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麗雯

摘 要：報告基于重慶三峽博物館“穆夏·歐洲新藝術運動先鋒”展，通過對展覽的分析，結合少量觀眾調(diào)查，敘述作者對于展覽的感受以及對當代藝術展的些許思考。

關鍵詞：穆夏;新藝術運動;展陳

1 重慶三峽博物館“穆夏·歐洲新藝術運動先鋒”展內(nèi)容構成

特展序廳為導入部分，將穆夏藝術生平的重要節(jié)點串成時間線，為觀眾做背景鋪墊。

第二部分為“流行風尚—穆夏的裝飾藝術美”，集中展示穆夏成名的招貼海報，香水、餅干、卷煙等商業(yè)廣告，以及圍繞主題創(chuàng)作的系列彩色石版畫。展覽根據(jù)“組畫”內(nèi)容的不同主題，將其間隔為不同的視覺組合單元，如“女性之美”“線條之美”“色彩之美”等，這樣在同一個大的單元內(nèi)，形成多個不同視覺單元，而不是多個孤立的元素。這樣有助于組織信息，減少混亂，為觀眾提供清晰的結構。

第三部分展示穆夏的首飾設計和家具、室內(nèi)設計，同時也展示他的攝影作品。攝影作品能夠更好地幫助人們了解穆夏藝術的形成與發(fā)展。穆夏的招貼畫風格雖統(tǒng)一，但其不同畫作中女性，尤其是面部表情的細節(jié)十分生動自然。這是由于穆夏早年創(chuàng)作時，以攝影作品作為記錄視覺創(chuàng)意和為不同繪畫構思做材料準備，讓他可以精確地比較各種不同的布置、表達方式、姿勢和情景。所以，重慶三峽博物館“穆夏·歐洲新藝術運動先鋒”展中加入攝影作品，完整了展覽所遵循的穆夏藝術軌跡。攝影作品也一定程度上緩解了觀眾對于招貼海報的“審美疲勞”。這一部分展品的設置較為密集，攝影作品之間間隔較小，集中放置，形成一塊視覺沖擊的區(qū)域，仿佛無數(shù)個小單元形成一個完整的形象。

第四部分內(nèi)容展現(xiàn)出穆夏藝術中新的主題—宗教。這一部分展品為主禱文插圖，所以畫幅較小并且一致，排列整齊劃一。

第五部分主要包括了當時“新藝術運動”，在穆夏的影響與引領下，這場藝術變革也滲入到家具、服飾、生活器具等方面，更加注重設計實用性和功能性，可窺見當時整個社會藝術文化的景象。這一部分的展品類型多樣，陳列方式不再是懸掛在墻面，而是展柜陳列，有通體式展柜和展廳中央的一排獨立展柜。

第六部分是穆夏在其藝術創(chuàng)作生涯中的升華—民族情感。這一部分的展品較少，畫幅通常較大，所以展廳比起前面顯得更空闊，整個展廳樸素干凈。

展陳的六個部分的邏輯順序是清晰合理的，既是時間線，也是穆夏藝術風格的發(fā)展脈絡，即穆夏繪畫主題、風格、內(nèi)涵的內(nèi)在演變，全面闡釋穆夏的美學風格和藝術人生。展覽第五部分展示“新藝術運動”背景下各個領域藝術家的藝術作品，使整個展覽被置于更宏大的社會背景。對于展覽的框架，四川美術學院美術學系副教授尹丹做出較為精確的總結：“本次展覽以一個‘由點及面的方式去呈現(xiàn)一個藝術運動，集中于穆夏這位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去為大家構建一個對新藝術運動的感知框架?！?/p>

2 展陳環(huán)境及設計

通過觀展，對此次展覽的色彩運用、燈光、文本進行分析。

2.1 色彩

此次“穆夏·歐洲新藝術運動先鋒”展較突出的視覺效果是整體色彩的運用，分別選用了紫色、橙色、綠色、粉色作為主色。

紫色運用在序廳，可以為觀眾營造優(yōu)雅、高貴、神秘、幽靜及浪漫的環(huán)境，仿佛巴黎傍晚時的夜色，不僅能激發(fā)觀眾的好奇心，還能讓人們快速沉浸藝術氛圍。展覽入口處放置了一個穆夏作品中的女性形象的大型立牌，上有鏤空的星星。入口還播放著較為舒緩復古的法國音樂（新藝術運動的主要發(fā)生地及穆夏招貼畫的創(chuàng)作地點為法國）。

第二部分用橙色，主要參考源于新藝術運動時期的高迪建筑中的色彩元素。橙色與序廳的反差較大，仿佛讓觀眾從一條通向藝術的幽靜小路中，一下來到一個具有活力與創(chuàng)造力的藝術殿堂，豁然開朗。橙色的朝氣、生動、華麗、歡欣與這一部分展品十分適應。

