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穎 Shi Ying

千高原藝術空間“想象的喜劇——翟倞個展”展覽現(xiàn)場2020

《當代美術家》（以下簡稱“當”）：2020年初，因疫情原因美術館、畫廊等展覽空間被迫關閉。千高原于2月5日開始閉館，直到5月16日才迎來了2020年的首場展覽“想象的喜劇——翟倞個展”。如果沒有發(fā)生新冠疫情，2020年上半年千高原的原定計劃是怎樣的？

石穎（以下簡稱“石”）：我們原計劃3月份在香港巴塞爾藝術展舉辦藝術家王川個展，但因疫情變成了線上博覽會。同時4月初計劃在千高原藝術空間舉辦藝術家個展，但這些計劃都被擱置了。千高原近幾年的工作節(jié)奏基本上每年舉辦約10場展覽，同時參加10—12場藝術博覽會。

當：在展覽空間無法開放的3個多月時間中，千高原做了哪些工作？

石：在空間無法開放的期間，首先我們參加了一些線上藝博會，包括剛才提到的香港巴塞爾藝術展在線展廳，以及Artland的在線展廳、“2020春季·Collect+藝術周”的線上博覽會、Hi藝術線上博覽會。除此以外，我們也在思考和探索本身的內(nèi)部工作。我們在公眾號平臺推出了“畫事”單元，在疫情期間跟藝術家對話，挖掘他們創(chuàng)作的根源，在形式上有文字的對話、視頻的采訪。在其中的一篇推文《楊冕：不能讓思想停滯》中，我們?nèi)グ菰L藝術家楊冕工作室，拍攝了5分鐘的短片，楊冕分享了他的家居日常，同時還和我們聊了關于藝術家與這個時代的關系。另一篇“畫事”是關于藝術家翟倞的，我們從《第六支煙》這件作品來介入，這件作品來自于帕慕克的小說《純真博物館》里的一個片段。我們根據(jù)這部小說以及現(xiàn)實中的純真博物館整理了相關的文字及圖片，同時邀請這件作品的收藏者來談她的感受及對作品的解讀。我們希望從另一個角度探討藝術家的工作和背后的故事，這是我們做“畫事”單元的出發(fā)點。

當：2020年上半年，全球范圍的線下藝博會都處于停擺狀態(tài)，只能以線上展會的形式與觀眾和藏家見面。對部分畫廊來講，線上銷售開拓了新的業(yè)務方式，如高古軒畫廊的Artist Spotlight在線活動，取得了不錯的銷售成績；也有部分畫廊認為與藏家面對面的溝通和交流更為重要。千高原在3月參與了巴塞爾藝術展首屆線上展廳，銷售成績是否達到了預期？目前您對于線上銷售和藝博會的線上展廳抱有怎樣的態(tài)度？之后是否會考慮拓展相關的業(yè)務？

石：我們3月份參加香港巴塞爾藝術展的銷售業(yè)績并沒有達到預期。我覺得對于亞太地區(qū)的藏家來說，他們非常注重線下藝博會的體驗感。線上博覽會還是沒有達到很好的呈現(xiàn)效果，包括作品的材質(zhì)、現(xiàn)場的觀看驗感，這些細節(jié)都無法感受。我們對線上博覽會更多的抱著宣傳的態(tài)度，而不是以銷售為目的。不過我們愿意積極地參與線上博覽會，也愿意嘗試新的線上藝術品推廣合作模式。

王川無形的盒子布面丙烯194cm×162cm2016

當：新冠疫情的巨大影響目前都無法準確估量，無論是經(jīng)濟方面、社會方面，甚至是國際關系方面，2020年將成為歷史中重要的一年。千高原自2007年成立至今，建立了比較穩(wěn)固的觀眾群體和藏家群體。疫情過后，您認為藏家收藏作品的偏好有沒有發(fā)生變化？

石：我覺得在這個過程中藏家收藏的偏好也發(fā)生了一些變化。前些年一部分藏家會關注國外時髦、流行的藝術品。但今年明顯回歸到了中國當代藝術本體，也會去了解和研究我們自身文化傳承的、本土滋養(yǎng)出來的藝術家，今年特別是在拍賣行和展覽方面都有明顯變化。比如說前段時間的藝典拍賣、嘉德拍賣，中國藝術家已大量占據(jù)高價位排行榜，日本、歐洲藝術家的作品比重有所減少。這跟疫情造成的各方面不便有一定關系。藝術品除了保值或者升值，應該在自己的文化語境下找到文化傳承與創(chuàng)新的一面，在此之前也有人討論這樣的話題，只是疫情加快了這方面的變化。

