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 璐
(安徽建筑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合肥 230601)
隨著互聯網特別是新媒體的迅猛發(fā)展,人們在網絡空間分享海量信息、抒發(fā)個人意見時,不自覺地制造了“后真相”。“后真相”時代,網絡輿論與司法呈現出一定的張力。網絡輿論成為公眾參與、監(jiān)督司法的重要形式,協助司法查明案件事實真相,推進司法實現公開、公正。但在引發(fā)網絡輿論關注的諸多案件中,“情感”與“事實”的錯位倒置,使網絡輿論在傳播、評價司法案件時出現網絡謠言、網絡暴力、輿論審判等問題,司法面臨巨大的輿論壓力。濫用監(jiān)督權的網絡輿論不僅掩蓋了真相,還會讓力圖澄清真相的司法被人誤解,使正義遲到甚至缺席。因此,紓解“后真相”時代網絡輿論壓力下的司法焦慮,合理調適網絡輿論與司法的內在張力,讓網絡輿論與司法在實現社會公正的道路上同向同行,是當下學術界和司法實務界需要關注的問題。
網絡輿論監(jiān)督主體合法性、監(jiān)督手段局限性、監(jiān)督內容群體極化現象,折射出網絡輿論“后真相”敘事相對性、情緒化、即逝性的特點,讓身處其中的司法陷入深度焦慮之中。
從“后真相”(post-truth)產生的原初語境看,“后真相”最早深植于西方政治文化背景中。早在1992年,美國劇作家斯蒂夫·特西奇(Steve Tesich)發(fā)表在《國家》雜志中的文章《后真相及其后果》,首次使用“后真相”一詞,指責美國政府操縱輿論煽動民意,掩蓋事實,提供給公眾所謂的“真相”令人羞恥并帶有欺騙性[1]。2004年,美國傳播學者拉爾夫·凱伊斯(Ralph Keyes)撰寫的《后真相時代》出版,提出在真相與假相之外還有第三種現實,它是放大的真相(Enhanced Truth)、人工真相(Faux Truth)。作為第三種現實的“后真相”具有三個明顯特征:一是相對性。后真相是介于真實與謊言之間的相對主義事實。二是情緒化。后真相事實的言語表達帶有戲謔調侃、夸大其詞、避重就輕的特點。三是即逝性。后真相并不像真相那樣具有持久存續(xù)性,它是轉瞬即逝的,在獲得短暫關注和點擊之后,便會被人們快速遺忘。2016年,英國脫歐、美國特朗普競選總統(tǒng)勝出,“后真相”一度成為社會熱詞,學術界對這一概念逐漸達成共識:情感比客觀事實更能影響輿論,研究開始從政治學轉向傳播學、法學、情報學等學科領域。
如今,網絡成為人們“睜眼看世界”的第一選擇,QQ、微信、微博、貼吧等網絡工具成為人們日常生活的交流平臺。但是,“后真相”時代,人們無法知曉透過網絡輿論看到的世界是否是真實的世界。從“羅一笑,你給我站住”到“紅黃藍幼兒園虐童事件”,從“許霆案”到“辱母案”,輿論不斷發(fā)酵反轉,讓人愈發(fā)覺得是在霧里看花。每個人都在探求真相,也都在堅持著自己所看到的真相,網絡輿論開啟了“后真相”敘事模式。公共事件能否引起網民關注進而形成網絡輿論,不僅需要新鮮的新聞素材,還需要有力的技術支撐。新媒體技術的交互性、開放性、共享性,迎合了人們碎片化、快餐式的娛樂需求,在打破時空界限的基礎上賦予網絡輿論無限次傳播的可能。在每個個體都能參與其中的傳播機制下,傳播速度更快的是訴諸情感而非訴諸理性的傳播內容。網絡輿論成為“個性化定制產品”,在倡導者、誤傳者和誤導者推波助瀾下逐漸脫離客觀事實,人們只能“找到屬于自己信任半徑范圍內的‘真相’”[2]。
