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一蒙 鄭頻頻 王 波 Claire Spears Jidong Huang Michael Eriksen Pamela Redmon
(1復旦大學公共衛(wèi)生學院預防醫(yī)學與健康教育教研室 上海 200032;2上海好卓數(shù)據(jù)服務有限公司 上海 200072;3美國佐治亞州立大學公共衛(wèi)生學院衛(wèi)生政策和行為科學教研室 亞特蘭大 30303;4美國埃默里大學全球健康研究所 亞特蘭大 30322)
2019 年12 月我國報道了多例冠狀病毒肺炎(即2019 冠狀病毒病,coronavirus disease 2019,COVID-19)。截至2020 年3 月18 日,全國累計確診病例80 928 例,累計死亡3 245 例[1]。COVID-19 疫情期間,我國31 個省市及自治區(qū)啟動重大突發(fā)公共衛(wèi)生事件一級響應,公眾進行居家隔離,所有娛樂場所關閉[2]。在這樣的疫情環(huán)境下,公眾的日常行為和生活方式都發(fā)生了很大的改變,吸煙者煙草可得性降低,社交吸煙行為減少。同時COVID-19 疫情期間出現(xiàn)了很多與吸煙相關的傳言,“吸煙者更容易感染新冠病毒[3]”“吸煙者感染新冠重癥率更高[4]”等傳言可能會導致吸煙量的減少;而“吸煙可以預防新冠肺炎[5]”等傳言則可能會導致吸煙量的增加。
吸煙量是評價吸煙行為的一個重要客觀指標,2018 年成人煙草調查結果顯示,中國成人現(xiàn)在吸煙率為26.6%,現(xiàn)在吸煙者日平均吸煙量為16.0 支,其中每日吸煙者日平均吸煙量為17.9 支[6]。以往研究表明吸煙量與吸煙者的成癮性[7]、文化程度、相關吸煙認知等有關[8]。
目前相關研究主要圍繞吸煙者與COVID-19 感染的關系以及感染的嚴重程度展開[9-11],關于COVID-19 疫情相關吸煙認知與吸煙量關系的研究很少。本研究旨在通過調查疫情相關吸煙認知情況、吸煙者吸煙量及其變化情況,探索疫情相關吸煙認知與吸煙量之間的關系,為了解突發(fā)公共衛(wèi)生事件對于公眾健康相關行為健康生活方式的影響,以及在疫情這一特殊時期如何更好地給予吸煙者戒煙幫助提供參考。
調查方法和調查對象本研究為利用問卷星平臺于2020 年3 月19 日至4 月2 日開展的線上調查。研究借助“優(yōu)健康”等3 個面向全國公眾的微信公眾號平臺招募成年吸煙者參與調查。調查對象入選標準是從開始吸煙到調查時吸卷煙超過100 支,年齡≥18周歲,有能力利用微信自填完成線上問卷者。
問卷內容調查采用自設問卷,調查問卷內容包括人口學信息、煙草成癮性、疫情期間吸煙量及變化情況、吸煙量變化的原因、吸煙行為與疫情防控的相關認知等。
人口學信息 包括性別、年齡、文化程度、居住地、居住地疫情嚴重程度、居住類型、自身健康狀況、疫情期間一起居住的家庭成員以及家庭成員的抽煙情況。
煙草成癮性情況 煙草成癮性判斷使用信效度良好、經(jīng)國內外廣泛應用的吸煙嚴重度指數(shù)(heaviness of smoking index,HSI)[12]。HSI 根據(jù)“每日吸煙量”和“早晨醒來后多長時間吸第一支煙”來進行評分,0~3分為低成癮性,≥4分為高成癮性[13]。
疫情期間吸煙量及其變化情況 調查疫情期間平均每天吸煙量,同時結合“疫情之前和疫情期間您是否抽煙”和“您的吸煙量有沒有因為新冠肺炎疫情而改變”兩個問題將吸煙量變化分為3 個類別:吸煙量增加,吸煙量不變和吸煙量減少。
吸煙量變化的原因 在吸煙量減少的人群中,設置7 個選擇題詢問吸煙量減少的原因:①家里空間太小,不太適合吸煙;②家人反對我在家里吸煙;③疫情使社交機會減少,導致吸煙減少;④家里沒有煙了或外出買煙不方便,使吸煙減少;⑤戴口罩吸煙不方便,使吸煙減少;⑥出去吸煙回來必須洗手很麻煩,使吸煙減少;⑦疫情使我重視健康,吸煙減少。
吸煙行為與疫情防控的相關認知 收集調查對象對于4 個疫情相關吸煙認知問題的認識,回答選項設置為非常同意、同意、一般、不同意和非常不同意,分析時將回答分為“同意(包括同意和非常同意)”“反對(包括不同意和非常不同意)”和“態(tài)度中立”。4 個問題包括:①吸煙能預防新冠肺炎;②吸煙產(chǎn)生的細微顆粒可能增加病毒的傳播;③我吸煙會危害我和家人的肺部健康,對防范疫情不利;④卷煙煙霧有一定殺菌殺毒作用。其中①和④是錯誤的,②和③是正確的。
