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淑淑
馬華干1967年生于中國香港,早期專職電視連續(xù)劇制作,先后加入無線電視和亞洲電視。以拍攝大型武俠、動作、特技劇集為主。自1995年起轉(zhuǎn)向自由制作人,多年來導(dǎo)演了《絕世雙驕》《新白發(fā)魔女傳》等武俠劇,2021年由他執(zhí)導(dǎo)的《山河令》,豆瓣評分8.6,在社交網(wǎng)絡(luò)引起熱議,成為年初爆款口碑劇。
Yi:YiMagazine
M:馬華干
Yi:大家給《山河令》冠以“國風(fēng)新武俠”這么一個概念,你是怎么去界定它的呢?
M:我做武俠劇做了幾十年。以前我們對武打的動作還有一些畫面的處理都是很挑剔的,很專注在這個方面。對于感情上面,對于一些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要求并不太多?,F(xiàn)在的國風(fēng)新武俠會更多注重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為什么他們會走這條路,為什么要殺人,為什么要報仇,希望是刻畫更深刻的一種武俠片。比如說《山河令》,四個主角都是從很低的起點出來,他們都是被遺棄的命運。周子舒是準(zhǔn)備死,沒有死成,給自己打了七根釘,只有三年的命。溫客行是一心報復(fù),他拼了命也要把仇恨結(jié)束,而且他是一個鬼谷的谷主。張成嶺一開始就被滅門了,整個家族就剩下他一個人。顧湘一直跟著溫客行長大,她命也是他給的,她是豁出去的。從鬼谷出來的人,遇到一直在江湖上闖蕩的人,大家惺惺相惜,互相扶持,所以整個戲相比以前的武俠,感情線要復(fù)雜很多。還是江湖上面的紛爭,但看起來跟以前有點不一 樣。
Yi:“英雄大會”的情節(jié),有人說是直男會喜歡的那種劇情,大家可能更想看主角之間談戀愛。在做這個劇的時候,這一方面是怎么去偏重它?
M:那場戲本來寫得很長,很多細(xì)節(jié),交代的東西很多,其實會把某一些觀眾給趕走。我們后來在拍的時候,已經(jīng)把它縮短了很多。超過兩三集的體量的話,一定會把觀眾趕走。但這也是我們做武俠劇的一種心結(jié),武林大會是一種群體戲,很多武俠劇都會有,而且對于前面16集的故事是一個交代?,F(xiàn)在看武俠劇的女觀眾很多,她們喜歡的東西是更細(xì)膩的,男觀眾你感覺比較少,但其實不是,男觀眾只是很少去表達(dá)他的意見。
Yi:以往拍的那些武俠劇可能更注重整體劇情的推進,但現(xiàn)在其實更多側(cè)重在兩個人的感情線,包括還有顧湘、曹蔚寧這對副CP的感情線。相比從前的創(chuàng)作經(jīng)驗,這次你有什么不一樣的感受?
M:會花很多時間去跟演員溝通,讓他們發(fā)揮所長。比如他們拿壺、喝酒這些細(xì)節(jié)互動,過去不需要花很多心思去提升那場戲的味道。這次大家互相搶酒壺,或者他倆怎么碰杯,喝酒的時候眼神怎么交流,都會做一些嘗試。一些小動作,磕腳、碰酒杯、扇扇子,兩個人怎么走,怎么做,每一場戲都要想這種東西。有時候會拍幾個版本再比較。
Yi:很多網(wǎng)友也會有自己的解讀,比如有一場是他們兩個人在一個街景里面,周子舒的前景是一個籠子,這個是網(wǎng)友分析出來的。這個很細(xì)節(jié)的部分,契合了你們的創(chuàng)作意圖嗎?
M:是,我擺了很多鳥籠在前面,讓他們有種從籠子里走出來的感覺。兩個人談心,你問我是不是好人?我告訴你要放下屠刀,就可以做好人。有時看見一些現(xiàn)場畫面會想把某些東西設(shè)計在里邊。是突發(fā)奇想的。曬太陽那場戲我拍得很爽,當(dāng)時剛好太陽快下山,如果想太多的話,就抓不到那個太陽了,那場戲就不好看。
Yi:《山河令》的拍攝周期大概是在什么時候?在拍攝的過程中,還記得有哪些讓你覺得比較困難的點嗎?
