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加妮
四川大學
實義切分理論的創(chuàng)立者是捷克語言學家馬泰修斯,他于1929年正式提出了這一理論。他指出,句子的形式切分和實義切分是需要嚴格區(qū)分開的?!靶问角蟹值姆纸饨Y(jié)果是各種語法要素,其中基本的兩項要素是語法主語和語法謂語;實義切分的目的在于揭示和分析句子在上下文中或語境中直接具體的含義,切分出的基本要素是敘述的出發(fā)點(主位)和敘述的核心(述位)”。(馬泰修斯)
(1)Завтра Анна купит тебе лекарство. (安娜明天給你買的是藥,而不是其他東西)
(2)Лекарство Анна купит тебе завтра. (安娜給你買藥的時間是明天,而不是其他時間)
(3)Завтра лекарство купит тебе Анна. (明天給你買藥的是安娜,而不是其他人)
(4)Завтра лекарство Анна тебе купит.(安娜明天給你買藥,而不是做其他事)
這四個句子從表面上看只是詞序不同,但是從實義切分的角度來看,它們可以有不同的含義,因為它們的實義信息不同,也就是說話人在某種語境下打算告知受話人的信息完全不同。從這組例子可以看出,實義信息往往是由交際目的和交際任務(wù)所決定的,它是敘述的核心,敘述的出發(fā)點往往處于句子前部,承載非重點信息;而敘述的核心通常情況下被置于句末,承載著表述的重點信息。
有些句子只由述位構(gòu)成,句中沒有要表述的出發(fā)點,沒有報道的對象,全句所有信息都是新信息,整個句子構(gòu)成一個述位,不能進行實義切分,這種句子在言語交際中叫做不可切分句(нерасчленённое высказывание)。不可切分句所反映的客觀現(xiàn)實是作為不可分解的整體來理解的,其中沒有已知部分,整個內(nèi)容對讀者來說都是新信息。對這類句子只能提出 Что произошло?Что случилось? 等一般性的問題。
韓禮德對實義切分理論繼承并發(fā)展,他對主位述位的功能進行界定。他認為,從功能角度,主位是語篇信息組織的出發(fā)點,是信息的附著成分,是小句的首先出現(xiàn)成分,它的創(chuàng)設(shè)奠定了小句的語境,因此,它是小句聚焦的成分;主位之后出現(xiàn)的成分為述位,其是圍繞主位的進一步補充描述,同時也是信息具體的核心內(nèi)容。我們也可以把主位和述位分別理解為已知信息和新信息。他認為,主位可以分為標記主位與非標記主位。當句子的主語和主位一致時,這樣的主位是非標記主位;反之,當句中的主位不是主語時,這樣的主位叫做標記主位。
翻譯是兩種語言之間的轉(zhuǎn)換。語篇翻譯始于小句翻譯,小句翻譯始于小句主述位結(jié)構(gòu)的翻譯,因此主述位結(jié)構(gòu)分析對于語篇翻譯中句子的分析、轉(zhuǎn)換和構(gòu)建以及語篇的銜接和連貫都有重大意義,在翻譯過程中將其作為翻譯單位具有很強的可操作性(李建、范祥濤)。以主述位作為翻譯單位分析原文對譯文的構(gòu)建能起到有效的作用。譯者要進行兩種語言間的轉(zhuǎn)換,首先是通過小句的主位結(jié)構(gòu)來了解小句及整個語篇的信息分布情況以及它們在整個語篇中所起到的作用,以達到充分解讀原語的目的進而轉(zhuǎn)換成目的語的。
《丑奴兒·書博山道中壁》是宋代詞人辛棄疾創(chuàng)作的一首詞,上片描繪出少年涉世未深卻故作深沉的情態(tài),下片寫出滿腹愁苦卻無處傾訴的抑郁?,F(xiàn)在我們對這首詞進行主述位的劃分,根據(jù)劃分的結(jié)果對比分析譯文與原文傳達信息的差別。
