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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代書院答問的文獻價值與文化意義
        ——以李兆洛《暨陽答問》為中心

        2021-02-22 11:12:30徐雁平
        關鍵詞:道光古文書院

        楊 珂 徐雁平

        (南京大學 文學院,江蘇 南京 210023)

        據(jù)統(tǒng)計,有清一代共出現(xiàn)5 836所書院,其數(shù)約為唐至明書院數(shù)量總和的兩倍。[1]450-452這些書院的山長多為知名的飽學之士,他們通過書院的教育活動,傳揚自己的學術觀點與文學理念,推動一時之學術與一地之風教。書院成為清代學緣網(wǎng)絡的關鍵紐帶,而記錄書院教育活動的著述載體——書院答問,亦成為研究書院乃至考察清代文學與學術生態(tài)的重要文獻,有深入探討的必要。

        探本溯源,清代的書院答問當濫觴于宋代書院中出現(xiàn)的語錄體問答,如朱熹《延平答問》等,藉師生問答的形式,記錄書院內(nèi)部的教育活動。劉聲木曾在《萇楚齋隨筆》中提及李兆洛《暨陽答問》、朱一新《無邪堂答問》與姚永樸《起鳳書院答問》等五種書院答問,其中《暨陽答問》尤為重要,這是陽湖派代表作家李兆洛(1769—1841)主持暨陽書院期間(1823—1841),由其弟子蔣彤所記錄的師生、師友問答。李兆洛在主講暨陽書院期間,不僅與弟子講誦、教習經(jīng)典,還主持刊刻先賢遺書,關注天文、地理與方志之學,在文學、學術領域多有撰著,他將自己的見解融入書院的教學實踐當中,別具一格。蔣彤“疑無不問”,李兆洛則“問無不答”,內(nèi)容豐贍。李兆洛在諸多領域的成果,僅通過別集是無法整體呈現(xiàn)的,故可參考《暨陽答問》中李氏與蔣彤、毛岳生等人的交流問答??娷鯇O指出:“申耆先生通天緯地之才,成茹古涵今之學,除專書外,詩文不自收拾,歿后其徒錄存多至一二十卷,真贗不分,宗旨未能表見。此書雖少,精語實多。”[2]631

        《暨陽答問》所涉領域可謂廣博,不僅表現(xiàn)書院弟子對于科舉制藝的學習,更反映清代常州地區(qū)的經(jīng)世致用之風,具有時代價值??上У氖?,該書長期不為人所重視,直到徐雁平與邱新立先后關注此書,并將之與對李兆洛及暨陽書院的研究相結合,才較充分地向學界揭示了它的學術價值。①(1)①按,見徐雁平《一時之學術與一地之風教:李兆洛與〈暨陽答問〉》,原載《漢學研究》2006年第2期,第289-322頁;邱新立《李兆洛評傳》,江蘇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曹虹《清代常州駢文研究》與楊旭輝《陽湖文派研究》等都留意到了《暨陽答問》,但充分利用此書材料并作論述者,當屬徐、邱二人。然而問題在于,此書的版本差異與刪削現(xiàn)象在以往研究中被忽視。那么,《暨陽答問》的版本情況如何,版本間有多少差異,為何會產(chǎn)生這些差異?通過研究版本間的差異,是否能呈現(xiàn)書院答問對清代文史領域的研究價值?藉此,又能否進一步考察以《暨陽答問》為代表的“答問體”著述的刪潤現(xiàn)象?以上便是本文希冀解決的問題。

        一、《暨陽答問》版本源流考

        由蔣彤序中“乃取前所錄,略為刪潤”一語,知《暨陽答問》當有一稿本,惜未得見,不知是否亡佚;而據(jù)《中國古籍總目》等目錄記載,經(jīng)由蔣彤刪減的傳世本《暨陽答問》今存多種版本,須對其源流情況進行梳理。根據(jù)內(nèi)容的多寡,可將之大致分為繁、簡兩個版本系統(tǒng)。

        其中,簡本系統(tǒng)目前僅見盛宣懷、繆荃孫編《常州先哲遺書續(xù)編》本一種,由盛氏思慧齋刊刻,今《叢書集成續(xù)編》收錄。②(2)②按,以下所用皆《叢書集成續(xù)編》本,稱為“《叢書集成續(xù)編》簡本”。左右雙欄,黑口,單魚尾,中縫有書名、卷次及頁數(shù),每半葉十四行,行25字。末有跋語,署名“盛宣懷”,跋云:

        《暨陽問答》四卷,蔣彤錄。彤字丹棱,受業(yè)李申耆先生之門。先生主講暨陽,門人答問之語匯存四卷。外間盛行活字本,語意有不完備者,字句亦有拖沓者。今此鈔帙,丹徒趙申甫所貽,似為前人刪節(jié),較有精神,故以此本著錄?!溥M盛宣懷跋。

        繆荃孫曾作《常州先哲遺書正續(xù)集緣起》一文,講述《常州先哲遺書》的成書始末,指出在此書編纂過程中盛氏出資、繆氏出力?!端囷L老人年譜》光緒二十四年(1894)載:“是年盛愚齋宮保囑編刻《常州先哲遺書》,皆荃孫搜羅,宮保出貲而已。”[3]333光緒三十四年(1908):“七月到上海,盛宮保屬續(xù)刻《常州先哲遺書》,體例照前編?!盵3]333因此,楊洪升認為:“該書(《常州先哲遺書》《續(xù)編》)多附精湛的跋語,率出繆荃孫之手?!盵3]333如此一來,該本《暨陽答問》最后的“盛宣懷跋”便值得懷疑。《繆荃孫日記》中有如下記載:

