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鴿
作者有話說:這個故事有一半的原型是我年少時曾喜歡過的一個人,我也曾為他奔赴過遠方。
后來我們成為朋友,多年后某個新年,我們一起聚餐,他同我說:“如果我們那時候在一起了,估計現在早就分開了。不過也不一定,可能還沒分開?!?/p>
我沒問他是否對我動過心,但我知道,錯過與否,那個夏天都結束了。
摘句:懇請你不要后悔,不要回頭,也不要遺憾。
01
我喜歡趙周山,這件事當年A大沒人不知道。
喜歡到什么地步呢?我在食堂吃飯,聽到旁邊坐著的兩個女生說了一句:“周山那邊……”
我立刻從座位上彈了起來,湊了過去:“周山什么?周山怎么了?”
“什么周山?”
“你們不是在討論趙周山嗎?”
“同學,我們是在說舟山,舟山群島的那個舟山!”
一瞬間,我尬住了。
“不好意思……我的耳朵不太好使?!蔽疫B忙沖兩位小姐姐道歉,灰溜溜地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一起吃飯的朋友看到這一幕,笑得人仰馬翻:“你也太逗了,怎么聽什么都和趙周山有關系!”
“那當然了,我可是唯趙周山主義者!”我沖朋友翻了個白眼,十分自豪地挺直了腰板。
朋友們哄堂大笑,紛紛模仿我的語氣,念起了我這句臺詞。
不知怎么,我的這句話被一傳十,十傳百,傳到了趙周山那一屆。
搞得趙周山的朋友一看到他,都會忍不住的打趣道:“人家林棠學妹可是唯你主義者哦!”
而那時無所畏懼,大大方方承認愛慕之情的我,怎么也沒有想到,這件事會在畢業(yè)兩年后的同學聚會,再次被大家翻出來,還在群里肆無忌憚的調侃道——
“林棠,你現在還是唯趙周山主義者吧!”
星期五下午,剛寫完策劃書的我,看著微信群的消息,嘆了口氣。
我想,大概是因為念書的時候我追趙周山追得太過于轟轟烈烈,鬧得人盡皆知,他們才如此想要知道結局。
就在我不知道如何回復的時候,我的好閨密夏夏,站了出來。
“你們別八卦了,小棠早就不和他聯系了?!?/p>
“這就不聯系了?林棠當年不是很喜歡他嗎?”
02
我喜歡趙周山,這事還要從我大一的時候說起。
我至今都記得那個星期五,軍訓一個月變成黑炭的我,在宣布軍訓結束后的第一瞬間,直接穿著汗?jié)竦能娪柗_向了學校的超市。
我好不容易在人群里搶到了最后一個可愛多,剛撕開包裝,正準備開開心心地享受這一刻的清涼,卻有人滑著滑板,從我身后的人群里沖了出來。
不知怎么,我成了對方的靶子。
“砰”的一聲,那人滑著滑板撞向了我。我連人帶冰激凌的面朝下,摔在了水泥地上。
還沒來得及叫痛。耳邊倏地響起了一個男生的笑聲:“小學妹,你這是想碰瓷?”