質量控制調查問卷設置2 道質量控制題目,同時將問卷結果存在有明顯邏輯錯誤、任何一個質控題目錯誤或者問卷回答時間小于2 分鐘者視為無效答卷。
統(tǒng)計學分析應用SPSS 22.0 進行數(shù)據(jù)清洗和分析。各數(shù)據(jù)中的異常值和邏輯錯誤記錄直接剔除。計量資料通過進行描述,計數(shù)資料通過率或者比例進行描述,組間差異比較采用χ2檢驗。在控制相關特征協(xié)變量后,采用多因素Logistic 回歸分析評估潛在影響因素與吸煙量變化之間的相關性。所有檢驗均為雙側檢驗,P<0.05 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基本情況調查共收到來自于全國31 個省市自治區(qū)直轄市和香港特別行政區(qū)的1 709 份問卷,其中有效問卷1 388 份(81.2%)。調查對象中男性1 329 人(95.7%),女性59 人(4.3%);年齡范圍為18~75 歲,平均(43.91±11.95)歲;文化程度為大學本科及以上人數(shù)最多(461 人,占33.2%),其次為大專學歷(375 人,占27.0%),20.1%為初中及以下學歷,高中學歷占19.7%。調查對象中77 人(5.5%)覺得自己居住地疫情較全國其他地方嚴重,297 人(21.4%)覺得居住地疫情與全國其他地方類似,1 014 人(73.1%)覺得居住地疫情比全國其他地方好一些;家庭成員吸煙情況方面,有917 人(66.1%)表示自己是家里唯一的吸煙者。調查對象的基本情況見表1。
表1 COVID-19 疫情相關吸煙認知調查中調查對象的基本情況Tab 1 The characteristics of participants who participated the cognition survey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moking and COVID-19
疫情期間吸煙量及其變化情況所有調查對象中,1 014 位(73.0%)吸煙者吸煙量不變,107 位(7.7%)吸煙者在疫情期間吸煙量增加,267 位(19.2%)吸煙者吸煙量減少。受疫情影響,吸煙者總體平均每日吸煙量有所減少,由疫情前平均每日(14.22±8.50)支降到(13.47±8.62)支(P<0.001)。吸煙量增加的吸煙者中,每日吸煙量平均增加(3.26±4.67)支;吸煙量減少的吸煙者中,吸煙量平均減少(4.64±7.04)支。
吸煙量變化的原因導致疫情期間吸煙者吸煙量減少的原因中,按選擇比例從高到低依次為:家人反對我在家里吸煙(77.24%);疫情使我重視健康,吸煙減少(69.40%);家里空間太小,不太適合吸煙(67.91%);疫情使社交機會減少,導致吸煙減少(63.81%);戴口罩吸煙不方便,使吸煙減少(63.43%);家里沒有煙了或外出買煙不方便,使吸煙減少(50.37%);出去吸煙回來必須洗手很麻煩,使吸煙減少(44.03%)。
疫情相關吸煙認知情況4 個認知問題全部正確的有252 人,占18.2%。4 個問題正確率由高到低分別為:③、④、①、②,錯誤率最高的為“吸煙產(chǎn)生的細微顆??赡茉黾硬《镜膫鞑ァ薄R咔槠陂g吸煙量變化情況在“吸煙可以預防新冠肺炎”“吸煙產(chǎn)生的細微顆??赡茉黾硬《镜膫鞑ァ薄熬頍煙熿F有一定殺菌殺毒作用”以及“4 個問題綜合認知”方面存在統(tǒng)計學差異(P<0.01)。具體認知情況以及認知與吸煙量變化情況之間的卡方檢驗結果見表2。
表2 吸煙量變化在不同認知水平上的分布Tab 2 The distribution of changes in smoking changing at different cognitive levels[n(%)]
疫情相關吸煙認知與吸煙量如表3 所示,以“吸煙量不變”為參照將疫情期間吸煙量變化情況作為因變量作多因素Logistic 回歸分析。除人口學基本信息、煙草成癮性外,將4 個疫情相關吸煙認知以及總體認知情況分別納入,構建5 個多分類Logistic 回歸模型。
吸煙量增加與吸煙量不變相比,5 個模型均發(fā)現(xiàn)對于家中沒有未成年子女者,疫情期間吸煙量增多的風險更大(P<0.05)。同意“吸煙可以預防新冠肺炎”者疫情期間吸煙量增加風險是態(tài)度中立者的3.28 倍(95%CI:1.69~6.38);同意“卷煙煙霧有一定殺菌殺毒作用”者疫情期間吸煙量增加風險是態(tài)度中立者的2.15 倍(95%CI:1.12~4.12)。