其實,真相就在那里,只是發(fā)現真相的眼睛變了。網絡輿論對真相的多樣化解讀制造主觀立場介入的“后真相”。網絡輿論“后真相”敘事滿足人們的獵奇心理,人們從中挑選著符合自己心意的輿論片段,要么深陷網絡口水戰(zhàn)難以自拔,要么化身吃瓜群眾“隔岸觀火”。網絡輿論的“后真相”敘事導致信任危機、道德綁架、人肉搜索等問題,甚至可以左右司法裁判權。由于網絡輿論成本低、傳播迅速、隱蔽性強,給調查取證帶來一定困難,難以追究其責任,這便進一步加劇上述問題的發(fā)生。當然,我們不能對“后真相”時代的網絡輿論過分指責和悲觀失望。正如尼采在《道德譜系學》中所說:“我們越是知道更多的眼睛、不同的眼睛是如何打量同一個問題的,那么對此問題我們的‘概念’以及我們的‘客觀性’就越是會完整得多?!盵3]理性對待“后真相”時代的網絡輿論,從多個角度看待一件事,才能更完整地認知真相,這與司法追求的價值目標不謀而合。
網絡輿論是民意的重要表達形式,司法要實現公正、公信,不能無視網絡輿論。而通過梳理近年來某些影響性訴訟案件可見,網絡輿論以其公開透明快捷的優(yōu)勢在網絡打假、網絡反腐、糾正冤假錯案等方面扮演著積極角色。盡管這些案件涉訴內容復雜多樣,但在一定程度上都受到過網絡輿論的干預。不可否認,網絡輿論在幫助公眾實現對司法的知情權、參與權和監(jiān)督權的同時,網絡輿論的“后真相”敘事方式也使司法正當權利存在被濫用的風險,這讓司法在非理性和情感化的網絡交往中深感焦慮。從問題取向上看,這種焦慮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是“后真相”時代網絡輿論的實體公正優(yōu)先論挑戰(zhàn)司法普遍正義?!昂笳嫦唷睍r代,涉訴網絡輿論與司法有著共同目標——實現公正,但是網絡輿論偏好實體公正,只要能夠查明案件真相,不論采取何種手段似乎都可以被“諒解”。如侵犯當事人隱私、名譽甚至謾罵侮辱當事人,更有甚者將虛擬行為轉化為線下暴力,嚴重威脅到他人人身財產安全。實體公正優(yōu)先論的代表觀點認為:“實體公正的內涵具有不確定性。”[4]“客觀真實并沒有一個實在的可以把握的標準,它只是一種心理感覺所達到的狀態(tài)?!盵5]受這種理論觀點影響的“后真相”時代,網絡輿論違背程序公正獲得的所謂“事實真相”難以服眾,反而會讓實體公正受到破壞。此時,“如果沒有與真實相一致的司法事實認定,那么公民就會對司法程序的公正性和可靠的司法裁判以及有效的糾紛解決喪失信心”[6]。也就是說,“后真相”時代網絡輿論靠犧牲程序公正獲得的“公正結果”,不僅會挑戰(zhàn)司法的普遍正義(即無論是認定事實還是適用法律,都包括實體公正和程序公正兩個部分),還可能會消解司法人員查明案件真相的能動性。
二是“后真相”時代的輿情反轉讓司法無所適從?!跋鄬π浴被蛘摺安淮_定性”是“后真相”時代的顯著特征。這一特征衍生出網絡社會千變萬化的信息流,真相變得撲朔迷離,輿情反轉成為常態(tài)。涉訴網絡輿論會出現一次或多次變化,甚至反向變化。藥家鑫案、彭宇案、鄧玉嬌案等都出現過輿情反轉,在反轉信息(真相曝光)刺激下,人們認定的原有真相被推翻,不斷發(fā)現案件“另有隱情”,于是涉訴輿論在真相、假相的嘈雜紛爭中不斷被推向高潮。司法判決具有嚴肅性、終局性,與網絡輿論的變化莫測形成強烈反差。司法是社會公正最后一道防線,司法裁判具有終極效力,除依據法定程序,任何人無權宣告審判無效和隨意更改審判結果??墒牵K局性的司法卻在反復無常的輿情反轉中顯得無所適從。
