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夢洋綜述, 楊曉娟審校
阿爾茨海默病(Alzheimer’s disease,AD)以認知功能下降為主要特征,是癡呆最常見的原因。目前全世界患病人數(shù)為4400萬人,預計到2050年這一數(shù)字將增加兩倍以上[1]。2017年我國AD患者已達700多萬,給國家和家庭帶來沉重的經(jīng)濟負擔[2]。
Aβ斑塊是由β和γ分泌酶依次裂解淀粉樣前體蛋白(amyloid precursor protein,APP)而形成的。其中,β分泌酶(beta-site amyloid precursor protein cleaving enzyme 1,BACE1)能切割APP,是Aβ生成的限速酶[3]。正常情況下,APP的降解由α分泌酶介導。但經(jīng)病理途徑裂解過程中產(chǎn)生的Aβ在AD中發(fā)揮重要作用,這也是AD的病理學特征之一。Aβ往往會錯誤折疊,并變得有粘性而聚集成較大的不溶性纖維,以老年斑的形式沉積在大腦中。這個過程削弱了突觸的溝通和可塑性,使大腦無法正確處理信息,導致認知障礙。
miRNA是一種18-25個核苷酸組成的非編碼RNA,與核糖核酸誘導沉默復合物(RNA induced silencing complex,RISC)識別結合,通過其種子區(qū)堿基互補配對結合到mRNA的3’非翻譯區(qū)(untranslated area,UTR)末端,在轉(zhuǎn)錄后負調(diào)節(jié)基因表達,誘導基因降解或抑制翻譯[4]。miRNA主要通過直接或間接影響限速酶BACE1、γ分泌酶或APP的產(chǎn)生從而影響Aβ的生成,因而可能成為診治AD的新靶點。
BACE1發(fā)現(xiàn)于1999年,是Aβ 形成的限速酶,其活性降低20%~30%足以預防AD發(fā)生[5],因此成為許多AD藥物臨床研究的靶點。除了影響Aβ 沉積外,BACE1還能直接影響突觸可塑性和突觸穩(wěn)態(tài),以及通過調(diào)節(jié)AMP/PKA/CREB通路、MAPK通路參與AD的發(fā)病及認知障礙[6]。研究表明,抑制BACE1可改善認知缺陷[7]。
1.1 直接影響B(tài)ACE1的miRNA 多項研究表明,miRNA能夠直接調(diào)節(jié)BACE1的活性。miR-9在AD患者及動物模型中升降變化矛盾[3]。有研究表明miR-9在早發(fā)性AD中上調(diào),而在晚發(fā)性AD中下調(diào)至低于正常水平[8],其以BACE1為靶點。此外,miR-9還能與吞噬作用必需蛋白(TREM2)結合,下調(diào)TREM2的表達進而影響Aβ產(chǎn)生。另外,研究發(fā)現(xiàn)AD患者miR-29a/b-1顯著下降,miR-29的缺失與BACE1表達增加有關,而在細胞模型中瞬時轉(zhuǎn)染miR-29a/b-1可使BACE1的50%活性受到抑制,因此可以用miR-29來降低AD患者BACE1的表達水平[9]。
同樣,miR-485-5p在AD患者表達下調(diào),過表達miR-485-5p通過與BACE1的第六外顯子區(qū)域結合,從而導致了BACE1蛋白濃度降低[10]。以BACE1的3’UTR為靶點的miR-186在AD患者中表達下調(diào),過表達miR-186降低了AD細胞模型中分泌的Aβ水平,并參與緩解AD發(fā)病機制中的氧化應激效應[7]。Liu等[6]研究發(fā)現(xiàn)miR-135a在AD小鼠中下調(diào),其能顯著抑制BACE1的表達和活性。AD小鼠模型中miR-124表達下調(diào),BACE1的表達是其的潛在功能靶點,miR-124抑制BACE1的表達[11]。
