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磊 李伊儂 霍艷虹

清乾隆時期，揚州的園亭之勝體現(xiàn)在瘦西湖蜀岡一帶集鹽商私宅、寺廟道觀、公共活動為一體的園林集群，有“兩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樓臺直到山”的美譽[1]，頗負盛名的倚虹園代表了清中期揚州湖上園林的風(fēng)格特征。

近年來倚虹園研究主要集中在園林空間構(gòu)成[2-3]、以倚虹園為例闡述揚州疊石之勝[4]、將其作為“乾隆南巡”和“紅橋修禊”①的物質(zhì)空間投射三方面[5-6]。周維權(quán)先生繪制了倚虹園所在的丁溪處山水格局與建筑布局平面圖[7]；《歷史深處的畫舫：清代揚州北郊園林景觀文獻對照及復(fù)原探索》復(fù)原倚虹園的建筑布局與植物種植情況[8]，然而景觀路徑等內(nèi)容缺失，景觀格局不完整。倚虹園景觀復(fù)原研究較少，筆者參考其他園林復(fù)原方式[9-11]，采用圖像與文字資料互證的方法—依據(jù)山水關(guān)系與標志性節(jié)點確定園址位置，構(gòu)建景觀要素與拓撲關(guān)系的空間格局結(jié)構(gòu)圖，參考同時期園林與營造方式著作，推導(dǎo)復(fù)原平面圖。除了對研究主體的討論，從倚虹園所處的社會生活情境視角，探究揚州北郊公共性對園林的影響[12]。研究重大歷史事件與園林意境之間的聯(lián)系性及其對地方文化空間的影響，并概括倚虹園蘊含的造園思想及其反映出的揚州園林風(fēng)格演進過程。

1 倚虹園現(xiàn)存遺址外部水面視線與景觀關(guān)系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water surface sight line and landscape of the existing site of Yihong Garden

1 園林所處區(qū)域

倚虹園，元代時屬崔伯亨居所范圍，是瘦西湖（保障湖）處的第一處私家園林，在清乾隆年間為奉宸苑卿鹽商洪征治別墅。據(jù)《揚州畫舫錄》記載：“洪氏有二園，‘虹橋修禊’為大虹園，‘卷石洞天’為小虹園。”[13]倚虹園地處三面環(huán)水的長島上，《廣陵名勝圖記》道：“（是）園傍城（垣）西濠，三面臨河。南向北面，即‘虹橋修禊’。”[1]296倚虹園位于瘦西湖南端轉(zhuǎn)折處—丁溪。丁溪處另有在湖西岸的冶春詩社、柳湖春泛，東岸的西園曲水、卷石洞天。倚虹園因正對虹橋，相地精妙，占據(jù)了景觀組團核心位置。

2 園林布局復(fù)原

倚虹園遺址在園林基址和水陸格局上保持得相對完整，而內(nèi)部的空間布局和園林要素與清乾隆時期差別巨大。倚虹園遺址所在的湖中長島長約120 m，寬75 m，湖中另有一條帶狀小島。外部的水面與景物關(guān)系與清乾隆時期差別較小（圖1）。從《平山堂圖志》《南巡盛典》圖像視角—西側(cè)隔岸觀倚虹園，空間關(guān)系大體相同。倚虹園西北側(cè)與虹橋相對，北側(cè)可觀西園曲水。倚虹園東側(cè)水道狹窄，植物茂盛，有僻靜之感。