吸煙量減少與吸煙量不變相比,5 個模型均發(fā)現(xiàn)男性、煙草成癮性高、未婚獨居、家中有其他吸煙者的調查對象疫情期間吸煙量不容易減少。反對
“吸煙可以預防新冠肺炎”者、反對“卷煙煙霧有一定殺菌殺毒作用認知”者和同意“吸煙產(chǎn)生的細微顆??赡茉黾硬《镜膫鞑ァ闭咭咔槠陂g吸煙量減少的可能性分別是態(tài)度中立者的1.56 倍(95%CI:1.13~2.15)、1.63 倍(95%CI:1.17~2.26)和1.84 倍(95%CI:1.32~2.57);總體認知至少有一錯誤者吸煙量不容易減少(OR=0.47,95%CI:0.33~0.66)。
表3 吸煙量變化的多因素Logistic 回歸分析Tab 3 Multivariable Logistic regression of smoking changing[OR(95%CI)]
吸煙者對于部分疫情相關的認知問題存在一定的誤區(qū),調查對象4 個認知問題全部正確的僅有252 人,占18.2%。其中,“吸煙產(chǎn)生的細微顆??赡茉黾硬《镜膫鞑ァ闭_率最低,僅有32.4%,其他3 個認知正確率也低于70%。分析原因可能是:一方面,COVID-19 是一種新發(fā)疾病,存在很多未知領域,公眾僅靠傳統(tǒng)的經(jīng)驗無法辨別信息正誤;另一方面,相關錯誤認知迎合了吸煙者將吸煙行為合理化的心理,從而使吸煙者更容易接受這些信息[14]。單因素χ2檢驗和多因素Logistic 回歸分析結果均顯示疫情相關吸煙認知會對吸煙行為產(chǎn)生影響,正確的認知可以促進吸煙量的減少,錯誤的認知會導致吸煙量的增加。提示我們不僅需要加強吸煙者對于疫情相關吸煙認知的科普和宣傳,將吸煙相關知識作為疫情期間健康教育的重點;同時迫切需要提升公眾的健康素養(yǎng),提升公眾辨別信息的能力。
疫情期間,調查對象者總體平均每日吸煙量由疫情前(14.22±8.50)支降到(13.47±8.62)支。與2018 年全國成人煙草調查相比,此次調查疫情前和疫情期間吸煙量都較低,可能是由于本研究參與者教育程度相對較高,同時愿意參與調查者本身就屬于對健康比較關注的人群。有研究表明經(jīng)歷颶風或者地震等自然災害后,吸煙者的吸煙量會增加,而已戒煙者的復吸率也會升高[15]。也有研究表明面對壓力與應激時,吸煙者對煙草渴求升高,應對戒煙的能力減弱,吸煙量增加[16]。本研究結果中調查對象受疫情影響整體每日平均吸煙量有所下降,此結論與其他重大應激事件對于吸煙量的影響不同。分析原因可能有以下幾個方面:首先,根據(jù)多因素Logistic 回歸分析結果分析,COVID-19 疫情期間關于“吸煙者更容易感染新冠病毒”“吸煙會使新冠肺炎病情加重”等傳言的認知可能會對吸煙量有影響,正確的認知會促進吸煙量的減少。其次,調查結果顯示,超過40%的調查對象表示家庭因素(家人反對我在家里吸煙、家里空間太?。?、社交機會減少、吸煙買煙便利性(戴口罩吸煙不方便、家里沒有煙了或外出買煙不方便、出去吸煙回來必須洗手很麻煩)等外部因素是他們吸煙量減少的原因。另外,有69.4% 的調查對象表示疫情使他重視健康,從而吸煙減少。COVID-19 是一種以呼吸道為主要癥狀的疾?。?7],WHO 也曾于5 月11 日發(fā)表聲明表示吸煙者發(fā)展為重癥和出現(xiàn)死亡的風險更高[18],這些會引起吸煙者對于自身健康的重視,從而減少吸煙。
疫情期間,吸煙者對于疫情相關吸煙認知存在一定的誤區(qū),這些誤區(qū)可能會影響吸煙行為變化。COVID-19 疫情喚起了人們對于健康,尤其是呼吸系統(tǒng)健康的重視,對于吸煙者來說,是一個可教育的機會。應該利用這個機會對相關誤區(qū)進行澄清,并著重提升廣大吸煙者的健康素養(yǎng)。在戒煙門診、戒煙熱線等戒煙服務中加強戒煙動機干預,將呼吸系統(tǒng)健康和疫情相關吸煙認知作為干預的重點,使公眾在防范疫情的同時,加強對吸煙危害的認識。
本研究的不足之處有:屬于橫斷面研究,不能直接得出因果關系;研究采用方便抽樣法開展線上調查,可能會導致調查對象偏向于善于使用網(wǎng)絡的高學歷人群;研究涉及疫情之前的吸煙量情況,可能因回憶而導致信息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