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從8世紀末起,維京人開始向本土以外的歐洲發(fā)起了征服和侵襲,主要來自挪威的維京人也在之后向北大西洋深處拓殖。維京人在北大西洋上進行冒險活動的原因有經(jīng)濟的、精神的和技術的。維京人在北大西洋上的拓殖活動產生了深遠的歷史影響。
【關鍵詞】維京人;北大西洋;格陵蘭島;文蘭
【中圖分類號】K5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1)23-056-03
【本文著錄格式】宋曉梅.維京人在北大西洋上的拓殖及其原因探析[J].中國民族博覽,2021,12(23):56-58.
基金項目:青海師范大學中青年教師科研基金項目——諾曼人的基督教化及歐洲文化共同體的形成(項目編號:2020QSK011)。
維京人向北歐以外的世界首次發(fā)起攻擊是在公元8世紀末期(787年或793年),從此,這些來自斯堪的納維亞地區(qū)的人群開始走出原始的封閉狀態(tài),與比他們的更高階的文明社會相接觸,后者對維京人產生了很大的影響,使得維京人最終結束了軍事民主制階段,建立起了以基督教為信仰的民族國家。
維京人并不是他們的自稱,而是飽受其侵擾之苦的歐洲人為他們取的名字:法蘭克人一般稱之為“北方人”(Northmen)或者“丹人”(Danes),英格蘭人的稱呼比較多樣:“丹人”“異教徒”“野蠻人”(Heathens),愛爾蘭人早期稱之為異教徒(Pagans or Gentiles),從9世紀中葉起稱為“外國人”(Foreigners),用“黑色”(Black)或者“白色”(White)來區(qū)別丹麥人和挪威人,分別為Dubgall和Finngall。在東歐,斯拉夫人稱呼那些北方來的人為“羅斯人”(Rus),該詞可能是“斯維爾人”(Svear)一詞在芬蘭語中的說法,意為“劃手”或“劃槳能手”[1]。阿拉伯和拜占庭的史籍中也采用了“羅斯”這個稱呼,并最終用該詞將羅斯人定居的土地命名為“俄羅斯”(Russia)。英格蘭人從9世紀開始偶爾用“維京人”(Vikings)這個名字來稱呼這些海盜們。從19世紀起,人們開始將整個海盜活動活躍的時代(公元8—11世紀)統(tǒng)稱為“維京時代”(the Viking Age),從而使該詞獲得了更廣的應用范圍。
維京人除對歐洲本土進行侵襲外,還對北大西洋上大大小小的島嶼——特別是冰島和格陵蘭島——進行了拓殖,一方面在北大西洋上進行探險活動,另一方面在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并占領的地區(qū)嘗試建立新的社會制度,對這些地方的發(fā)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巨大貢獻,使得這些地區(qū)也開始與文明社會接觸。他們中的少數(shù)人,甚至到達了美洲(Vinland),并曾經(jīng)嘗試在當?shù)囟ň?,這比哥倫布早了幾百年。雖然由于種種原因,維京人最終沒能在美洲長期定居下來。但是在人類的探險史和航海史上,他們卻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一、維京人的歷史以及在北大西洋上的探險和殖民
在維京時代之初,維京人的目的就是搶劫財富,主要是白銀,因為這種貴金屬是他們急需的,但是斯堪的納維亞本土卻并不出產。維京時代開始的頭幾十年,斯堪的納維亞海盜只是對沿海地區(qū)進行搶劫,還沒有向內陸和大洋更遠處做深度探險。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維京人逐漸放棄早期的突襲行動,而改為大規(guī)模的征服和定居,這使得他們對土地的需求也日益增長。于是,遼闊的、幾乎沒有人航行過的北大西洋對渴求土地的維京人來說,便是更富有誘惑力的挑戰(zhàn)。所以,維京人一次又一次地發(fā)起新的探險活動,以期獲得更廣闊的土地。
眾所周知,維京人所居住的北歐地區(qū),終年被厚厚的冰雪覆蓋,冬天嚴寒難耐,生存環(huán)境極為殘酷??晒└N和放牧的土地只有少數(shù)一些地區(qū),資源非常缺乏。斯堪的納維亞本土的居民為了生存,無時無刻都要與大自然搏斗,因此他們一方面易怒難訓,崇尚勇敢,具有狂暴野蠻的野性,另一方面,也使他們養(yǎng)成了勤勞儉樸、生命力強等優(yōu)良傳統(tǒng)。由于缺乏資源,他們懂得怎樣最有效利用每一種有限的資源,絕不輕易浪費,日后維京人的擴張無論在狂暴的大海中航行、還是向未知世界進發(fā)尋找新的居住地,他們即使在極為艱苦惡劣的環(huán)境中也能生活的很好,這應該歸功于他們這種文化和傳統(tǒng)。
