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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橘子汽水里的秘密

        2021-01-16 19:36:24千紙鶴
        知識窗 2021年12期
        關(guān)鍵詞:販賣機運動場汽水

        千紙鶴

        十六歲的青春被各色顏料涂畫得熱烈且茂盛,像高懸在天空中的那一輪熾陽發(fā)光發(fā)燙,晃眼卻出眾;又像是低垂枝葉的蒼郁老樹交織出的一地濃密綠蔭,低調(diào)而謙遜。

        青春啊,更像是一瓶被劇烈搖晃過后偶然打翻的橘子汽水,冒泡、噴涌、入喉,清爽解渴。好像沒什么了不起的,但就是不能沒有它。你知道的,運動出汗后要來一瓶橘子汽水,別的都不行,礦泉水完全沒那個滋味。

        這樣一瓶小小的橘子汽水里,裝滿了少年的心事、舊時的大夢和初見的悸動。

        他走到籃球場對面的自動販賣機邊上時,前面還站著一個女孩。自動販賣機的頂棚沒伸出多少,還是塊透明的塑料板,根本擋不了多少陽光。運動場上已經(jīng)沒多少人了,只剩下體育課結(jié)束后還留下打球的男生和一部分校隊的運動員,她是極少的幾個女生之一。

        幾近日暮,他撩起衣角胡亂地擦了擦額頭的汗?jié)n,心想前面這人真磨蹭,自己嗓子渴得要冒煙了。另一臺自動販賣機在運動場的南端,這是北,兩地隔得遠,他不想再跑一趟。

        “那個,同學(xué)……”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前面那個女生就轉(zhuǎn)過來給他讓出了位置,“要不你先買吧,我錢投進去了,不知道為什么汽水沒有出來,可能機子卡住了?!?/p>

        他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朝投幣口丟進去幾個硬幣,摁完號碼鍵,不一會兒橘子汽水就從底部滾了出來。這是最后一瓶橘子汽水了,他知道前面那個女生剛剛也想買這個,于是轉(zhuǎn)身把飲料塞到了對方手里。

        女孩一愣,她本以為自己點的東西會跟著后一個人買的一起滾出來,沒想到他想買的也是橘子汽水,還是說他是特意幫她買下了最后一瓶?

        “同學(xué),不好意思,我手里就這些零錢,都被自動販賣機‘吃’了,現(xiàn)在還不了你汽水的錢。這樣吧,你告訴我你幾班的,我待會兒給你送過去。”

        “不用了,”他被面前這人拘謹又嚴肅的樣子逗笑了,“一瓶汽水而已,就當(dāng)我請你的?!?/p>

        他沒給對方反應(yīng)的時間,訓(xùn)練隊伍里有伙伴喊了他一聲,他便趕著歸隊訓(xùn)練了。

        足球場上好像是某隊踢進了一記好球,引得全場歡呼。塑膠跑道不知道是因為太陽曬的,還是年頭久了,有些地方裂了縫,露出下面的沙石塵土。操場上有一群放學(xué)不回家混進來看別人打籃球的小學(xué)生,領(lǐng)頭那個手里握著路隊牌,看得可認真了,他脖子上系著的紅領(lǐng)巾在晚風(fēng)里被連連吹起,和升旗臺上高舉的五星紅旗在同一片天空下,相得益彰。

        有幾個吃過晚飯的女生繞著跑道在散步,她們手挽手嬉戲閑聊,不知聊的是娛樂八卦,還是操場上相識相知的某某。云朵被晚霞染得藍紫赤橙,旖旎一片浮在晴朗的上空。空氣里有種汗水和甜膩汽水混合的味道,有少年人獨有的熱血與躁動,有讓女孩心生艷羨的赤子大夢和不負勇往。