三是司法該如何應對網絡輿論中的“群體極化”現象。“群體極化是群體成員一開始即有某些偏向,商議后群體朝偏向的方向繼續(xù)移動,最后形成極端的觀點?!盵7]“后真相”時代的網民會根據職業(yè)、居住地、教育程度和經濟狀況等共同因素自我圈層化,在“信息繭房”討論和“分眾取暖”閱讀中形成極端觀點,固執(zhí)己見。司法是公共理性的代表,不論是立案、偵察還是審判、結案,都會以公共利益至上。司法所需要的輿論是能夠反映公意、達成共識的正向輿論。但是,“后真相”時代的網絡輿論不一定代表公意,其很可能是“標題黨”“網絡水軍”“鍵盤俠”操縱下的“偽民意”。這樣一來,司法難以把握真正民意,時常被輿論導向帶偏,成為利益紛爭中的犧牲品。
網絡輿論與司法的關系一直是學術界研究的熱點問題。但是,“學者們在集中精力論證媒體監(jiān)督司法合法性以及為平衡媒體與司法關系提供建議的時候,忽視了對現實世界的準確描述”[8]。因此,除需要關注“后真相”時代這一現實世界,還應當打破網絡輿論和司法二元化研究思路,探求兩者內在張力的豐富表現形態(tài)。
“后真相”時代,情感先于事實而存在,對客觀事實的描述遠不及訴諸、煽動情感更容易影響民意?!昂笳嫦唷睍r代的網絡輿論充斥著捕風捉影、聳人聽聞、煽風點火,這些輿論帶有明顯的感性化、武斷化的非理性色彩??陀^事實淪為各種主觀立場的“裝飾物”,代表各種立場的網絡輿論會拼湊、截取、捏造有利于自己的“客觀事實”,將有悖于自己利益、立場的信息屏蔽掉,影響人們不再是科學數據預測,而是情感喜好?!昂贾蒿j車案”之所以從一個普通案件發(fā)展為輿論熱點案件,一個重要原因是肇事人的“富二代”身份引發(fā)公眾無限的遐想,不斷猜測其是否在庭審中使用“替身”,以及是否存在司法不公等??梢?,網絡輿論善于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對人和事進行評判,帶有濃厚的道德情感色彩。
法律是“最低限度”的道德,其與網絡輿論所依據的道德標準相比存在落差,兩者自然會出現互相抵牾的情況。法官長期接受法律專業(yè)訓練,決定其秉承理性至上思維而非感情用事,在規(guī)則、事實、證據、裁判之間能夠厘清邏輯關聯。司法賦予法官一定的自由裁量權,但是法官不能濫用這一權力,必須充分尊重法律的權威,尊重客觀事實,適度進行自由裁量。法官不能被碎片化信息蒙蔽雙眼,除需要關注客觀事實外,還要掌握與案件有關的前因后果、社會環(huán)境、傳統(tǒng)習俗等因素,從宏觀上呈現案件的全部面貌。只有如此,司法才能實現實體公正與程序公正相統(tǒng)一。然而,“后真相”時代的司法案件信息真假難辨,在戲謔化的修辭術和圖像視覺沖擊下窄化了人們的視野。情感先行的網絡輿論容易走向道德相對主義,把網絡變?yōu)橄庵髁饕庾R形態(tài)、不受道德約束的空間。這與捍衛(wèi)正義、恪守誠信等司法普遍性道德價值存在沖突。面對輿論壓力,再理性的法官也無法置身事外。剝離網絡輿論的情感亂象,司法可以從中感知公眾樸素的道德情感,這恰是實現司法公正、增強司法公信力的源泉。
