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德華
我們一家人開著車奔馳在高速路上,妻子看了看前方對兒女說,“快打電話給你們爺爺奶奶,就說我們在高速上,過兩個小時就到老家了。”
兒女給我父母打著電話,妻子輕聲對我說道,“老公,開車?yán)郯?,要不讓兒子開會兒?!?/p>
我看了妻子一下說,“媳婦,回老家怎么會累呢,放首歌聽聽吧?!逼拮影磩娱_關(guān),歌曲《我的父親母親》飄蕩在車內(nèi)。一家人不斷輪流地接到我父親、母親打來的電話,詢問走到哪兒了,讓開車慢點,給我們說別在外邊吃飯飯,家里都做好飯了。
終于回到老家了,父親和母親早已站在家門口等著我們,車還沒停穩(wěn),母親就走到車旁說道,“你們走了這么久,早已都餓了吧,快回家,我給你們搟的面條,先吃飯?!?/p>
父親迎過來,我打開車后備箱說,“這是我買的年貨,給您和我媽買的衣服?!?/p>
“家里啥都買了,你又花錢買這么多。你們趕緊回家吃飯,我來拿?!备赣H邊說邊拿東西。
吃著母親做的手搟面,依然是小時候的味道,母親給我們添完菜說,“我把你們住的屋都打掃過了,被子也都曬了,你們也累了,吃完飯早點歇著?!?/p>
吃完飯,和父母說了會兒話,我和妻子便進(jìn)屋休息,開開門的那一刻,我的眼前一亮,兩年多沒回來了,屋子里地板干凈如新,空調(diào)靜靜的吹著暖風(fēng),桌子和沙發(fā)異常的干凈,妻子掀開被子說道,“真暖啊,咱媽還給咱鋪了電熱毯。”
我的眼睛濕潤了,對妻子說,“咱父母都七十多的人了,以后咱再忙,都要?;丶遗闩愀改浮!?/p>
妻子點點頭說,“老公,我懂?!?/p>
清晨,睡的正香,被院子里輕微的聲音給驚醒了,我和妻子穿上睡衣開開門一看,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雪花像千萬只蝴蝶漫天飛舞著,父親和母親在清掃著院子里厚厚的積雪,頭上落滿了雪花,我趕緊走到院子接過母親手里的鐵锨說,“媽,您和我爹回屋歇著吧,我來?!?/p>
母親一只手抖動著頭上的雪花說,“你們咋不多睡會兒,我們掃雪把你們吵醒了吧,天冷,別感冒了,火上熬著紅薯稀飯,我再做幾張你們愛吃的蔥花餅,涼拌一盤熱豆腐。喊喊孩子們一會兒吃飯。”
吃完早飯,我和父親和母親拉了會兒家常,我站起身說,“媽,您一會兒給我理理發(fā)吧,頭發(fā)太長了。”
母親看著我說,“華,你整天在外邊見的人多,我怕理不好,你還是去咱鎮(zhèn)上的理發(fā)店里吧?!?/p>
父親接話道,“你媽媽的眼睛也花了?!?/p>
打量著眼前已是滿頭白發(fā)的父親和母親,發(fā)現(xiàn)父母的背駝了不少,也瘦了很多,我的心猛地震顫了一下,父母慢慢的老了,以后該好好陪陪父母了。
我坐到母親的身邊說,“媽,我從懂事到上大學(xué),穿的衣服都是您給我做的,也都是您給我理的發(fā),想想真是幸福?!?/p>
母親開心的笑起來說,“你上小學(xué)的時候還聽話,到了初中就不聽話了,說我理不好,嚷著要去理發(fā)店理那個啥。”
“明星頭,爆炸款發(fā)型。”我搶著說道。
媽媽開心地說道,“你和我趕集回家的路上,背著我偷偷到了理發(fā)店把頭發(fā)燙了,理了個啥明星頭,回來還讓你父親數(shù)落了半天?!?/p>
父親從抽屜和柜子里翻出了已經(jīng)生銹的推剪、擴(kuò)剪和木梳說,“這都放了多少年了,都生銹了?!?/p>
我接過父親手中的推剪和木梳,看了又看,遞給妻子說,“媳婦,把它們珍藏好了?!?/p>
我站起身對父母說,“爸、媽,我出去一下,一會兒就回來了。”
我和妻子告別站在家門口的父母,開車走在雪地上,妻子說,“老公,走雪路,開慢點?!?/p>
我看妻子一眼說,“媳婦,你說的對,咱爸今天一早就讓我把輪胎防滑鏈給裝上了?!?/p>
太陽出來了,路上的雪慢慢開始融化,妻子忽然說道,“老公,你給我說說咱爸媽年輕的故事唄。”
