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燕麗
【閱讀導(dǎo)引】
本文節(jié)選自當(dāng)代青年小說家小珂的中篇小說《追光者》。小說以司明被皮蘭之光吸引來到皮蘭為故事的開始,在司明第一次看到疑似皮蘭之光的光束時持否定態(tài)度,但故事的最后他又確信皮蘭之光存在的必然性。司明是能意識到自己身處困頓的精神荒原的,所以他想打破庸常的局面,相信并去追逐光。然而,在追光的過程中,他又遇到了疫情這樣不可控的社會事件,于是開始懷疑光以及追光的意義,其所尋找的“生活在別處”也變成了水中月鏡中花。這時,他意識到非確定性的困頓是生命存在的一種普遍性精神癥候。
理性在現(xiàn)代社會得到伸張以后,人們傾向于用懷疑的眼光看待萬事萬物,這對于真理的探尋具有助推作用。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人們生活在一個具有太多不確定性的世界中,安全感的缺乏使其產(chǎn)生逃避自由的傾向。秋水意識到了這種生存困境并開始追光,在超人的“光”被創(chuàng)造出來后,其又陷入了自我意識的斗爭里,并在這一過程中重新肯定自己的存在。因此,這種在孤獨中追光的旅程也就具有了深刻的意義。
有些人意識到自己的困境,開始追光并尋求突破,如司明秋水之列,但事實上,他們?nèi)匀惶幱诶ьD中。而另有一些不在場的人,他們也許從未意識到自己的困境,更不曾看到過光,但其同樣深陷困頓之中?;蛟S,小說中的皮蘭之光是什么并不重要,其能量更不在于色彩的華美,而在于其給人帶來的潛移默化的影響,即在生存的困頓中持續(xù)地追光以獲得生命發(fā)展的更多可能。于此,《追光者》也就具有非常深刻的文學(xué)意義。小珂在作品中呈現(xiàn)了現(xiàn)代人普遍存在的精神荒原,并表達了人文的關(guān)懷。無論是對于在場的清楚自己身處困境中的追光者或是無意識的困頓者而言,其都具有不同維度的啟蒙作用。小說確認(rèn)了人類生命的價值就在于追光。
【作者簡介】
小珂,1988年生于北京。小說散見于《收獲》《十月》《天涯》《西湖》《長江文藝》《青年文學(xué)》《青年作家》等,有作品入選《小說選刊》《中華文學(xué)選刊》《中篇小說選刊》等。曾獲“紫金·人民文學(xué)之星”長篇小說佳作獎。
【附文】
追光者(節(jié)選)
小珂
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對光感興趣的呢?
那一年,他與妻子離了婚,租了四環(huán)外一間公寓獨居。幸好他們沒有孩子,才使得這場婚離得干干脆脆——他們沒有太多交流,甚至沒人哭,就像決定晚飯吃什么那樣簡單輕松,毫不猶豫簽了字。然后,他過上了重復(fù)而單調(diào)的生活。他早起,上班,晚歸,發(fā)呆……他才發(fā)現(xiàn),他沒什么朋友。前妻是一個喜歡熱鬧的女人,那時他們總是邀請各式各樣的朋友來家聚餐。而現(xiàn)在呢,那些朋友,似乎也隨著前妻離開了。剎那間,他沒有了親朋,喪失了大半的社會關(guān)系。而奇妙的是,他卻并不覺得與這座城市疏遠(yuǎn)了,相反,他從未覺得如此接近城市的核心。
一切都定型了,外來的力量難以改變堅固的生活模型。即便他談過幾個女朋友,也仍然過著這樣的生活:早起,上班,晚歸,發(fā)呆……然后,她們紛紛離開了他,讓他驚訝的是,她們似乎根本沒有在他生命中留下痕跡。她們就像極易清掃的塵土,只需輕輕一揮,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然后,他開始害怕了,不僅因為那張越來越明顯的網(wǎng),還因為: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呢?