“后真相”時代的網絡輿論深受“資本邏輯”宰制,帶有“主動性”甚至“侵犯性”。網絡輿論紛爭的實質是利益紛爭,誰操縱網絡輿論走向誰就可以吸睛并吸金。在利益驅動下,網絡輿論制造者必然采取積極主動策略,先聲奪人、先發(fā)制人,搶占頭條、霸占熱搜成為“后真相”時代網絡輿論主角的行動策略。如“網絡大V”陳杰人打著網絡法律監(jiān)督的幌子,自稱知名法律文化學者,在網絡上發(fā)布虛假、負面信息,不斷制造輿論漩渦謀取不法利益。還有像“秦火火”“周祿寶”“格祺偉”等靠通過發(fā)負面消息進行敲詐勒索,或者炮制公共輿論事件獲取經濟、政治利益。
司法機關的首要職能是定紛止爭,對于解決社會矛盾和規(guī)范社會秩序至關重要。司法機關在裁判是非對錯時要保持中立,一切與訴訟內容和訴訟程序無關的元素均不介入,這種“被動性”和“消極性”是實現司法公正不可或缺的條件。司法遵循“不告不理”原則,被動、謙抑也被視為法官美德之一。必須指出的是,司法缺乏主動性的特點往往異化為“不作為”,這導致案件信息不公開、不透明,給網絡謠言提供可趁之機。很多案件可能在沒有訴訟人或者公訴人沒有反應過來時,網絡輿論已經開始主動出擊。近年來,關于佘祥林案、趙作海案、呼格吉勒圖案、聶樹斌案的報道頻頻見諸網絡。網絡輿論在發(fā)泄對冤假錯案深惡痛絕之聲時,也讓我們深刻反思審判公開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利益驅動下的網絡輿論在發(fā)現問題、搜尋證據上高效迅速,協助司法機關破獲很多重大案件。司法在其影響下,也逐漸由被動走向能動,開始主動調查取證,主動提供法律服務。但是,“后真相”時代網絡輿論的逐利性,又會踐踏道德底線、侵蝕司法公正,不僅不能幫助司法有效解決糾紛,還會使矛盾進一步擴大。網絡輿論的主動性與司法的被動性存在一定沖突,但在表像沖突下是兩者內質的互補與制衡。
“后真相”時代網絡輿論獲得強大的技術賦權。層出不窮的新媒體讓人人手中都有“麥克風”,這不僅增強草根民眾一種全新的社會參與感,還賦予他們利益表達和再次分配的權利?!艾F實中的身份、責任、規(guī)制仿佛消失了,每個人都可以無拘無束地表達觀點、張揚個性,在不同的平臺和關系中扮演不同角色,現實社會中處于底層或邊緣的人,在一個網絡社群或游戲中好像坐擁整個世界。”[9]技術賦權打破公權力的話語壟斷,有效制衡了諸如司法權的公權力。但是,網絡技術是把“雙刃劍”,仁者成仁、惡者助惡,需要警惕網絡技術的“賦權陷阱”。美國定制新聞網站Upworthy創(chuàng)始人艾里·帕雷瑟(Eli Pariser)認為:“社交媒體會像一個氣泡一樣將受眾包裹在其中,通過算法和推送塑造受眾所處的傳播生態(tài)”,他將這一現象稱為“過濾氣泡?!盵10]而過濾氣泡的“大”或“小”將取決于“權力”“資本”的分配。也就是說,網絡技術賦予草根民眾的權力是相對的和有限的,不僅如此,草根民眾還隨時面臨著被技術“綁架”的危險。在網絡協同過濾層面,人們被抽離出理性的公共討論空間,在集體意志壓迫下走向盲目沖動和狂熱輕信,消解了司法權力的專業(yè)性與權威性。
司法權在國家權力體系中居于重要地位,司法機關是社會中最具權威的裁判機構。在嚴格適用憲法和法律的過程中,司法機關與當事人之間形成命令與服從的關系,裁判結果具有令人信服的威望。很明顯,相比網絡輿論技術賦權的來源與表現,司法權的產生更具正當性,其運行過程也需要遵守嚴格的法定程序。雖然“后真相”時代網絡輿論對于國家權力擁有較強的監(jiān)督性,但是國家權力對社會話語權始終具有一定優(yōu)勢,兩者表現出“草根與精英”的對抗。不過,這種對抗并非不可調和,糾紛解決型機制要求司法學會回應社會,不能單純依靠強制力解決糾紛?!八痉嗾宫F了國家權力尊重社會權力、國家權力與社會權力水乳交融的場景?!盵11]在信息爆炸的“后真相”時代,案件信息過濾是必要的,但是如何避免在過濾時滲入對當事人的成見、偏見和定見,還需要代表國家權力的司法予以矯正。