M:本來是計劃冬天拍的,后來疫情關(guān)系,我們延到6月拍,變成夏天,6月到9月,4個月。拍鬼谷那段,每天都有人中暑。拍“英雄大會”時最難,群戲是最花精力的。我用了大概10天來拍,花了很多時間去想,每個人都會去想,從泰山派那兩個弟子一直到黃長老,都要跟動畫、美術(shù)、動作組、武術(shù)開會溝通,那段戲花了很多時間。
Yi:你在接到這個劇本的時候,是怎么看這個劇本的?
M:我一拿到劇本就看到周子舒一開始就扎了七根釘,只有三年的命,一個主角,一開始就得絕癥了,這種操作對于人物會有很多局限性,會有很多可以預(yù)料到的東西。以前男主角都有主角光環(huán),他不會死的,這部劇看一個快死的人演36集,心里一沉。但是他身邊圍繞著人和事,對他的幫助是有沖擊力的。他遇到溫客行,溫客行對他的影響,讓他有不想死的念頭,但是中間又要不停地提“我覺得生命已經(jīng)消耗了”。當(dāng)他們兩個很好的時候,周子舒卻快死了。這種反差很大,以前的武俠劇我們會安排很多事情,很多不同的戲劇元素在里邊,而這個劇光是刻畫他們四個人的感情其實已經(jīng)很精彩了。
Yi:在拍攝過程中享受到創(chuàng)作的快感了嗎?
M:是的,什么時候讓他快死了,什么時候要讓他不死,如果你說快感,就感覺很虐待狂,但是生命就是這樣子的,都會起起伏伏。我覺得蠻真實的。
Yi:所以當(dāng)時拿到的時候,你們有一個最初的構(gòu)想,就是怎么去把溫客行跟周子舒這兩個角色,在不提到他們倆的情感關(guān)系的基礎(chǔ)上,去把它合理化,會有這樣的一個疑慮嗎?
M:有的。那個平衡點要抓得很準(zhǔn),很怕超越一個底線,但是又要有他們兩個人的感情,那種互相羈絆,你必須有我,我生命中也必須有你的關(guān)系,怎么拿捏?怎么抓到那個平衡點?其實一直在摸索,有可能拍的時候有點過了,就讓他們過,過了以后,我們還可以在后期剪輯的時候再平衡一下。
Yi:龔俊跟張哲瀚兩個演員本身磨合得怎么樣?當(dāng)時選角的時候,他們倆人其實大眾認(rèn)知度并不高,是如何決定就是他們的?
M:我覺得磨合得非常好,他們的想法在現(xiàn)場也會經(jīng)常碰撞,我在旁邊有時候也被他們啟發(fā),比如在破廟的那場戲,溫客行捏周子舒的劍,兩個人靠在一起,他說了一句“好劍”,后來溫客行在破廟里面摸周子舒的面具,這時候張哲瀚自己想了一句“美嗎?”,如果龔俊說美,那個感情好像多了一點,但是他說“完美”,你可以解讀成人皮面具很完美,也可以是臉蛋很完美的意思,這段臺詞也是他自己想的。選演員選了很久,選了半年,最后找到他們,看到就覺得合適。他們自己很努力,演得很對,對我們來說也是一種幸運。
Yi:現(xiàn)在豆瓣評分8.6了,你怎么看這個評分?
M:我個人來看其實真的蠻高的,出乎我意料,但是有時候可能再回想一下,這是因為有很多大膽的嘗試才會做出一部比一般的劇更好看的東西,你要大膽去創(chuàng)作,有時候要放棄一些傳統(tǒng)的東西,但是要保留一種味道,中國人傳統(tǒng)的味道。我們有時候不按常理去做,去賭一把,要冒險,有時候必須要有那種心態(tài),才能進步。對武俠劇來說的一種進步,是重新觀察到觀眾喜歡什么,這種互動對于后面的創(chuàng)作反而影響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