面銅色全露,池下有“惕予清玩”四字,池上用紫銅嵌成“吾生長物”四八分書,腹內有款。音并不空,但甚細小,走音則透亮逾常,全部聲音不稱。正所謂異制不可衡以常理,但亦僅可聊備一格,固不甚適于用也。景略以廿馀元購歸。58張子謙,《操縵瑣記》第三冊,中華書局,2005年,葉九十四。

        張先生個性較查先生隨和,議論并不尖銳,大約可以用“不妨聊備一格,怎奈不適于用”來概括。但他的著眼點,仍首在聲音,實與查先生幾無二致。

        戊戌秋初稿,辛丑二月朔改定

        友人梁麗君博士對本文有所教益,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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