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南

擁有“最強大腦”的哥哥，有個笨妹妹是種怎樣的體驗？大概是恨鐵不成鋼吧。但當“腦王”哥哥跌入低谷，絕望無助時，笨妹妹選擇守在哥哥身邊，助力他再登人生巔峰。

低谷下的“癡人說夢”，哥哥要拼最強大腦

2017年12月8日晚，中國深圳，第26屆世界腦力錦標賽全球總決賽圓滿閉幕。中國隊獲得團體總冠軍，“中國腦王”石彬彬不負眾望，獲得中國賽第一、世界第二。臺下的石麗娟，看著神采飛揚戴著獎牌的哥哥，為他拍紅了手掌。

石彬彬，1986年出生于河北省順平縣安陽鄉(xiāng)。父母都是農(nóng)民，妹妹石麗娟比他小四歲。從小，石彬彬就是“別人家的孩子”，腦袋轉(zhuǎn)得飛快。石麗娟則笨頭笨腦，石彬彬瞧不上笨妹妹，還以此欺負她，將家務活都推給她。

為支持哥哥讀書，石麗娟主動提出輟學外出打工。2005年9月，石彬彬考入河北北方學院，學習食品科學與工程專業(yè)。大學期間的學費、生活費，都是石麗娟的工資支付的，石彬彬覺得花她的錢，心安理得。兄妹倆見面次數(shù)不多，哥哥是意氣風發(fā)的大學生，石麗娟更加自慚形穢。

2009年，石彬彬大學畢業(yè)，進了食品廠上班。因工資低，看不到發(fā)展空間，石彬彬積極備考北京的事業(yè)單位和公務員。2001年，石彬彬考入北京農(nóng)科院畜牧所，事業(yè)單位，能拿北京戶口。不久后，他跟北京姑娘王明麗戀愛。2012年春節(jié)，石彬彬衣錦還鄉(xiāng)。石麗娟特別崇拜哥哥，但哥哥卻瞧不上她，話都懶得跟她說。

當時，石麗娟將男友周建江帶回家，準備結(jié)婚。石彬彬覺得周建江心術不正，但石麗娟鐵了心要嫁他。石彬彬罵妹妹：“你人笨，被人賣了還得幫著數(shù)錢！”石麗娟罕見地懟了哥哥，一意孤行嫁給了周建江。石彬彬與石麗娟之間生了嫌隙。

2012年10月，石彬彬結(jié)婚，石麗娟不計前嫌，掏了三萬元給哥哥湊彩禮。石彬彬跟妹妹的關系有了緩和。2013年，石麗娟被家暴，帶著一歲的兒子臭臭跟周建江離了婚。石彬彬恨鐵不成鋼：“早告訴你不能嫁給這樣的人，你不聽。有這結(jié)局是不是你咎由自取？”石麗娟同石彬彬大吵一架，誰也不想理誰?？膳c此同時，石彬彬的婚姻也亮起紅燈。王明麗是北京姑娘，心直口快，石彬彬又不善表達，夫妻倆三天兩頭吵架。最終矛盾無法調(diào)和，他凈身出戶黯然離婚。

2013年12月，離婚的打擊還未消除，石彬彬又在工作中被領導找茬，他忍無可忍，跟領導起了爭執(zhí)，一氣之下辭職回家。本是天之驕子，在北京有體面工作，現(xiàn)在工作丟了，北京媳婦也丟了。石麗娟也離婚帶孩子住在娘家，兄妹倆成了村里的笑談。石彬彬受不了，陷入抑郁的旋渦。

他每晚睡不著，滿腦子的情緒在打架：大齡失業(yè)又失婚，再婚沒房子誰會跟他？工作高不成低不就，前途在何方？困在家中的他猶如困獸。等父母和妹妹睡下，他就跑出家門，在村路上走來走去。

一天晚上，他問自己這世間還有什么好留戀的，答案是沒有。石彬彬來到村頭的河邊，不管不顧地蹚著水向河中走去。這時背后奔過一個人，大哭著將他向河邊拖?；氐桨渡?，這人又哭著甩他兩耳光大罵：“你死了，爸媽怎么辦？我怎么辦？你怎么這么不負責？”原來石麗娟發(fā)現(xiàn)哥哥夜游的習慣，不放心就每天晚上尾隨他。