公眾對于司法最迫切的要求莫過于了解案件信息,而權威信息缺位是滋生謠言的根本原因。司法公開能夠改變當事人、公眾與司法之間的信息不對稱,是司法積極回應社會、關心群眾利益的重要舉措。對于司法機關來說,與其遮遮掩掩引起社會質疑,不如主動公開案件信息,以“公開為常態(tài),不公開為例外”,賦予媒體報道權和滿足公眾知情權。
首先,推進裁判文書公開。裁判文書記載法院審理的過程和結果,它既是法院對當事人權利、義務分配的證明,也是上級法院對下級法院審判活動的監(jiān)督依據。一是法官要釋法說理。在裁判文書中,對客觀事實、采信證據、適用法律條款作出解釋和說明,讓原告、被告知曉勝訴和敗訴的前因后果,實現案結事了、息訟人和。二是要公開裁判理由。向社會公眾提供案件裁判的合理化證明,并形成對同類案件的穩(wěn)定預期,充分發(fā)揮個案的宣傳和教育作用。其次,推進庭審公開。庭審是法官對案件進行實質性審理的訴訟活動,是整個審判過程的精華。一是以網絡視頻直播為庭審公開主渠道。依托互聯網豐富庭審公開形式,擴大庭審公開覆蓋面,盡量涵蓋各類案件和審判程序。二是以配圖文和視頻直播為補充。審理法院應探索多樣化庭審公開形式,以圖片、文字、短視頻的方式呈現庭審,積極回應社會公眾對熱點案件的關注和需求。三是庭審過程錄音錄像。對于缺乏直播條件的審理法院,應當對庭審全過程進行錄音錄像。最后,推進訴訟服務公開。為增強公眾對司法裁判的理解與信任,司法機關不僅要提供多樣化的訴訟服務,還要讓社會了解服務類型和內容。一是加強訴訟引導和法律宣傳。通過設置導訴員、發(fā)放導訴手冊等方法對當事人進行訴訟引導,為當事人提供案件信息查詢、法律咨詢和司法救助,在確有必要情況下提供上門立案、預約立案服務。二是設立律師服務窗口,為當事人提供法律援助。三是設置投訴信箱,接受社會監(jiān)督和公眾建議。
被技術賦權的網絡輿論內嵌著平等、自由、民主等價值訴求,打破了精英主義司法話語壟斷。但是“后真相”時代網絡輿論技術賦權有被資本、知識和權力操縱的風險,只有構建契合司法規(guī)律的監(jiān)督機制,才能真正發(fā)揮網絡輿論監(jiān)督的效力。
首先,完善網絡輿論相關立法。目前,規(guī)制網絡輿論的法律法規(guī)有《網絡安全法》《信息安全技術個人信息安全規(guī)范》《網絡信息內容生態(tài)治理規(guī)定》《關于維護互聯網安全的決定》等,但是網絡空間仍被視為“法外之地”,主要原因是已有立法位階層次不高,對于網絡輿論監(jiān)管力度不足,忽視對網絡主體權利的保護。因此,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和地方各級人民代表大會要制定引導、約束網絡輿論的專門法律;縮減網絡立法中名目繁多的審批權、管理權等,構建自由、民主的網絡空間;清除已有法律標準不一的條款,確保網絡輿論法律調控的系統(tǒng)性和權威性。其次,拓寬網絡輿論對司法監(jiān)督的內容。