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德友，高 山

(黑龍江中醫(yī)藥大學，黑龍江 哈爾濱 150040)

月經過多，指月經量較正常明顯增多，或每次經行總量超過80 mL，而周期、經期基本正常者，亦稱為“經水過多”或“月水過多”[1]。如今婦女所面臨的生活壓力、工作壓力日益增大，再加上環(huán)境污染、氣候變化，月經過多日益成為婦女的常見病、多發(fā)病。西醫(yī)學排卵性功能失調性子宮出血引起的月經過多，或子宮肌瘤、盆腔炎性疾病、子宮內膜異位癥、宮內節(jié)育器等引起的月經過多，可參照本病辨證論治。由于月經過多的病因十分復雜，病機涉及多個臟腑，臨床表現(xiàn)紛繁，故本研究從病名、病因病機、證候分類及治療入手，對歷代重要醫(yī)籍中月經過多的相關病證論述進行整理，考查其學術脈絡和規(guī)律。

1 病名沿革

月經過多之名最早見于漢代《金匱要略》，稱“月水來過多”，并未將月經過多作為一個單獨的病名加以詳細論述。后至晉代，王叔和《脈經》將月經過多稱為“經下反多”。隋代巢元方《諸病源候論》稱為“月經乍多”。金元之前的醫(yī)家多將月經量乍多乍少、周期時先時后統(tǒng)稱為“月經不調”或“經候不調”。金代劉完素于《黃帝素問宣明論方》首次將“月水過多”作為病名單獨列出。元代朱震亨《丹溪心法》將月經過多病機分為血熱、痰多、血虛，奠定了月經過多辨證論治的基礎。后世醫(yī)家多從病因病機的角度入手，以月候過多、經水過多、經水來太多、經血乍來乍多、經來過多等病名稱謂月經過多。

2 病因病機

月經過多病因病機多而雜，可概括為氣虛不攝、血虛不固、血熱妄行、虛寒不攝、情志內傷、痰濕阻滯，現(xiàn)分別論述。

2.1 氣虛不攝 明代王肯堂《女科證治準繩·調經門》曰：“經水過多為虛熱，為氣虛不能攝血?！盵2]其認為氣虛不能攝血，導致經水過多。書中舉例：“一婦人脈弦而大，不數(shù)形肥，初夏時倦怠，月經來時多，此稟受弱，氣不足攝血，故行多。”[2]其指出肥胖婦人，入夏氣虛加重，引起月經過多。后至清代，柴得華《婦科冰鑒·卷一·經脈愆期》亦曰：“榮衛(wèi)怯弱，氣血兩虛，血多不止。”[3]5沈金鰲《婦科玉尺·月經》亦有：“經水來而不止者，氣虛不能攝血也?！盵4]14《醫(yī)宗金鑒·婦科心法要訣·調經門》提出：“經水過多，清稀淺紅，乃氣虛不能攝血也。”[5]12這些論述都指出氣虛是月經過多的重要病機。

2.2 血虛不固 清代傅青主《傅青主女科·經水過多》曰：“殊不知血歸于經，雖旺而經亦不多，血不歸經，雖衰而經亦不少。世之人見經水過多，謂是血之旺也，此治之所以多錯耳?！盵6]其認為血氣充足與月經過多之間并無直接關系，經水過多病機在于血是否歸經，而不是氣血是否充足。氣血充足者月經量不多，血虛者月經量也不少，“唯經多是血之虛故，再行而不勝其困乏，血損精，散骨中髓空，所以不能色華于面也”。月經過多者多面色無華、氣血虧虛，又有言：“所以血足而歸經，歸經而血自靜矣?！币陨暇砻餮撌窃陆涍^多的重要影響因素。

2.3 陰虛血熱 清代單南山《胎產指南·經水多少》：“凡經水來太多者，不問肥瘦，皆屬熱也?！盵7]其直接指出月經過多病因為熱邪。清代沈金鰲《婦科玉尺·月經》曰：“下血色紫而成塊者，熱從火化而熱血凝結也，或離經蓄血所致經水必下多或作痛。”[4]14其認為邪化火，凝結血液，可導致經水過多。清代竹林寺僧《竹林寺女科·調經上》提到“經多不問形肥形瘦，皆屬于熱?！盵8]這些論述中均強調血熱是月經過多的主要因素。吳謙等《醫(yī)宗金鑒·婦科心法要訣·調經門》：“稠黏深紅則為熱盛有余?！盵5]12其認為經血黏稠顏色深紅為血熱導致的月經過多。

2.4 虛寒不攝 古代文獻關于虛寒引起月經過多的記載較少，但是臨床亦屬常見。清代沈金鰲《婦科玉尺·月經》曰：“經水過多不止，平日肥壯不發(fā)熱者體虛寒也?！盵4]14婦人月經過多，平素肥胖，不熱，屬于虛寒。吳謙等《醫(yī)宗金鑒·婦科心法要訣·調經門》：“形清腥穢乃濕淤寒虛所化也?！盵5]12其指出月經過多且經血清稀、腥臭者，為虛寒夾濕所引起。

2.5 痰濕阻滯 元代朱震亨《金匱鉤玄·婦人科》曰：“痰多占住血海地位，因而下多者，目必漸昏，肥人如此。”[9]46痰濁阻滯血海，可導致月經過多。明代皇甫中亦持此觀點，指出痰濕能夠導致月經過多[10]。后至清代，吳謙等《醫(yī)宗金鑒·婦科心法要訣·調經門》曰：“經之前后兼赤白帶，而時下臭穢乃濕熱腐化也?！盵5]12其指出月經過多且經血赤白、腥臭者，為濕熱所致。