1.2 間接影響B(tài)ACE1的miRNA miRNA還能夠間接影響B(tài)ACE1的活性。p38、JNK和ERK1被認為是MAPK信號通路的3個關鍵組成部分,活化的MAPK信號通路可促進BACE1的轉(zhuǎn)錄從而使AD發(fā)生。miR-330在AD小鼠中下調(diào),過表達miR-330通過靶向抑制p38、JNK和ERK1阻斷MAPK通路可減少BACE1的產(chǎn)生,從而改善AD[12,13]。
以上研究均表明miRNA(miR-9、miR-29、miR-485-5p、miR-186、miR-135a、miR-124、miR-330)與BACE1形成有關,可用作診斷AD的生物標志物,同時具有顯著的治療潛力。通過miR-29、miR-485-5p、miR-186、miR-135a、miR-124及miR-330制劑或模擬物負調(diào)節(jié)BACE1基因的表達,進而減輕Aβ沉積達到治療AD患者的目的。
大腦中Aβ主要有Aβ42和Aβ40兩種,其中Aβ42更容易聚集。在BACE1分解過APP后,γ分泌酶的切割決定了Aβ的長度。γ分泌酶調(diào)節(jié)劑選擇性地減少Aβ42的產(chǎn)生,已成為AD藥物的一種[14,15]。越來越多的研究證實,miRNA也能參與到調(diào)節(jié)γ分泌酶的過程中。miR-34a影響γ分泌酶的表達。為研究miR-34a的作用,Jian等[16]在APP/PS1轉(zhuǎn)基因小鼠中將其敲除,發(fā)現(xiàn)小鼠的認知狀況明顯改善。進一步研究發(fā)現(xiàn)miR-34a通過促進γ分泌酶的生成影響AD病程。因此可通過沉默miR-34a抑制γ分泌酶的表達,從而減少Aβ累積改善AD病程。
APP在神經(jīng)元中高度表達,可溶性APP在突觸處結合γ-氨基丁酸受體亞單位1α調(diào)節(jié)突觸傳遞[17]。此外,AD病程中的炎癥因子、膽固醇轉(zhuǎn)運會影響APP的表達。APP還與樹突棘的維持、神經(jīng)傳遞、突觸可塑性、興奮/抑制平衡的維持有關[5]。
3.1 直接影響APP生成的miRNA 研究表明,miRNA能夠直接參與調(diào)節(jié)APP的活性。Kumar等[18,19]通過分析AD患者與健康對照者的miRNA表達圖譜,發(fā)現(xiàn)miR-455-3p表達上調(diào)。為研究miR-455-3p的功能,該團隊用miR-455-3p模擬物轉(zhuǎn)染細胞,發(fā)現(xiàn)APP的基因水平降低,miR-455-3p抑制劑轉(zhuǎn)染的細胞中APP表達上調(diào)。這表明miR-455-3p具有調(diào)節(jié)APP表達的潛力,或許APP是miR-455-3p的有效靶標[19],這一作用可能是通過抑制miR-455-3p來降低Aβ的毒性。AD小鼠的miR-200b下調(diào)[6],miR-200b能抑制APP表達。Lin等[20]通過生物信息學發(fā)現(xiàn)APP是miR-101a-3p的靶點,為進一步驗證,在APP/PS1轉(zhuǎn)基因小鼠模型中過表達miR-101a-3p,發(fā)現(xiàn)抑制APP的表達被抑制[21]。過表達與沉默miR-153實驗均表明miR-153下調(diào)APP的表達,低miR-153水平可能導致AD患者的APP表達增加[22]。
3.2 間接影響APP生成的miRNA 多種miRNA還可能間接調(diào)節(jié)APP的活性。在miR-34a轉(zhuǎn)錄起始位點上游存在STAT1、p53應答元件,AD病理過程中的炎癥反應使這兩種轉(zhuǎn)錄因子過度激活,SIRT1、p53和miR-34a共同組成一個正反饋回路,導致miR-34a的持續(xù)上調(diào)。且miR-34a可抑制SIRT1,SIRT1可防止神經(jīng)元產(chǎn)生Aβ,最終可能導致βAPP增加。此外,miR-34a對SIRT1和α分泌酶ADAM10的抑制可導致p53轉(zhuǎn)錄活性的增加,從而導致Aβ產(chǎn)量增多[23]。Alexandrov等[24]研究發(fā)現(xiàn)miRNA-34a介導的TREM2表達下調(diào),導致大腦中神經(jīng)毒性的Aβ42肽積累聚集。