        庚寅年(光緒十六年,1890)四月朔:“得趙刻《咸淳毗陵志》《表忠錄》《李申耆先生年譜》《暨陽答問》《養(yǎng)一齋詩》……”[4]119

        同年九月五日:“夏彥保送《歸愚集》《江陰列女志》《梓里文獻錄》《暨陽答問》諸書?!盵4]140

        己酉年(宣統(tǒng)元年,1909)三月廿五日:“柳詒謀還《南村帖考》,又借鈔本《暨陽答問》來。”[5]23

        辛亥年(宣統(tǒng)三年,1911)四月十五日:“還柳葉謨《暨陽答問》。”[5]138

        同年十一月十六日:“囑刻《飲淥軒題識》《暨陽答問》《大學修業(yè)》《教經(jīng)堂筆記》?!盵5]172

        壬子年(民國元年,1912)四月七日:“?!洞髮W正業(yè)》《暨陽答問》。”[5]194

        “盛宣懷”跋語指出當時通行活字本與所見抄本的差異,只有曾搜見至少兩種版本,并親自進行過??钡目娷鯇O才能下如此判斷,而盛宣懷僅作為出資者,未經(jīng)比勘不同版本,如何能下此按語?因此,楊氏之說較為可信,此本《暨陽答問》書后所附跋語,實當出于繆氏。然而,《繆荃孫日記》中并未提及所謂“丹徒趙申甫所貽”的“鈔帙”。趙申甫即丹徒人趙勛禾,曾與繆荃孫、柳詒謀等人相交??娛蠌牧r謀處得到的“鈔本”,或與趙申甫有關,但尚無明證。

        至此,可從繆氏跋語中推出以下結論:其一,“《叢書集成續(xù)編》簡本”書后所謂的“盛宣懷”跋語當為繆氏所作;其二,《暨陽答問》簡本系統(tǒng)有兩種版本,最早的簡本成于何人之手尚未可知,今亦未見;其三,今見“《叢書集成續(xù)編》簡本”當為繆荃孫在最早簡本的基礎上加以校定,二者在內(nèi)容上應差異較小。③(3)③按,繆氏跋語中提到“故以此本(即最早簡本)著錄”,且《常州先哲遺書》及《續(xù)編》刊刻時基本不會改動所收書的原有內(nèi)容,因此繆氏應未對最早簡本加以增刪,只是在付梓前對文字予以校正。

        繁本系統(tǒng)的《暨陽答問》又有三種版本:

        其一為《清代詩文集珍本叢刊》所收“蔣氏三種”十二卷本(以下簡稱“道光本”),此書除收錄《暨陽答問》外,還有《李夫子年譜》《先師小德錄》等。書名頁著錄其版本信息為“清道光光緒武進盛氏洗心玩易之室刻暨木活字本”,四周單邊,白口,單魚尾,每半葉九行,行20字,中縫有書名、卷次、頁數(shù)及“洗心玩易之室”,每卷卷末有“男志疇校字”。

        其二為南圖藏《暨陽答問》四卷本(以下簡稱為“光緒本”)。蔣彤書序題名下有“樂琴書齋主人珍藏”,卷一首頁有“丁福保讀書記”鈐印,每卷卷末無“男志疇校字”,書末有蔣彤胞弟蔣振聲《后敘》及重編、校梓人員。與《珍本叢刊》繁本相比,版本形態(tài)基本一致,但字體不同,個別字相異,問答缺漏“《古文尚書》不可純疑為偽”與“淮陰將兵,多多益善,是何本領”兩則。

        其三為北京大學圖書館藏“道光二十二年海虞顧氏鈔本”(以下簡稱“北大鈔本”)。一函四冊,函套題“暨陽答問”,其中蔡懋德《蔡忠襄公入圣分路》和朱用純《毋欺錄》為一冊,顧天敘《百稽引》與朱天麟《觀論》和《暨陽答問》卷一為一冊,《暨陽答問》卷二、三為一冊,卷四和《先師小德錄》為一冊,似有叢書性質。左右雙欄,白口,單魚尾,每半葉十一行,行24字。書前有蔣彤序,書末記有“卷中擬節(jié)去數(shù)則,用尖圈注在上方,乙巳十月望日錫疇讀記”,書中有31條問答被尖圈標記。

        問題的關鍵在于,此三種版本孰先孰后,又是否有因承淵源。

        《珍本叢刊》本書名頁著錄的版本信息為“清道光光緒武進盛氏洗心玩易之室刻暨木活字本”,經(jīng)考證有誤。據(jù)《先師小德錄》:“庚寅、辛卯間,彤得咯血疾,夫子危之,令冠英為寫照,名之曰《洗心玩易圖》。”[6]261知“洗心玩易之室”當為蔣彤所有,而盛氏文獻資料中,亦未見有與“洗心玩易”相關的內(nèi)容。此處將之誤認屬于盛氏,疑似受《常州先哲遺書》及《續(xù)編》的影響。

