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誠龍
“王荊公妻越國吳夫人,性好潔成疾,公任真率,每不相合。自江寧乞骸歸私第,有官藤床,吳假用未還?!惫业南瘔羲即?,挺貴的,挺好用的,睡在上面蠻舒服的。王安石的夫人是不想還了。這床算是辦公用品,公家人辦公,可以個人用;個人用的前提是,你還沒退休,或你還在原單位,隨你怎么用都是可以的。
王公現(xiàn)在退休了,不能呆在“白宮”了,“白宮”里的一切,應(yīng)該“顆粒歸公”了。機關(guān)事務(wù)局按慣例,“郡吏來索”公共財物,王嫂把事務(wù)局辦事干部罵了一頓飽的:我老公剛退休,茶還沒涼,你們就趕人吶。某某,電腦未還,你們何以不去催?某某退休很多年了,十幾萬的相機還在自己用,你們何以不要回去?某某,幾十萬的烏龜殼,放在自家車庫里,用崽的一樣,你們都不管,單來管我家老王。我家老王老實,好欺負(fù)是吧。王嫂叉著腰,一路數(shù)落,“左右莫敢言”,把辦事員嚇得不敢出氣。
公款不挪用,王嫂打定主意,公物要私貪了。
鬧得聲音有點大,把王公從書房里鬧出來了。王公便道:來來來,搬過去。王嫂杏眼圓睜,誰搬我找誰。某某部長把公車送公,我就送床;某某公卿把公房鑰匙交公,我就還床。王嫂攀比,也不是毫無道理,公物歸公人用后,用那么一年幾年,多見變成了某某家私,這般情況太多了。
其他人公物私屬,王公如何能這么做呢?其他人腐敗,王公不能腐敗。王公先勸王嫂,再兇王嫂,王嫂都不為所動,身子靠在藤床邊,那陣勢是,一嫂擋床,萬夫莫來與女斗。道理講不了,講什么?講臟。莫說王安石老矣,爬床還是蠻厲害的,但見王公,把鞋子脫了,在地上猛踩,地上全是灰哦,哪里要什么踩灰塵呢,王公之腳,好幾個月不曾洗的,一雙臭腳,臭氣熏天,但見王公在地上踩了好多腳,然后一躍而上,躍到床上,踩,踩,踩,“公一旦跣而登床,偃仰良久”。一股臭氣,臭死老妻。王嫂便掩鼻:快,快快,快快快,趕快把這床搬走(吳望見,即命送還)。
這個故事最大看點,是王安石反腐,沒反局長之腐,沒反縣長之腐,他反的是自家二家長之腐,反的是夫人之腐。別說夫人不是公務(wù)員,她若有一個公務(wù)員老公,她也是有機會有權(quán)力搞腐敗的。夫人,做廉內(nèi)助是好幫手,夫人做貪內(nèi)助,更是好幫兇。夫人吹枕邊風(fēng),可以把老公吹得耳根子軟趴趴;夫人吹口風(fēng),可以把官員吹得團團轉(zhuǎn),圍著她轉(zhuǎn)團團:要研究人事啦,項目要開工啦,案子卡在誰手上吶……誥命夫人這么吹吹口風(fēng),蠻多官員,就不愛走群眾路線,轉(zhuǎn)過身子來走裙裾路線了。
這次聽一位講師團大講師來給我們上思想教育課,他說了一件好玩又好氣的事:某局長對這位大講師講:現(xiàn)在莫給我上課,我請你去我家給我夫人上一堂思政課,我請你喝酒咯,教育教育我夫人莫那么愛錢咯,要教育她愛國,要教育她愛民,要教育她愛公,要教育愛人民政府咯??磥?,他枕邊教妻,教育失敗了。大講師答應(yīng)改日送課不入社區(qū),不入小區(qū),直接送課入戶,結(jié)果課還沒送上門,局長夫人將其老公送入了監(jiān)獄。這個不是搞女色禍國論,不是搞女色禍夫論,而是現(xiàn)在家庭,夫人地位極大提高之后,她在老公之廉之腐上,所起的作用,不可小覷了。一位廉官后面,站著一位廉內(nèi)助;一個貪官后面,站在一位貪內(nèi)助。
好干部要立志打贏兩線反腐戰(zhàn):一者,要與公家人作戰(zhàn);二者,要與自家人作戰(zhàn)。與公家人作戰(zhàn),是法律戰(zhàn);與自家人作戰(zhàn),既是法律戰(zhàn),還是情感戰(zhàn)。先反自家腐,才能反得了公家腐;自然,要反自家腐,更首先的是要反自己腐。自己沒樹立堅定廉政觀,自己帶頭腐,自家便跟著腐,莫說反不了公家腐,反要公家來反自己腐,反自家腐,一家子都會被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