9世紀上半葉,幾乎與丹麥的維京人征服英格蘭同時,來自挪威的維京人開始了對冰島的殖民。冰島對維京人來說,其實并不陌生,他們早就知道該島的存在。但9世紀之前,冰島并沒有常住民,只是作為愛爾蘭傳教士建立的宗教據(jù)點而存在,類似的宗教據(jù)點在大西洋的島嶼上還有一些。根據(jù)后來的冰島文學作品《薩迦》的記載,冰島人認為,他們的祖先是為了躲避第一個統(tǒng)一了挪威的金發(fā)王哈拉爾德的暴政而不得不移民到此的。但事實上,挪威人的移民活動,早在9世紀初就已開始,只是9世紀末哈拉爾德在在挪威取得絕對性勝利之后,很多不愿意接受其統(tǒng)治的人加快了移民的步伐,從而形成了移民的高潮時期。
與人們的最初印象不同,維京人并非依靠掠奪為生,而是靠飼養(yǎng)家畜、耕種田地來實現(xiàn)自給自足,輔以打獵和捕魚,婦女是非常重要的勞動力。北歐男人在每年秋季天氣較好的一段日子出海探險和進行海外貿易,在冬天他們則回到家鄉(xiāng),忙碌著修理船只和制造各種精美的工藝品。
維京人在影視中經(jīng)常被刻畫為身披獸皮、頭戴角盔的野蠻人,事實卻并非如此。據(jù)歷史學家考證,角盔其實是祭祀儀式上才戴的,除此之外就是少數(shù)德高望重的軍事領袖才會戴一下。開始的時候身披獸皮則是無奈之舉,沒有資源,不穿獸皮穿什么?難道還能不穿衣服?事實上,維京人極其講究外貌和裝飾,維京人最初廣泛的海外貿易就是用各種優(yōu)質毛皮和海象雕刻來換取白銀和阿拉伯人的玻璃珠,之后通過搶掠得到了大量的黃金和寶石,要這些東西來干什么呢??很遺憾,主要并非作為流通品,而僅僅是裝飾品。維京婦女以擁有這些精美的裝飾品為豪,用以顯示自己的身份高貴和有品味。
每一個維京男人都是心靈手巧的藝術家,他們冬天就躲在家里專心制造各種首飾,各種各樣的武器、工具、日常用品,以及船上的風向標、船首像等,事無巨細都在上面刻上復雜精巧的花紋和圖案,他們從大自然中獲取創(chuàng)作靈感,描繪對象大多是動物、猛禽等,制作非常精細,無愧于巧奪天工這個評價。他們的愛美天性還有一點給筆者印象很深的就是,有一張相片是一個耕地用的鋤頭殘件,上面居然刻有極為復雜美觀的花紋,可想而知維京人的愛美和藝術天分了。
維京時代的斯堪的納維亞地區(qū)還沒有文字,也沒有記錄歷史的習慣,所以后人不能準確說出那些最早開始向冰島探險的究竟是誰。愛爾蘭的編年史認為,“以愛爾蘭為基地的斯堪的納維亞人有充分的理由是在9世紀下半期向西北方向去尋找新的根據(jù)地的”[2]。在愛爾蘭建立永久性基地的過程中,維京人也喪失了他們原本的靈活作戰(zhàn)的優(yōu)勢。由于內部斗爭,也使得他們沒能像在英國的丹麥維京人那樣建立起一個穩(wěn)固、堅實的根據(jù)地,維京人在愛爾蘭遭遇了多次失敗。866年,維京人被從愛爾蘭北部的所有據(jù)點中驅逐出境,南部據(jù)點約爾(Youghal)被搗毀。到9世紀末期,維京人在利默里克、沃特福德和韋克斯福德的據(jù)點全部都被摧毀。以都柏林為根據(jù)地的維京人則由于內部斗爭不休導致自身力量的削弱,902年被愛爾蘭人打敗,不得不離開。一部分維京人遷移到了馬恩島(Isle of Man),另一部分則轉而向冰島拓殖。
關于冰島這片無人居住的土地的消息,在維京人有意識的傳播之下,很快便傳遍了挪威本土。由于對土地狂熱的追求,很多挪威的維京人移民到了冰島。大約到930年左右,“冰島拓殖日久,凡可居住的地方都已有人定居”[3]。后來者不得不去冰島西北部各峽灣附近尋找土地,這里面就包括紅色埃里克。他在10世紀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大島,埃里克認為這個大島的西南部遠比冰島西北部更適于生存,于是他給這個島起名為格陵蘭島(Greenland),意為“長滿了青草的土地”,“因為他認為起了個有吸引力的名字便會有更多的人抵擋不住誘惑而甘愿冒險一行”[4]。所以10世紀末起,越來越多的冰島人開始移居格陵蘭島,并在那里建立了維京人的殖民地。冰島移民在格陵蘭島建立了東、西兩個移民區(qū),考古人員曾在兩地相繼發(fā)現(xiàn)400個左右北歐人居住的廢墟,其中近300個為大小不同、時代不同的農莊[5]。