然后,他辭職了,過上了另一種全然不同的單調(diào)生活。他開始旅游,成都、大理、重慶、廈門、福州、貴陽……獨自在陌生的城市閑逛是奇特的體驗,他仿佛失去了一些不必要的辨別與辯證能力。比如說:家到底是什么?白天黑夜到底有何區(qū)別?接下來到底應(yīng)該做何打算?長期的獨自旅游讓這些問題變成混沌的一團,思考沒有任何意義。他開始關(guān)注一些抽象的東西:風(fēng)、雨、光、一陣笑聲、酒杯中冰塊的聲音、時間、暗無天日……說實話,除了這些,他也沒什么其他可關(guān)注的。尋找美食成了旅行中重要的部分,然后便是尋找光——此處的尋找光并非一種擁有特殊含義的行為,而是真正地尋找光亮——他喜歡明亮的地方,喜歡燦爛的天氣,喜歡午后坐在露天咖啡館曬太陽,也喜歡看日出……總之,一到陰雨天他就渾身沒勁,到了晚上更是難挨。因為網(wǎng)雖然是無規(guī)則若隱若現(xiàn)的,但整體來看,網(wǎng)似乎害怕光。
此時,司明邊在酒店餐廳吃早餐,邊用手機查看新聞。松餅只剩下最后一口,他要了杯咖啡,用手機打開百度,輸入“皮蘭之光”四個字。
皮蘭之光,是斯洛文尼亞皮蘭古城擁有的一種特殊光線。一般情況下,皮蘭之光出現(xiàn)在冬季黃昏,出現(xiàn)時間長短不定,短則幾秒,長則半小時。出現(xiàn)頻率也不確定,因為其出現(xiàn)的條件極其復(fù)雜嚴(yán)格。據(jù)說,皮蘭之光能否現(xiàn)身是由云層的厚度、陽光的強烈程度、海面平靜與否等環(huán)境條件決定的,而其現(xiàn)身的長短及其絢爛程度則要靠居民的玻璃窗戶亮度與反光角度等微妙的人為因素決定。所以,能見到皮蘭之光純屬幸運與偶然。至今未有科學(xué)家專門研究“皮蘭之光”這項課題,所以以上情況屬于民間猜想,實際情形有待進一步考證。
這段百度百科的文字他看過很多遍,每次看都很疑惑?!@里雖有很多漏洞,卻有一種莫名的力量吸引著他,讓他去一探究竟。也許是因為在這段說明文字下面,附了幾種傳說。一說皮蘭之光是血一樣的顏色,象征巨大的災(zāi)難;一說皮蘭之光有比彩虹還要豐富的色彩,是一種奇跡,看到的人能交好運;也有說皮蘭之光是精靈之光,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見……這些傳說雖然奇妙,但并不新奇。實際上,他骨子里質(zhì)疑皮蘭之光的真實性。按百度百科上說的,需要極其曲折的角度、別扭的條件、眾人無心的配合才能營造出這樣的光,未免太牽強了。如果說萬事萬物都是有規(guī)律與規(guī)則的,那么這種億里挑一的狀況可以說是很難存在,或者根本不存在。況且,他沒在網(wǎng)上搜到一張哪怕與皮蘭之光沾邊的照片。那些自稱拍到皮蘭之光的人,其實不是拍到了晴朗天氣的炫目晚霞,就是拍到了下晚雨之前的紫色云光??傊芎V定,這些光很美,但絕不可能是皮蘭之光。
皮蘭之光在他心中到底是什么?好像越探究,越遐想,這束光越變成了怪物。根本不可能存在于世界的某處,因為它只要一見天日,就會支離破碎。皮蘭之光,根本就是一束消失的光。
