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纓,周 玲,陳金軍
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病(NAFLD)已成為全球性最主要的肝病。兒童和成人可能有不同的發(fā)病機制,兒童更易受遺傳和環(huán)境因素的影響。除基因外,高齡、男性或絕經(jīng)期女性、2型糖尿病、肥胖、飲酒和肌肉衰減為成人罹患NAFLD及疾病進展的高危因素。本文嘗試總結(jié)成人NAFLD發(fā)病的高危因素及相應的監(jiān)測和干預措施。
1.1 遺傳易感性 多個層面的遺傳異常影響單純性非酒精性脂肪肝(NAFL)的罹患風險,以及疾病進展,包括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炎(NASH)、肝纖維化、肝硬化和肝細胞癌,包括PNPLA3 I148M 突變增加NAFLD罹患及疾病進展(肝纖維化和肝細胞癌)的風險;TM6SF2 E167K突變則是NAFLD更易發(fā)生肝病事件而心腦血管事件減少的“分流信號”[1]。在大隊列真實世界研究中發(fā)現(xiàn),NAFLD并不增加急性心肌梗死或中風的發(fā)病率[2]。以遺傳特征將NAFLD分層管理可能是將來個體化監(jiān)測和干預NAFLD的方向。
1.2 老年與衰老 兒童和成人NAFLD的肝組織學特征和疾病早期表現(xiàn)不同,提示年齡的影響不僅是環(huán)境和遺傳因素的積累,在發(fā)病機制上也不盡相同,需要更多的研究闡明。男性NAFLD的年齡分布呈U型,即50~60歲開始下降[3]。絕經(jīng)前婦女則罹患NAFLD較少,絕經(jīng)后增加明顯;絕經(jīng)期女性需要更多的關注。
1.3 肥胖 肥胖是重要的代謝異常組分,與罹患NAFLD密切相關。重復肝臟活檢的隊列研究證實,肥胖是NAFLD肝纖維化快速進展的危險因素[4]。超重,尤其是肥胖是NAFLD相關肝細胞癌發(fā)生的獨立危險因素,男性肥胖患者患病風險更高。非肥胖者罹患NAFLD的高危因素包括中心性肥胖、胰島素抵抗、體質(zhì)量快速增加和遺傳危險因素,例如PNPLA3多態(tài)性。關于肥胖NAFLD人群的研究較多,而非肥胖型NAFLD已經(jīng)受到了重視[5]。肥胖,或者是內(nèi)臟肥胖時的炎癥細胞,尤其是巨噬細胞,在脂肪組織和肝組織中的功能表型轉(zhuǎn)化、細胞遷移和信號傳遞可能在肥胖導致的NAFLD進展過程中起重要作用[6]。
1.4 2型糖尿病(T2DM) 我國T2DM的流行率持續(xù)升高,其合并的NAFLD問題日漸突出。T2DM也是NAFLD肝纖維化快速進展的獨立危險因素[4]。以無創(chuàng)篩查手段發(fā)現(xiàn)T2DM患者中進展性肝纖維化比例>10%,50%左右NAFLD相關肝硬化患者合并2型糖尿病。胰島素抵抗和高胰島素血癥是兩者的共同疾病基礎。部分治療2型糖尿病的藥物可緩解NAFLD相關的肝臟問題,包括肝臟脂肪變性、炎癥,甚至肝纖維化[7]。有關處置糖尿病的專業(yè)群體,包括但不限于醫(yī)療、護理、診斷、康復等人員,應高度重視2型糖尿病的肝臟并發(fā)癥,即NAFLD及其肝病疾病譜。
1.5 飲酒 雖然臨床診斷的標準和流程會將酒精性肝病與NAFLD鑒別開,但兩者常常同時存在,尤其是肥胖患者。飲酒是NAFLD進展為NASH的危險因素。空腹中等飲酒量也可使得肥胖相關肝臟脂肪變性進展為脂肪性肝炎。最近的前瞻性研究證實,NAFLD患者即便非過量飲酒也會導致NAFLD肝纖維化進展。在NAFLD患者中,沒有安全的飲酒量[8]。酒精性肝病與NAFLD在細胞等多個層面上具有共同的發(fā)病機制,可能都有乙醇的作用,其差別在于乙醇的來源。闡明腸道微生態(tài)相關的內(nèi)源性乙醇的產(chǎn)生機制有助于制定兩種不同臨床表型的肝臟疾病的監(jiān)測和干預策略。