根據(jù)冰島文學作品《薩迦》(Saga)記載,埃里克的兒子萊夫在其養(yǎng)父蒂爾基爾的陪同下繼續(xù)向北大西洋深處航行,最后到達了北美洲大陸。他們在那里發(fā)現(xiàn)了一片十分富饒的土地,這里氣候溫和,有廣闊的土地、豐富的牧場、魚類和野味,在《薩迦》中有多處描寫:“天氣晴朗融和”、青草上的露水是“生平從未嘗過的最甜的甘霖”“河流湖泊里都是鮭魚”“整個冬天都沒有霜凍,青草幾乎不會枯萎”……[6]而且蒂爾基爾還發(fā)現(xiàn)了葡萄和葡萄藤,于是萊夫就將這片土地命名為“文蘭”(Vinland)、“草地”(Meadow-land)或“葡萄之地”(Wine-land)。現(xiàn)代考古學家在今紐芬蘭(Newfoundland)北部的昂塞(L’anse aux Meadows)發(fā)現(xiàn)了當時維京人殘留下來的臨時居住點,但沒有明顯的證據(jù)表明,維京人向大陸南面的更深處做過進一步的探險,也沒有他們曾經(jīng)到達過圣勞倫斯河(St Lawrence)的明顯證據(jù)[7]。
二、維京人向北大西洋拓殖的原因
維京人之所以會在歐洲已經(jīng)取得巨大成功的背景下,依然執(zhí)著于向北大西洋深處探險和殖民,主要有以下三個原因。
首先,人口的壓力。向北大西洋拓殖的主要是來自于挪威的維京人,挪威本土耕地資源匱乏。挪威形成于冰川時期,境內都是冰川切割過的山川地帶。在形成之初,土壤被沖到了不列顛島,導致直至今日耕地都十分缺乏。雖然挪威的山脈并不是很高,可是整個國境實際上是個單一的為深谷接合起來的高臺地,而且西部有三分之一的土地還在北極圈內。直至今日,挪威的可耕地都只有整個國土面積的6%,而已耕地則只不到3%,因為有一半以上的可耕地開墾十分困難[8]。整個維京時期,挪威人口都是穩(wěn)步上升的。人口的增長使得有限的耕地不敷所用,所以引起人口大量向外遷移,以緩解土地的壓力[9]。所以,挪威的維京人海外冒險的主要目標就是獲得更多的土地,這是他們與眾不同的特點之一,也是他們不斷向大西洋深處拓殖的主要原因。
其次,維京人冒險精神的推動。古北歐語中有一句諺語,叫作:fara í Viking,譯作英語就是to go a viking,基本含義就是為了榮譽而去航行,這種榮譽是由遠航中所得利益帶來的,可以通過交易、突襲和開拓新的殖民地獲得。發(fā)現(xiàn)、探索和征服新的土地是那些相互競爭并且意志堅定的維京人領袖在外部建立自己權力基礎的一種方式。正如英國著名的維京考古學家霍爾所指出的,被征服的土地是一個競技場,在那里,只有相對較低的社會地位但又雄心勃勃和成功的勇士,可以擺脫這些限制,戲劇性地改變他們的命運,成為自己的主人。一些維京人首領的生涯表明,他們不僅僅是機會主義者,而是準備攻擊一個又一個目標,以頑強地追求他們可以控制的領土[10]。這一點,從紅色埃里克與其子萊夫對是否從格陵蘭出發(fā)繼續(xù)向西航行的態(tài)度也可以看出。埃里克此時年事已高,不愿繼續(xù)冒險,且勸他的兒子“這里是我們父子倆所一起來到的最遠之地”[11]。但是萊夫并沒有聽從父親的勸阻,仍然帶領著招募來的大約35名水手的隊伍出海了。這一行徑,不僅是對新土地的渴望,而且是萊夫作為年輕的一代維京人,追求自我價值實現(xiàn)的一種直接表現(xiàn)。
最后,地理知識和航海技術是維京人進行遠航冒險的保證。維京人怎么能在沒有羅盤的情況下橫渡大西洋并且返回呢?經(jīng)過研究發(fā)現(xiàn),維京航海家是通過所謂的“緯度航行”來管理它。著名的美國歷史學家塞繆爾·E·莫里森(Samuel E.Morison)寫下了關于挪威水手努力在北大西洋廣袤海面上航行的文字:“在發(fā)現(xiàn)了法羅群島、冰島和格陵蘭島南部的法威爾角之后,北歐航海家通過粗略地測量北極星的角高來測量每一個地方的緯度——你可以用一根有缺口的棍子來完成。于是,在準備大西洋航行的過程中,他們沿著挪威海岸航行,直到到達目的地的假定緯度,然后順著右舷橫梁上的北極星廣場在夜幕下航行……在多云的天氣里,他們不得不憑‘猜測和上帝’駕駛。當天氣放晴時,他們的簡陋儀器——‘日影板’就被打破了。這是一個木制圓盤,上面標有同心圓……在正午時分,這個影子板浮在一碗水里,使它變平,它就會給出一個大致的緯度,指示船偏離航線有多遠,使它能夠再上船。”[12]維京人沒有羅盤或其他復雜的儀器指引他們的航程,他們主要依靠諸如天氣模式、動物行為和地標之類的知識,這樣的信息從水手傳給水手,代代相傳。
三、結語