誰曾想,我這一摔,剛好摔在迎面走來的兩個男生面前。
我一愣,耳根迅速通紅。
剛想從地上爬起來,又有人說話了。
“你沒事吧?”他的話音剛落,就彎下腰,朝我伸出了手。
我的手心蹭了許多冰激凌,實在不好麻煩別人。
我搖搖頭,剛想逞強自己爬起來,那男生又說:“我扶你?!?/p>
沒給我拒絕的機會,他攙住了我的胳膊,將我從地上扶了起來。
“謝謝?!蔽逸p聲道。
而幫我的男生又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紙巾,遞給了滿手都是可愛多的我:“擦擦吧。”
我默默接過,一個不經意的抬眸,就這樣同他對視了。
那時暑氣正濃,路邊郁郁蔥蔥的槐樹被時不時拂過的夏風吹得瑟瑟作響。日照的光影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輕輕笑著,眸子里暗藏星光。
因為身高差,他看我時,有些俯首。
我打量起他,可還沒欣賞完他的盛世美顏,他就擺了擺手,沖我道:“先走了?!?/p>
我剛想叫住他,他的步子已經邁開,往我身后的方向走去。
我回過頭,看著他高挑消瘦的背影,看到他身邊的男生一把摟住了他的肩膀,笑著道:
“趙周山,你信不信?剛才小學妹肯定被你迷倒了?!?/p>
他朋友說得沒錯。
我確實被趙周山迷倒了。
他遞給我的那包紙巾我只用了一張,就被我收在了宿舍的抽屜里。也是從這一天開始,我額外關注趙周山這個名字。
而他,比我想象的優(yōu)秀很多。
在學校的公眾號隨便一搜索,不是有關他的比賽,就是有關他的采訪。
在校園墻上隨便掃一眼,不是別人偷拍他的照片打聽他有沒有女朋友,就是有人匿名向他告白。
更甚的是,網紅攝影師約他拍的幾張寫真照片,還被大家做成了手機、電腦壁紙的尺寸,在學校里流傳。
可見,趙周山真的是A大的風云人物。
平平無奇的我,為了能和他有接觸的機會,只能辭掉了自己所在的社團,跑去了他負責的學生會,想方設法成為他的得力手下。
我的“漫漫追山”之路,也是在進入學生會后開始進行的。
什么校園拉橫幅、操場擺蠟燭、站在男生宿舍樓下唱情歌、送愛心便當、做手工禮物、在他生日的時候送了他二十三份情書、要來了他最喜歡的歌手簽名和視頻祝福……
所有我能想到的告白方式,全部做了一次,為的就是某一天,某一次,我同他說“我喜歡你”的時候,能聽到他說一句:“我也喜歡你?!?/p>
我也一直以為朝夕相處,會讓我有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機會,卻不想趙周山真的是棵實打實的鐵樹。
我告白幾次,他就拒絕幾次。
每次拒絕后,還都會對我有一些疏遠。
我偏偏從小就是不服輸的性子,他越是拒絕,我就越是起勁,越是更死皮賴臉地追他,更不知羞的打趣他:“我不追你,也有別人追你。與其便宜別人,你不如便宜便宜我?!?/p>
更何況,這是我青春年少里頭一回對一個人心動,又怎么可能輕易放棄。
所以,一整個大學,我不是在追他,就是在追他的路上。
哪怕學校里總有一些對我不好的評價冒出來,我也沒放棄過喜歡他。
03
可就是這樣一個執(zhí)念滿滿的我,卻在兩年前,主動同趙周山斷了聯系。
倒也沒發(fā)生什么大事,不過是某個平常的星期五,我盛裝打扮,穿了一條白色的連衣裙,帶著精心制作的手工巧克力和他最愛吃的水果拼盤,跑去了他的公司。
我邀請他參加我的畢業(yè)舞會。
可趙周山看著突然出現的我,眉頭微微皺起,讓手下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來之前怎么不打聲招呼?”
我沖他大咧咧一笑:“提前告訴你,不就沒驚喜了?!?/p>
趙周山沒說話,任由我在他的辦公室里四處打量。
轉了小半圈后,我開門見山,把帶來的東西和舞會邀請卡拿了出來。
A大的畢業(yè)舞會有一個眾人熟知的現象——攜手一起入場的男女搭檔,必定是情侶。
以至于每年舞會前夕,都有不少人借此機會告白。
而我,也是其中一個。
我將邀請卡推給了趙周山,沖他盈盈一笑:“怎么樣,要不要給我個機會?讓我做一下你的女朋友?”
“我保證,選我,你只賺不賠!”
