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瑞涵

一、倉單質押的法律風險

倉單作為一種融資方式，其基本的交易模式是由保管人開具倉單給存貨人，存貨人背書轉讓倉單，或將倉單出質。隨著倉單交易的專業(yè)化規(guī)范化進程的推進，逐漸產生了大型的交易所對倉單交易進行更加規(guī)范、專業(yè)的管理，形成了一種流通性更強、信用程度更高、內容與格式更加規(guī)范的倉單，并在發(fā)展中逐步被行業(yè)所認可，形成了現(xiàn)在所謂的“標準倉單”。由于交易所及其服務對象十分有限，并不是所有的倉單都可以納入標準倉單的范圍，故而實踐中還有一大部分發(fā)生法律爭議的倉單被稱為“非標準倉單”。而之所以作這一區(qū)分，是因為標準倉單質押的法律風險與非標準倉單質押的法律風險是截然不同的，有必要分而述之。

（一）標準倉單質押的法律風險

標準倉單，是特指由大連商品交易所（以下簡稱“大連交易所”）、鄭州商品交易所（以下簡稱“鄭州交易所”）或上海期貨交易所（以下簡稱“上海交易所”）制定的，在交易所指定交割倉庫在完成入庫商品驗收、確認合格后簽發(fā)給貨主并在交易所注冊，可在交易所流通的實物提貨憑證。①而標準倉單又可以依倉儲物的不同分為倉庫標準倉單與廠庫標準倉單，廠庫標準倉單的適用范圍十分有限，在實踐中還沒有針對廠庫標準倉單的專門規(guī)定。因此在本部分的討論中，標準倉單僅指倉庫標準倉單。

電子倉單的出現(xiàn)給倉單制度帶來了巨大的變化，其不僅僅是倉單的表現(xiàn)形式從紙質化到電子化的變更，更代表了有關于倉單的生成、轉移、變更、注銷、鎖定、凍結和設立擔保等一系列運作，皆于電子倉單管理系統(tǒng)上進行。也就是說，這一系統(tǒng)要承擔著數據儲存、更新與監(jiān)控等工作。電子倉單的工作流程十分清晰：首先輸入倉單的詳細信息（倉單編號、貨物名稱、貨物種類、貨物數量等），平臺即生成電子倉單，并同時向電子倉單持有人（存貨人，即出質人）核對信息，倉單持有人確認信息之后，平臺發(fā)送電子倉單至倉庫（保管人）與電子倉單持有人（存貨人），電子倉單即發(fā)布完成。而電子倉單質押的實現(xiàn)流程中，電子倉單的持有人（質權人銀行）具有對倉單一切交易的決定權，即有關電子倉單的一切修改和變更都必須經過倉單持有人的同意，所以出質人如欲出售倉儲物，則需在平臺提交申請，平臺將其發(fā)送至倉單持有人處，由倉單持有人表示接受或拒絕，如果倉單持有人接受，則平臺向出質人、質權人、倉庫保管人發(fā)送確認通知，經確認后，倉庫保管人放貨，由此完成電子倉單質權的實現(xiàn)。

在這種電子倉單系統(tǒng)的運作下，我們則可以即從法律的角度，也從技術的每一環(huán)節(jié)的角度對標準倉單質押的法律風險進行審視：

1.質押登記效力存疑

標準倉單質押的一個主要特點是以電子形式存在。不同于傳統(tǒng)概念中的轉移紙質倉單的質押方式，標準倉單在標準倉單管理系統(tǒng)中生成以后即以電子形式存在，這也就使得標準倉單質押不能歸屬于《民法典擔保制度司法解釋》第59條第1款中所述的“交付即設立”的倉單質押，而屬于后一分句中的“沒有權利憑證的倉單”之質押。雖然電子倉單在操作過程中也存在“電子交付”，例如在《欒川縣豫廣金屬冶煉有限責任公司等訴上海平欣資產管理有限公司等金融借款合同糾紛案》中，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認定西雙版納A股份有限公司將備注為“質押”的電子注冊倉單的系統(tǒng)截屏發(fā)送至深圳XX有限公司指定郵箱，自該截屏文件到達被上訴人指定郵箱之時，即完成了權利憑證的交付。那么，現(xiàn)行法規(guī)是否承認此種“交付”呢？筆者認為，司法解釋中顯然沒有采取這個意義的“交付”，否則就不會存在第59條第1款后半句的規(guī)定，但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則認為應當解釋成，電子倉單不僅需要交付，還需要在交易平臺進行登記。這種解釋方法明顯不符合司法解釋的規(guī)定，故不應予以采納。

