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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找“泥咕咕”(小小說)

        2021-03-24 11:16:07侯發(fā)山
        江河文學(xué) 2021年1期
        關(guān)鍵詞:八爺敬老院燕子

        侯發(fā)山

        我在當(dāng)?shù)匾患揖蠢显寒?dāng)義工。敬老院的老人中有個叫八爺?shù)耐宋槔媳?,一輩子未娶。老人的房間里有一個“泥咕咕”。準(zhǔn)確地說,是一只燕子形狀的“泥咕咕”。色彩已經(jīng)不是那么鮮艷了,底色是黑色,背部是用綠、紅等勾勒出樹葉狀的羽毛,兩只彩繪的耳朵上各有一個洞眼。可愛,古樸,拙中透出雅來。這么一個古舊的物件,老人卻視若珍寶,我要給它擦拭,他都不讓。又一個周末我去敬老院的時候,帶了一個新的“泥咕咕”,打算把八爺那個換掉。

        沒想到,再次遭到八爺?shù)木芙^。接下來,老人給我講述了這個“泥咕咕”的故事。

        那一年,八爺在大伾山上伏擊敵人時被流彈擊中腿部,大部隊撤退后,他留在當(dāng)?shù)匕傩占抑叙B(yǎng)傷。這家是個手藝人家庭,平時制作“泥咕咕”。他們就地取材,把村邊的黃膠泥挖回家,加水和成泥巴,用木棍捶打幾遍,使其變得柔軟細(xì)膩,如面團(tuán)一般。工具是一根竹棍兒,削成一頭粗一頭尖,用以雕畫泥玩具的鼻、眼、嘴和身上的花紋。這些“泥咕咕”有以三國、水滸和瓦崗軍為原型的人物,也有老虎、獅子、大象以及燕子、斑鳩、孔雀等形象的動物和飛禽。再根據(jù)其形狀,在不同部位打眼通孔。制作出來的泥咕咕晾干透后,放進(jìn)小土窯里燒制,成型后用嘴能吹出不同的聲音。這家有一個女孩梅花,跟八爺年紀(jì)相仿。八爺躺在床上,每天的飲食起居都由梅花照顧。等到八爺病好,兩個人產(chǎn)生了感情。梅花要跟八爺走,遭到八爺?shù)膹?qiáng)烈反對:“我是去當(dāng)兵打仗,不是回去過家家?!泵坊ㄖ腊藸?shù)钠饩?,送給八爺一個“泥咕咕”,對八爺說:“我等你,今生非你不嫁?!卑藸斦f:“等勝利了我再來找你!”從此,兩個人天各一方,音訊渺茫。

        講到這里,八爺指著桌子上那個燕子形狀的“泥咕咕”,自豪地說:“她送給我的這個泥咕咕,在戰(zhàn)場上立了大功。偵察敵情時,我吹著泥咕咕模仿鳥的叫聲傳遞情報。”

        八爺拿起“泥咕咕”,輕輕吹了起來。時而像燕子唱,時而像小馬叫。我忍不住要接過來試試,八爺擺了擺手,說:“有個搞收藏的出了個天價,我都沒賣。”

        “八爺,您就沒找過梅花奶奶?”我好奇地問。

        “等戰(zhàn)爭結(jié)束,一切穩(wěn)定下來,已經(jīng)是八年之后。我曾到??h尋找,她家的老房子已經(jīng)不存在。聽人說,被敵人燒毀了,梅花一家不知道躲到哪里。我找了好久也沒找到……”八爺失望地說。

        “既然這樣,您可以再找一個老伴嗎?!?/p>

        八爺搖搖頭,黯然說道:“我的心里只有她,任何人都進(jìn)不去?!?/p>

        當(dāng)天晚上,我根據(jù)八爺提供的線索,寫了一篇《尋找“泥咕咕”》的文章,然后投給了??h的文友,很快在當(dāng)?shù)孛襟w上刊發(fā)了。

        沒過多久,我接到了一個電話,一個蒼老的聲音急不可耐地傳過來:“閨女,你說栓柱真的還活在人世?”栓柱是八爺?shù)拇竺?/p>

        我忙不迭地答應(yīng)著:“老人家,當(dāng)然是真的。請問您是——”

        “我、我就是梅花呀?!?/p>

        我抑制不住興奮地說:“梅花奶奶,您方便微信視頻嗎?”

        “方便,方便。”

        我沒有馬上開微信視頻,忙跑去把消息告訴給了八爺。八爺又驚又喜,說:“別急,別急,讓我收拾一下?!?/p>

        我忍不住笑了,幫助八爺換衣服,擦臉,刮胡子。

        視頻打開。兩個滿臉滄桑的老人都愣住了,半天不說話。

        “梅花,真的是你嗎?”八爺先開口了。

        老奶奶點點頭:“你真的是栓柱?”接下來,手機(jī)那端出現(xiàn)一個泥塑的英俊男子,穿著軍裝——是八爺!我看過八爺?shù)耐宋樽C書,這個泥塑的形象就是八爺。

        “七十多年了,能不老嗎?!卑藸斠贿呎f,眼里一邊流淚。

        “你、你這個傻瓜!我等了你一輩子?!辩R頭轉(zhuǎn)換了,滿屋子的“泥咕咕”??床坏嚼夏棠痰臉幼?,估計也在抹眼淚。

        等后來見到梅花奶奶,我還知道一個重要的細(xì)節(jié):當(dāng)年八爺在梅花家養(yǎng)傷的時候,為了躲避敵人的追捕,八爺和梅花裝作新婚的夫婦躲在一個被窩。也是這個緣故,梅花一輩子沒嫁。

        沒隔多久,在敬老院里,當(dāng)?shù)卣疄閮晌荒赀^八旬的老人舉行了一場隆重的婚禮。

        責(zé)任編輯:林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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