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暮色漸濃,滿載著山光水色,和兒子一澤去般河堤岸溜達溜達。皓月當空,繁星點點,清風徐來,河面泛著淡青色的蔥蘢,這一泓清澈的柔美邂逅一縷薄風,翩然穿梭于清韻流轉(zhuǎn)的幽夢。蟬鳴、蛙叫、蟲聲唧唧,本身就是一種禪意。盛夏的夜色總是那么令人陶醉,剛好的舒適帶來淡淡薄薄的愜意與悠然。
路燈下,和一澤玩踩影子的游戲。他在前面跑,我后面追,覺得好開心。忽然感覺眼前掠過黃黃的光暈,淡淡的香跟了上來。忍不住折回去,我想看清那光暈到底是什么。樹影婆娑的暗影下,一片鳶尾蘭叢間可見一朵黃色的、喇叭形的花朵??隙ú皇菭颗;?,因為土壤的酸堿度不同,牽牛花大多紅色或藍色;也不像是南瓜花,因為它的花形明顯偏小。走近一看,哦,那只不過是一朵平凡普通的絲瓜花。因為土壤貧瘠,絲瓜藤格外纖細,瓜葉瘦小,微微的晚風拂過,如害羞的孩童半羞半嬌。一澤俯身就著花嗅了嗅,撥拉著絲瓜藤,想要尋找它的果實。尋著藤蔓,我看到了一根拇指粗細的絲瓜,頂著淡雅的花蕾笑意盈盈。
般河堤岸是綠化帶,不會有人在這里播下一顆瓜種。可能種子是被鳥兒帶到這兒的,也可能是風刮到這兒的,天知道。賤生賤長,不為人注目。然而,它不甘沉淪,明明是草的命,卻做著花的夢。不因貧和賤,兀自寂寞開。
如果談生命力如何頑強,我想,這根瓜藤并不能作為最有力的例證。比起攀巖附石,境遇堪憐的還魂草,屋脊的瓦松,蔓延的青苔,要遜色得多。
這根瓜藤令我心動的,是它匍匐在地的生存姿態(tài)。我們慣常所見的瓜藤都纏繞在枝條、木架或其他一些可攀緣的物件上。但這根瓜藤沒有可以用來支撐的,它沒有攀高,但絲毫不影響它生長、開花、結(jié)果。
月光下,我懷著崇敬的心情看著這根藤,有著別樣的敬畏與感慨。就如人生,有多少人是以應有的慣常姿態(tài)存于世間呢?蕓蕓眾生里,絕大部分以一種匍匐的姿態(tài)存活吧!生活從來都不易,沒有人能一直順遂無憂??煽傆腥?,即使身陷泥沼,卻依然熱騰騰地活著,即使荊棘遍地,卻依然負重前行。
如果你是一顆種子,幸運之神并不一定會將你播入肥沃的厚土。對許多人而言,匍匐是一種迫不得已的姿態(tài)。人生的沉淀需要像它一樣,放下浮躁,放低姿態(tài),匍匐只不過是我們敬畏生命的一種態(tài)度。這對一個人的成長有多么重要!有厚積,才有薄發(fā);有沉潛,才有飛躍。恰如古人所言,“大木百尋,根基深也;滄海萬仞,眾流成也;淵智達洞,累學之功也?!?/p>
匍匐在大地之上,低到塵埃里去。你會聞到土地的氣息如此濃郁芬芳;你會聽到蚯蚓勞作的吟唱如此動聽;你會看到小草的身形如此優(yōu)雅完美。往上,再往上。你會看到青山綠水、藍天白云,一起向我們迎面撲來。你會想象宇宙是如此廣袤深邃,你會感到周遭生命只不過是一個個簡單的存在。
匍匐在大地之上,低到塵埃里去。與堅實的大地緊緊相連,生長著夢想,生長著力量,無論貧瘠荒涼。
作者簡介:孫德喜,山東淄博人。系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作品散見于《人民日報》《鴨綠江》《新蕾報》《南湖晚報》等報刊及網(wǎng)絡平臺。
(責任編輯 王瑞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