        此外,“清道光光緒”一語,未指明刊刻時間①(4)①按,《清代詩文集珍本叢刊》影印的是國家圖書館所藏“蔣氏三種”,實際包含《丹棱文鈔》《李夫子年譜》《先師小德錄》《暨陽答問》四種,皆由蔣彤撰著。因《先師小德錄》或可看作《年譜》的附錄,故國圖將此四種擬名作“蔣氏三種”,并不妥當。其中,《丹棱文鈔》為光緒三十四年《常州先哲遺書續(xù)編》重刻本,而另三種則為道光年間活字印本,因此國圖將此書著錄為“清道光光緒”。至于與李兆洛相關的三種書,究竟刊于道光幾年,卻未予明確記載。此外,邱新立《李兆洛評傳》受國圖著錄誤導,將其所用道光本《暨陽答問》著錄成了“光緒本”。,據(jù)《清代詩文集匯編》所收《丹棱文鈔》可佐證版本年限?!兜だ馕拟n》與“道光本”《暨陽答問》在行、字形態(tài)上確有不同②(5)②按,《清代詩文集匯編》收《丹棱文鈔》版本形態(tài)為:四邊單欄,白口,單魚尾,每半葉十行,行21字,中縫有書名、卷次、頁數(shù)及“洗心玩易之室”。,但版心皆題“洗心玩易之室”,卷末同有“男志疇校字”,且據(jù)樣式推斷,二者均為活字,因此關系極近。《丹棱文鈔》目錄后有“道光二十二年冬孟用活字集印于東堰家廟中”,結合上述版本形態(tài)信息及目錄文獻,可確定《匯編》本《丹棱文鈔》即道光二十二年(1842)木活字本;而蔣彤《暨陽答問序》寫于同年十月,提到“公諸世之學者”,當已付梓或即將付梓,與《文鈔》刊刻時間幾乎重合。故推測,“道光本”當為“清道光二十二年蔣氏洗心玩易之室刻暨木活字本”。

        至于“光緒本”的由來,書末的蔣振聲《后敘》可提供線索:

        一卿四弟與吾言:“先師著述盡可傳世,業(yè)經(jīng)此大劫,諒亦猶有存者,宜鳩資以刻之?!庇杷嘉嵝衷谌沼幸芽獭⑽纯陶吒鲾?shù)種,其精力所注,尤在《喪服表》一書,惜剩草底數(shù)本而已。惟《答問》尚存,但此特兄之緒余耳,其實學初不在是也。咸曰:“全豹既不易得,于此亦可略見一斑?!彼鞂⒋藭馗吨T梓云。光緒三年歲次丁丑六月初一日。③(6)③按,見蔣振聲《后敘》,載《暨陽答問》書后,南京圖書館藏光緒三年“洗心玩易之室”本。以下所引《后敘》皆同。

        由《后敘》及版本樣式可知,“光緒本”為光緒三年(1877)木活字重印本,參與重印的有蔣彤門人暨李兆洛再傳弟子朱鳳鳴、胡殿榮及蔣彤胞弟蔣振聲、蔣桂清等人。此本形態(tài)又與“道光本”極為接近,僅寥寥幾處字句有異,因此它極可能以道光二十二年活字本為底本。此外,“北大鈔本”的著錄信息亦有問題,其輯錄者與成書時間無法準確判定,但據(jù)文本內(nèi)容,可知其亦源自“道光本”。

        進而要考慮的是,繆荃孫得到的簡本,究竟是在哪個繁本的基礎上進行刪減的。

        前文已言,“光緒本”比“道光本”少兩則問答,可能是光緒三年重訂時有意刪去或無意漏刻。“《古文尚書》不可純疑為偽”一則,不易判定是否有意刪削,不僅“光緒本”中缺漏此條,“《叢書集成續(xù)編》簡本”中亦未得見;而“淮陰將兵,多多益善,是何本領”一則,“道光本”在此則下又有“淮陰真不可敵,其明如鏡,其才如海”一條,上下兩則問答相似,“光緒本”重訂時可能誤脫其一?!啊秴矔衫m(xù)編》簡本”中存“淮陰將兵”一則,故而繆氏所得簡本,不可能是在“光緒本”的基礎上刪減得來。至于“北大鈔本”,結合書末所記,書中有尖圈的問答為擬刪而未刪者,共31條,而其對應條目及數(shù)量均與今見簡本不同,多有標而未刪、不標而刪者,故不構成源流關系。因此,繆氏簡本的底本當為“道光本”或其他未見版本。

        至此,可將《暨陽答問》的版本源流列成圖表,簡示如下(虛線表未明):

        圖1 《暨陽答問》傳世版本源流簡圖

        二、重構文本:問答的刪削與“道光本”的價值

        徐雁平曾以“《叢書集成續(xù)編》簡本”為底本,統(tǒng)計此書共有143則問答,并據(jù)主題分為文章、漢學與宋學、常州莊氏·魏源·龔自珍、禮與“禮即理”、荀子·管子·賈誼、時事與人才等六類。[7]98-118《暨陽答問》之涉類廣博,由此可見一斑。然而經(jīng)統(tǒng)計,最貼近原始面貌的“道光本”《暨陽答問》有475則問答,相較“《叢書集成續(xù)編》簡本”而言,內(nèi)容更為豐贍。①(7)①按,《暨陽答問》中的一則問答,可能是來回數(shù)次對話,也可能僅錄一句話。筆者統(tǒng)計問答數(shù),依據(jù)其行文形態(tài):凡另起一行,即視為一則新問答。經(jīng)統(tǒng)計,“《叢書集成續(xù)編》簡本”有145則問答,與徐文統(tǒng)計數(shù)字不一。另,繁本與簡本在問答分行上有兩處不一致,此處不再細致討論。

        由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可知,“《叢書集成續(xù)編》簡本”的問答數(shù)只約占“道光本”的30%,而繆荃孫跋語言:“外間盛行活字本,語意有不完備者,字句亦有拖沓者。今此鈔帙……較有精神?!卑凑湛娛系呐袛啵扒叭恕敝詫Α遏哧柎饐枴愤M行刪減,是為了“去蕪取精”,即簡本為精華所聚。那么,被刪去的70%問答都涉及哪些內(nèi)容,又為何會被刪去,繁本是否價值低于簡本,便成為需要解決的問題。