恰如托·金·德里所言:“創(chuàng)造歷史的是到西方去的那一部分人。他們引導了一個向海外的移民運動,這個運動最后達到使挪威西部出息很小的舊農莊人跡絕滅的程度?!盵13]維京人在大西洋上的拓殖活動,引發(fā)了包括挪威在內的整個斯堪的納維亞地區(qū)的移民潮,冰島的移民就包括挪威人、丹麥人、瑞典人和薩阿米人。到930年,冰島移民人數(shù)已經(jīng)達到2萬[14]。
維京人在北大西洋上的拓殖活動,一方面對被殖民地區(qū)的社會、文化造成了深刻的影響,如在語言、習俗、宗教信仰等各方面都留有痕跡;另一方面,定居下來的維京人也逐漸形成了他們對新的居住地的身份認同,逐漸與母國脫離,從而形成了新的國家,冰島就是此中最突出的例證。在此過程中,斯堪的那維亞本土的民族文化發(fā)展也受到一定的影響,到了11世紀,這種移民浪潮便進入到了尾聲階段,逐漸停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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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nut. Helle,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Scandinavia,vol. I,Cambridge,2003,p.112.
[3] [冰島]佚名:《薩迦選集》,石琴娥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3.
[4] [冰島]佚名:《薩迦選集》,石琴娥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4.
[5][英]格溫·瓊斯:《北歐海盜史》,劉村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4:252.
[6] [冰島]佚名:《薩迦選集》,石琴娥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12-13.
[7] Sverre Bagge,The Rise of the Scandinavian Kingdoms from the Vikings to the Reformati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14,p.128.
[8] [英]托·金·德里:《挪威簡史》,華中師范學院《挪威簡史》翻譯組譯,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1973:3.
[9] Knut. Helle,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Scandinavia,Cambridge,2003,p.106.
[10]Richard Hall,The World of the Vikings,Thames & Hudson,2007,p. 95.
[11] [冰島]佚名:《薩迦選集》,石琴娥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11.
[12] Samuel E. Morison, The European Discovery of America: The Northern Voyages, A.D. 500–1600,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3, p. 34.
[13][英]托·金·德里:《挪威簡史》,華中師范學院《挪威簡史》翻譯組譯,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1973:124.
[14] Kathryn Hinds, Vikings, Marshall Cavendish Benchmark,2009,p.39.
作者簡介:宋曉梅(1978-),女,內蒙古人,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為世界史,歐洲民族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