3 治療

自金元以來，對于月經過多的認識逐漸趨于完備，月經過多逐步從月經不調的一個證候中區(qū)分出來，成為一個獨立病證。在這一過程中，出現(xiàn)了諸多治法，大致可分為以下5類，茲分述如下：

3.1 益氣攝血法 婦人氣虛，氣不攝血，以至月水不斷，當益氣以攝血，方使月水如常。明代王肯堂《女科證治準繩·調經門》曰：“經水過多為虛熱，為氣虛不能攝血，四物加黃芩白術湯治療月經過多。”[2]該書記載了虛熱、氣虛導致的月經過多可選用四物湯加黃芩白術治之。方中以四物湯補養(yǎng)氣血，黃芩清虛熱，白術健脾。對于肥胖婦人因氣虛導致經水過多，則以黃芪、人參大補元氣，白術、陳皮燥濕健脾，以甘草調和諸藥。清代柴得華《婦科冰鑒·經脈愆期》提到：“榮衛(wèi)怯弱，氣血兩虛，血多不止者，膠艾八珍湯?！盵3]氣血兩虛而引起的月經過多可以用膠艾八珍湯氣血雙補，方中八珍湯氣血雙補，阿膠補血，艾葉止血，共奏益氣攝血之功。陳治《濟陰近編·經水過期不及期》曰：“三黃丸治氣虛血熱，經水過多不止。”[11]16其提出氣虛有熱可用三黃丸益氣補血清熱。三黃丸以人參、茯苓、黃芪補氣，生地黃、熟地黃、當歸補血，黃芩、蒲黃清熱，共奏益氣補血清熱之功。

3.2 補血養(yǎng)陰法 清代傅青主對于血虛引起的月經過多提出了“宜大補血而引之歸經”的治療原則?！陡登嘀髋啤ぴ陆涍^多》曰：“夫血旺始經多，血虛當經縮。今曰血虛而反經多，是何言？與殊不知血歸于經，雖旺而經亦不多。血不歸經，雖衰而經亦不少。”[6]其指出正常人體經量的多少與血旺、血虛并無直接關系，而是與血液是否循經而行有關?！爸畏ㄒ舜笱a血而引之歸經，又安有行后復行之病哉？”方選四物湯大補精血，加以續(xù)斷、山茱萸止血行血，白術、荊芥穗炭健脾益氣、引血歸經。清代陳治《濟陰近編·經水過期不及期》曰：“當歸散治血虛有火經水過多不止?！盵11]16其指出血虛有熱者選用當歸散。當歸散以四物湯去地黃加白術健脾補血，山茱萸、黃芩收澀清熱。吳道源《女科切要·經行腹痛》曰：“有經水過多久不止而腹痛者，乃脾經血虛也，治宜補血健脾，四物加白術、茯苓、木香、厚樸、香附、陳皮、甘草?！盵12]該方以四物湯補血活血，再以白術、茯苓、陳皮補氣生血，木香、香附、行氣活血。

3.3 滋陰涼血法 清代沈堯彭《沈氏女科輯要·月事不調》曰：“經水不及期而來者，有火也，宜六味丸滋水。如不及期而來多者，加白芍柴胡海螵蛸?！盵13]該方以六味地黃丸養(yǎng)陰降火，白芍、柴胡、海螵蛸養(yǎng)陰血，澀經血，共奏滋陰降火之功。沈金鰲《婦科玉尺·月經》記載：“婦人四十九歲經當止，今每月卻行過多，及五旬外月事比少時更多者，血熱或血不歸經也。宜芩心丸、琥珀丸?！盵4]15婦人陰虛血熱引起月經過多，芩心丸由黃芩心組成，取清熱之意。琥珀丸中黃芩清熱涼血，當歸養(yǎng)陰補血，三棱、琥珀止血祛瘀，川芎、香附行氣祛瘀，共奏清熱止血化瘀之功。

3.4 溫經止血法 宋代陳自明《婦人良方大全·調經門》：“補氣固血，治本臟因虛生寒，月經行多。”[14]其以鹿茸、杜仲、肉蓯蓉補腎壯陽，杜仲、附子、干姜、肉豆蔻溫里散寒，佐以龍骨固澀，茯苓祛濕、地黃補血，共奏溫陽固腎、止血補血之功。清代沈金鰲《婦科玉尺·月經》曰：“經水過多不止，平日壯不發(fā)熱者，體虛寒也，宜姜棕散。”[4]15對于虛寒引起的月經過多，選用炮姜、棕櫚炭固澀溫經止血加以治療。

3.5 化痰祛濕法 元代朱震亨《金匱鉤玄·婦人科》曰：“痰多占住血海地位，因而下多者，……用南星、蒼術、芎、附，作丸。”[9]46天南星祛痰，蒼術燥濕，川芎、香附行氣調經，共同治療痰濕引起的月經過多。清代蕭塤《女科經綸·月經門》曰：“經水過多而淡色者，痰多也，二陳加芎、歸?！盵15]二陳湯燥濕化痰，川芎、當歸取補血調經之意，用于痰濕引起的月經過多。

4 結語

綜上所述，金元之前的醫(yī)家多將月經量乍多乍少、周期的時先時后統(tǒng)稱為“月經不調”或“經候不調”。金代劉完素《黃帝素問宣明論方》首次將“月水過多”作為病名單獨列出。月經過多病因病機可概括為氣虛不攝、血虛不固、血熱妄行、虛寒不攝、情志內傷、痰濕阻滯，分別治以益氣攝血、補血養(yǎng)陰、滋陰涼血、溫經止血、疏肝健脾、化痰祛濕等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