原詩的主述位劃分如下:
少年不識愁滋味,
?愛上層樓。
?愛上層樓,
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
欲說還休。
欲說還休,
卻道天涼好個秋,
詞的上片,作者著重回憶少年時代自己不知愁苦,喜歡登上高樓遠眺,無愁找愁。少年時代,風華正茂,涉世不深,樂觀自信,對于人們常說的“愁”還缺乏真切的體驗,這里的“愁”指的是春花秋月無病呻吟的閑愁。詞的下片。表現(xiàn)自己隨著年歲的增長,閱歷更加豐富,對“愁”這個詞有了更深切的體驗,詞人想要報效祖國但是卻得不到國家重視,心中的憂國之愁在當時的情況下難以得到抒發(fā),因此詞人只得轉(zhuǎn)而言天氣,在平易淺近的語句中,表現(xiàn)出了詞人內(nèi)心深處的痛苦和矛盾。
在詞的上片中,首句描寫了詞人在少年時期不知愁苦,主位“少年”是時間狀語,因此也是標記主位?!皭凵蠈訕恰比狈χ魑唬拙錁?gòu)成因果關(guān)系,意為詞人年輕時根本不懂什么是憂愁,所以喜歡登高樓賞玩。后一個“愛上層樓”也缺乏主位,同“為賦新詞強說愁”構(gòu)成因果關(guān)系,因為愛上高樓而觸發(fā)詩性,在當時不知愁滋味的情況下也要勉強說些憂愁的話?!盀橘x新詞強說愁”的主位是“為賦新詞”,是標記主位,“強說愁”是述位,表示“賦新詞”的目的。
在詞的下片中,首句主位是“而今”,表達了轉(zhuǎn)折意義和時間意義?!坝f還休”的主位是“欲說”,為標記主位,述位是“還休”,緊承上句,表達詞人隨著年齡閱歷的增長,已經(jīng)識盡愁的滋味,想要抒發(fā)憂愁,但卻難以說出口。后一個“欲說還休”緊連下文,因為在當時抒發(fā)這種憂國憂民的情緒是大忌,因此詞人不便直說,千萬愁緒融為一句“天涼好個秋”。最后一句“卻道天涼好個秋”的主位是“卻道”,表示轉(zhuǎn)折意義,為標記主位,“天涼好個秋”是“道”的具體內(nèi)容,為述位。
Перевод М. Басманова Перевод Л. Эйдлина тема В годы юные, Помню,рема помнится, было мне жаль,что в стихе моем скорбь и печаль не звучали.в юные годы,когда не знал,что такое печалей горечь,
第一篇譯文中上片第一句的主位為標記主位,與原文相符,都表示時間。第二篇譯文上片第一句的主位是標記主位,為動詞“記得”,述位是記得的內(nèi)容“少年不識愁滋味”,與原文略有不同。
П еревод М .Басманова Перевод Л. Эйдлина тема Затворялся я в башне, Я,бывало, любил на башню взойти.рема чтобы вызвать печаль,
第一篇譯文中上片第二三句的主位為標記主位,是“上層樓”這個動作,述位是為了“為了引發(fā)憂愁的情緒”,但在原詞中并沒有寫到這一點,詞人僅僅描寫了“愛上層樓”這一動作,此時還未說明“愛上層樓的原因。第二篇譯文中上片第二三句的主位是“我”,為非標記主位,主述位結(jié)構(gòu)與原文不一致,譯者在翻譯時將動作的主體補充了出來。
Перевод М .Басманова Перевод Л. Эйдлина тема Я н а б аш н ю всходил, И стихи сочинить,рема чтобы петь о печали.в которых себе пел о выдуманных печалях....