昨天,看見秋水說起皮蘭之光時興奮虔誠的樣子,他才明白,這束光實在不簡單。它的能量不在于傳聞中華美的色彩,而在于給人帶來的潛移默化的影響。好像存在著某種微妙的因果關(guān)系:從昨天起,皮蘭之光盤亙于他與秋水之間,順帶牽連出一些旁的東西。他有些后悔昨晚沒去秋水房間坐坐。昨天他們吃過晚飯,在古城里散了會兒步,便回酒店了。在大堂,秋水扭扭捏捏不愿上電梯,明示暗示希望他能陪自己去房間待會兒。他有些惱怒,一個年輕女子邀請一位單身男人去房間算怎么回事呢?現(xiàn)在他想,也許是敏感了,秋水只想聊聊,她顯然有些難以抒發(fā)的心結(jié)。這讓他開始無法控制地去揣度秋水的家事:一位單身母親,一個叛逆的女兒,兩座城市,截然不同的生活與觀念……他使勁晃了晃頭,阻止思緒蔓延下去。
現(xiàn)在不是思考秋水家事的時候,因為有件大事橫亙在他腦海里,仿佛晴天霹靂。東方傳來了不好的消息:病毒已確定人傳人,各個網(wǎng)站都出現(xiàn)了公告疫情的頁面,氛圍很像那時的非典……一夜之間,天旋地轉(zhuǎn),一切不復(fù)從前了。不得不說,這像是一種魔法,而他還未能完全冷靜地接受與分析目前的現(xiàn)實。他邊翻閱病毒相關(guān)新聞,邊想:在乎什么呢?母親在新西蘭很安全,難道是在乎前妻?可是他甚至不知道前妻現(xiàn)在在做什么。
上午十點,仍不見秋水下來?;蛟S她早就出門了,或許她上午不想出房間,他這樣想著,穿好大衣,走出酒店。古城皮蘭仍然陽光明媚,金色的海面泛著粼光,黝黑的皮蘭男人站在各自的船上打點清晨出海的戰(zhàn)利品,游人三三兩兩,漫無目的地閑逛。這座小城似乎處處都很和諧,卻又讓他覺得不對勁。這很奇妙,他仿佛聽到了東方隆隆的戰(zhàn)火聲,卻身處一片平靜的道場。強烈的不協(xié)調(diào)感讓他縮著脖子,謹(jǐn)慎沿河岸行走。然后他發(fā)現(xiàn)了——不知是他多心,還是事實如此——人們似乎都對他投來警覺的目光:外國人遇到他,會小心繞道走開;亞洲人遇上他,則會拉上圍巾,掩住口鼻。很快,他便驚異地察覺,他已陷入一種普遍的身份認(rèn)知中,因為他看見亞洲面孔的人,也會用圍巾掩住口鼻,繞道而走。他越往大廣場走,碰到越多的人,越感到一種恐怖的氣氛在隱隱發(fā)酵。他掉轉(zhuǎn)頭,往酒店走去。
他在房間里午睡了一會兒,醒來發(fā)現(xiàn)什么都沒有改變。皮蘭依然籠罩在金色的陽光中,海風(fēng)不時從敞開一道縫的天窗里飄進來。他起身,在房間走了兩圈,盤算著何時出門,出門做什么。他看見床頭柜上擺著一碟馬卡龍,拿起一個粉色的,咬了一口,樹莓甜膩的口感在他嘴里爆裂開,他皺了皺眉,把馬卡龍扔進垃圾桶,打開一瓶礦泉水,幾口喝完。然后,他坐在床上,看著窗外明麗的海灣,發(fā)了一會兒呆。下午三點鐘的時候,他走出酒店,向碼頭走去。他決定這次要走上碼頭,看看紅房子到底是什么,再找間飯館,好好吃一頓龍蝦??