倚虹園的園林布局復(fù)原主要參考資料為乾隆第4次南巡時出版的揚州北郊園林志書《平山堂圖志》、記錄乾隆前4次南巡的《南巡盛典》、民間志書《揚州畫舫錄》。

1）確定園林布局，構(gòu)建空間結(jié)構(gòu)圖?！镀缴教脠D志》與《揚州畫舫錄》園記空間描述相似，提取主要構(gòu)筑物與重要景觀要素方位信息（圖2、3）。在復(fù)原過程中發(fā)現(xiàn)園記描述的方位信息不準確，需要結(jié)合園圖中標注的構(gòu)筑物位置與園記對比。3個院落的比例關(guān)系較難確定，《平山堂圖志》圖中部、北部庭院的比例關(guān)系接近2∶1，而《南巡盛典》中兩重庭院的比例關(guān)系接近1∶1?？紤]《南巡盛典》圖幅受限，未描繪完整園林空間，可能從構(gòu)圖角度改變庭院比例。并且較長庭院與“開竹徑”從“‘小馬頭’逶迤入涵碧樓”[13]217②描述更相符，故采用《平山堂圖志》描繪的畫面比例。

2）根據(jù)空間結(jié)構(gòu)圖深化復(fù)原平面，包括確定空間尺度，構(gòu)筑物屋頂形制，山石、水岸路徑形態(tài)與植物的種植情況（圖4）。建筑的空間關(guān)系與屋頂形制主要依靠“園圖”推測，并比對清代《營造法原》中的相關(guān)做法比例。其中“妙遠堂”的屋頂形制在《平山堂圖志》中描述為“重檐疊拱”，是園中結(jié)構(gòu)最為雄麗的廳堂[14]③，與園圖中的單檐硬山頂不相符?！懊钸h堂”為正門入口正對廳堂，宴飲賓客之處，在園中等級較高，故采用園記的描述，為等級較高的重檐歇山頂。

3 園林空間特征

倚虹園作為瘦西湖上的私家園林，有較強的公共性，體現(xiàn)在游人與客人的活動上。游人在倚虹園西側(cè)瘦西湖中的畫舫上以及北岸虹橋周圍活動。倚虹園水中石壁是外向區(qū)域，體現(xiàn)公共功能—有垂釣者終年以此為業(yè)[13]219。為了將公共功能與私密活動區(qū)分，石壁處堤岸內(nèi)凹，庭中植竹，形成阻隔。倚虹園西側(cè)公共開放、東側(cè)私密封閉，東側(cè)御題致佳樓景致幽深，鬧中取靜，乾隆描述為“笙歌隔水翻嫌鬧，池館藏筠致可題”[14]。

倚虹園也是鹽商文宴—招待賓客、舉辦活動的場所。洪氏與文人官員交好，鄭燮、惠棟、戴震、袁枚、錢大昕、王鳴盛等諸多名士都曾居留于洪園[15]，盧見曾在倚虹園中舉辦紅橋修禊活動，倚虹園處處成景，是園主人以文會友結(jié)交名人雅士的場所[16]。妙遠堂為設(shè)宴廳堂，餞春堂前觀芍藥與領(lǐng)芳軒前“疊黃石為山，上植牡丹”[17]130，涵碧樓前為水中“杳不可測”的石壁。修禊樓處可遠眺虹橋。水廳鄰水“疊石于梁棟上”，芳氣氤氳，可以“夜不列羅瑋，晝不空畫屏，清交素友，往來如織”為“云階月地，真上黨熨斗臺”[13]220④。

4 園林要素

4.1 疊山

4.1.1 疊山形態(tài)—雄奇真山

3 倚虹園空間格局Yihong Garden landscape space pattern

4 倚虹園平面復(fù)原圖Yihong Garden restoration plan

5 倚虹園水中疊山Water rockeries of Yihong Garden

揚州有“揚州以名園勝，名園以疊山勝”的說法。倚虹園共有2處疊山：涵碧樓前的水中疊山（圖5）和水廳后的陸地疊石（圖6）。涵碧樓前的水中疊山位于倚虹園核心面湖處，是倚虹園的重點標志性景觀。其氣勢宏大，將山石堆疊成洞壑，形成了“風(fēng)大不可逼視”的石門、“寬可通舟”的石橋、“崚嶒秀拔，近若咫尺”的石崖和“搖動欲摧”的石壁[13]219，并在疊石中布置六角重檐亭和四角單檐亭各一座，更顯示出石山之高（圖5）。疊山中亦有“密孔泉出，迸流直下”的小瀑布和襯托石壁古意“盤曲如蓋，穿石而過”的松[13]219。正如郭熙在討論山水布置的畫理時所述“山以水為血脈，以草木為毛發(fā)”[13]219，小瀑布和松的布置更增添了石景自然真實之感和山林野趣。