對于沒有權利憑證的倉單之質權，于辦理出質登記時設立，而目前我國的倉單質押登記機構只有大連交易所、鄭州交易所和上海交易所，在此三大交易所辦理的質押登記是否具有質權發(fā)生的效力呢？換言之，這三大交易所是否具有辦理質押登記，并使得倉單質押設立并產生公示效力的資質呢？

通過分析其他擔保物權的登記機構，我們發(fā)現(xiàn)，作為擔保物權的登記機構起碼需要具有以下三個特點：（1）登記機構的法定性。這是登記機構需要具備的最基本條件，如果法律法規(guī)沒有授權給機構以登記的權力，那么即便這一登記在商事交易中已經十分普遍，其在法理上仍然具有不法性。例如，《應收賬款質押登記辦法》第二條明確規(guī)定由中國人民銀行負責辦理應收賬款質押登記，《動產抵押登記辦法》第二條明確規(guī)定縣級市場監(jiān)督管理部門是動產的法定登記機關，而卻沒有任何一個《辦法》給予三大交易所以倉單質押登記之授權；（2）登記機構的統(tǒng)一性。在現(xiàn)有法律規(guī)定的登記機構中，一般都會采取統(tǒng)一登記機構的表述，如《不動產登記暫行條例》中規(guī)定“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應當確定一個部門為本行政區(qū)域的不動產登記機構，負責不動產登記工作……不動產登記由不動產所在地的縣級人民政府不動產登記機構辦理；直轄市、設區(qū)的市人民政府可以確定本級不動產登記機構統(tǒng)一辦理所屬各區(qū)的不動產登記”等，這種規(guī)定不僅是為了管理的方便，更重要的是管理的規(guī)范與信息的統(tǒng)一。而我國現(xiàn)有的倉單質押的登記機構有三家，這三家交易所各自有自己的登記管理系統(tǒng)、管理辦法，例如上海交易所以電子倉單管理系統(tǒng)進行倉單質押的管理，鄭州交易所以凍結模式進行倉單質押的管理，這種不統(tǒng)一會導致倉單質押的設立處于混亂狀態(tài)，容易發(fā)生重復登記等各種問題；（3）登記內容的公開性。登記在沒有權利憑證的倉單質押設立中起到了公示的重要作用，登記內容必須為公眾所能知悉，如果公眾不能獲知倉單質押的登記信息，那么登記就形同虛設，沒有起到登記制度設立之初設想的維護交易安全與穩(wěn)定的作用。如前所述，三大交易所的服務范圍非常窄，且僅有上海交易所允許會員查詢登記信息，其余兩家的登記信息十分私密。

這樣一來，可見三大交易所并不是合法有效的倉單質押登記機構，其辦理的質押登記是否有效也是存疑的。但自2021年1月1日開始生效實施的《國務院關于實施動產和權利擔保統(tǒng)一登記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第二條、第三條，確定了將倉單質押納入動產和權利擔保統(tǒng)一登記的范圍，由當事人通過中國人民銀行征信中心（以下簡稱征信中心）動產融資統(tǒng)一登記公示系統(tǒng)自主辦理登記，似乎引入了征信中心這樣一個國家指定的登記中心。又但是，在筆者看來，《決定》并未說明這一登記的效力，我們也無法從條文中確定地解釋出征信中心登記的效力，更未指明不登記的后果?！稕Q定》第四條規(guī)定，征信中心不得開展事前審批性登記，這說明征信中心對倉單質押的登記至少并不會發(fā)生“未經登記的質押不發(fā)生效力”的情形，征信中心的登記只是事后的備案。如果這一結論成立，那么前述有關現(xiàn)存登記機構的資質導致質押登記效力存疑的問題，仍舊沒有得到解決。