        她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初中和高一、高二,現(xiàn)在好像到了不得不逼自己一把的時候了。高考是一道人生的分水嶺,老師、家長、同學(xué),好像人人都這樣說。她也想拼搏奮斗,改寫人生軌跡,為了愛與夢不顧一切地疾沖向前。于是看書復(fù)習(xí)累了、倦了,她就喜歡一個人跑到操場看看生命的鮮活熱烈,看看躁動不安的青春。好像這樣就能像潛水的人一般,吸到一口岸上的新鮮空氣,繼續(xù)往下潛得更深。

        女孩開始頻繁到操場去,都是她第一次遇見他的那個時間點,可是她一直沒能再遇到他。女孩問了男生同隊的伙伴,他們說他請假了,一連請了好幾天,似乎是因為腿傷,韌帶拉傷了,影響到了考核賽。她還是會每天到操場一趟,每天買一瓶自動販賣機里的橘子汽水,好像等待那個人也成了能讓她在卷子和考試之間喘口氣的事,她知道還錢只是一個由頭,她有話要對他說。

        她從別人那里打聽到,男生前不久在一次大型比賽中失利,原本能拿冠軍的他因為摔傷成了倒數(shù)。比賽成績影響了他的體考分數(shù),他本是想通過體考考取一所好學(xué)校的。但現(xiàn)在他畏縮了,好像自己的確沒有那么厲害,比自己跑得快、練得久的人多了去了,他憑什么篤定自己能在田徑的道路上闖出一片天地。他好像就應(yīng)該認命,好好回去讀書參加普通高考。體育這個東西對他而言只能是興趣,當(dāng)不了飯碗的。他因為這事沮喪了很久,最近連訓(xùn)練也不來了。

        她終于逮到了男生。她發(fā)現(xiàn)他的時候,他正躲在看臺上看著以前的同伴在田徑場上訓(xùn)練整隊,那眼神里有說不出的向往和留戀。

        “喜歡的話為什么不回去,躲在這里偷看算什么?”

        “你不懂,我不合適?!?/p>

        “我請你喝瓶橘子汽水吧,剛路過看了下今天還剩很多,咱倆不用禮讓了。本來想還你錢的,但估計你也不會收?!?/p>

        他們坐在運動場的看臺上,從日暮西垂聊到天色昏暗。女孩說了很多,說到自己很多次都在半夜埋頭試卷的時候想放棄過,可是她不想自己好不容易緊攥著的手就這樣松開,這樣太不值得了,她知道一旦松開,握著的那些珍貴、有意義的東西都可能隨之而去。她很想拼盡全力試一次,哪怕沒有最好的結(jié)果,她也不想愧對青春二字。

        她說自己很羨慕在運動場上揮灑汗水的特長生,他們的目標很明確,他們的努力和拼搏好像都能被人見證,好像都有跡可循,也不負熱愛。她知道男生在擔(dān)心什么,自己是否已經(jīng)到了極限,以后的道路會有多長,要怎么走,還是不久就到了盡頭,不是折返就是認死理,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

        可是她覺得那真的是以后的事情啊,現(xiàn)如今能有值得自己熱愛的事情多么難能可貴。她沒有見過男生跑步的樣子,不知道他跑得快嗎,厲害嗎?她想肯定是厲害的。她知道男生是舍不得田徑的,舍不得這操場和腳下一步一步走來的路。既然來事未可知,不如就此賭一把,認準了自己喜歡的往前沖,這才能不辜負自己熱烈、濃重的青春。

        “就像……就像這瓶橘子汽水一樣。”

        橘子汽水是獨屬于夏天的,敢闖敢夢和赤子心就是屬于少年青春的。

        女孩又回到了堆滿卷子和復(fù)習(xí)綱要的教室,電風(fēng)扇還在呼呼地吹,卻吹不涼盛夏的燥熱。男生也回到了運動場,太陽依舊熾熱燦爛,汗水在兩頰滴落,炬火在心底燃燒。

        他們或許少了聯(lián)系,但彼此都不會忘記,被劇烈搖晃過后誤打翻的橘子汽水,氣泡灌滿的夏天,不被辜負和永遠信仰的是少年大夢和青春悸動。

        (作者系福州大學(xué)2019級化學(xué)專業(yè)學(xu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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