第一篇譯文中上片的第四句的主位是標記主位,是“上層樓”這個動作,述位表達目的,即上層樓的目的是為了抒發(fā)憂愁,但這句話的意思和原文并不相符,譯者在翻譯時對原詞內(nèi)容產(chǎn)生了曲解。第二篇譯文中上片的第四句是標記主位,由連詞和動詞短語組成,與原文相符,我認為,譯者在譯文中使用的выдуманных一詞很好地傳達了原詞中詞人本不知愁滋味,而為了抒發(fā)憂愁無愁找愁這一意味。
П еревод М .Басманова Перевод Л. Эйдлина когда я познал до конца,что такое печалей горечь,тема А теперь, Вот теперь,рема чашу горечи выпив до дна,
第一篇譯文中下片的第一句為標記主位,由連詞和表示時間的副詞組成,與原文一致,述位是“將這杯憂愁一口干到底”,譯者沒有直譯,而是結(jié)合自己的理解對原文進行了意譯。第二篇譯文中下片的第一句為標記主位,與原文相符。
П еревод М .Басманова Перевод Л. Эйдлина тема Рассказать я о скорби хочу Рассказать бы о них,рема и... молчу. да о них молчу.
第一篇譯文中下片的第二句的主位為標記主位,與原文相符,意為“我想要說出憂愁”,與原文的不同之處在于加上了主語“я”和欲說的對象“скорби”。第二篇譯文中下片的第二句為標記主位,主述位結(jié)構(gòu)與原文相符。
П еревод М .Басманова Перевод Л. Эйдлина тема О печали поведать хочу, Рассказать бы о них,рема а шепчу , да о них молчу.
第一篇譯文中下片的第三句與第二句的翻譯略有不同,但主述位結(jié)構(gòu)和原文一致。第二篇譯文中下片的第二三句是一樣的。
П еревод М .Басманова Перевод Л. Эйдлина как прохладен день,до чего приятная осень ,тема Хороша ты, А про то говорю,рема осенней поры тишина!
第一篇譯文中下片的第四句的主位是標記主位,譯者在翻譯這句話時把原文的意思改變了,按照這個翻譯,最后一句的意思是“寂靜的秋天是多么好呀”,原文中的“天涼”在譯文中沒有得到體現(xiàn)。第二篇譯文中下片的第四句是標記主位,主述位結(jié)構(gòu)與原文一致。
巴斯曼諾夫的譯文中共有四句保留了原文的主述位結(jié)構(gòu),艾德琳的譯文中共有六句保留了原文的主述位結(jié)構(gòu),因此第二篇譯文更好地保留了原文的主述位結(jié)構(gòu),也更完整地傳達了原文的意思。
可以得出以下結(jié)論:在翻譯時,譯文中的主述位結(jié)構(gòu)可能會有以下幾種情況:(1)保留原文的主述位結(jié)構(gòu);(2)改變原文的主述位結(jié)構(gòu)
在第一種情況下,可以保證原文和譯文的結(jié)構(gòu)和連貫性相同,并且最完整地傳達原文信息。在翻譯的時候,如果不需要借用其他語言手段來改變主述位結(jié)構(gòu)就能使譯語讀者理解原文信息,那么就應(yīng)盡量保留原文主述位結(jié)構(gòu)。如:Вот теперь, когда я познал до конца, что такое печалей горечь(而今識盡愁滋味)。
在第二種情況下,譯者在翻譯過程中要改變原文的主述位結(jié)構(gòu)。眾所周知,漢語的特點是簡單明了,在詩歌中可能會缺少一些句子成分,如主語。在譯成俄語時,可將原文的標記主位變?yōu)榉菢擞浿魑?,也就是在譯文中加上主語,如Я, бывало, любил на башню взойти(愛上層樓)。
在譯文中保留原文的主述位結(jié)構(gòu)可以最大限度地傳遞原文信息。原文和譯文主述位結(jié)構(gòu)的不同會導致傳遞的信息發(fā)生變化。從實義切分的角度來看,譯者在構(gòu)建譯文時應(yīng)該要最大限度地保留原文的主述位結(jié)構(gòu),以達到等值翻譯的目的。但在進行翻譯的時候,譯者要考慮的不僅僅只有形式對等的問題,還要考慮到文本的整體語境,表達的意義,受眾對象的心理文化因素以及各種語言內(nèi)部本身的語言表達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