我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思緒回到了幾十年前……
經(jīng)媒人介紹,父親和母親相遇了。風(fēng)華正茂的父親是村上的一名民辦教師,母親是一名戲曲演員,年輕美貌、聰明伶俐,活潑可愛的母親讓父親沉醉;父親英俊、善良又正直,讓母親深愛。他們很快就沉浸在甜蜜的愛河中,婚后的父母是幸福的。
那個時代里,所有年輕人一樣,沐浴著時代的陽光雨露,積極工作,努力生活著,幾年后,家中相繼添了我們兄妹三個,父親和母親無微不至的照顧我們,呵護(hù)著我們。
那時日子雖然苦了些,有時候還吃不飽,記得我姥爺時不時會走幾里路,背著一小袋白面往我們送,臨走還會給我母親幾塊錢做為接濟(jì)。但我們一家人還是其樂融融的。
為了養(yǎng)活我們一家五口人,父親白天在學(xué)校努力工作,趁閑暇時間便帶我們兄妹三個砍柴、種菜、菜山藥,母親是村里的婦女大隊長,工作之余,她會給村里的父老鄉(xiāng)親無償剪裁衣服,說媒什么的,非常有人緣。
我記憶中最深刻的就是父親每次回到家里,就會拿出母親為他縫制的旱煙包,旱煙包上繡著一朵紅色的梅花,也許與我母親名字有關(guān)吧,我母親叫松梅,父親拿出一疊裁好的長方形紙片,先是握個折,從旱煙包里掏出一些揉碎的旱煙片攤勻,在手里擰上兩圈,伸出舌頭一粘,一根自制煙卷算是成了,父親掏出火柴點上煙,美美地吸起來。
父親工作之余,拿上鐮刀和繩子到山上去砍殺荊條,背回家后把荊條編成四方耙子,曬干后用獨輪車推到離家?guī)桌锫返拿旱V上賣些錢,回來給我們兄妹幾個買些油條、包子等好吃的。母親只要閑下來,就會拿起弄好麥桿調(diào)掐辮子,不一會兒功夫就會掐很長很長的麥稈辮子,掐好后掛在屋里的墻上,積攢的多了,就把麥稈辮子拿出來賣給上門收購辮子的人,換些錢補(bǔ)貼家用。
就這樣,在清苦而不乏快樂的生活中,我們兄妹漸漸的長大,父親轉(zhuǎn)成了公辦教師,當(dāng)起了學(xué)校校長,我當(dāng)了兵,轉(zhuǎn)業(yè)回到地方先是到了日報社工作,后來又到電視臺當(dāng)了干部,最后又創(chuàng)辦了自己的公司,弟弟依靠開大車的本領(lǐng)搞運輸,妹妹大學(xué)畢業(yè)后當(dāng)了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
隨著時光的流失,父親和母親漸漸地老了,但老了的父親和母親卻更恩愛了。他們肩并肩的徜徉在家院里;他們一起去田間地頭勞動;他們一起喂雞喂豬;他們一起做飯;他們一起去看戲;他們一起刷抖音拍抖音;他們恩愛和睦的情景就是一道美麗的夕陽紅。
我和妻子說著說著就到了家門口,下了車,妻子挎著我的胳膊走進(jìn)院子,父親母親迎了出來,母親說,“我和你爸剛從家門口回來,就覺著你們趕回來了,趕緊進(jìn)屋吧,外邊涼。”
兒女們也跟了過來,我們一家人進(jìn)了堂屋坐下,母親說道,“你兄弟一會兒就回來了,你妹小妞聽說你們回來了,明天學(xué)校放假就回來看你們?!?/p>
我高興地應(yīng)著,讓妻子把我買的推剪、擴(kuò)剪和木梳拿了出來,我雙手遞給母親說,“媽,你給我理發(fā)吧?!?/p>
母親看著我很久沒說話,父親說,“你就給孩子理吧?!?/p>
我兒子也站起來說,“奶,您給我爸理發(fā),也得給我理發(fā)?!?/p>
母親說道,“那好,我給你理發(fā),你可別嫌我理的不好看?!?/p>
“媽,說啥呢,您理的發(fā)型最好看?!蔽艺f完便坐在凳子上,期待著母親給我理發(fā)。
父親把老花鏡遞給母親,母親戴眼鏡,把我買的斗篷給我圍好,拿起木梳梳著長發(fā)用擴(kuò)剪先是“咔嚓咔嚓”地剪了一會兒,又拿起推剪剪了起來,兒女們高呼著,“奶奶太棒了!奶奶太棒了!”
我閉著眼睛,聽著推剪的咔嚓咔嚓聲,一顆心仿佛又飛回到了孩童的那個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