6 倚虹園陸地疊石Land rockeries of Yihong Garden

7 逸圃貼壁假山做法Yi Pu wall side rockery practice

8 倚虹園建筑體量與視線分析Analysis of Yihong Garden building volume and sight line

倚虹園宛若雄奇真山的疊石方式與《園冶》中的論述相契合。首先在山體的尺度上來說，倚虹園的疊山體量巨大。倚虹園的水中疊山采用了土石相間之法，內(nèi)部堆填土石，在外部選用優(yōu)良石塊拼接，體現(xiàn)了“方堆頑夯而起，漸以皴文而加”[19]206的造園方式。在山體形態(tài)上，倚虹園的疊山是自然式畫意疊山方式的體現(xiàn)，形成“峰、巒、巖、壁、洞、澗”山意素材，形成計成所謂“咫尺山林”的意境[20-21]。與以“卷石洞天”為代表的動勢疊山不同，倚虹園處疊石凸顯山形，而不注重石形。在山水之間的關(guān)系上，倚虹園采用曲岸駁石的方式，與計成在《園冶》掇山篇中闡述“臨池駁以石塊，粗夯用之有方”的造園方式一致[19]206。倚虹園的水中疊山巨麗雄奇，大開大闔，追求對自然山川的藝術(shù)性再造，形成咫尺山林的野趣，也是計成造園思想與揚州造園方式契合的有力證明。

4.1.2 疊石空間—縱橫交貫

水廳后的黃石疊山體量巨大，從《平山堂圖志》的圖像上看，其高度明顯高于周圍一層建筑，略高于二層建筑的高度。并且水廳旁小屋“疊石于梁棟上，作鐘乳垂狀”[13]220⑤，也體現(xiàn)了石景體量的巨大。因黃石山上種植牡丹，山體上應(yīng)有路徑，并且為重要的觀賞路徑。另外在《平山堂圖志》的圖像中發(fā)現(xiàn)水廳旁的廊分二層，二層為露天平臺，因此推測黃石山上觀賞牡丹的路徑應(yīng)與此平臺相連，在此處可眺望湖景（圖6）。

揚州園林中通過雙層廊將石景與建筑的空間流線聯(lián)系起來的方式較多，個園中的黃石秋山與抱山樓二層的廊相連，假山內(nèi)部亦有石室，形成了內(nèi)外多重空間。逸圃中的疊山體量較小，采用“貼壁”的做法，山體通過蹬道連接雙層的廊（圖7）。揚州疊石的流暢立體、交錯綜合的空間流線特征已在倚虹園中彰顯出來。

4.2 水與建筑

在江湖地造園，“略成小筑，足征大觀也”[19]69，倚虹園建園倚靠瘦西湖，不需要單獨造水，水景營造方式主要體現(xiàn)在對瘦西湖風(fēng)景的借用，倚虹園中建筑的營建亦與環(huán)境相關(guān)。

4.2.1 巧于因借湖上景觀

修禊樓在《揚州畫舫錄》中稱為湖上水樓之最，形容其“蓋以水局勝也”[13]221。在修禊樓中供奉乾隆御匾“倚虹園”，及“柳拖弱縷學(xué)垂手，梅展芳姿初試嚬”一聯(lián)。從所處位置看，修禊樓有一個廣闊的北向觀湖視野，是絕佳的虹橋觀賞點。

