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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雄遲暮

        2021-03-25 21:35:43王文婕
        成長 2021年4期
        關(guān)鍵詞:遲暮木工邯鄲市

        王文婕

        那天,和爺爺閑聊,我問他:“腿還疼嗎?”他答:“我今天中午吃了兩碗米?!彼呀?jīng)聽不清了。

        爺爺因為成分不好,沒有上過學,但偏又有著一腔熱血。無奈,去學了木工。爺爺家以前的土地都上交給了國家,太爺爺沒有錢,爺爺娶妻的錢都是他自己做木工一點點攢的。那時,他已經(jīng)30歲,在那個年代的農(nóng)村,是極大的歲數(shù)了。然而爺爺并不服從命運的安排。他克服重重困難,走進城市,在工地自學建筑方面的知識,歷盡千辛萬苦,終于做了工頭,把一家人接到邯鄲,那時,他已36歲。再后來,爺爺自己做生意,以自己所有的積蓄和房產(chǎn)為本錢來搏,他除了蓋樓什么也不會,但就是憑著農(nóng)村人堅強、樸實的性格,憑著一股沖勁,也許還有祖輩遺傳給爺爺?shù)暮媚X子(據(jù)說爺爺年輕時很聰明),他成功了,讓爺爺?shù)母改甘宀?,讓爺爺?shù)牡艿苊妹?,讓爸爸叔叔和姑姑,全部過上了富足的生活,這些人林林總總加起來有三四十人,爺爺僅憑自己一己之力,撐起了這個家。然而,好景不長,九七年還是九八年,爺爺破產(chǎn)了,聽爸爸說,那時吃飯的錢都是借的。不過,就算是借,爺爺也從不虧待爸爸和叔叔。

        光陰似箭,轉(zhuǎn)眼間,已是二十一世紀,一個嶄新的世界展現(xiàn)在世人面前。爺爺已經(jīng)50多歲,爸爸20多歲,他們再嘗試做生意,他們成功了!爸爸說,還清債務(wù)的那天清晰如昨。他身著一身筆挺的西裝,挺直腰桿,頭上沒有一根白發(fā)。幾年前,市場不好,生意又遇到了困難。我親歷了這次大落,爺爺很愁,愁得沒有了精氣神,70歲的人,還要為家里操心。雖然爸爸念著爺爺往日的恩德,發(fā)誓不管多難,也不能缺了爺爺,但是爺爺卻十分倔強,他非但不要父親的錢,還堅持把自己的錢、房拿出來填補公司的窟窿,挽救了危局。

        在我心里,爺爺是英雄;在和他熟識的人眼中,他亦是英雄。曾經(jīng)歷苦難,大起又大落,曾富甲一方,也曾借錢充饑。

        大概兩年前,爺爺?shù)昧四X梗。在兩年的時間里,爺爺三進三出醫(yī)院。即使這樣,老頭依舊沒瘦,還是挺著大肚子,還是體體面面,除了在醫(yī)院時,幾乎每天都是西裝加一頂小禮帽,或是一身柔軟的古唐裝,讓人覺得他身體很好,沒什么不對勁??墒侵挥屑依锶酥?,爺爺每天都要吃好多藥,血壓偏高,雙手無力……歲月早已在爺爺身上留下了無情的痕跡。甚至最愛盤的核桃,都收起放在書房他50歲意氣風發(fā)的照片旁了。還記得爺爺?shù)谝淮巫≡簳r,要做各種各樣的檢查。每項檢查做完,爺爺?shù)难凵穸际謴碗s,有些悲憤,有些辛酸,有些無奈,還有些我沒能讀懂的東西。但他總是盡力挺直脊背,好似一個健康的人。我不敢想象,爺爺在這一小小的空間里,被醫(yī)生命令做各種各樣的檢查時,內(nèi)心在想些什么,但是他眼神中帶著的那種迷失,讓我十分心酸。

        我不忍戳穿爺爺,只好說:“今天的飯真好吃!”這次爺爺應(yīng)該是聽清楚了,說:“是呀,今天中午燜雞翅很好吃,我明天還吃,牛腩也不錯,還有秋葵、白菜……”聽爺爺說這些,一股莫名的酸楚涌上心頭,這些家常小事,爺爺以往是斷然不會記得的,更不會拿來說,提一嘴也是不會的。他,真的老了,也變得跟小孩一樣了。

        爺爺英雄了一輩子,但老了,也只能如此。遲暮的英雄,也是要對生命低頭的人,一股酸楚莫名涌上了我的心頭。

        邯鄲市第一中學 (河北省邯鄲市 056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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