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晨
幾年前,我有一位想去非洲安哥拉學一種叫“基宗巴”舞蹈的阿根廷朋友。我心想,阿根廷是探戈的故鄉(xiāng),是什么厲害的舞蹈讓這個阿根廷人要遠赴安哥拉學藝?后來我才知道,這是一種性感浪漫的雙人舞,1980 年代從安哥拉流行開來,在世界各地吸引了眾多愛好者,并且衍生出諸多變體。
其實,被阿根廷人視為國粹的探戈舞,源頭也可以追溯到來自安哥拉、剛果地區(qū)的黑奴后代。他們把黑人舞蹈與歐洲傳統(tǒng)圓舞融合起來,在19 世紀逐漸形成探戈舞。
挪威的非裔舞蹈家普列斯特說,舞者的身體如同不停書寫著的檔案庫,如果知道怎么解讀舞蹈動作,就可以辨識出舞蹈文化的軌跡。
例如,今年春晚中開場的《非洲歌舞》節(jié)目,就大體改編自非洲南部族群的舞蹈。南非祖魯族的戰(zhàn)士舞者,就如春晚中頭戴羽毛頭冠、身穿皮裙、腿部有毛茸茸的裝飾一樣,只不過春晚舞者的裝扮更為華麗鮮艷,也沒有戰(zhàn)士標配的武器與盾牌。
《埃及藤杖舞與東方舞》是另一個節(jié)目,“藤杖舞”可以上溯到古埃及的戰(zhàn)舞,持藤杖的戰(zhàn)士展示了英武姿態(tài);而“東方舞”比較常見的名稱其實是“肚皮舞”,這種舞蹈常被認為是異國情調與男權凝視的典型案例,但近年來很多女性舞者也在重新詮釋肚皮舞的意義。
從安哥拉的基宗巴舞、南非的祖魯族舞蹈,再到北非埃及的東方舞,顯示出的是非洲舞蹈的多樣性,但這種多樣性的來源是什么呢?其實,舞蹈的形成各有其地方脈絡。
比如在西非的尼日利亞,住在炎熱沙漠的卡努里人偏好節(jié)省力氣,跳舞看起來就像是手腳跟著音樂隨便擺動;而森林地區(qū)的約魯巴人,跳舞的技巧相當精巧多變,步法如同在叢林里穿梭前行;在海邊捕魚為生的伊卓人,舞起來總像是踏著碎步彎腰捕魚。
很多讀者或許已經不太理解日常生活與舞蹈的關系,因為現代大型社會的分工已經如此復雜,而且自動化技術替代人力,很少再把集體歌舞跟生活勞動結合,舞蹈已經被歸類為一門“藝術”或“休閑活動”?,F代非洲青年人也一樣。傳統(tǒng)舞蹈漸漸只是“非物質文化遺產”,但新的流行舞蹈則通過媒體傳播到全球,基宗巴舞或嘻哈街舞都屬于此。
這不只是新媒體的時代,也是機器人的時代。今年年初美國的“波士頓動力公司”推出“機器人賀年舞蹈”,今年的春晚也有“機器?!卑槲枧阋r。如果注意一下就會發(fā)現,機器人跳的是美國非裔的“扭扭舞”,“機器牛”中間是跳著嘻哈街舞的明星。
那么,或許嘻哈街舞里的“機械舞”,最適合作為一種對當代日常生活的回應。1970 年代邁克爾·杰克遜在電視上表演機械舞時,其實就已經意識到當時生產自動化正在開始取代人力工作,人是否成為一種可被取代的傀儡或機器呢?當肉體與機械的邊界開始模糊,機械舞既是一種迷惑,也是一種主動的生存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