既然死不成，那就好好活！為了排解情緒，石彬彬開始看電視里的《最強大腦》，選手們強大的記憶力看得他心潮澎湃。自己上學時記憶力不錯，而且記憶大賽的獎金動輒幾萬、十幾萬，這可能是咸魚翻身的機會。他不由得興奮起來。石彬彬開始查找記憶力訓練的方法，買來各種書籍和學習光盤，悶著頭開始自學。

自家兒子離婚又魔怔了！天天在家里轉(zhuǎn)圈圈，念念有詞，工作也不找，樸實的父母感覺兒子在搞“歪門邪道”，再難以容忍：“你在干什么？成天不務正業(yè)擺弄這些撲克牌。快去找工作，找不到工作不用回來。”石彬彬?qū)Ω赣H解釋，自己在訓練記憶力，練好了能成世界冠軍。他說：“爸，我這個年齡再不追夢，就來不及了。一輩子碌碌無為，我不甘心?！薄皬膩頉]聽說過誰搞這些記憶力，還能成什么世界冠軍。你就是為不務正業(yè)找借口。”石彬彬感覺自己的辯解很無力，父親怒視著自己，他只得黯然地走出家門。

笨妹妹助力追夢，微光也能照亮世界

被父親趕出家門的石彬彬，身無分文。他向高中同學借了一千塊錢，租了一間每月300元租金的小房子。交上押金和一個月的租金，現(xiàn)金所剩無幾。他只得干啃最便宜的方便面來充饑。

半個月后，石麗娟打來電話。原來石彬彬被趕出家門，父親石成群不準女兒管她哥哥。離婚后的石麗娟也沒有積蓄，她只得去村里的果園打零工，賺了五百塊錢，馬上給哥哥送來。想起妹妹離婚時自己對她的羞辱，石彬彬羞得面紅耳赤。石麗娟卻好像兄妹間從未發(fā)生齟齬，她看到哥哥正在邊啃方便面邊學習，不由得心疼流淚。

對于自己一心醉于研究記憶力訓練，石彬彬以為妹妹也會反對，但石麗娟說：“哥哥，你從小就聰明，我也看電視了，你肯定比電視上獲獎的人聰明，我相信你的選擇不會錯！”石彬彬羞愧難當。在他眾叛親離窮困潦倒時，只有這個從小看不起的妹妹一直包容、支持自己。他恨不得甩自己兩耳光以表達愧疚。

石彬彬知道備戰(zhàn)記憶力大賽需要做長期的規(guī)劃，他在一間培訓學校找到教英語的工作，每月工資1500元。石麗娟告訴父母，哥哥不搞數(shù)字訓練，當老師了。父親很高興，對女兒說：“告訴你哥，好好工作，不要想七想八，踏踏實實生活，電視上的事跟咱們沒關系！”

為了照顧哥哥，石麗娟將臭臭交給父母帶，也在保定市里找了一份包吃住的超市工作。此時，石彬彬的訓練卻遇到瓶頸：他自行訓練背誦數(shù)字，100位為一組來記憶。記憶力考試要求單位時間內(nèi)記憶一組500位不相關的數(shù)字。他急于求成，從一組500位數(shù)字訓練，結(jié)果背了后面忘了前面，他氣得摔了秒表?？吹礁绺绨l(fā)脾氣，妹妹安慰道：“哥哥，不要著急。人都說飯要一口口吃，這個數(shù)字也要一個個記。”這個笨妹妹，安慰人也特別可愛，石彬彬不由得笑了。

石彬彬知道自己是背水一戰(zhàn)，壓力特別大。他的記憶時好時壞，有時訓練順暢，他手舞足蹈起來;有時記好久也背不熟一組數(shù)字，他氣得摔了手機。石麗娟聯(lián)系不上哥哥，急忙來看。石彬彬羞愧地說：“我不小心摔壞了手機。”石麗娟沒說什么，拿走手機準備第二天去修。