        由于不知刪減者的身份,便不能得知其主要目的:是為付梓牟利,還是出于學術層面的考慮,抑或為了改造文本再加以利用?假設繆氏所作判斷無誤,就文本而言,“去蕪取精”,無非關注其體例與內(nèi)容上的問題?!遏哧柎饐枴吠ㄆ菍υ捰涗洠医?jīng)蔣彤整理,體例已較完備;至于內(nèi)容,則可能涉及多方面,如不夠精審(史實訛誤、文字煩冗)、不合時宜(話語尖銳、觸犯時忌)及價值不高(淺率偏駁、流于謬妄)等。

        首先,“道光本”確實枝節(jié)過多,不夠精練。李兆洛與弟子討論經(jīng)典的章句、文法,常關注字眼與前人品評,連續(xù)多則問答如此,甚至重復,未免失于瑣碎,即所謂“字句有拖沓者”;部分問答則語句混亂,似有訛、脫、倒、衍等問題,蓋蔣氏在整理時未能詳細審定,即所謂“語意有不完備者”。如此種種,刪去并不奇怪。

        最能體現(xiàn)“道光本”疊床架屋的是卷三。察“《叢書集成續(xù)編》簡本”,會發(fā)現(xiàn)分卷的不合理:卷一,40則問答;卷二,26則;卷三,17則;卷四,62則。由于每則問答的長短不一,故每卷的問答數(shù)量不定,編卷時或只求在文本體量上達到大致平衡。如卷二雖只有26則,但每則問答較長,與卷一40則問答在文本體量上相去未遠。唯有卷三明顯少于其他三卷。對比來看,“道光本”分卷如下:卷一,115則;卷二,88則;卷三,113則;卷四,159則。再計算簡本各卷問答數(shù)占“道光本”的百分比,可得表1。

        表1 簡、繁本《暨陽答問》各卷問答數(shù)及簡占繁百分比

        由表1可見,卷三刪去的比重最多,保留的內(nèi)容甚至還不到各卷平均值(31%)的一半,當有其特殊性。蔣彤在《序》中說:“迨己亥、庚子間,夫子衰且病,言語氣息時若不屬者,故所論益少。私有所得,輒敷陳暢言于其前,其合則頷之,不合則默不應也?!盵8]276蔣氏專研《喪服》,而卷三多是蔣彤“敷陳暢言”,闡發(fā)自己對禮制尤其是《喪服》的看法。卷三中與《儀禮》相涉的有33則問答,約占整卷的30%,而與之關系密切者如《禮記》,以及相關的義理討論等又有數(shù)條。這些以蔣彤為主且大量討論禮制、義理的問答,在簡本中多被刪去。這樣一來,卷三的體量便大大減少。

        其次,“去蕪”或是對觸犯時忌的問答加以芟夷,以避免爭議。《暨陽答問》中多有論及時事處,其中不乏尖銳者,如“我看天下大勢如此,似不能久,必須改換局樣,方可過下去”一則,批評時政可謂直白??蛇€有一些批評在簡本中被刪去,如:

        問:“改換局樣,必遭殺戮?!痹唬骸肮倘?,周之末、唐宋之末、元明之末,原似經(jīng)一小混沌,方能安頓一時。今風氣已壞到極處,再壞亦壞不去?!盵8]407

        李兆洛評價當時社會風氣,似已知曉自己身處王朝末世,雖然明智,但不合時宜。對這種觸犯時忌的問答進行“改造”,并非都是刪去整個問答,也可能截取部分,如簡本中有這樣一則:

        本朝國史雖流布中外,而臨文則事實不宜使用。留中札子,人家亦不敢刻,如洪稚存《與成親王書》。[8]416

        此語看似已完結,但在繁本中,后面還有很長一段:

        ?;实垭m說他好,然終不敢刻,故此書亦少傳本?!懊鲃t不然,國史雖無一字傳出,而文章中舊事盡管用,時事盡管說,絕無避忌。言事之疏乍上,便刊板傳布,諭旨未下,而天下已莫不知……大抵前明風氣,人人可開得口,是好處,亦是壞處?!璠8]417

        將“前明”與“本朝”相提并論,并在有意無意中流露出對當下避忌時事、“人人開不得口”的不滿,可謂大膽,此條可作為清代嘉道文人心態(tài)史研究的重要史料。簡本中雖保留了部分李兆洛對時政的看法,但過于敏感的評論到底還是被刪去。當然,除了時政,部分涉及先賢、佛老內(nèi)容的刪減,也可作類似的考量,如李兆洛批評朱熹與二氏道:

        朱子說“一旦豁然貫通”是欺人語。學者做一點,便得一點明白,逐漸積累,逐漸貫通?!吨杏埂匪^“其次致曲,曲能有誠”,孟子所謂“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那有“一旦豁然”之理?是便是參禪家頓悟法門了。[8]356

        潤庵曰:“使二氏遇孔子,當在弟子之列否?”曰:“二氏遇孔子,總不能越其范圍,必不敢與掘強。天下可無二氏,不可無孔子,無孔子則一日不能度。二氏虛而孔子實,虛無用而實有用,所謂實處住也?!盵8]496

        李兆洛雖非對前儒、二氏進行猛烈的抨擊,但這些議論多少會引起時人爭議??墒?,一經(jīng)刪減,李兆洛對時局、人物等進行的議論也難免會被“斷章取義”。

        再者,偏頗謬妄、異想天開的問答也被刪去?!暗拦獗尽弊罱咏Y彤稿本,自然也更能真實還原師生間的對話。李兆洛雖被稱作“通儒”,但終究有他所不能理解的事物,他和弟子的某些對話,亦可說是“異想天開”:

        問:“星河何以得流?”曰:“流星不在恒星之數(shù),蓋是地上的火氣凝結,上現(xiàn)于天者。故惟夏、秋有之,春、冬則不見。史家載隕星事,謂初隕時如火熱不可近,既變?yōu)槭孕菫槭?,皆誕不可信?!盵8]398-399

        李兆洛嘲笑史家對流星的見解,而他自己的想法其實也囿于時代所限。不過,他也意識到自己的“無知”:

        問:“天地開辟,萬物始育,惟人生得最晚。”曰:“我亦如是想,言之恐駭人聽。天地初開,如一盆水置中庭,受天日夜之氣,便生無數(shù)細蟲。蟲出水,化而飛,形亦漸大,如蚊蠅之屬,乃化而為羽屬,乃化而有獸屬,如馬騾之類,而后生人?!盵8]400-401

        李氏認為自己的想法“言之恐駭人聽”,細細琢磨,或有自嘲意味。這樣的問答雖不乏奇思妙想,但終究于學無益,又不合常理,被刪去也在情理之中。然而,在《暨陽答問》中,有時連續(xù)數(shù)則問答討論一個主旨,可能是蔣氏將一次對話析成數(shù)則。如此一來,一有刪汰,便覺突兀。如在上引兩則問答之間,李氏還提出“非常之人,英爽之氣上見于天則為星”與“當混沌時,第一先必無水”等見解,前后實有內(nèi)在的邏輯關聯(lián)。這種關聯(lián)性在“道光本”中十分常見,簡本加以刪削,無疑造成了文本的割裂。

        以上總結的三種“去蕪取精”,乃據(jù)刪削內(nèi)容所作的推測。問答的刪減畢竟只是刪減者的主觀行為,內(nèi)容是否繁冗、觸忌、謬妄或偏頗,皆由刪減者一人判定?!稘h書·藝文志》總序言:“今刪其要,以備篇籍?!鳖亷煿抛⒃唬骸皠h去浮冗,取其指要也。”“刪”之一字,合訓“刪”“取”正反二義。如孔子刪《詩》,“刪”的同時即是“取”,這樣的字義邏輯在歷代文學選本中也行之有效,《暨陽答問》等“答問體”著述的刪減亦可如是考慮——刪汰問答即是存取問答,而被保留的部分當符合刪減者的學術理念與審美旨趣。因此,部分問答被刪去,未必便是內(nèi)容本身存在問題,刪減者或有意、或無意的個人表達,當是刪減行為最初的驅動因素。

        《暨陽答問序》中提到,李兆洛晚年對蔣彤的見解,“其合則頷之,不合則默不應也”。刪減者對一些問答的剔刪,正是他對“道光本”(或其他版本)中的“不合”所做出的一種“默不應”。這種“不合”可能是上述提及的幾種“去蕪取精”,也可能在其之外。但無論如何,刪減者通過摘選文本,重構了《暨陽答問》的文本秩序,進而在新的文本——簡本《暨陽答問》中,將自己的理念、喜好傳達給讀者。當然,在此過程中,問答精華的流失以及文本的割裂不可避免。

        綜上可知,“道光本”《暨陽答問》被刪去的70%,雖有一些存在繁冗、虛妄、偏頗等問題,但依舊有重要的學術價值。如:了解蔣彤對《喪服》等禮制的研究,重現(xiàn)李兆洛的書院教學活動;更為真實、全面地呈現(xiàn)李兆洛對人物、著作乃至時局等所進行的評價,補充他在暨陽書院期間的各種學術見解;還原文本的真實面貌,彌縫簡本“文本的斷裂”,等等。此外,某些問答還能反映人物的真實性格,為今日研究提供新材料。

        在《先師小德錄》及其他傳狀材料中,李兆洛通常是以一個溫柔敦厚的長者形象出現(xiàn),對弟子較為寬容。然而,在簡本中被刪去的這則問答卻表現(xiàn)出他對學生嚴厲的一面:

        繆子欽問:“《中庸》注‘心存理得’,‘心存’似在前?!狈蜃釉唬骸坝泻蜗群螅刻烀^性,性即理,心亦是理,何必分?”問:“大德、小德似有偏全?!狈蜃釉唬骸坝泻纹??……”問:“禮似小而樂似大?!狈蜃釉唬骸坝泻未笮??”……汝所云大小、先后、內(nèi)外,都是蒙語,不知汝病根中在何處,數(shù)年不在此,抑至于是。我有入骨入髓語與汝說:……宋冕之只講究天文,與時文絕不相關,我甚喜悅;汝如今看《大全》,看《講章》,將‘仁’‘義’等字糾纏不清。我痛恨《大全》《講章》,汝偏要看他。前明講道學者,見人輒將兩手作太極圖樣子……太極圈兒大,先生帽子高,汝將來即是此等惡習。我總將不明白事體做到他明白,汝偏將甚明白道理講到他不明白。”[8]499-502

        此段文字中,李兆洛對弟子進行了嚴肅的批評:“都是蒙語,不知汝病根中在何處”,“我痛恨《大全》《講章》,汝偏要看他”,“汝將來即是此等惡習”,雖只寥寥數(shù)語,卻能感受到李氏對道學家的強烈排斥與對弟子的極度不滿。作為“通儒”的李兆洛,形象已被后人逐步“儒雅化”,但他與孔子一樣,遇到不成器的學生便加以斥責,有嚴厲的一面。若沒有繁本中的這條問答,恐怕今日更是無法全面了解他的真實性情。