趙周山盯著桌上的那張卡片,不知想些什么。
過了一小會兒,他推回給了我:“抱歉,林棠,我覺得我不適合當舞伴?!?/p>
他又又又拒絕我了。
如果沒記錯,那是我向他告白的第五十五次。
我是在大一入校時認識趙周山的。
我不開心了:“趙周山,我追你這么久,你就一點心動的感覺都沒有嗎?”
趙周山看著我,欲言又止,欲言又止……
而后,他避開了我的視線:“對不起,林棠,我們還是做朋友比較好。”
我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因為,這句話,我聽他講了五十五次。
從前每一次,我都會回答他說:“成為戀人的前提不就是做朋友嗎?”
可第五十五次,我卻突然什么都不想說了。
我沒再說話,收起了我裝巧克力和水果的盒子,拿過了那張邀請卡,平靜地走出了他的辦公室,走出了他的公司。
那是最炎熱的七月下旬,我背著帶給他卻沒送出去的東西,轉了兩輛公車回了家。
巧克力在我的包里融化了。
我望著粘了一包的棕色液體,覺得這一切都好沒勁。
也是這一天,我刪掉了趙周山的QQ、微信、電話,取消了他的微博關注。
我默不作聲的,沒打任何招呼,就這樣將自己從趙周山的世界里剝離了出來。
而趙周山,他在我刪除他好友的第一時間重新加了我,并發(fā)來了一個問號。
我沒同意,也沒拒絕,就那樣將他放在了那里。
他又跑去了夏夏那兒,向她打聽我發(fā)生了什么事。
看著夏夏發(fā)來的和他的聊天截圖,我嘆了口氣,讓夏夏轉發(fā)了一句話給趙周山。
“我不想再喜歡你了,但我也做不到和你做朋友。”
據夏夏說,趙周山那邊顯示“正在輸入”了好一會兒,這才回了三個字:“祝她好?!?/p>
自那之后,我們就再沒聯系過。
至今,我再也沒見過他。
好在時間是撫平所有傷口的最佳良藥,不得不說,沒聯系的兩年里,我對他的執(zhí)念已經降低到了旁人不提起,我就不會想起的地步。
我甚至……甚至已經不喜歡他了。
我也沒再想過,同他繼續(xù)有什么瓜葛。
04
我想歸我想,有時候命運總是喜歡將兩個不可能在一起的人再次綁在一起。
星期六下午,大學同學聚會舉行。
去年,我因為在醫(yī)院忙著給病患做手術而無法參加。今年好不容易空了出來,自然是準備艷壓群芳的。
所以去聚會之前,我拿著從某紅書看到的發(fā)型圖片,去找托尼老師卷了個韓式大波浪。
我原以為大波浪能讓我看起來知性溫柔,卻沒想卷成了大媽。
對著鏡子,我只能安慰自己,這年頭行行都不容易。
就這樣,我頂著一頭波浪大卷走出了理發(fā)店。
聚會的地點在城西,我趕到時,他們已經開始了十分鐘。
和我想象的差不多,這么久沒見,大家和從前并無什么明顯變化。
嘴貧的還是嘴貧,愛八卦的還是愛八卦。
他們互相打趣著,時不時將重心放在了我身上。這不,班長大人又追問起我和趙周山了。
“林棠,你和趙周山,真的不聯系了?”
“真的?!蔽椅⑽⑿π?,點了點頭。
“怪可惜的,你糾纏他那么久,還是沒等到好結果?!?班長嘆了口氣。
“有什么可惜的,是趙周山有眼無珠,錯失了好良緣?!?/p>
“不過說真的,林棠,你當年可真是瘋狂,為了他跑去山區(qū),被學校處分,還差點回不來?!?/p>
……
大家七嘴八舌的討論,讓我的心情瞬間變得不好了。
我的臉色沉了下去,卻也只能找了個借口:“你們先聊著,我去一下洗手間?!?/p>
“要我陪你嗎?”坐在旁邊的夏夏牽住了我的手。
我轉過頭,笑著沖她搖了搖頭:“不用?!?/p>
我站起身,逃離了現場。
從里面出來,我發(fā)悶的胸口總算緩了過來。
我深吸了口氣,一邊朝著洗手間走去,一邊開始想著要如何逃離這場聚會。
還沒想出個絕妙的理由,身后卻倏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這位女士!這邊是男廁——”
我一蒙,連忙往后好幾步。匆匆忙忙抬頭看了一眼上面的標志,臉頰迅速竄紅。
“差點走錯了,謝謝,謝謝!”