如果我們回歸到法律規(guī)定，是否可以解釋出三大交易所辦理的登記的效力呢？《民法典擔保制度司法解釋》第63條第2句規(guī)定，當事人未在法定的登記機構依法進行登記，主張該擔保具有物權效力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三大交易所進行的質押登記并無法律授權，如此看來這一條似乎也可以否定三大交易所登記的效力。

2.標準倉單質押的規(guī)范不統(tǒng)一

三大交易所都有關于標準倉單的管理辦法。其中，大連交易所對倉單交易沒有專門的規(guī)范，倉單規(guī)范僅散見于《大連商品交易所交易規(guī)則》之中，僅對標準倉單的定義和分類進行了闡述；鄭州交易所對倉單交易有更為全面的規(guī)定，但沒有對倉單質押的規(guī)定。目前只有上海交易所對倉單質押有專章規(guī)定。

如前所述，不同的交易所對于標準倉單質押的規(guī)范相差甚遠。例如，上海交易所以電子倉單管理系統(tǒng)進行倉單質押管理，其質押登記流程為：首先，由出質人提出質押登記申請；其次，由指定的交割倉庫審查該申請；再次，由質權人確認質押登記申請；最后，由指定交割倉庫進行倉單質押登記。至此，銀行的質權設立。但依據鄭州交易所的規(guī)則，倉單質押并不采取登記制，而是凍結制，即標準倉單所代表的倉儲物被鄭州交易所凍結，以此限制存貨人對倉儲物的移轉。此種方式是否是真正意義上的倉單質押，頗有爭議。

3.銀行質權的實現(xiàn)依賴于受讓人

“禁止流質”的規(guī)定使得銀行與貸款申請人之間不能約定在申請人不償還債務時，銀行即獲得倉單的所有權，故目前實踐中銀行質權通常是由銀行、借款人以及標準倉單的受讓人之間簽訂協(xié)議，由受讓人支付受讓款，以此替借款人償還銀行貸款的方式實現(xiàn)。在這個過程中，銀行與受讓人之間建立了倉單買賣關系，銀行與申請人之間的擔保關系消滅，申請人償還貸款的義務轉移給了受讓人，故而銀行債權實現(xiàn)的風險也取決于受讓人——銀行無法實時監(jiān)控倉單的流轉情況，而只能依賴于交易所的監(jiān)管，一旦受讓人拒不履行償還貸款的義務，則銀行質權難以實現(xiàn)。②

（二）非標準倉單質押的法律風險

非標準倉單是實踐中更為常見的倉單形式，是指倉儲機構出具的，表明持有人對一定數量的倉儲物享有提取貨物的權利的憑證。與標準倉單相比，非標準倉單所依托的是倉儲機構的信用，因而與標準倉單相比，其信用度低、流動性差、規(guī)范性差，但正因非標準倉單低門檻，導致實踐中的倉單質押糾紛以非標準倉單居多，且非標準倉單并不是只被小型倉儲機構所采用，許多大宗貨物的倉單質押也依賴于非標準倉單（如青島港事件）。