1.6 肌肉衰減 肌肉衰減與年齡、飲食、運動和遺傳相關。一般是由于年齡增長和衰老所致,而在年輕人群中運動和飲食是肌肉衰減的主要影響因素。大規(guī)模的隊列研究大部分來自韓國,其結(jié)果表明肌肉衰減與NAFLD發(fā)生率增高直接相關。肌肉衰減也是導致NAFLD患者肝內(nèi)炎癥、纖維化和長期病死率增高的風險因素[9,10]。
1.7 高危因素的相互作用 罹患NAFLD和疾病進展受遺傳因素和環(huán)境因素的綜合影響。具有多重高危因素的患者群體最需要關注。目前,多以遺傳因素進行分組后進行互作分析。較新的研究數(shù)據(jù)提示,胰島素抵抗或高胰島素血癥加重具有遺傳易感性群體的肝脂肪變[11],而年齡相關的肌肉衰減并不會惡化PNPLA3 I148M攜帶者肝脂肪變或肝纖維化的級別[12]。最新的嘗試發(fā)現(xiàn),可將NAFLD分為遺傳型(genetic NAFLD)和代謝型(metabolic NAFLD),更有助于理解常見高危因素與NAFLD的相互因果關系。
很多隊列研究采用多因素綜合分析法。在單純肝臟脂肪變轉(zhuǎn)變?yōu)镹ASH的高危因素上,短期內(nèi)(6個月內(nèi))體質(zhì)量增加超過5 kg,體質(zhì)指數(shù)、胰島素抵抗評分、血膽固醇、甘油三酯、瘦素水平升高的人群更容易使得NAFL進展為NASH[13]。隊列研究證實,高齡、肥胖、T2DM、PNPLA3和 rs738409 SNP基因是NASH相關肝纖維化進展的獨立危險因素[14]。重復肝臟活檢的隊列研究證實,T2DM和肥胖是NAFLD肝纖維化快速進展的獨立危險因素,也有隊列研究證實,2型糖尿病和肥胖是NASH相關HCC發(fā)病的危險因素[15]。
結(jié)合部分高危因素,如肥胖人群和T2DM等重要高危因素的人口比例及部分發(fā)表數(shù)據(jù),多國研究者利用數(shù)學模型推算,2016年我國大陸有2.43億NAFLD人群,NAFLD相關肝硬化達110萬,而2030年將分別達到3.14億和230萬[16]。針對NAFLD的相關醫(yī)學篩查,定義高危人群并制定相關篩查和診斷策略,將最大程度地利用有限的醫(yī)療資源,發(fā)現(xiàn)和管理NAFLD,尤其是較易進展為脂肪性肝炎、進展性肝纖維化/肝硬化、肝細胞癌的人群,可以做到早發(fā)現(xiàn)、早干預,降低未來我國肝病負擔,將是健康中國的重要部分。針對NAFLD人群的篩查,采用簡便、易行、低價、敏感、無創(chuàng)方法和手段進行比較適宜。關于肝臟脂肪變性的篩查和診斷手段,常用腹部超聲,已發(fā)表的大部分NAFLD流行率的橫斷面數(shù)據(jù)也是采用腹部超聲檢查??紤]到操作簡便性和可靠性,未來將會普及使用肝臟瞬時彈性成像的脂肪衰減等技術。目前,已有不少類似設備上市,但各設備診斷界值各異,需要進一步確認。磁共振脂肪定量成像(MRI-PDFF)可用于NAFL和NASH的肝臟脂肪含量的定性和定量診斷[17],但部分極高體質(zhì)量者無法進行相關的檢查和診斷。建議對超重或肥胖及T2DM患者進行常規(guī)篩查肝臟脂肪變性,尤其是絕經(jīng)期婦女、老年且出現(xiàn)肌肉衰減者等亞群體。脂肪性肝炎的篩查主要依賴谷丙轉(zhuǎn)氨酶的反復測量。目前,尚缺乏更佳的血清生物標記物準確篩查NASH,需要更多研究。建議針對肥胖或超重、T2DM等人群定期檢測谷丙轉(zhuǎn)氨酶(3~6個月),尤其是體質(zhì)量迅速增加 (5 kg/6個月)、飲酒、肌肉衰減等高危群體。