        因此,無論是考慮文獻版本價值還是學術價值,道光二十二年活字本《暨陽答問》都比所謂“較有精神”的簡本更重要,在整理、研究《暨陽答問》時,當以“道光本”為主。至于簡本,則需關注它所呈現(xiàn)的文本刪削問題,其為“答問體”刪潤現(xiàn)象中的一個層面,對此,將在余論中進一步展開。

        三、別集外的視角:《暨陽答問》中的詩文討論

        除書院山長身份外,李兆洛作為文學大家,其詩文觀等須予以關注?!暗拦獗尽陛^簡本多330則問答,其中不少與文學相關,如書院師生對文人及其作品的討論,以及對《易》《左》《論》《孟》等儒家經(jīng)典進行的文法分析。以往研究李兆洛的文學觀,除利用他所編纂的《駢體文鈔》外,大多聚焦于其別集中《駢體文鈔序》與《答莊卿珊書》等文章。因此,藉助“道光本”《暨陽答問》,不僅能印證已有的研究成果,還可對之進行較為豐富的補充,并從文學研究的角度進一步呈現(xiàn)書院答問的文化價值。

        《暨陽答問》中有37則問答涉及李氏的詩學觀、古文觀等。①(8)①按,簡本《暨陽答問》涉及文學的只有14則問答(文法討論除外),約為繁本的三分之一,故以下所用皆為“道光本”。首先是詩,蔣彤在《先師小德錄》中言:

        (李兆洛)不勸人學詩,以其無實益也。有所酬應則為之,不自尋題目。毛休復自負其詩過于文,夫子終以為文逾于詩也。[6]252

        從這段文字中可得到兩條信息:一、李兆洛不鼓勵弟子作詩,認為無益于學,不如作文;二、李氏并非不作詩,但他創(chuàng)作往往是為了酬應。李兆洛為何持如此詩學觀?在《暨陽答問》中,有6則問答與詩有關,可與此段文字相參照。

        夫子謂門人曰:“……詩賦是時下子弟惡習,自以為工,實不直識者一哂。詩賦須有性情、學問,方可做得?!盵8]541

        可知李兆洛“不勸人作詩”,有兩方面的原因:一是作詩需出于真性情,因此勉強不得;二是作詩要以學問為基,需日積月累。須注意,“性情”與“學問”正是乾嘉以還詩壇標舉的兩個核心詩學主張,蔣寅在《清代詩學史(第二卷)》中充分討論了乾嘉時期詩歌創(chuàng)作中的“學問”與“性情”取向,并指出“性情與學問的沖突,其實是人類文學活動中的一個普遍問題”[9]34。由此可見,李兆洛的詩學傾向,或受時代潮流影響。李氏雖不專尊某代詩文,但或許在他心中,唐詩更能體現(xiàn)所謂的“性情”與“學問”,其中尤以杜詩為最:

        問:“杜、韓二公晚年之作尤奇,生文硬字,并造化自然?!毕壬唬骸按司痴娌豢傻?,此由其小學精深故也,工部尤勝?!盵8]513

        問:“韓詩終不及杜詩之正?!痹唬骸绊n公學問大,不能不隨處發(fā)露?!盵8]513-514

        李、杜詩,非天分高者學不得,恐入淺率一路??错n昌黎及李義山集,便知詩固不易做,非可隨口唱出者。套《文選》作面子詩,總可看得。次之庶幾晚唐。[8]395

        李氏欣賞杜甫的詩,是因他在“小學精深”的基礎上達到“造化自然”之境,這更是在“學”(學問)、“情”(性情)之外,提出了“才”(天分)的要求。三者需在一定程度上達到平衡,如“學”過盛,便可能像韓愈一樣“失正”。李兆洛對詩才極為看重,在他心中,李、杜天賦極高,造化自然,常人難以企及;韓、李的詩尚有跡可循,但學之依然不易。時人爭相做詩,不過蹈襲前人,才力不足,更無“性情”與“學問”可言。李兆洛說自己“惟頗嗜佳句,而苦不善詩”[10]411,他不以詩為己業(yè),想來也考慮到自己的天賦。因此,“才”“學”“情”,或可視為李氏詩學觀的立鼎三足。

        當然,才華橫溢者畢竟少數(shù),對于普通人而言,利用《文選》,即可套作“面子詩”。李兆洛指出《文選》對后世的深遠影響,但不僅是詩,文章亦是如此:

        《文選》用虛字眼處,總與后人不同。精熟之,非止利于詩賦,并甚利于八股。若論文章,六朝為盛。東坡謂昌黎“文起八代之衰”,此言殊不可信。[8]296

        陽湖派對六朝文、唐宋文的看法與桐城迥異,學界已有較充分的討論,曹虹指出:“他們(按:陽湖派)尊重《文選》傳統(tǒng),不廢駢體,深得辭賦駢文之翰藻的浸潤……桐城派尊古文為正宗,桐城古文是從歸有光直接唐宋古文而上接秦漢,六朝則不在這個文統(tǒng)之內(nèi)?!盵11]94-95而藉由此則問答,亦可見李兆洛對韓愈文章觀念及其宗主地位的質疑。《暨陽答問》中有8則問答涉及韓愈。一方面,因韓氏排斥六朝駢儷,卻空于“說理”,“立古文之名,變古文之法”[11]211,故李兆洛否認所謂“文起八代之衰”:

        唐初猶有六朝風味,至昌黎公便說理,說理便空。吾謂昌黎特辟一條容易路與后人走。[8]320

        韓文筆力天縱,善會欺人,所謂晉楚之兵,以無道行之,亦足畏也。如《送溫處士序》《送楊少尹序》,評家欽為至寶,其所謂“伯樂一過冀北之野而馬群遂空,不知城門外送者幾人”云云,不知說甚么話,到底有何好處,自是英雄欺人處。[8]395-396

        唐初、六朝的駢儷文風為李兆洛所偏好,這正見桐城派與陽湖派的不同。此處的“說理”“欺人”,指的是韓愈重“說理”輕“達意”:“裝頭安腳,故作扭捏,便有心所不欲言而不得不言,心所欲言而不能言者,唐宋八家之文已往往犯此病。”[8]515后人一旦學習韓愈此法,“能文之家汗牛充棟,而實無一語可存”[8]515,不僅無內(nèi)容,還無形式之美。因此在李兆洛看來,“說理”之文的規(guī)范當屬秦漢文:“只就事論事,言盡即止,此秦、漢人之文所以直上直下,磊磊落落也?!盵8]515如此一來,“便可自抒所得,不蹈襲前人,不附會今人,理足、氣足、意足,即不謂之文不得矣”[8]515。

        李兆洛推崇秦漢、六朝文,似與桐城派以唐宋古文為尊的文章觀念針鋒相對。但另一方面,《暨陽答問》中也提到韓愈“筆力天縱”,這是韓文長處:

        “自古為文,司馬子長、韓退之二人,縱筆所之莫可當?!眴枺骸安韫铰孤挂率?,其一股如龍如虬之氣,到老不耗散,是何神通?大都由其志向于道,故其真氣彌漫,世故百折之而不撓敗也。”曰:“然?!眴枺骸安栉鸟{空為之者雖奇,而尚有蹤跡可尋;其議事諸篇,文完義明,真不可增減一字。嚴簡如班《書》,旨趣宏亮則過之,此乃是學問得來。”曰:“然?!盵8]512-513

        韓愈何以“縱筆莫當”?在于他“志向于道”并有深厚的學問功底。李兆洛雖批評韓愈空于“說理”,但也十分欣賞他為文的氣勢與文字嚴簡、旨趣宏亮,未必完全不合所謂的“理足、氣足、意足”。因此,李兆洛批評韓愈,與其說是“破他”,不如說是“立己”,他并非要徹底否定桐城文或唐宋文,而是希望藉以傳達他的古文理念。

        那么,李兆洛的古文理念具體是什么,他又是否將此理念融入書院的教學實踐,可參考他如何教導弟子寫作古文:

        學古文大約有二種:根柢充足,時有過當不合法處,是為里打出;根柢不足,作法不差,是為外打入。我教人作古文,初不拘拘呆法。隨他去說,尚恐說不出甚么;放縱之極而后約以法律,未晚也?!璠8]391-398

        李兆洛提出學古文要同時在意“根柢”與“作法”?!白鞣ā奔粗笇懽鞯囊?guī)范、章法與技巧,卻不必急于一時,所謂“初學古文者,切弗安排腔套,有意吸張”[8]515;相較而言,“根柢”更為重要,這與作文者的學問、閱歷息息相關。

        問:“近聞生甫先生講古文法,極精密,一字一句,必有安頓道理。然素聞夫子論古文以載道,非技術之比,學問足,見識大,暢所欲言,是為至文。”夫子曰:“是也?!盵8]473

        問:“今學古文者實處似太少。”曰:“實處固不可無。震川、望溪文實處甚少,只緣做官時少,故閱歷不多,于事理只虛描個樣子。究竟結實處亦何可少,古文非技也,若只調(diào)弄虛機,拘守死法,何以為古文?又何以古文為?”[8]397

        若古文創(chuàng)作一味講技法、規(guī)矩,而無閱歷、不求以學問為根柢,則寫不出好文章。李兆洛評價汪琬、魏禧的文章道:“是時無人留意古文,顧亭林、閻百詩輩,但講考據(jù)。然亭林文,視汪、魏到底有本原?!盵8]527-528顧炎武作為學者,他的文章并非古文典范,但因講究實學,文章反比專做古文的汪、魏二人更有味道。因此,在李兆洛看來,要作上等的古文,必以學問為先、閱歷為基,方能穩(wěn)定根本;進而學習文章的章法與寫作技法,自然事半功倍。李兆洛在暨陽書院期間,不急于催促弟子作文,而讓他們學習天文、歷算等實學,并與之談論時政,正是以學問、閱歷為基的教育實踐。

        至此可知,在李氏看來,古文創(chuàng)作首先立足學問,進而精煉文字、摹習章法,在追求氣勢與意旨的同時不斥駢偶,兼該形式之美。

        四、余論

        常州府在清代學術史、文學史上占有特殊而重要的地位。武進、陽湖地區(qū)的張惠言、張琦開常州詞派,李兆洛、惲敬等開陽湖文派,莊存與、莊述祖等開今文經(jīng)學派,隱約有經(jīng)、文、詞博雅貫通之勢。相較之下,江陰在學術、文學領域的成就難與武、陽相提并論。然而,它卻因獨特的地理位置,成為江蘇學政衙署所在,獲得絕佳的政治文化資本,幾可視為全省的文化教育中心。在李兆洛的教育、引導下,位處江陰的暨陽書院人才輩出。宋代以降,書院以培育科舉人才為主,但從《暨陽答問》的內(nèi)容來看,暨陽書院別具一格。李兆洛以“通儒”名世,他的“通脫”不僅限于學術研究及文學觀念,還有他的教育實踐。暨陽書院的最大特點,便是十分重視實學。除蔣彤專研《喪服》外,弟子宋景昌工于天文、歷數(shù),滄瀛致力于樸學校勘,繆尚誥精通六書、音韻,吳咨擅書法、繪畫及金石之學?!遏哧柎饐枴穾缀鯚o所不包,正緣于此。