當：藝博會對畫廊的銷售成績占據(jù)著不小的比重。今年千高原參加的藝博會與2019年相比有一些變化，這是否與疫情影響下，線下藝博會活動節(jié)奏發(fā)生變化有關？在參加不同的藝博會時，千高原對參展藝術家和作品的選擇是如何考慮的？

石：是的，下半年從9月份開始，我們參加了7場線下博覽會，包括藝術深圳、北京當代“明天的藝博會”、南京揚子當代、ART021、西岸藝術與設計博覽會（影像單元）、南京國際NAFI，以及即將在12月中旬參加的廣州當代。

漆瀾十年手工皮紙綜合材料178cm×138cm2010-2020

在此期間畫廊還舉辦了2個展覽，所以我們近期工作內(nèi)容密集，出差頻率也較高，基本上把整個一年的工作量都壓縮在這段時間了。

我們千高原在成都已經(jīng)經(jīng)營了14年，大部分藝術家跟我們的合作關系都保持了10年以上。我們更看重藝術家的職業(yè)生涯，會從多維度去推廣合作和代理的藝術家，每場博覽會我們的側重點都不一樣。比如藝術深圳，我們會考慮深圳這座城市的人群結構，年輕、有活力、有消費力，他們會更注重視覺及形式感較強的作品。在展覽的形式上，我們會偏向群展。

北京當代“明天的藝博會”是一場小而精的博覽會，考慮到798藝術中心的空間結構，我們更多地思考展覽的展出形式。博覽會持續(xù)了6天，我們在此期間做了6種不同形式的作品呈現(xiàn)，契合博覽會“線上+線下”的觀看結構，以天為基本單位，分為6個獨立單元，每天展示一個不同的項目。由此，博覽會的現(xiàn)場空間隨著“六天”的時間結構得到延展。觀眾無法一次性看到展覽的全貌，卻能在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作品特殊的展示狀態(tài)，并在線上看到“六天”的全貌。

今年我們第一次參加南京揚子當代藝術博覽會。南京是一座文化古都，同時對當代藝術開始逐漸熟悉，我們會以群展的形式呈現(xiàn)，而且在視覺感、價位各方面都會考量。

ART021我們已連續(xù)參加8年，每年千高原都在上海展覽中心的西一館W01展位，今年我們展出漆瀾和龐茂琨的雙個展。呈現(xiàn)了龐茂琨老師近一兩年的素描、水彩以及大尺幅的油畫作品；漆瀾的作品也是他近一兩年完成的新作。整體來說銷售非常好，超過了我們的預期。今年ART021的人氣、買氣，以及體驗感可以稱得上近幾年之最。大家談到“內(nèi)卷”，普遍以為是一種互相廝殺或者競爭的關系，但對于藝術這個領域來講，好像反而是好事情，可以讓藏家們和相關從業(yè)者們更加關注中國本土藝術機構及中國藝術家。而且在這一年期間，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也有了很大的飛躍，至少我們畫廊的藝術家是這樣的。比如藝術家漆瀾，他這一年的作品得到了非常多藏家及專業(yè)人士的認可，作品的形式感、個人藝術語言、畫面形色之間，都有很大的進步和提升。作品自然得到了很好的市場回饋。

今年我們沒有參加西岸藝術與設計博覽會畫廊單元，西岸更加注重展覽或者藝術的研究性。我們畫廊也有很多年輕的新媒體藝術家，所以參加了影像單元，今年推出了馮冰伊和畢蓉蓉兩位藝術家的影像作品。

我們在參加藝博會的時候，會從地域、藝博會的客戶群體結構，以及藝博會的定位這三個方面考慮不同的藝術家和作品來參展呈現(xiàn)。

翟倞6天紙本水彩66cm×101.6cm帶框2020

當：由于跨境運輸和人員出國的難度、成本增高，2020年參展國內(nèi)線下藝博會的國外畫廊數(shù)量縮減，不少藝博會與往年相比總參展畫廊數(shù)也有減少。在您看來，這對國內(nèi)本土畫廊來說，是否是新的機遇？