墒撬€沒走到碼頭,就被秋水?dāng)r住了。彼時,秋水站在岸上,與一個坐在船中的年輕男人聊天。她仍舊穿著那件粉色羽絨服,頂著一頭幾乎消失在強烈光線中的金發(fā),被皮蘭男人逗得前仰后合。他認(rèn)出這男人就是昨天帶秋水出海的人,似乎叫盧卡,也許他們今早也一同出游了。想到這里,他有些生氣,決心不理會秋水,往碼頭走去??斓酱a頭的時候,秋水突然從后面躥出來,氣喘吁吁地對他說:“哎,我說,你干嗎走這么快,一不留神就沒影了?!彼匀徊徽Z,腳步卻放慢了。然后他聽秋水說:“喂,司明,你昨天不是答應(yīng)陪我看皮蘭之光嗎,我們現(xiàn)在過去吧?!?/p>
他與秋水穿過大廣場,走入小巷,不一會兒便來到被綠林掩蓋的石階腳下。他仰頭看著石階向上攀升,兩旁的綠樹圍成牢籠。他上了幾級臺階,有點陡,剛想提醒秋水注意安全,卻見秋水已經(jīng)上盡臺階,消失在樹林中了。
他連忙追上秋水,走進樹林中。這個樹林不大,走一會兒就到頭了,兩邊有一些鐵椅子,上面有水漬,或許昨晚下過一小會兒雨。在他的右側(cè)有另一座石階,通向高處一棟房子,房子前的空地上聚集著一些人在喝啤酒。他看見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兒在吃三明治,覺得有些餓。他加快腳步,走出樹林,來到寬闊的露臺。秋水正站在低矮的圍墻邊,眺望遠(yuǎn)處的景色。
他陪秋水在圍墻邊站了一會兒,這里的景色不錯。遠(yuǎn)處的海像是繡著亮片的裙擺,一座座錯落有致的房子遮住了部分日光與海光。很難想象那束光可以穿透一切阻礙,射到這里。站了會兒,他覺得無聊,抽了根煙,其間秋水一直無言。他想四處逛逛,可這里實在沒什么可逛的——露臺中間有一座磚頭砌就的高塔,不好看,除此之外別無他物。他圍著塔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露臺三側(cè)的視線都被濃密的樹葉封死了,只有秋水站的地方可以看到風(fēng)景。他只得又回到秋水這里。這時,幾個年輕人拿著啤酒說笑著走過來,他們隨意掃視了一圈露臺,甚至都沒興趣看他與秋水一眼,便匆忙離開了。
他開始不停抽煙,跺腳,不耐煩地看著秋水打電話——這姑娘已經(jīng)說著家鄉(xiāng)話講了一小時的電話了。他不斷地想,來這里是個錯誤,這里又冷又無聊,景色一般,海鮮也不算好吃……他懷著惡劣的念頭,又繞著塔走了一圈。走到露臺的背面,他解恨般扯下幾片葉子,狠狠撕碎。路過秋水時,他甚至起了奪過電話,好好教訓(xùn)她一頓的念頭??墒亲罱K他想到,他與她本無瓜葛,沒必要為她動氣。他有些累了,靠著圍墻發(fā)呆。
晚上六點,秋水掛了電話,他立刻說:“秋水,我要走了?!?/p>
“去哪兒?”秋水懵懂地問,仿佛還沉浸在剛才那通電話里。
“不知道,回酒店,或者去飯館吃點東西,要不去酒吧,總之比待在這里強。”他說。
“這里……你是說這個露臺,還是皮蘭?”