4.2.2 復(fù)道長樓的建筑特點

揚州園林建筑體量大、層數(shù)多的特點在倚虹園中也有較強的體現(xiàn)（圖8）。二層涵碧樓觀水中石壁，北接雙層廊與致佳樓相連，可感后溪之幽靜。領(lǐng)芳軒后的歌臺亦為二層建筑，通過雙層廊與“二十余楹，抱灣而轉(zhuǎn)”[13]217的修禊樓與修禊亭相連，可觀丁溪處組團的柳湖春泛、冶春詩社、西園曲水。二層建筑主要分布于外向臨水處，建筑視點較高、視野開敞有利于觀景。同時高大的建筑更醒目，在湖中行船時，多層建筑形成標志性景觀界面，更利于沿湖造景。

4.3 園林花木

4.3.1 觀賞性花卉的種植

餞春堂前為芍藥欄，位于待客地的主要廳堂妙遠堂西。倚虹園餞春堂處布局即展現(xiàn)了揚州特色觀花、社交空間，花田開辟在主要入口區(qū)域，于可飲酒小坐之堂前，鄰待客廳堂。揚州的名花種植培育品賞形成風(fēng)氣，“四相簪花”⑥典故體現(xiàn)了揚州文人雅士相約賞花的社會風(fēng)俗。揚州芍藥被譽為天下之冠，《長物志》述其栽植方式為：“用文石為欄，參差數(shù)級，以次列種”，在賞花時“設(shè)宴，用木為架，張碧油幔于上，以蔽日色，夜則懸燈以照”[22]?？梢娀ㄊ轮≈兀囿w現(xiàn)出觀花空間的社交屬性。

除了種植芍藥，倚虹園亦種植牡丹。牡丹栽植于領(lǐng)芳軒前的黃石假山上，更添自然生氣。在瘦西湖（保障湖）其他園林景觀中，觀賞花卉的栽植較多。平山堂的“羅春堂”，在堂前“疊石為山，種植牡丹數(shù)十本，花時宴賞，群屐咸集”，筱園因芍藥的種植有“筱園花瑞”之名。

4.3.2 基調(diào)樹種柳樹的種植

在《平山堂圖志》和《南巡盛典》的圖像中，倚虹園的東、西、北水岸處柳樹密集，乾隆御賜楹聯(lián)中亦有“柳拖弱縷學(xué)垂手”[15]598的表達。柳樹主要種植于水岸邊，為保障湖的基調(diào)樹種。隋煬帝曾為揚州的柳樹賜名“楊柳”[23]，保障湖中亦因柳樹的栽植形成了眾多景點，如倚虹園對岸的柳湖春泛和長堤春柳。

5 意境與意象

園林不僅涉及具象的實體景物，透過實體空間表達造園思想，產(chǎn)生出園林的意境與意象，園林思想與意境是園林中最本源的文化內(nèi)涵。園林中的匾額、楹聯(lián)是意境的直接表達，詩作是意境的衍生闡釋。倚虹園與揚州的修禊文化密切相關(guān)，倚虹園建園初年，盧見曾在倚虹園中舉行大規(guī)模的紅橋修禊活動，此次修禊規(guī)模極大、參與者極多，有鄭燮、王昶、陶元藻等63人[24]⑦，唱和者無數(shù)，包括未能與會的袁枚等，留下大量相關(guān)詩作，分析得出倚虹園意境意象特點—與虹橋、水、蟲鳥植物相關(guān)。

5.1 與虹橋相關(guān)

“虹橋”是倚虹園得名的依據(jù)，“倚虹園”出自乾隆詩“虹橋自屬廣陵事，園倚虹橋偶問津”[25]597。虹橋原為市肆之地，人群踏雜，歌舞升平。鄭燮描述虹橋生活情態(tài)“隔岸洗裙諸女伴，一時欣望盡回頭”[26]130，盧見曾《紅橋修禊四首》“合有管弦頻入夜，那教士女不空城”[13]229，彭啟豐《紅橋修禊詩和盧雅雨榷使韻》“新聲絲竹載涼舟”[27]等詩句均展現(xiàn)虹橋處的喧囂繁華。