我連忙道謝,剛想要快步逃離現場,一個不經意的抬頭,我往前邁出去的腳步就瞬間頓住了。
“趙周山?”
“林棠……”
我們是同時認出彼此的。而異口同聲過后,是意料之中的尷尬。
我怎么也沒想過,兩年不見,我們的重逢會是在這樣的場合。
我打量著趙周山,他似乎又瘦了,頭發(fā)也剃成了每年夏天他都會剪的寸頭。
一瞬間,我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
他在學校的籃球場上奔跑,白色的襯衣帶著皂角香,被肆意揚起的風吹起了一角。
我坐在臺下為他歡呼,日落的光暈籠罩在他身上。
而我滿眼望著,只覺我們之間隔著一條銀河。
似乎再過十年,二十年,我也依舊無法跨越的銀河。
……
我愣著神,趙周山打破了沉默。
“這么久沒見,你換風格了?!壁w周山盯著我蓬松老氣的卷發(fā)。
為了掩蓋我此時的慌亂,我沖他笑道:“是不是現在風情萬種,額外迷人了?”
趙周山也笑了:“你真是一點沒變。”
“彼此彼此,你也是一點都沒變,根本不像快奔三的人?!蔽覒退?/p>
而趙周山的視線卻轉移到了我的手臂上,看著那塊突兀且刺眼的疤痕。
我一愣,連忙抬手捂住了那塊皮膚。
可他還是看見了。
“這疤,去不掉了嗎?”趙周山的眉頭皺了起來。
早知道就不穿裙子了。
我心下嘆氣,只能如實回答:“去不掉了?!?/p>
而趙周山的神色越來越凝重了。
“對不起,林棠?!彼蝗坏?。
“這么久沒見,怎么一上來就道上歉了?”我笑著打趣,想緩和一下氣氛。
可他卻繼續(xù)道:“如果當初不是我,你就不會……”
“不會什么?不會受傷?不會被學校記大過?”我接過話茬,有些無奈,“趙周山,這些陳年舊事你就不要在意了。”
“再說了,那時的我,為你做的那些事,都是心甘情愿的?!?/p>
趙周山突然沉默了。他看著我,神情奇怪,我怎么讀都讀不懂。
我不想再猜,只擺了擺手:“我還要同學聚會,就先走了?!?/p>
05
我手臂上的疤,是大三那年留下的。
那兩年,比我大一屆的趙周山在畢業(yè)前夕報名參加了為期半年的山區(qū)支教。
在他前往山區(qū)的第三天,西北方向突降暴雨,山體滑坡導致路過車輛被砸,多人受傷。
微博猛地跳出來的相關新聞視頻,讓我陡然心驚,連忙給趙周山打了電話。
可我打了十個、二十個、五十個……我打了一整天,手機那邊始終都是一個冰冷的女聲說:“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qū)……”
不好的預感涌上了心頭。一萬種不好的想法從我的腦袋里不斷的飄過,再飄過。
就這樣,在聯系不上趙周山的第二天,我做了一個決定——去找他。
我連假都沒來得及請,定了最早的大巴車,背著一個書包,坐上了去山區(qū)的車。
山體滑坡讓很多大路都被堵死了。
我是在半路下了車,頂著大雨,站在泥濘的路邊攔了一輛騎摩托車的師傅,拜托他帶我走了一條小路。
而小路走到某一處,只能步行上山了。
于是,我再次下了車,打聽好趙周山所在的小學方向,開始踩著泥濘和石子,踩著濕滑的野草,一點點爬上了山。
大約爬了一個小時,我找到了山上唯一的希望小學。
原以為還要打聽一番,卻沒想,剛走到小學門口,我就見到了趙周山。
穿著雨衣的他剛從教室里出來,一個抬眸,就看見了站在的大雨中,撐著一把雨傘卻渾身都粘了泥巴的我。
“林棠,你怎么來了?”他驚愕。
而我看著完好無損的趙周山,直沖沖地跑向了他。
“趙周山!”我一把抱住他,沒忍住放聲大哭起來,“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那是我們的第一次擁抱。
趙周山沒有推開我,只是輕輕拍著我的后背,一遍遍地說:“我沒事,林棠。”
