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雨后的早上,全副武裝好準備跑步的我,突然被路邊槐花的淡淡清香所牽絆,駐步舉頭、逆風呼吸,花香氤氳繚繞,瞬間全身心都被包繞。深深地吮吸一口,又深深地呼出一口,只覺得自己浮在香氣里,縷縷香氣中,那個扎著羊角小辮的小丫頭,又偷偷地瞞著母親,跑到家中的槐樹林。
記憶中,山東的槐花開的比西北要晚一些,每年盛開時,往往是在初夏??赡墚敃r的想法里存在著“槐花開了,夏天就要來了”的念頭,便迫不及待地想穿裙子、小涼鞋。翻箱倒柜找出上年已然變小的涼鞋,套在腳上。趁著母親午休的時間,一個人跑到槐樹林,找一個樹杈,坐在上面,什么都不干,就是仰頭看著茂密的樹葉被陽光穿透,被陽光刺花了的眼睛,再去看林中的葉、花,喜歡看它們變得五彩斑斕的樣子,仿佛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
工作后,單位院子里,鍋爐房邊的那顆大槐樹,讓我保持了看葉、看花的怪習。新疆的太陽可以用毒辣來形容。所以,偶然一次深夜的加班,讓我體會到深夜站在槐樹下獨有的情調(diào)。每到槐花盛開的季節(jié),每天加班后就喜歡站到樹下,淡柔的月光中仰頭望著,被月光穿透的葉和花也多了更多寧靜和深邃。
陡然間竟才發(fā)現(xiàn),我有很嚴重的槐花情節(jié),是因為她的香氣清新,更是因為她的美味可涎。或是孩童時的吃食相對匱乏,亦或更是槐花這個具有很強時令性的美食,在采摘時帶來的各種樂趣,且一旦錯過季節(jié),就只能等來年再品嘗了。小時候,不管是糾結(jié)于童年的回憶,還是沉迷于美味的誘惑,每年槐花盛開的時候,不吃點它就感覺這個春天缺了些什么,是不完整的。
慢慢地知道槐花有很多種吃法,如槐花炒蛋、涼拌槐花、槐花煎蛋、槐花麥飯、槐花餃子等。但我還是最喜歡小時候母親做的槐花烙餅。尤其是在西北呆了如此久的時間,竟還不能習慣這里各種吃食里面都要加上辣椒或是調(diào)一份當?shù)鬲氂械恼毫系某苑?。這可能也是我特別想念不加任何調(diào)料的槐花烙餅的另一原因吧,因為我一直感覺,諸如水餃、餅子等,只有不加調(diào)料或蘸料,才能保持其食物的原始美味。
槐花一定要選全開的,只有這時的味道才最為濃郁和純真。搬個小凳子,圍坐在和父親一起折回來的槐花枝旁,少有的去主動洗干凈小手,將槐花一粒一粒從枝叉上摘下來。這是我記憶中,干得最認真的家務,一直到現(xiàn)在,我自己做槐花餅時亦是如此,“神圣”的儀式程序,一樣也不能落下,似乎唯有將槐花一粒粒摘下來,才能夠留下她原有的味道。母親用她靈巧的手,先將槐花用清水沖洗掉浮塵,輕輕地擠干水分,加入少許的面粉、鹽,變戲法似的將其揉成一個個槐花團,然后放入煎鍋,隨著熱油遇到槐花團的興奮,我的口水已不自覺地要流出來,趕緊咽下喉嚨,小身子不自覺的退后幾步,但依然還是禁不住探出腦袋,只留下眼睛能看到的距離。此時,餅子底面已初步凝固,母親利落地用鍋鏟幫槐花團翻個身,然后再將其壓成餅狀。長久的等待后,出鍋的第一個餅子肯定是我的,熱得手里拿不住,趕緊用牙齒咬住,趁勢用手捏住,咬一口,那時只有一個字,“香”……
因為工作原因,我這個山東女漢子,去過溫柔的江蘇、火辣的重慶、豪邁的新疆,最后居住在耿直的陜西。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多年、多地,竟發(fā)現(xiàn)心底里保存更多的還是生養(yǎng)自己的故鄉(xiāng),生活習性、飲食喜好等。又到了一年槐花飄香的季節(jié),我想念故鄉(xiāng)的槐花:一簇簇、一串串,點綴在茂密的綠葉間,白得耀眼,繁得熱鬧。
作者簡介:
陳敏,部隊團職轉(zhuǎn)業(yè)干部。山東人,在祖國最西端,克孜勒蘇柯爾克孜自治州工作數(shù)十年,長期從事政治組織工作,對寫作保持高度的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