石：這個現(xiàn)象其實我在展位上跟一些藏家和同行交流過。一方面中國的基數(shù)比較大，而且新興藏家和家庭消費也越來越多。他們可能不會像上一代藏家一樣去花大量時間研究藝術家的背景和創(chuàng)作情況，而是更加直接地在藝博會上購入自己喜歡的作品。因為他們了解參加藝博會的畫廊都是專業(yè)的，專業(yè)畫廊已完成了一輪篩選和優(yōu)化，所以說通過有品質(zhì)的博覽會來選擇喜歡的作品，對藏家來說也是一個保證。當下潮流藝術其實也有利于藝術品的收藏，比如新入門的藏家或許從潮流藝術或者版畫入手，當他們有更高審美和需求的時候，依然會選擇專業(yè)的畫廊去收藏和選購。這可能跟藏家年齡的變化有關，其實是一個非常良好的現(xiàn)象。

今年的疫情讓總體經(jīng)濟層面不容樂觀，但收藏藝術品的藏家依然是在的，人們對精神的需求已經(jīng)成為生活的必需品，并不會因為經(jīng)濟的形勢而在精神需求做減法。這也反映出整個社會精神文明程度的提升，無論在任何時候都需要精神養(yǎng)分。

當：疫情的爆發(fā)，給社會生活造成了巨大的影響和變化，日常生活的差異化和病毒的肆虐，使不少藝術家重新思考生命的主題，以及異?；纳罘绞浇o人心理造成的影響。在您和藝術家溝通的過程中，您認為他們的創(chuàng)作是否發(fā)生了新的傾向和變化？

石：確實是有的。我們5月舉辦的翟倞的個展，其中有一件作品《6天》，我曾問過翟倞這6個蘋果是怎么來的？他說其實就是年初他從山西老家回北京隔離的時住在工作室，冰箱里只有6個蘋果，這就是他那幾天要分配的食物之一。翟倞覺得疫情其實對每個人，包括對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都有一定的影響。

反而我覺得有趣的是，因為疫情藝術家們的社交少了，其他展覽活動少了，他們有大量的時間專注創(chuàng)作，而且花在研究上的時間和精力更多，作品也有質(zhì)的飛躍?；蛟S對藝術家來講是好事，有了和自己對話和思考的時間。

當：今年很多藝術家在隔離期間創(chuàng)作的作品都跟日常生活，或者生活的空間關系特別緊密。以后可能都不會再有這種被迫14天的時間只能待在一個空間里獨自生活的機會了，這一批作品也由此顯得更加珍貴。

石：是的，畢竟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來源于生活，他們會從敏銳的感知去講疫情對自己的影響。我很期待看到這種生活細節(jié)對他們創(chuàng)作產(chǎn)生的影響，更能體現(xiàn)自我化、個體化差異。

當：藝術界的跨國合作已十分常見，來自不同國家的策展人、藝術家可能因為一場展覽相聚在一起；跨國駐留對于藝術家來講也較為普遍。在疫情的沖擊后，您認為未來藝術界的國際合作是否會產(chǎn)生新的形勢或變化？在國際線下社交還未完全開放的當下，國際合作該如何展開？

石：2019年12月千高原與臺北VT非常廟合作，做了一場名為“宏大的事”的新媒體展，呈現(xiàn)了陳秋林、陳瀟伊和馮冰伊的錄像、攝影、裝置作品。原本計劃今年6月，我們會邀請臺灣藝術家何孟娟會來千高原駐留創(chuàng)作，但因為疫情和其他政策原因，這個項目暫時被推遲了。我們畫廊有區(qū)域主管崗位，這位同事常駐在芬蘭，主要負責歐洲市場和美國市場。她主要的工作是參與海外博覽會對接、藝術品銷售，同時也會跟境外美術館、策展人和藝術機構溝通，達成雙方的項目交換或互動合作。今年這部分工作都沒辦法開展，目前只能通過線上的形式來參與。比如瑞士巴塞爾Liste博覽會、巴黎的Asia Now博覽會。這部分的工作雖然沒有獲得直接的反響和收獲，但我們依然會持續(xù)開拓和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