山里沒有多余的住所,趙周山只能帶我回了他那兒。
在土坯房子里換完衣服后,我看著那一張大大的土炕床,忍不住腦補起我和趙周山同眠共枕。
坐在床邊上,我開始傻笑了。
而趙周山從外面抱了一堆柴火回來,睨了我一眼:“你笑什么?”
“沒……沒什么……”我回過神,轉移了話題,“你怎么抱這么多柴火?”
“夜里冷?!壁w周山將那些柴火放在了屋內懸起來一個大鐵盆中,一根根點燃。
待到那些柴火全部亮起了火星,趙周山轉過了身,一臉認真地看向我。
“林棠,明天我送你下山?!?/p>
“我不要?!?/p>
“我要和你待在一起。”我撇撇嘴,十分不情愿。
為了留下得順理成章一些,我趕忙又補了一句:“現在大暴雨,下去太危險了。等過幾天好一些,你再送我?!?/p>
正說著話,我的視線不經意一掃,瞬間鎖定在了趙周山身后。
“趙周山!小心!”我連忙沖上前,一把推開了他。
那根從鐵盆中滑落的帶火苗的柴火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我的胳膊上,火星戳到皮膚上的那刻,我痛的叫出了聲。
趙周山趕忙上前,一腳踢開了落在我腳邊的柴火。
“你沒事吧?林棠!”
“我沒事?!蔽乙е?,沖趙周山搖了搖頭。
他看著我已經被燙傷的那塊皮膚,眉頭皺了起來。
這天晚上,趙周山連夜帶我下了山。
下山的路和我來時一樣,是條小路,只能步行。
我因為燙傷引起了并發(fā)癥,發(fā)了高燒。而趙周山穿著雨靴,背著我,在村民們的幫助下,趕去了鎮(zhèn)里的醫(yī)院。
我迷迷糊糊躺了一個晚上。
天一亮,趙周山就又帶著我坐上了回城的大巴車,將我送去了城區(qū)治療燙傷最好的醫(yī)院。
我記得清楚。
我坐在病房里處理傷口時,趙周山一直在外面追問醫(yī)生:“會不會留疤,會不會留疤?”
“會留一點兒,不過后期也能通過一些醫(yī)療手段,弱化一些?!?/p>
聽到這句話,我長長地嘆了口氣,而抬眸的那刻,碰巧和站在門口的趙周山對視了。
他望著我,自責地望著我:“對不起,林棠?!?/p>
我沖他笑了:“沒事,趙周山,現在醫(yī)療很發(fā)達,就算留疤了,多花點錢做修復手術就行了。”
他沒說話,就那樣望著我,眼神心疼。
我也沒告訴他,我一直是疤痕體質。
為他受傷之后,我和我身邊所有的朋友都以為,我和趙周山在一起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只是誰先開口的問題。
一向是我主動的,所以餓不介意再主動一次。
于是,餓借著舞會的名義,告了第五十五次白。
可他卻還是同我說了一句:“林棠,我覺得我們還是適合做朋友?!?/p>
那一瞬間,不知怎么,我突然就想明白了。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就算追他到天荒地老,到頭來也不過是感動自己。與其折磨彼此,還不如及時止損,再不相見。
我也沒有想過,斷了聯系兩年后的今天,我們會重逢。
而趙周山,做了一件讓我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在酒店大廳坐了三個小時,只為等我聚會結束從樓上下來。
我剛出電梯,他就起身,朝我迎面而來。
“你怎么……”我詫異地看著他。
“林棠,我在等你?!?/p>
06
我喜歡林棠,這事除了我沒人知道。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興許是第一次見面她穿著軍訓服在我面前摔了一跤。
興許是她跑來學生會應聘,眨著一雙水盈盈的大眼睛當眾盯著我,問了一句:“學長,你記不記得我?”