1.倉單格式標準不明導致的法律風險

雖然國家標準委發(fā)布的《倉單要素與格式規(guī)范國家標準》于2014年開始實施，但實踐中格式不標準的倉單仍然存在。在倉單融資模式中，倉儲物首先要進入交割倉庫，由倉庫保管人向存貨人（出質人）開具入庫單，以作為對實際入庫數量的確認，并不具有提取倉儲物的功能。但實踐中還存在的情況是，個別物流公司在收取貨物后以入庫單代替有效的倉單，將其直接交付給存貨人。嚴格來講，入庫單持有人并不能向保管人主張?zhí)嶝浀臋嗬?，這就給質權的設立和實現(xiàn)帶來了法律風險。例如天津渤海商品交易所也從事倉單質押融資的業(yè)務，但只有關于交收倉庫管理的文件，沒有關于倉單質押的規(guī)范文件，且其他可查閱信息相對三大交易所來說較少，倉單業(yè)務開展并不規(guī)范。招商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天津分行、四川省川威集團有限公司金融借款合同糾紛一案中，可以發(fā)現(xiàn)渤交所既開具了《倉庫存貨憑證》，又開具了《倉庫提貨單》，前者為權屬憑證，后者為提貨憑證，這種權屬憑證與提貨憑證相分離的設計使得二者中的任何一份都不是一份標準的倉單，同時也使得這一融資過程面臨了巨大的風險。

非標準倉單也不僅僅局限于紙質形式，除前述提到的三大交易所出具的是標準的電子倉單外，實踐中還存在各互聯(lián)網公司、倉儲公司、銀行等推出的非標準的電子倉單（系統(tǒng)），造成了倉單融資的混亂。例如，天津渤海商品交易所、中儲與京東、阿里巴巴、平安銀行等都開發(fā)了電子倉單質押融資服務的系統(tǒng)，顯然這些公司是希望模仿三大交易所的倉單交易模式，這種運用了區(qū)塊鏈及物聯(lián)網技術追蹤大宗商品倉單的物流信息、庫存信息、交易信息和融資信息等全周期數據的方式，相較于紙質倉單無疑能夠使得各方對倉儲物的事實狀態(tài)和權屬狀態(tài)有更好的了解，但由于這些公司之間信息不互通、沒有形成公信力、信息不公開，故而在這些公司的電子平臺上進行倉單質押的效力具有更大的不確定性。

2.倉單內容不真實導致的法律風險

實務操作中，以銀行作為質權人為例，銀行往往只審查倉單的形式要件，而不去核查倉單上所記載的貨物數量、種類、品質等與實際的貨物數量、種類、品質等是否一致，這樣一來，如果銀行主張實現(xiàn)質權，應當以倉單為準還是倉儲物的實際情況為準則引發(fā)爭議。尤其當保管人與出質人實際為同一人，或出質人是倉庫的實際控制人，又或出質人與保管人有密切關聯(lián)時，質權人很難掌握倉儲物的實際情況、流轉及其設立擔保的情況。

3.實踐中倉儲物流轉給質權帶來的法律風險

出質人以倉單為銀行設立質權，是為了給銀行的債權提供擔保，從而獲得銀行的貸款以用于運營。通常來講，如果不允許倉儲物的流轉，那么出質人（債務人）無法正常開展生產經營，也就無法獲得利潤，更無法按時向銀行還款。故而實踐中的倉單質押往往采用一種類似于“浮動質押”的方式——只要倉儲物以市值總量不低于倉單上記載的市值總量的75%為限即可以自由流轉。這種方式雖然能夠給出質人的生產運營提供便利，但卻對現(xiàn)有的質押制度提出了挑戰(zhàn)。在我國的擔保制度下，無論是動產質權還是權利質權，質物必須是確定的——因為通常而言，質物在轉移了占有之后，出質人無法在擔保期間利用質物，而實務中倉單質押的做法顯然突破了這一限制，而更類似于動產浮動抵押的規(guī)則，可我國目前還沒有關于“浮動質押”的規(guī)定。那么，這種情況下，質權是否有效設立，甚至于這種擔保方式是否還能成為質押，也是存在爭議的。如果認為此時不成立倉單質押，則只能認定為倉儲物的抵押。