以上實驗均提示抗miR-34a治療可潛在逆轉(zhuǎn)Aβ42聚集。生物信息分析表明過氧化物酶體增殖物激活受體γ(peroxisome proliferators-activated receptors γ,PPARγ)是miR-128的潛在靶點,Liu等[25]為研究miR-128是否通過靶向PPARγ參與AD的發(fā)病機制,發(fā)現(xiàn)AD小鼠miR-128表達上調(diào),miR-128的敲除通過上調(diào)PPARγ抑制了AD小鼠APP生成,表明miR-128通過靶向PPARγ促進AD小鼠的APP的沉積。
TSPAN12(tetraspanin12)的過表達促進ADAM10依賴的βAPP水解為非淀粉樣蛋白,TSPAN12的缺失可能將βAPP分解代謝分流至淀粉樣蛋白生成途徑,導致促炎性Aβ42肽生成增加[26]。miR-146a表達水平存在矛盾,可能是受不同實驗模型的限制或在AD進展過程中動態(tài)變化,因而需要進行更多的實驗。miR-146a與靶基因TSPAN12結合,使TSPAN12表達下調(diào),從而抑制了APP水解而使神經(jīng)毒性Aβ42沉積[27];此外,也可靶向作用于TREM2,使其表達下調(diào),可能會損害吞噬細胞的反應,使其感知、識別、清除腦細胞中有害細胞碎片的能力下降,導致大腦中神經(jīng)毒性的Aβ42肽積累。
綜上,miR-455-3p、miR-200b、miRNA-101a-3p、miR-153可作為APP的抑制劑,從而減少APP的沉積。而沉默miR-34a、miR-128、miR-146a可減少APP的沉積。
仍有些miRNA通過影響限速酶以及APP生成外的其他途徑使Aβ沉積,如胰島素抵抗、炎癥通路等。Higaki等[28]研究發(fā)現(xiàn)miR-200b/c在AD小鼠中表達增多,其通過抑制核糖體蛋白S6激酶B1(Ribosomal protein S6 kinase1,RPS6K1)緩解胰島素抵抗,進而減少Aβ分泌及Aβ誘導的認知障礙。miR-34c在轉(zhuǎn)基因AD模型和患者中上調(diào),Hu等[29]為近一步研究miR-34c在Aβ調(diào)節(jié)和突觸活動中的作用,采用Aβ誘導的海馬神經(jīng)元模型,發(fā)現(xiàn)抑制miR-34c使突觸融合蛋白(vesicle-associated membrane protein 2,VAMP2)表達上調(diào),從而使神經(jīng)遞質(zhì)釋放增多、記憶改善,證明了Aβ/miR-34c/VAMP2通路的存在。針對miR-34c阻斷的策略不僅能逆轉(zhuǎn)Aβ引起的VAMP2丟失和突觸失效,而且可以逆轉(zhuǎn)Aβ引起的學習和記憶障礙。miR-98在AD小鼠體內(nèi)表達水平下調(diào),miRNA-98靶向抑制YRPW基序蛋白2(HEY2)從而抑制Notch信號通路減少Aβ的產(chǎn)生[30]。miR-98-5p下調(diào)增加了α7煙酰型膽堿受體α7nAChR的表達,并通過抑制NF-κB途徑和上調(diào)Nrf2靶基因來改善神經(jīng)炎癥[31]。在AD小鼠的海馬中miR-181表達上調(diào),過表達miR-181使SIRT1下調(diào)促進Aβ沉積[32]。因此,miR-200b/c、miRNA-98可作為Aβ的抑制劑;沉默miR-34c、miR-181、miR-98-5p可抑制Aβ沉積。
雖然很多抗BACE1的臨床藥物實驗均以失敗告終,但其在Aβ沉積中的重要作用不容忽視。復雜的組合機制導致AD病程中Aβ沉積,而miRNA的多靶點作用可能為治療AD提供新思路。通過“吸收”病理上過度表達的miRNA或增加低表達的miRNA,這可能恢復對miRNA調(diào)節(jié)的基因表達的穩(wěn)態(tài)控制。深入了解調(diào)節(jié)Aβ沉積的miRNA,這可能為AD的診斷和治療帶來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