興許是她在學校拉滿告白的橫幅,站在我宿舍樓下唱了一首她自己作曲作詞的《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興許是她打趣被她告白導致面紅耳赤的我:“你臉紅,是不是因為從來沒有女生這么主動追過你?”
興許是我拒絕她,她從來都不會失望和喪氣,只會說:“沒事,反正成為戀人的前提就是做朋友?!?/p>
興許是她看到山體滑坡的新聞,千里迢迢跑來山區(qū),滿身泥濘地望著我,撲進了我的懷里,號啕大哭:“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p>
又興許,是她為我燙傷而發(fā)了高燒,我背著她下山去醫(yī)院時,她趴在我的背上,迷迷糊糊,卻不忘記一遍遍地叮囑我:“趙周山,小心腳下。”
……
這些所有讓我能刻在記憶里,和她有關的瞬間,似乎全能構成我心動的理由。
只可惜……
只可惜那時的我,無法理解,毫無血緣關系,卻如此在乎對方,甚至甘愿受傷的感情。
我想,這大概和我的原生家庭有關系。
我從記事起就在單親家庭的環(huán)境中,從未享受過一天父愛。而一手將我?guī)Т蟮哪赣H,為了緩解生活的壓力,在我十二歲的時候開始不斷相親、再相親。
她再婚過三次。
第一次對方出軌,第二次對方打人。
最后一次,她被我那位婚前猛烈追求她,婚后查無此人的后爸騙光了所有的錢,開始整日買醉,不得不帶著我顛沛流離??删退闶沁@樣,她還時常念叨著那個人的名字,說什么她愛得認真,為何偏偏不得善終。
我總覺她傻。
也從那時起,我就打心底認為感情這東西碰不得。而越是積極主動靠近我的人,就越是危險。
林棠,是頭號危險的人物。
因為她不像從前追過我的那些人,我拒絕一次,就打了退堂鼓。
她不一樣,她鍥而不舍,她像天上的熱烈太陽,拼命地想透過我世界的縫隙,一次次張揚似火地表達對我的愛意。
可她越是這樣,我越是害怕,害怕某種傷害會在某天出現在我身上。
于是,她一次次告白,我一次次拒絕。拒絕后我總會故意疏遠,可每次都莫名其妙地以失敗告終。
就這樣,日復一日。
時間久了,她的告白說得越來越輕松,我的拒絕也越來越自然。
我習慣了她圍在我的身邊,卻也始終都沒發(fā)現,我早在不知不覺中對她心動了。
直到兩年前,林棠倏地同我斷了聯系。
那是我第五十五次拒絕她的告白。
林棠沒有像從前一樣笑嘻嘻地說:“這次拒絕,下次可要答應?!?/p>
反而是默默收起了那些送來的禮物,走出了我的辦公室。
當天晚上,她拉黑了我的聯系方式。
我看到她的朋友圈變成了一條直線,看到搜索欄找不到她的QQ,看到微博掉了一個粉,就連電話,播出去也變成了永遠在通話中……
那個晚上,我突然就慌了。
我推掉了手里的工作,連忙給林棠發(fā)送了好友申請,被忽視后,想辦法加到了她好朋友夏夏的微信。
我問夏夏:“林棠是出了什么事嗎?”