4.重復質押的法律風險

由于非標準倉單沒有統(tǒng)一的管理系統(tǒng)，其生成僅由保管人開具倉單交給出質人（存貨人）即可，倉庫內部管理規(guī)范的缺失使得倉單的出具不受控制，其質押成立的要件為交付，這種公示方式的公開性不強，常常會出現(xiàn)重復開單導致的重復質押的情形——即出質人既以倉單出質，又以倉儲物設立擔保，或保管人就同一批倉儲物向出質人開具多個倉單，出質人憑多份倉單設立質權的情況。

二、對倉單質押法律風險防范的前瞻性思考

面對倉單質押的亂象，有學者建議建議審慎開展倉單質押業(yè)務，僅接受期貨交易所、全國性倉儲機構、大型港口碼頭開具的倉單。③但筆者認為此種做法多有不妥：第一，非標準倉單質押在商事交易中已經廣泛應用，不能一刀切地禁止中小型倉儲機構開具倉單，否則既不利于商事交易的順利進行，也會將正在進行的非標準倉單質押陷入尷尬境地，故而我們的治理方向應當是引導和規(guī)范，而不是一味地禁止；第二，即便只承認期貨交易所、全國性倉儲機構與大型港口碼頭開具的倉單，還是無法解決我們前述分析過的，機構資質存在問題、機構系統(tǒng)之間信息不互通、機構間規(guī)范不一致的問題，因此我們要做的是將倉單質押在立法上予以完善，引入監(jiān)管，并根據倉單融資的特點有針對性地設置統(tǒng)一、規(guī)范的管理機制。

（一）通過立法明確倉單質押登記機構及登記效力

為了解決倉單質押登記機構沒有法律法規(guī)的授權、機構之間信息不互通、信息不公開的問題，應當首先在立法上賦予三大交易所做倉單質押登記的合法性，或在全國范圍內設立專門機構，或指定某一機構作為倉單質押的合法登記部門，以解決登記機構的資質問題。如前所述，征信中心已經被確定為倉單質押的登記機構，但登記的效力尚未明確，筆者認為，考慮到以倉單質押進行融資的必然是大宗商品的交易，故而風險也更大，立法應當進一步規(guī)定征信中心進行登記的效力，明確其法律效果為“未經登記的，不得對抗善意第三人”。

（二）建立全國統(tǒng)一的電子倉單管理系統(tǒng)，制定統(tǒng)一的倉單質押規(guī)范，禁止自行開發(fā)倉單質押融資平臺

如果上述設想成立，那么另一個問題是，對于現(xiàn)存的三大交易所的倉單質押業(yè)務以及其他電子倉單質押交易平臺應當如何處理？

此處需要對征信中心的職能進行進一步的明確。征信中心作為國家登記機構，只能助力于物權變動的公示，必然無法承擔三大交易所或非標準電子倉單的運營公司在倉單質押設立中的功能：首先，三大交易所具有較為完備的管理規(guī)范和運行系統(tǒng)，交易所與制定的交易倉庫之間簽署合作協(xié)議，倉庫作為倉儲物的監(jiān)管人，要接受交易所對倉庫的監(jiān)管，這種監(jiān)管大大降低了倉單質押的風險；其次，各公司自行建立的非標準電子倉單系統(tǒng)運用了區(qū)塊鏈與物聯(lián)網的技術，雖然在法律上存在較大風險，但其對物流動態(tài)信息的掌握在實務操作中確實給電子倉單融資提供了便利。

因此，應當保留三大交易所在倉單質押中的地位和功能，但需要法律法規(guī)對其進行整合和規(guī)范，建立全國統(tǒng)一的電子倉單管理系統(tǒng)，制定統(tǒng)一的倉單質押規(guī)范。改變只有期貨交易所會員可以查詢登記信息的現(xiàn)狀，讓倉單質押設立登記信息公開化、透明化。同時，加強征信中心對三大交易所的監(jiān)管，保證征信中心與三大交易所登記信息交流通暢。此外，還應當考慮引入非標準倉單公司的區(qū)塊鏈技術和物聯(lián)網數據，以提高電子倉單融資效率。

