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非

莊生的詩

父親的模樣

在又到了心痛的季節(jié)

沒有了綿綿細(xì)雨

陽光燦爛

這樣的日子

多少年未曾遇到

如今，我已經(jīng)可以想象得到

你白骨的模樣

多么安詳

與

沉默

我的父親

你住的房子沒有門

我進(jìn)不去

臟手

這樣的夜

這樣的黑

你見過嗎

你沒有見過

你只見過在黑夜中泛光的身體

很白

白到你往往想到

那樣的白

你就聯(lián)想到天上的月亮

其實黑的

不是夜，而是你摸過

月亮的手

在超市

在超市

我看到一位老太太

她買花生米

就拿花生米往嘴里嚼

買葡萄

往嘴里塞

也不怕酸

買柿子

捏碎了一顆

好的

買咸魚

把魚拿到鼻子底下

猛嗅

最后

買單時

不忘了

在賣衣服的攤子上

抹干凈雙手

磨刀

刀

用久了

都會鈍的

這個時候

需要磨刀

在花崗石邊

麻石邊

甚至門檻的條石上

磨刀人

吐一口唾沫

在手上

搓幾下

挽起袖子

用瓢

喝一口水

噴濺在刀上

壓著刀身

在石上

磨

不一會兒

刀口就會出現(xiàn)

一層層泥濁的泡沫

那是刀在吐

平時無聲無息

吃下太多

在冬天

鄉(xiāng)村那個磨刀的人

天生長著一張豬臉

孤兒

當(dāng)臺上導(dǎo)師

問底下的人

父母還有什么遺傳

給孩子的時候

一個角落里的小孩問

孤兒呢

導(dǎo)師微笑著說

“孤兒也有父母”

感恩

結(jié)婚時

向表弟阿義借過錢

向表哥阿萍借過錢

向高中同學(xué)錦耀借過錢

向好友馬金山借過錢

在人生最艱難時

素未謀面的

浙江詩人余躍華

前后給我打過兩次錢

我跑到銀行取款機(jī)

取出來

遞給母親

欺騙她說

這是我年底的獎金

教堂

父親走了

父親建的教堂

還矗立在村頭

每個周末，都有人來教堂

禱告

然后扛著鋤頭

下地

愛樂之城

當(dāng)年

在租住的農(nóng)民房里

用手提電腦

看《海上鋼琴師》

寫了一句話影評：

“我想找一個跟我淚流滿面

看《海上鋼琴師》的女人”

現(xiàn)在我的女人

坐在我的對面

喝著咖啡

讓我去影院

重溫這部影片

而她回家

帶孩子

白烏鴉

天下烏鴉一般黑

可小不點說

拔光了毛

就不黑了

耶穌

寫作的人

坐久了

兩個肩膀

脖子

脊椎

會越來越疼

疼的地方

連起來

剛好是一個

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