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羅妮卡·桑奇斯·本科莫
阿根廷攝影師加博·卡魯索(Gabo Caruso)一直以來為邊緣群體發(fā)聲。
卡魯索原名為瑪莉亞·加布里埃拉·卡魯索·卡西卡里斯(MariaGabrielaCarusoCatsicaris),是出生于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阿根廷攝影師。她將自己的實踐視為連接拍攝對象和觀看者的橋梁,從而讓觀看者更接近現(xiàn)實。她力圖通過照片探索政治問題的界限。因此,她一直熱衷于講述跨性別者、難民、移民、LGBTIQ群體(LGBTIQ是女同性戀Lesbians、男同性戀Gays、雙性戀Bisexuals、跨性別者Transgender、間性人Intersex與酷兒Queer的英文首字母縮寫——編者注)的真實故事。身份認同、性別、多樣性、童年、家庭和平等也是她的影像創(chuàng)作中最關(guān)注的概念。
卡魯索的作品曾在西班牙、阿根廷、德國和墨西哥展出。此外,她也是國家地理COVID-19記者應(yīng)急基金(NationalGeographicCOVID-19EmergencyFundforJournalists)的獲得者,目前居住在西班牙巴塞羅那。
縱觀你的作品,能看出你對講述現(xiàn)實故事有著強烈興趣,簡直就像是在為拍攝對象的生命發(fā)聲。你對此有何看法?
卡魯索:是的,我感興趣的是“觸及真實”,但我的終極興趣是通過這些現(xiàn)實來創(chuàng)造共情。我希望任何一個人在接近這些故事時都可以與自身建立聯(lián)系。
要做到這一點我必須與拍攝對象相處足夠的時間,建立誠實和信任的紐帶。讓自己被別人拍攝是需要很多奉獻精神的。人們不會在沒有任何信任的情況下放開自己。
在今天的大眾傳媒和文化產(chǎn)業(yè)中,圖像創(chuàng)造意義、塑造現(xiàn)實。如果我們總是在媒體上表現(xiàn)出LGBTIQ 群體是孤獨的、貧窮的、悲傷的,我們就是在重申這種固化的刻板印象。相反,我對攝影感興趣,是因為它試圖改變,而不是再次傷害。而這種改變來自共情,來自質(zhì)問,我很高興能借作品提出問題,共情能夠縮短人們之間的距離,讓人們的思想發(fā)生轉(zhuǎn)變。
和我們談?wù)劇犊评罚–oraje )。你是怎樣認識這個孩子的?
卡魯索:《科拉》講的是一個加泰羅尼亞跨性別小女孩的故事。這是一個長期紀實項目,我試圖通過影像陪伴她成長??评錾鷷r被認為是男性(生理上),然而在5 歲時她實現(xiàn)了性別的轉(zhuǎn)變。她屬于第一代跨性別女孩,她們從小就開始發(fā)生變化。在此之前,幾乎從未有成年的跨性別者有過像她現(xiàn)在所擁有的那種童年。
跨性別在歷史上一直存在,但只有在家人的陪伴和支持下才是真正的存在。我相信童年時期也會出現(xiàn)這種疑惑:“我能成為一個有陰莖的女孩嗎?”就像科拉有一天晚上問她的媽媽那樣。這些都是突破性的問題。
我對科拉感興趣是因為跨性別童年涉及到許多問題,比如:成年、雙性別、兒童權(quán)利。很多年前,我知道一個跨性別的阿根廷女孩的故事,她是第一個在身份證上改掉自己名字的人。我在這個主題上做了很多研究,這個故事在我腦海里縈繞了好幾年,直到通過一家西班牙跨性別兒童家庭協(xié)會認識了科拉。當時,我想把三代跨性別女性(童年、成年和老年)做一個比較,以此講述我們正在經(jīng)歷的社會變革,因為這三代人的生活品質(zhì)大不相同。然而,遇見科拉時,我意識到只是和她一起工作就足以顯示我們的社會正在變得更加包容。
這是一種“邂逅的魔力”,科拉非常喜愛我和我的相機。所以,我和當時才7歲的科拉以及她的家人談了談,請他們回來看她。我意識到真正有趣的事是在她的成長中、在她充滿生機的世界中陪伴她,而不是僅僅捕捉她生命中的一個瞬間。科拉會長大,她的身體會經(jīng)歷變化,青春期會到來,她會有她的初戀。今天,她夢想著做獨角獸,明天她會夢想什么?我對她的人生旅程很感興趣。因此,從2018年開始,我開始拍攝《科拉》。
在你看來,在這個長期項目中,你和科拉的是合作關(guān)系嗎?
卡魯索:是的,科拉現(xiàn)在參與所有的決定。但事實并非一開始就這樣,而是隨著關(guān)系日漸緊密而來的。
我相信必須讓項目自己說話。有一天,我意識到科拉很想了解我的相機。我就把它給她,然后她開始拍照片。有時,她還想和我分享她實現(xiàn)性別轉(zhuǎn)變之前的照片。對于暴露她的家庭隱私,我是非常小心的。然而,她和她的家人讓我意識到,她的過去也是一個重要部分,沒有什么可羞恥或可隱瞞的。講述,然后傾聽。我相信如果想要得到真實而豐滿的紀實作品,與拍攝對象合作是非常重要的。我不相信拍攝對象是被動的,也不相信一個人能(通過攜帶相機)凌駕于另一個人之上。如果我是在講述她的生活,那么非常重要的一點是,我們所講述的是能夠被科拉認可的。當我和孩子們一起工作時,我意識到不要去扮演一個成人或家長的角色。我被問過很多次——是否擔心科拉長大以后不再想和我一起工作。在這項工作中,一切都是未知的,科拉是那個設(shè)定步伐的人。人生本身就是一段旅程,沒有可以跟隨的小道。這個項目會一直伴隨著她,直到她與我和我的相機分離。
你和科拉在一起的時間很長。但是,在疫情期間,每個人的生活都發(fā)生了變化——這種分離對你的工作有怎樣的影響?
卡魯索:它變得異常艱難。在整個過程中,科拉每一次理發(fā)、牙齒脫落、交新朋友都很重要。2020年4月是她的畢業(yè)典禮,我非常激動。在拍攝過程中,有關(guān)運動和學(xué)校的畫面是非常重要的,因為這些是跨性別群體常被忽視的經(jīng)歷,也是科拉之前因為跨性別身份而遭受痛苦的經(jīng)歷。但是疫情使我們孤立了,那些照片永遠都拍不到了。而且在這場疫情中,科拉遭受了很多痛苦(她的祖母死于新冠病毒),而我們無法拍到這些。
你在疫情期間開始創(chuàng)作《科拉的隔離》(La Cuarentenade Cora),進展如何?你會將之視作《 科拉》 的另一個章節(jié)嗎?
卡魯索:是的,它有著深刻的背景基礎(chǔ),我將之視作對她采訪的一個章節(jié)。在科拉被隔離期間,我問她是否愿意自己拍照?因為我不能去看她。這些年來,科拉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如何拍照,并形成一種風格。當我提議她做自己的攝影師時,她接受了,于是我把寶麗來相機和膠卷寄給了她。我覺得我們設(shè)法從一個更迷人的角度、從她自己的角度來講述她的隔離生活。我離開得越多,科拉出現(xiàn)得越多,故事就越豐富,因為一切由她自主把握,這對跨性別者來說非常重要。這個項目初衷就是展現(xiàn)她的故事,從而創(chuàng)造人們的一種認識。在這個過程中,我只是一種工具,而且我必須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應(yīng)該離開。疫情使科拉更深入這個項目,這才是真正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