那么，在保留標準倉單交易所的情況下，是否要對非標準電子倉單質押機構進行保留呢？筆者持否定態(tài)度。保留非標準電子倉單有以下弊端：第一，允許自行設立電子倉單系統(tǒng)會導致電子倉單融資平臺泛濫，導致倉單質押業(yè)務愈發(fā)混亂；第二，如果要將標準電子倉單的管理模式應用于非標準電子倉單，那么就需要電子倉單融資平臺、指定倉庫的資質合格、運作系統(tǒng)完善以及管理規(guī)范完善，否則電子倉單的引入就沒有降低紙質倉單的風險，但現(xiàn)實中，很難讓每一個非標準電子倉單融資平臺都有如此完備的機制，這也是一個浩大的工程。故而，考慮到倉單質押必然涉及的是大宗商品，其風險更應予以控制，以防再次出現(xiàn)青島港、上海鋼貿案等類似案件，筆者以為應當對非標準電子倉單質押平臺進行取締，統(tǒng)一于國家認定的三大交易所等機構進行倉單質押業(yè)務辦理，并在征信中心進行登記。

但我們需要進一步思考的是，采取何種立法取向才能達到維持秩序與促進交易的平衡與共同發(fā)展。如何解決登記機構的資質問題，取決于我們如何抉擇公示法定與公示自由的立法取向。如果我們堅持公示法定主義，那么三大交易所進行的登記是必然無效的，這種嚴格的公示法定主義有利于秩序的維持，但是否也會給交易的發(fā)展帶來阻礙？再退一步講，我們前述討論的都是希望建立全國統(tǒng)一的電子倉單系統(tǒng)，確定全國統(tǒng)一的倉單質押登記機構，以達到維持秩序的目的，但或許有一種折中的辦法是，確立地方的交易秩序而非全國統(tǒng)一的交易秩序，雖然這在我國的擔保物權登記機構的設置中沒有先例，但這也不失為一個可以達到維持秩序與促進交易的雙贏的辦法。

（三）金融機構加強對倉單內容的審查

傳統(tǒng)上，金融機構對倉單的審查僅限于形式審查，而不審查倉單項下的貨物情況，這給倉單虛開提供了可乘之機，這一問題在紙質倉單為質押的情況下尤為突出，相信在電子倉單興起之后，作為質權人的金融機構能夠更方便地掌握更全面的信息，有效避免倉單內容的不真實。

（四）加強區(qū)塊鏈技術的應用

區(qū)塊鏈技術支撐起的電子倉單系統(tǒng)不同于一般的電子倉單系統(tǒng)，其將倉單質押過程中的每一個信息打包成一個個區(qū)塊，并利用這些區(qū)塊不可篡改、永久儲存、可追溯、可隨時更新等特點，將這些區(qū)塊傳播到全網，倉單鏈條上的每一個主體都可以隨時且反復確認每一區(qū)塊信息的真實性，從而保證整個倉單系統(tǒng)的順利運行。因此，如果能夠引入區(qū)塊鏈技術，那么就可以大大減少紙質倉單的弊端，這種“去中心化”的技術同時也給倉單系統(tǒng)的維護和運作減輕了壓力，可以防止數據的丟失與損毀，更好地保存信息。④雖然區(qū)塊鏈的引入會帶來相應的法律問題，但不可否認區(qū)塊鏈技術已經進入到倉儲融資行業(yè)，并且在電子倉單領域方興未艾。我們應當充分發(fā)揮技術的優(yōu)勢，提高商事交易的效率，促進經濟價值的創(chuàng)造，繼續(xù)用法律的方法解決區(qū)塊鏈可能帶來的隱患。

注釋：

①潘立：《非標準倉單質押融資的流程設計》，《物流科技》2009年第8期。

②戴偉：《倉單質押法律風險防范研究》，湘潭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2年。

③吳健雄：《中小企業(yè)動產擔保融資的法律沖突及對策》，《預測》2011年第6期。

④參見萬銘真：《電子倉單的法律問題探析》，北京大學學位論文，20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