“沒出什么事,只是想明白,不想在你身上浪費時間了。”
“她讓我轉告你,她不想再喜歡你了,但也做不到和你做朋友?!?/p>
“所以,別聯系了,永遠別聯系了?!?/p>
我盯著手機屏幕這幾行刺眼的字,攥緊了手心。
這是我頭一回體會到什么叫作心口發(fā)悶,悶得痛,悶得我想要掉眼淚。
林棠說她不想喜歡我了,我不是應該松一口氣嗎?
可我怎么能這么難過?
我咬著牙,以為自己這是惋惜和林棠相識多年,最后連個聯系方式都留不下。
罷了。不能在一起,也不能做朋友,她說得是對的。
這樣對我們都好。
我嘆息,刪刪減減好一會兒,回了夏夏三個字:“祝她好?!?/p>
“她說,你也是?!?/p>
07
人永遠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貴,才越發(fā)惋惜。
林棠和我不聯系的第一個星期,我開始整夜整夜失眠。
我時常盯著手機發(fā)呆,時常產生一種幻覺——林棠會在下一秒跳出屏幕,和我說:“趙周山,你看這個視頻好不好笑!”
時常會覺得,愛笑愛鬧的她,會突然跳出來,笑嘻嘻地問我:“我不聯系你,你有沒有想我?你有沒有發(fā)現我的重要性?”
我想,如果她當時真的出現了,真的這樣問我了。我一定會緊緊抱住她,告訴她:“我很想你,林棠,我真的很想你?!?/p>
可現實是,她鐵了心和我斷開聯系。
那次過后,她再也沒找過我。
她不找我。
那我就找她。
但我不知道,不想再喜歡我的林棠愿不愿意見我,能不能接納我晚來的深情。畢竟,曾經我拒絕過她五十五次。
于是,我開了小號,關注起林棠的微博,窺探起她的生活,想著有朝一日“偶然”同她重逢,總好過貿然主動聯系,讓關系更加尷尬。
我開始研究她的微博動態(tài)。
看她在公司加班寫策劃,我就買了咖啡去她公司留下散步,腦袋里腦補了無數種說“好巧”的語氣??伤徽苟紱]下樓,第二天天亮,我也沒能看到她。
看她說胃痛,我買了藥去她家找她,卻在她家門口看到了掛在門把手上的別人送來的藥,和一張的貼心紙條:“好好照顧自己?!?/p>
我牢牢記住字條的署名,打聽到送藥的男生,追了她許久。
看她去參加野外團建,我放下手頭的工作,循著她的定位地址一路跟去。好不容易見到了她的身影,我還沒上前打聲招呼,我就看見她笑著在和一個男生比身高,就好像當年,我打完籃球下場,她遞給我一瓶水,望著我傻呵呵一笑:“你說我跳起來能打到你的腦袋嗎?”
看她在元旦的時候說過年想去海邊放煙花,我提前訂購好,擺在家里的地下室,想過年找個機會約她出來,可卻碰上疫情爆發(fā)。
就這樣,我一次次去偶遇她,卻都收回了走向她的腳步。
一拖再拖,我們已錯過了兩年。
幸好的是,這一回,我終于成功和她重逢了。
我原本不知道她也在這兒聚會,只是跟著公司員工一起來吃飯。卻在出包廂透氣的時候,猛然看到了一個酷似她的身影。
我連忙跟了上去,想找個合適的時候喊住她,可這個小迷糊竟徑直走進了男廁,我手疾眼快,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這位女士,這是男廁!”