第三、四部分使用綠色為主色調(diào)。綠色給人的平靜、溫暖、和諧與希望、自然、生長、變化等感受。

第五、六部分使用粉色為主色調(diào)。這兩部分都使用粉色作為主色調(diào)，但給人整體的印象感受不相同。第五部分展品是源于當時“新藝術運動”時期社會各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涉及生活各個領域，且展柜均為黑色，作為基調(diào)能襯托主體，顯得典雅大氣，與展廳主色粉色相配，比較沉穩(wěn)端莊而不失美感，讓人覺得華麗時尚，俏皮甜美。而第六部分是以穆夏的民族畫作為內(nèi)容，主題較為厚重，加之這些油畫本身的背景色均偏灰調(diào)，粉色的柔和可以調(diào)節(jié)這種沉重的氣氛，但同時這種柔和并不顯得輕浮或者太跳脫。

2.2 燈光

展廳整體燈光明暗適中，可以讓觀眾沉浸在展廳氛圍內(nèi)。第五部分展廳中間用了穆夏作品樣式的燈罩，正方形，錯落有致。但有部分展柜燈光較暗，觀眾想要仔細看清楚展品較困難，也有燈光過于強烈的情況。

2.3 文本

此次展覽中，絕大多數(shù)展品的文本獨立設置立牌，統(tǒng)一放置于展品前。這樣設計可以讓觀眾和展品保持一定距離。文本均為白底黑字，一側放展品縮小圖。文本內(nèi)容多為對于海報主題、線條與色彩運用等進行基本解釋，簡單幫助觀眾理解。

3 啟示與思考

3.1 展陳的“去繁化簡”

首先，展覽邏輯線清晰，藝術氛圍較好。歷史文物陳展展品所蘊含的歷史文化信息紛繁復雜，無法直接傳達給絕大多數(shù)觀眾，所以陳列需要經(jīng)過一系列精心設計，幫助闡釋背后所蘊含的大量信息。而穆夏繪畫所表現(xiàn)的形象，可以直接由視覺轉(zhuǎn)化為個人內(nèi)心的感受，無須過多設計，只需為其營造出恰當?shù)姆諊h(huán)境。此次“穆夏·歐洲新藝術運動先鋒”展的陳列基本忠于作品風格予以適當設計，簡潔明了，體現(xiàn)出一種“去設計”化（或者盡量弱化）的趨勢。

“去設計化”的展覽可以讓觀眾在參觀時將注意力集中在穆夏的畫作上，并且沉浸感受畫作所帶來的美，繼而引發(fā)觀眾或多或少關于畫作、風格、自然、生活的各種思考?！坝^眾在參觀時不會感覺到被設計者強加在身上的‘匠氣、喧賓奪主的陳列樣式，而是潛移默化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陳列。”①這樣的“去設計化”為觀眾提供的便不僅僅是一種陳列空間，而是一個更廣闊的“思考的空間”和“心理空間”。就像陳宏可所說：“我們并不是在藝術博物館里尋找那種固有的、歷史性的意義。而只能說是在感受、印證和闡釋一種需要不斷深掘的意義。這與其說是一種結果，不如說是一種過程?！雹?/p>

展陳的“去繁化簡”不僅僅表現(xiàn)在陳列方式上，也體現(xiàn)在對展陳“中心”主題的強調(diào)。一個展覽中會同時聚集無數(shù)藏品，就拿“穆夏·歐洲新藝術運動先鋒”展來說，其五個部分的展品從早期的具有較強商業(yè)性質(zhì)的招貼海報，繼而擴大到首飾設計、家具、室內(nèi)設計，推動藝術的大眾化，再到宗教性質(zhì)的作品，最后到民族情感。整個陳列邏輯不僅遵循內(nèi)在的時間演變，也代表穆夏的藝術不同階段的變化，也可以說是他藝術生涯的一個升華、深化的過程。在這種過程中，不同部分的畫作所蘊含的“中心”顯然也是不同的，也是具有層次感的。但此次特展并沒有體現(xiàn)這種層次，對于這種“層次”沒有做過多的闡釋與渲染。整個展覽也許想為觀眾展示的“中心”是“美”—一場“美”的邂逅，或者說在一個個觀眾駐足凝視每一幅畫作時，像一場關于“美”的朝圣。所以展覽便弱化了后面關于宗教、民族情感的渲染，留下“美”這個宏大、永恒的主題給觀眾回味。

現(xiàn)場觀展人流始終聚集在具有強烈穆夏風格的招貼畫前—那些唯美動人的女性形象緊緊抓住觀眾的眼球，引人駐足或感嘆、議論。而宗教畫作與民族油畫面前鮮有人久久駐足，展廳空蕩。再回顧穆夏的藝術人生，商業(yè)海報使他成名，也成為受人追捧的熱潮，但在之后的藝術生涯中，他希望能夠創(chuàng)作一些能真正代表自身意識的嚴肅作品?！八估蚴吩姟北荒孪囊曌髯陨硭囆g生涯的總結，他不僅向?qū)＜艺埥趟估虻臍v史，同時也對所選擇的歷史場景所處的環(huán)境和有關聯(lián)的人物做了大量的研究。但這些作品并沒有引起足夠重視?！叭藗冊谛蕾p穆夏作品時多從畫面效果出發(fā)，認為他的思想內(nèi)涵來自裝飾藝術的形式主義，忽視了他思想內(nèi)涵中融合的時代思想，宗教團體‘共濟會提倡的博愛與和平的道德美，在華麗的裝飾與甜美優(yōu)雅的表象里，蘊藏著升華人性的精神目標。”③這種對于“人性”的關懷，比“畫面美”更深的“博愛”與“道德美”也同樣是博物館想要或者應該向公眾傳遞的精神目標，所以對于穆夏畫作中關于宗教、民族的情感部分難道不需要做更多釋讀嗎？