網絡輿論不能只熱衷于案件當事人的“花邊新聞”,而應當關注案件偵查是否存在刑訊逼供現象、證據收集是否符合司法程序、檢察監(jiān)督是否到位、審判過程是否透明、裁判結果是否合理、執(zhí)行過程是否有效等能夠推動案件進展、實現司法公正的信息。此外,網絡輿論還要善于發(fā)現案件背后的“蛛絲馬跡”,如司法人員工作作風問題,是否存在違法瀆職現象等。對這些問題、現象的曝光將有利于整治司法腐敗,幫助國家機關發(fā)現、查處司法中有法不依、違法不究、執(zhí)法不嚴的問題。最后,創(chuàng)新網絡輿論對司法監(jiān)督的形式。網絡輿論可以利用自身快速、便捷、廉價的優(yōu)勢,對司法開展全方位立體式監(jiān)督。采取諸如微博直播庭審、微信公眾號推送、司法大數據搜索引擎,在各大門戶網站設置司法案件討論區(qū),在BBS虛擬社區(qū)開通法官信箱板塊等新型多樣化監(jiān)督形式。此外,網絡動畫、網絡文學等深受年輕人喜愛的網絡媒介,可以將一些典型司法案例融入其中,以活潑生動的方式普及法律常識,提升人們的法律意識。
感性的涉訴網絡輿論與理性的司法審判只有情理并蓄,才能走向良性溝通的交往模式。
首先,網絡媒體應當增強行業(yè)自律。面對網絡輿論的復雜情況,調控網絡輿論的法律法規(guī)只是外部力量,法律只有被遵守才能真正發(fā)揮作用。一是網絡媒體從業(yè)者要不斷提高政治思想覺悟,把握正確的網絡輿論導向。案件報道客觀公正,實事求是報道案件內容,不“添油加醋”、斷章取義,不偏聽偏信、主觀臆斷,保證司法報道內容的客觀性和嚴密性。二是網絡媒體從業(yè)者要恪守職業(yè)道德,凸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內容。嚴把質量關,注重字里行間的價值引導,避免使用帶有主觀偏見的詞語和情感導向的圖片等。三是網絡媒體從業(yè)者要不斷加強學習法律專業(yè)知識,提高業(yè)務水平。認真學習和掌握法律法規(guī)及相關政策,保證法律話語的專業(yè)性和準確性。其次,廣大網民要增強社會責任感,傳播網絡正能量。網民是網絡輿論的主要參與者,要自我增強法治思維,恪守言論自由的法律邊界,在司法案件的傳播、評論上保持清醒頭腦,不片面解讀和誤傳,不做謠言的制造者和傳播者。最后,司法應當自覺接受網絡輿論的監(jiān)督,讓裁判更有溫度。為達到社會效果和法律效果的有機統(tǒng)一,司法需要做到以下三點:一是積極參與到網絡輿論中。這里的“參與”不是“事中”參與而是“事后”參與,否則司法難以獨立審判。司法機關選擇優(yōu)質網絡平臺設置“法官論壇”“公眾互動”“專家解說”等欄目,提出與案例相關的“公共議題”,吸收公眾合理意見。二是尊重網絡媒體報道意愿和報道權利。與報刊、廣播、電視等傳統(tǒng)媒體相比,網絡媒體擁有敏銳的嗅覺,往往會在第一時間發(fā)出聲音,引發(fā)公眾對案件的關注。司法機關應當尊重網絡媒體的報道意愿,一視同仁地對待傳統(tǒng)媒體與網絡媒體。對于涉及國家機密和當事人隱私的信息,要解釋清楚不能公開的理由,防止出現誤解和謠言。三是司法機關應當為網絡媒體報道提供盡可能的便利。對于公開審理的案件,在征得當事人同意情況下,允許網絡記者進行庭審直播、錄音、錄像、攝影。法院還可以舉辦記者培訓班,傳播現代法治理念,讓網絡記者更加了解、理解司法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