        書院弟子不泥于讀書作文,賴于李兆洛通達的學術視野。劉聲木曾將李兆洛及其弟子群體納入桐城譜系之中,這一行為是否妥當,尚可商榷;但他這一舉措無疑是一步妙招,利于“桐城學派”的建構。那么,從陽湖派的視角來看,這一群體又何嘗不是一支有生力量。曹虹在《陽湖文派研究》中指出,常州文士崇尚實學,如洪亮吉及其后人精于地志,張琦研習兵、醫(yī)、刑法等,可知李兆洛對實學的重視實是淵源有自。如此一來,李氏在暨陽書院所培養(yǎng)的弟子群體,自然也可被納入陽湖譜系之中。他們在創(chuàng)作文章的同時,不失對實學的熱衷,這也成為陽湖派的重要特質。清代東南地域文化的獨特性與豐富性,也藉《暨陽答問》得到了進一步呈現(xiàn)。

        《暨陽答問》的版本源流情況與其所代表的清代書院答問的學術、文學價值已揭橥如上,但仍有一個問題值得探討,即以《暨陽答問》為代表的“答問體”著述中常見的刪潤現(xiàn)象。

        “答問體”的刪潤其實可分作兩個層次:記錄者的刪潤行為與流傳過程中的刪改現(xiàn)象。后者較為直觀易見,并在前文已有討論,如本文第二節(jié)指出,“刪”即“選”,簡本的制造者通過刪選《暨陽答問》來表達自己的學術理念與審美旨趣;今見“北大鈔本”雖是繁本,但其用尖圈標注,亦體現(xiàn)明顯的刪削意圖,表明《暨陽答問》具有一定的文本開放性。相較之下,前者即記錄者的刪潤,常常被人忽視或“視而不見”。

        除繆荃孫等人外,《暨陽答問》還有一個隱蔽的文本干預者,即問答的記錄人蔣彤。《暨陽答問序》言:“(蔣彤)乃取前所錄,略為刪潤,公諸世之學者?!钡?,此處的“刪潤”,已是他第二次對文本進行處理。

        《答問》中的對話多為蔣彤發(fā)問,李兆洛回應;也有較多是李氏自己的見解與評論;而有42則問答涉及他人,如李兆洛的朋友及其他弟子。就文本所見,蔣彤并未參與這42場對話,那他為何會記錄它們,又是如何記錄的?蔣彤在書院受教近20年,若記下所有的師生、師友問答,則數(shù)量遠不止現(xiàn)在所見。因此,蔣氏或只記錄了自己在場時其他人與李兆洛的對談;而這些對話在匯錄成文本時,受形式與內(nèi)容所限,不得不加以重新組織與梳理。同時,問答的條例清晰,語言更近書面語。在從口語到文本的過程中,想必也經(jīng)過一定的修潤。

        由此可知,蔣振聲在《后敘》中將此書的“版權”歸于蔣彤,并非毫無道理。簡本《暨陽答問》的制造者只能對所見文本進行刪削,而蔣彤卻直接影響文本的面世形態(tài)??v覽《答問》,李氏極少對蔣的見解做出否定,更未表現(xiàn)出如對繆子欽一樣的嚴厲態(tài)度。蔣彤雖稱高足弟子,但也存在這樣的可能:蔣氏通過镕裁文本,選擇性地向世人呈現(xiàn)師生間的對話,換言之,蔣彤在這一文本場域中擁有重要的話語權。

        眾所周知,宰我在《論語》中形象不佳,總為孔子批評;但同列“言語科”,他卻排在子貢之前,《論語》中的“宰我”形象或為他人所構建。類似的還有朱熹,從《朱子語錄》到《朱子語類》,他的言談對話也幾經(jīng)弟子刪減與重新分類,《四庫全書總目》中道:

        《靖德目錄》后記有曰:“朱子嘗言《論語》后十篇不及前,六言六蔽,不似圣人法語。是孔門所記猶可疑,而況后之書乎?”觀其所言,則今他書間傳朱子之語而不見于《語類》者,蓋由靖德之刪削。[12]782

        可知蔣彤對老師所言進行刪潤的行為,實是《論語》以降,包括《朱子語類》等“語錄體”“答問體”著述中一脈相承的“傳統(tǒng)”。此外,書中又多有蔣彤的“敷陳暢言”,他的學術理念也在《答問》中藉以構建并傳達后世??梢娫凇遏哧柎饐枴返奈谋緢鲇蛑?,蔣彤的話語影響極大,也只有意識到他的影響,才能在此書的基礎上較為客觀地審視李兆洛的學術與教育理念等。不僅是《暨陽答問》,在對《論語》《朱子語類》《起鳳書院答問》等“答問體”文獻進行研究時,亦須作此層面的思考。

        書院可與一時之學術、一地之風氣達成互動。暨陽書院以發(fā)達的實學著稱,并可視為陽湖派的重要傳續(xù)?!遏哧柎饐枴纷鳛橹匾臅翰牧希匀恢档迷偃龑徱?,以期深入了解清代書院背后的學術與文化世界;其版本流衍過程中出現(xiàn)的文本刪削問題,為考察“答問體”著述的刪潤現(xiàn)象提供了新的視角;而書院答問在清代文史研究領域中的文獻價值與文化意義,也得到了充分的展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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