9 倚虹園景觀意象意境分析Artistic conception analysis of landscape image in Yihong Garden

因“紅橋修禊”的典故，倚虹園有大量修禊意象，最典型的是園中的修禊樓和修禊亭，倚虹園的修禊樓匾額乃乾隆御賜，“天章捧出殿東頭”[13]228，“天子停鑾留勝跡，大夫修禊采南風(fēng)”[28]等表述，均可以側(cè)面證明這一觀點。倚虹園的“餞春堂”亦與“紅橋修禊”相關(guān)，“餞春”出自康熙年間紅橋修禊組織者王士禛詩句“餞春時節(jié)深深院，睡起金衣花外囀”。乾隆詩句“預(yù)借花朝為上巳，冶春慣是此都民”中的“上巳”指代“上巳”時的修禊之事，“冶春”亦指代紅橋修禊?？梢娨泻鐖@與“紅橋修禊”意象產(chǎn)生了極大的關(guān)聯(lián)性，這些意象均體現(xiàn)“修禊”意境—園林群游宴集的本源功能。

5.2 與水相關(guān)

湖上園林中眼見即為水，大量與水有關(guān)的景物體現(xiàn)園林意象。詩作中對于水、堤岸、舟行的描述包括鄭燮的“一線莎堤一葉舟”“水長秦淮似蔣州”[26]129，盧見曾的“綠油春水木蘭舟”等[13]228。園中景名“飲虹閣”中“飲虹”是飲水之虹，“涵碧樓”中“涵碧”為碧色水波，兩座島嶼“濕翠浮嵐”中“濕翠”為水中翠鳥，“方壺島嶼”中“方壺”為水中仙島，引申出“一池三山”的仙境意景。

乾隆御賜楹聯(lián)“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25]729也體現(xiàn)了與水相關(guān)性，吟誦出自《論語·子罕》“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的“臨流”意境，在流水中體悟人生哲理與生命境遇[29]?！懊髟隆币辉~也展現(xiàn)了出自唐代徐凝詩句“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的揚州“月”意象。紅橋修禊詩作中亦有明月用典，如盧見曾“十里圖畫新內(nèi)苑，二分明月舊揚州”[13]229及彭啟豐的“二分明月恰當頭”[27]712，揚州月色代表了富有審美意涵的地方特色景觀意境。

5.3 與蟲鳥植物相關(guān)

倚虹園有大量花鳥蟲魚相關(guān)意象，包括乾隆御賜的“致佳樓”和“花木正佳二月景，人家疑近武陵溪”[25]880，致佳樓后景致幽深，兩岸種植柳樹桃花，與保障湖兩岸喧鬧的景象形成鮮明的對比，有誤入桃源之感，表現(xiàn)“桃花源”這一經(jīng)典意境?！邦I(lǐng)芳軒”因庭中牡丹得名，修禊樓楹聯(lián)“柳拖弱縷學(xué)垂手，梅展芳姿初試嚬”描述柳樹、梅樹之景。餞春堂前種植芍藥，金兆燕題楹聯(lián)“鶯啼燕語芳菲節(jié)，蝶影蜂聲爛漫時”[13]219，鄭燮詩句“雨晴芍藥彌江縣”“柳濃鶯脆恣淹留”[26]129，均有蟲鳥植物的描述。乾隆南巡與紅橋修禊均在春季進行，倚虹園蟲鳥植物所體現(xiàn)的均為生氣勃勃的春景（圖9）。