廣州站與南京站的“穆夏展”展出了畢勒克的作品，而重慶三峽博物館“穆夏·歐洲新藝術運動先鋒”展中刪去了，可能是基于觀眾的考量。畢勒克的作品風格形式較為晦澀，加之以大量宗教和民族為主題，觀眾對于他作品的第一印象不一定準確，并且宗教、民族等復雜、異質(zhì)性問題如果要被闡釋，其展品所在的歷史語境便需要認真度量?！安仄罚ㄟ^研究展示它們所處的社會生活的歷史語境，才能夠獲得它們所要表達的內(nèi)容與意義?！雹偌由峡缥幕瘯屨麄€展覽的設計變得復雜艱難，如果這樣的層次沒有很好的體現(xiàn)，不僅無法消除文化障礙，甚至會引發(fā)觀眾無法理解或誤解。所以整個展覽主題闡釋的單一性并不是缺點，而是在有限時空中做的最優(yōu)選擇。人們在短時間內(nèi)所能接受的文化信息是有限的，如果給出太多的“闡釋”，往往會遭到反感或容易被忽視，實際上也證明這種忽視的確存在。并且另一個難點也在于博物館方想要傳達的精神目標與觀眾實際能接受的、想要得到的是否一致的問題。而通過觀眾訪談發(fā)現(xiàn)，其實觀眾想要的往往很簡單。

展覽所建立的“大背景”②，能觸發(fā)大多數(shù)觀眾對“美”的感受與理解，繼而引發(fā)對生活的一些思考，就夠了。一場藝術展覽帶給觀眾的心理狀態(tài)應像中國式山水畫一樣，既有內(nèi)容，也有留白。這些留白便是觀眾自己內(nèi)心思考的空間，與作品、與自己對話的空間，延伸并持續(xù)到展覽以外的時空?，F(xiàn)代藝術展覽所帶給觀眾的，已經(jīng)正在轉(zhuǎn)變成為一種思考方式。不僅是特展，中國當代藝術博物館在展覽空間邏輯的作用下也不再僅僅是對作品的排列組合，而是昭示了對藝術作品的再創(chuàng)造和對過去和當下藝術現(xiàn)象的重新思考，使藝術作品與現(xiàn)實生活也發(fā)生更意味深長的對話。③

3.2 “穆夏展”熱潮的原因

“穆夏展”的熱度不禁讓人思考其中原因，除去策展團隊的用心與前兩次巡展的經(jīng)驗積累外，展品本身也極具優(yōu)勢。

3.2.1 大眾化

首先繪畫本身便是一種直觀性很強的視覺藝術形式，其次穆夏早期作品體現(xiàn)出與以往古代藝術不同的特質(zhì)—大眾化。以往古代藝術展始終無法吸引大量普通群眾，是因為這些展品原來的“歷史語境”下，多是上層階級所擁有的。像中國早期藝術品中，無論是神權的體現(xiàn)或是生殖崇拜抑或是具有象征意義的紋飾，非專業(yè)人士難以理解。雖然人們也可以直接從視覺上獲得一定感受，但缺乏相應知識結構支撐，觀眾便無法與展品建立聯(lián)系;或是歷代上層專享的貴重物品，雖少了許多象征意味，這些“高雅”藝術品本身所具有的“區(qū)隔”感，讓現(xiàn)在大眾難以感同身受。而穆夏作品本身具有很強吸引力與觀賞性，其大眾化特質(zhì)讓大家忽略與作品間的“歷時性”與“地域差異性”，只專注在作品本身，形成與藝術、與美的超時空對話。

3.2.2 追求自然主義、和諧之美

法國“新藝術運動”反對工業(yè)化、維多利亞及其他過分裝飾風格而產(chǎn)生新的藝術風格，主張在自然、東方藝術當中吸收創(chuàng)作的營養(yǎng)，反對機械化的批量生產(chǎn)、反對直線，主張以有機的曲線為形式中心，藝術與技術相結合。穆夏作品便融合了“新藝術運動”提倡的自然主義。

沉浸在穆夏所創(chuàng)造的美的藝術中，我們便不禁思考穆夏作品究竟給現(xiàn)今帶來了什么？我們又為什么追求復古？現(xiàn)代生活的快節(jié)奏、生活壓力讓每個人疲憊不堪，我們也不斷追問有關生活意義的根本問題而筋疲力盡。走進這樣一個展覽，讓大家無形中放慢腳步，聆聽不同時空中美的低吟，直觀的關于美的映象也為觀眾身心“排毒”。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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