等到第二天晚上，妹妹又來了。石彬彬發(fā)現(xiàn)她走路一瘸一拐。問急了她才說，急著趕路，讓一輛摩托車剮蹭了一下，摔了一跤。石彬彬急忙挽起她的褲管查看，沒想到傷口結(jié)痂黏在褲子上，撕扯之下，石麗娟疼得嘶了一聲。石彬彬拽起她向診所走去，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在夜風中拉著妹妹的手，石彬彬的淚都流向心里。他自問：“再不努力，還對得起妹妹的付出嗎？”

2015年9月，經(jīng)過一年多的自學，石彬彬的訓練也終于獲得成果，多項訓練成績接近甚至打破世界記錄，這讓他的自信心倍增。

他決定辭掉工作，專心備戰(zhàn)。此時武漢有一個集訓營，一個月的集中培訓需要兩萬元。石彬彬拿不出這筆費用。他在網(wǎng)上與幾個伙伴商量，在武漢集合，彼此監(jiān)督訓練。說干就干，石彬彬通知了妹妹一聲要南下，讓她瞞著父母。石麗娟請了假來火車站送哥哥，不由分說塞給他兩千塊錢。拿著妹妹省吃儉用存下的錢，石彬彬心中五味雜陳。

石彬彬與四個網(wǎng)友在武大附近合租了個小房間，每月一個人掏一百元租金。他們每天去武大的圖書館集訓，互相監(jiān)督學習。武漢的天氣又悶又熱，房間又潮濕異常，石彬彬生了蕁麻疹。石麗娟與哥哥視頻，看到他撓得臉上、脖子、手上一道道血道子，心疼地又打給他兩千元，讓他去看病。石彬彬嘆氣：“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還妹妹的情意！”

2015年12月2日，第24屆世界記憶錦標賽中國賽在江蘇昆山舉行。石彬彬知道成敗在此一舉，內(nèi)心忐忑：從未參加過正式培訓，全靠自己摸索自學，他能比過那些經(jīng)過正統(tǒng)訓練的選手嗎？石彬彬心里沒底。

比賽一項項進行著，石彬彬的單項成績有時是全場第二，有時高居全場第一。最后總成績出來時，石彬彬緊張萬分。不出所料，他是中國賽第一、世界賽第五，獲封“腦王”稱號。雖然世界賽成績有點差強人意，但他仍然成為本賽季的一匹黑馬，沖出重圍一炮而紅。

石彬彬成功了！不單前后獲得幾十萬獎金，參賽的選手和評委們對他贊譽有加，各大培訓機構(gòu)也紛紛邀請他加盟。石麗娟全程在網(wǎng)絡上觀看比賽直播，賽后她興奮地給哥哥打來電話：“哥哥，我就說你一定行的！我給爸媽打過電話了，他們知道你是在做正事，也特別高興，我們都支持你！”聽到父母終于理解自己的追夢行為，石彬彬特別欣慰。既然第一炮打響，那來年再戰(zhàn)！

比賽后，石彬彬選擇到一家知名的記憶培訓學校上班。2016年12月，石彬彬參加第25屆世界記憶錦標賽，衛(wèi)冕中國區(qū)總冠軍。

2017年12月，石彬彬再戰(zhàn)世錦賽。成績最后揭曉時，石彬彬的成績是世界第二。雖然是三年來最好的成績，但仍以五分之差敗北。石彬彬從祝賀的人群里出來，他甚至沒出席頒獎儀式。石麗娟一直在臺下觀看比賽，她尾隨著哥哥來到海邊。面對著妹妹關切的眼神，石彬彬強忍眼淚。石麗娟察覺出哥哥的情緒，她安慰道：“哥哥，咱們雖不是世界第一，但第二的成績已很好了，又有多少人能得到中國第一呢？你看你年年是中國第一，中國第一說明中國人中你最厲害了?！笔虮虮幻妹枚盒α?，他嘴上說著“我哪里厲害了”，心里卻偷著樂。無論何時，只有這個笨妹妹從來都是崇拜著、包容著他。有這樣的好妹妹，他又有何求！