他不再說話,因為他不知怎么回答。無論是待在露臺,還是待在皮蘭,于他來講都無意義。也許他應(yīng)該回去打包行李,說服秋水,他們開車去威尼斯?;蛘呔痛朔值罁P鑣,他找個清凈的海邊城市住一些日子,等潮水退去,就當(dāng)一切未發(fā)生過。
臨近六點半,天已經(jīng)被深邃的棕橙色掩蓋了。這里確實是觀賞日落的最佳場所,因為那個邊緣模糊的太陽此刻在他們正前方,散發(fā)著最后的光芒。那些歐式房子因為離海較遠(yuǎn),已經(jīng)完全處于灰暗當(dāng)中,只有隱約的輪廓,像是剪影,亮著燈光的窗戶則是用剪刀挖出的亮洞。而當(dāng)太陽發(fā)散余暉,海面上飄起一層金紙屑的時候,他看到了那束光:這束光很奇怪,它是從兩座樓中間的縫隙里傾斜出來的,也許是角度的原因,它看起來尤為特別。并不是說有多明亮,它只是與眾不同。其他的光線幾乎占據(jù)了從橙色到灰黑色之間的所有過渡顏色,而只有它,是清澈的,像是一串晶瑩的肥皂泡。
他有些看呆了,可是一眨眼,那束光又不見了。
“那是皮蘭之光嗎?”秋水指著前方問道。這時,那束光又出現(xiàn)了,似乎更為輕盈。
“不是。”他斬釘截鐵地回答。
“可是……那束光真的很特別??!你快看啊司明!”秋水激動起來,拽著他的衣袖上下晃動。
他的胳膊被秋水拽得有些疼,又被那束光晃得心神不寧,再往遠(yuǎn)處看,太陽已經(jīng)離海平線很近了。一天將要逝去,他突然覺得前所未有的迷茫,還有憤怒。
“不是!我說不是就不是!你在想什么啊,多大歲數(shù)了,還相信皮蘭之光那種鬼話?況且,就算那是皮蘭之光,又有什么好開心的?有沒有看百度百科?皮蘭之光象征災(zāi)難??!你難道不知道嗎,災(zāi)難已經(jīng)開始了!”
他張牙舞爪地說出上面那番話后,轉(zhuǎn)過身,背對秋水,顫抖著點上一根煙。他感覺到身后有一片空曠的死寂,他甚至覺得秋水已經(jīng)化為泡沫漂走了??墒牵锼侨?,并不是一束說出現(xiàn)就出現(xiàn)、說消失就消失的光。所以——他覺得一定是這樣的——秋水正在他的身后,大睜著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他的背影。秋水的眼睛里一定有很多憂傷。不過,也許他想錯了,秋水其實并不難過,她只是冷漠,就那樣無情、堅硬地望著他的背影。
太陽沉落海底,天黑了。
在黑暗中,網(wǎng)如期而至。
皮蘭之夜有種通透的美感,黃色的路燈光照耀著古老的石子路,悠揚的音樂聲與笑語聲從餐廳、酒吧里飄出。大廣場上的蔬果攤位早已沒了,只剩一片空地,有些蒼涼。他不知道該往哪兒走,只能往海去。他隱約聽見海浪拍打礁石發(fā)出的細(xì)碎的聲音,同時也在側(cè)耳傾聽身后微弱的腳步聲——他知道秋水一直在跟著他,可現(xiàn)下他對她無話。他穿過大廣場,看見那個長長的碼頭。在黑夜中,碼頭像是一把黑色的劍插入墨水中。他看了眼孤零零的紅房子,繼續(xù)沿著岸往前走,路過他們住的酒店,又往前走了十分鐘,來到人煙稀少的海灣盡頭——那里有一個露天餐廳,建在一塊大礁石上,上有一個頂棚,纏著亂七八糟的線燈。餐廳里只有一桌客人,是一對年輕男女。他挑了一個臨海的位置坐下,不一會兒,秋水從黑暗里鉆出來,坐在他面前。
海面在夜的催促下失去平靜,一波波浪花逐層逼近,拍打著礁石底部,送來陣陣寒意。他把手揣進大衣兜里,再看秋水,卻一副根本不在意冬日寒冷的樣子。此刻,她正托著頭看海。
“這里的人都慢悠悠的,好像根本沒有在認(rèn)真生活。你看,拿個菜單都這么慢……”秋水說。
……
“你說……那是皮蘭之光嗎?”秋水打破沉默,小聲問道。
“不是?!彼卮?。
“為什么?”秋水把臉轉(zhuǎn)向他,持續(xù)發(fā)問。她的眼睛在夜空中尤顯明亮。
“問題是,是不是皮蘭之光重要嗎?”
(附文來源:《青年文學(xué)》,2020年第10期。)
(作者單位:江西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