她沒聽出來我的聲音,只禮貌萬分說了句:“謝謝?!?/p>
幸好,她說話時回頭看向了我。
同她對視上的那一瞬,我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她站在男生宿舍樓下等我,我從她身后出現,喊了她一聲,她回過頭看我,眸子亮盈盈的,漂亮得不像話。
08
我知道,這天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為了抓住她,我提前讓員工散了場,在酒店大廳坐著,一動不動地盯著電梯口,為的就是等她出來。
但林棠似乎對我的行為很詫異。
在我說我在等她的時候,她的眸子里閃過了一絲疑惑。
我沒多解釋,開門見山:“我想和你聊聊?!?/p>
林棠愣了愣,同她一起出來的同學們見狀,開始打趣她:“林棠,你不是說和趙周山不聯系了嗎?”
她沒說話。
我替她解了圍:“她不和我聯系了。但不代表我不和她聯系?!?/p>
林棠愣了一下。
我看著她,又說了一句:“我們聊聊吧。”
這回,她輕輕點了頭。
就這樣,我開車帶著林棠去了我們大學時期常去的那家咖啡館。
那也是林棠第一次和我告白的地方。
她從哪兒開始,我就從哪兒開始。抱著這樣的想法,我忐忑不安地坐在了她的對面。
林棠喝了口檸檬茶,不緊不慢地看了我一眼:“要聊什么?”
我捏了一把手心的汗,正準備開口,林棠卻突然用著開玩笑的語氣同我道:“你不會是想和我說,這兩年你一直掛念我?并且后知后覺地發(fā)現,你也喜歡我?”
她一語道破,讓我突然有些蒙。
我看著林棠,想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你猜對了?!?/p>
“什么?”
“我說你猜對了,林棠,其實我也喜歡你?!?/p>
“我知道,你可能不信,可能現在的你已經往前走,不想再回頭了??墒俏疫€是想說,林棠,我喜歡你,至今都沒有人比得上你。”
我說得激動,語速很快。
林棠望著我,神情有些復雜。
她沒開口說話,這種沉默,讓我更加的忐忑,更加的心慌。
我想了又想,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我攥緊了手心:“林棠,我想問你,如果可以,你現在還愿不愿意……”
“我不愿意。”她斬釘截鐵地打斷我,透亮的眸子轉了轉,她帶著質問的口氣道:“你說你喜歡我,可是你拒絕過我五十五次,在不聯系的日子里,你也從來都沒找過我?!?/p>
“興許你是遲鈍,你是后知后覺,可是趙周山,沒有人會一直在原地等你。從兩年前決定放棄你的那刻,我就不想喜歡你了?!?/p>
“哦,不,不是不想,是不再喜歡你了?!?/p>
“所以,懇請你不要后悔,不要回頭,也不要遺憾?!?/p>
09
林棠同我告了別。
有多狠心呢?
在我提出那就繼續(xù)做朋友,想要加回她的聯系方式時,她笑著沖我搖了搖頭。
我愣了又愣,終歸應了她。
后來,我送她出了咖啡館,看著她攔下了路邊出租車。
“再見,趙周山?!鄙宪嚽?,她沖我揮了揮手。
我輕輕笑著,難掩苦澀和心酸,看著她坐進了后座。
而就在車子準備啟動的那刻,林棠倏地搖下了車窗。
“趙周山,對現在的我來說,被你錯過的那些夏天,很好、很絢爛。”她輕聲道,笑著,給了我們未來最好的祝福,“希望未來的某一天,我們都可以擁有永恒、熱烈的愛情?!?/p>
“好?!蔽覜_她點頭。
車窗升起,車子啟動。
我站得筆直,目送載著她的出租車一路向前,再向前,直至紅綠燈口,轉彎駛出了我逐漸模糊的視線……
“對不起,林棠,是我錯過你了?!蔽业吐暎滩蛔∵煅?。
我知道的,今日一別,今生難再相見。
這世上感情千千萬,各人有各的心酸與難過。
而我的偏偏是——
這么多年,我們不是沒愛過。
只是時差,讓我們沒有相愛過。
編輯/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