幫笨妹妹改變?nèi)松嗌埾嗷ブ附?/p>

比賽三年，石彬彬共獲得32金、13銀、12銅的佳績，三年蟬聯(lián)中國區(qū)冠軍，世界賽總成績分別是第二、第三、第五，還多次打破吉尼斯世界記錄，在世錦賽上一炮而紅。石彬彬跟人合伙，在浙江開起自己的記憶力培訓學校。2018年、2019年，石彬彬沒有作為選手參加世錦賽，他被邀請成為世錦賽中國賽區(qū)的官方教練。他帶的學生小郝和樂樂分別在2018年和2019年獲得記憶世錦賽的少年組以及兒童組的世界冠軍。自己雖然遺憾折戟世錦賽，但帶出來的弟子們圓了他的夢，石彬彬也特別高興。

隨著石彬彬名氣在外，他的學生越來越多，收入也水漲船高，每年都有五六十萬的收入。他知道回報父母和妹妹的時間到了。2018年5月，石彬彬?qū)⒗霞业姆孔踊耸畮兹f進行翻新。現(xiàn)在住在亮堂的大房子里，聽著鄉(xiāng)親們夸贊兒子有出息，他的父母樂得合不攏嘴。妹妹也高興壞了，開玩笑說像是在夢里。這個家終于再次揚眉吐氣。

2019年3月，石彬彬在保定買了一個小三居，給父母和妹妹住。他將房子的名字寫在石麗娟的名下，石麗娟說什么也不同意。石彬彬說：“上學時你輟學供我讀書，畢業(yè)了你還是供我訓練，我欠你太多。這樣有個房子，你再成家也能挑個好對象?！笔惥曷犞绺缯f的暖心話，捂著臉大哭起來。

對于妹妹的安排，石彬彬其實還有更長遠的打算：他準備給石麗娟報個網(wǎng)絡培訓班，讓她系統(tǒng)學習辦公軟件和網(wǎng)絡知識，以備將來在自己學校給她安排一個行政工作。石麗娟一聽連忙擺手：“不行的，我這么笨，什么也學不會，別去學校給你丟人?！笔虮蚧⑵鹉樥f：“不試怎么知道不行，我說你行你就行，明天給我上課去。”

石彬彬第二天帶著妹妹到一家網(wǎng)絡公司報了課程。石麗娟坐在電腦前渾身難受，但她又怕哥哥吼她，只得耐心聽老師指導。雖然自己時常玩手機，但用電腦學習軟件卻是第一回。哥哥還給她下了最后通牒，一個月內(nèi)必須熟練掌握。

石麗娟白天去超市上班，下班后就趕去學校學習。一次學習表格制作，她如何做就是做不好，字體在表格里居不了中，再將一堆數(shù)碼敲入，不時就亂了行。她氣得哭起來。仿佛感應到妹妹的難受，石彬彬打來電話。石麗娟忍不住沖哥哥吼：“我不學了，我就是笨，永遠學不會，我就配在超市打工?！?/p>

石彬彬本想吼妹妹，想起妹妹的辛苦，又按下情緒耐心道：“妹妹，我知道你學得辛苦，但現(xiàn)在這個社會，你不能圖眼前輕松，要想想以后。臭臭也快上學了，你得給孩子做個榜樣，否則你怎么教育孩子？”石麗娟一想也是如此，臭臭像舅舅，很聰明。石彬彬有時間也指導孩子進行記憶力的開發(fā)，自己有時上跟前湊熱鬧，臭臭總是一臉嫌棄說她笨。難道她就一直要笨下去？就不能給孩子做個好榜樣嗎？

想起如此種種，石麗娟擦擦眼淚，又用心學習起來。她用一個月的時間熟練掌握了應用辦公軟件。石彬彬也沒有食言，他與合伙人在保定市開的培訓學校，聘請石麗娟當起了行政專員。每天穿著職業(yè)裝，穿行在辦公區(qū)，石麗娟一開始也不適應，但兩個月后，她喜歡上了在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里與老師和孩子們相處，愛上了這份工作。

這對兄妹，哥哥聰明有主見，卻在人生低谷時，只有笨妹妹一再地選擇犧牲，對他伸出援手。而事業(yè)漸有起色，哥哥也助妹妹實現(xiàn)夢想。兄妹倆互相包容和支持，過上了他們理想中的生活！

編輯/張亞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