肝臟纖維化程度是影響NAFLD發(fā)生臨床顯性肝病事件的最主要的決定因素,篩查NAFLD高危人群肝纖維化更重要。針對NASH肝纖維化相關生物標志物較多,包括透明質(zhì)酸、IV型7S膠原、III前膠原肽和花紫藤凝集素陽性mac2結(jié)合蛋白(WFA-M2BP)。血小板計數(shù)是預測NAFLD患者晚期肝纖維化最簡單的指標。歐洲多個相關協(xié)會的聯(lián)合指導意見建議對合并肥胖或任何代謝綜合征(MS)的患者應該接受超聲和脂肪變性生物標記和血清肝酶水平檢查,以鑒別診斷NAFL和NASH[18]。所有NAFLD患者均需進行肝臟纖維化程度的評估。
NASH相關肝硬化病例逐漸增多,但大部分肝病相關專業(yè)醫(yī)療人員仍然未對其給予足夠的重視,尤其是在與隱源性肝硬化的鑒別診斷的情形下。NASH肝硬化的診斷主要元素包括:病史上有肝臟脂肪變性,或者至少1個異常組分;肝組織學或其他影像學證實存在肝硬化或者門靜脈高壓等證據(jù),初步排除常見慢性肝病病因,如病毒性肝炎、酒精性肝病、自身免疫性肝病、肝豆狀核變性等,即可初步診斷[19]。建議按照代謝性脂肪性肝病的概念重新審視NASH相關肝硬化的診斷流程,尤其是在隱源性肝硬化的鑒別診斷。NASH肝硬化患者需要篩查門靜脈高壓的相關高危臨床事件風險,胃食管靜脈曲張、腹水、HCC等。針對NASH相關HCC,篩查以甲胎蛋白和腹部超聲為基礎,以每6個月進行篩查。但近期研究證實甲胎蛋白缺乏有效監(jiān)測的特異性和靈敏性。HCC的診斷以影像學和組織學為證據(jù)[20]。肝臟病理是診斷NAFLD的“金標準”。在成人型NASH(1型),炎癥和膠原沉積發(fā)生在肝小葉3區(qū)竇狀旁竇,并與小葉炎癥、肝細胞氣球樣變和馬洛里小體相關,而兒童型NASH(2型)表現(xiàn)為1區(qū)炎癥、主要是門脈-竇周纖維化而缺乏明顯的氣球樣變。很大比例的兒童患者具有1型和2型NASH的重疊特征[21]。
3.1 生活方式干預 生活方式干預是治療NAFLD的一線和基礎性治療。針對NAFLD而言,體質(zhì)量減少5%可以減少肝脂肪變性,減重10%可改善肝壞死炎癥和纖維化[22]。但臨床實踐常忽略的問題是,生活方式干預有效率較低,超過70%患者并不能達到減重的目的,需要更多的手段,包括嚴密的生活方式監(jiān)督、改善認知和行為模式等綜合運用。
3.2 藥物治療 目前,尚無國家管理部門批準用于NAFLD的治療藥物[23]。針對NAFL患者,初步證據(jù)表明胰高血糖素樣肽-1激動劑,如依塞那肽和利拉格肽,能改善肝脂肪變性,但減輕體質(zhì)量的效果不明確[24]。針對NASH患者,多個隊列研究均證實維生素E、吡格列酮、膽汁酸衍生物6-乙基和Resmetirom是對經(jīng)組織學證實的NASH患者短期內(nèi)最有效的藥物。依折麥布作為降低腸道膽固醇攝取的降脂藥可改善NAFLD的肝組織學損傷[23]。針對NASH相關肝硬化,腎素血管緊張素醛固酮系統(tǒng)抑制劑被證實能改善肝纖維化程度[23]。針對NASH相關HCC,研究證實對合并T2DM的NASH相關早期肝硬化患者長期使用二甲雙胍顯著降低了失代償肝硬化和HCC的發(fā)生、發(fā)展及死亡[25]。他汀類藥物的使用可能與HCC的風險降低有關[26]。
3.3 減肥手術 有效的減肥手術將顯著改善/逆轉(zhuǎn)NAFLD的所有肝組織學特征,特別是包括嚴重肥胖患者的纖維化。針對病態(tài)肥胖NASH早期肝硬化患者,研究證實胃袖狀切除術除了減重之外可逆轉(zhuǎn)肝硬化[27]。胃左動脈栓塞術也開始用于肥胖患者的減重治療,但目前對于NAFLD治療效果尚不明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