6 結(jié)語

倚虹園作為清代揚州典型的瘦西湖湖上私家園林，通過對園林布局復(fù)原，造園要素和意境、意象的分析，總結(jié)出倚虹園特點如下。

1）倚虹園是瘦西湖上的島園，三面環(huán)水，舟行是瘦西湖上的重要交通方式，因此船行視角是園林觀賞的重要視角。倚虹園在構(gòu)景時既要考慮與周圍景觀的聯(lián)系性，又要有自身景觀的獨特性和標志性。倚虹園通過在岸邊種植柳樹、桃樹保持與瘦西湖整體種植特點的一致；通過在湖岸邊布置雄奇巨麗的自然式石壁洲島，產(chǎn)生景觀標志性；在沿湖界面建多層建筑，既可以使其醒目，又有利于觀景，形成錯落有致的景觀立面。

2）瘦西湖的湖上園林是政府和鹽商為迎接乾隆南巡而營建的城市園林集群，兼具公共性和私密性，亦是鹽商會友待客結(jié)交士人官員的場所。湖上畫舫穿梭，虹橋處游人聚集。園林的布局上，西側(cè)公共東側(cè)私密。

3）倚虹園依虹橋而建，園中大量“修禊”有關(guān)意象，虹橋因“紅橋修禊”典故成為揚州著名的文化性景觀，盧見曾于乾隆二十二年（1751年）在倚虹園中舉辦修禊活動。揚州鹽商在南巡御道上修筑園林上交天子，以獲得官職，結(jié)交名士官員，成為地方文化活動的組織者，倚虹園與“紅橋修禊”活動，均為揚州鹽商謀求更高社會地位的表現(xiàn)，體現(xiàn)亦儒亦商的鹽商對文人身份的渴求。同時“紅橋修禊”也是對經(jīng)典文化意象的再創(chuàng)造，形成新的文化事件，產(chǎn)生新的文化空間。文化與文化場所互相塑造再生，為揚州城市的文化價值創(chuàng)造與提升做出貢獻。

注釋(Notes)：

① 紅橋，后改名為虹橋，二者通用。因“虹橋修禊”成為揚州北郊一景時，“紅橋”已改名為“虹橋”，故文中涉及景名用“虹橋修禊”。“紅橋修禊”活動在康熙時期興起，故乾隆時期“紅橋修禊”活動保留“紅橋”舊稱，當時亦有“虹橋修禊”的說法。本文中為便于理解，統(tǒng)一用舊稱“紅橋修禊”。

② 李斗《揚州畫舫錄》卷十記載：“堂后開竹徑，水次設(shè)小馬頭，逶迤入涵碧樓。”見參考文獻[13]。

③ 趙之璧《平山堂圖志》卷二記載：“園門臨河南向，中為妙遠堂，堂廣六楹間，重檐疊拱，窗戶洞達，結(jié)構(gòu)最為雄麗?！币妳⒖嘉墨I[15]。

④ 李斗《揚州畫舫錄》卷十記載：“夜不列羅瑋，晝不空畫屏。清交素友，往來如織。晨餐夕膳。芳氣竟如涼苑疏寮，云階月地，真上黨熨斗臺也?！币妳⒖嘉墨I[13]。

⑤ 李斗《揚州畫舫錄》卷十記載：“其旁有小屋，屋中疊石于梁棟上，作鐘乳垂狀。其下巑岏嵽嵲千疊萬復(fù)，七八折趨至屋前深沼中?！币妳⒖嘉墨I[13]。

⑥ 韓琦在揚州任太守時，與王珪、王安石、陳升相約賞芍藥名品“金帶圍”，每人簪了一朵，繼而四人均作了宰相。

⑦ 親歷此會的王昶記載了當時的盛況：“乾隆丁丑，余在廣陵，時盧運使見曾大會吳、越名士于紅橋，凡六十三人，篁村與焉有詩云：‘誰識二分明月好，一分應(yīng)獨照紅橋。’為時稱頌?！币妳⒖嘉墨I[24]。

圖片來源(Sources of Figures)：

圖1改繪自谷歌地圖，照片由作者拍攝；圖2、5、6底圖片引自參考文獻[17]《平山堂圖志》，由作者改繪；圖3、4、8、9由作者繪制；圖7由作者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