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吟

摘 要：在佛教經(jīng)典中，八敬法是比丘尼僧團正式成立的前提條件——只要大愛道與五百釋女遵守八敬法，佛陀就允許她們出家。八敬法隨著佛經(jīng)的翻譯傳入中國，對中國的比丘尼及比丘尼僧團產(chǎn)生不小的影響，了解八敬法在中國的流布，能更清晰的看出中國比丘尼的生存和宗教修行狀況。

關(guān)鍵詞：佛教;八敬法;比丘尼

（一）八敬法的傳入

八敬法的傳入，是隨著佛教各類經(jīng)典的翻譯而一起傳入中國的。在律藏中，八敬法出于記錄僧伽規(guī)制的“犍度”、“法”、“雜誦跋渠”、“雜事”，所以八敬法是比丘尼僧團的組織規(guī)制。由于古代交通不便，經(jīng)典的傳播較慢，經(jīng)典從翻譯到深入人心需要時間，八敬法也是如此。

翻譯到中國記載有八敬法完整內(nèi)容的經(jīng)典，最早可以追溯到《中本起經(jīng)》，為后漢曇果、康孟詳合譯?！吨斜酒鸾?jīng)》記載了大愛道出家因緣：佛制八敬法而成立比丘尼僧團之事，并完整的列出八敬法的內(nèi)容。

隨著《僧祗戒心》和《羯磨》的翻譯，曹魏嘉平年間，漢人朱士行等人依此出家，成為真正的沙門。這是中國佛教史上的一個重要轉(zhuǎn)折點，也是佛教真正開始融入中國文化的起點?！遏赡ァ罚〞抑B譯）一書，記載有八敬法。

曹魏年間，翻譯出了兩本羯磨，分別為曇諦的《羯磨》一卷，和康僧鎧的《曇無德律部雜羯磨》?！遏赡ァ芬渤鲎詴覠o德部的律，即《四分律》，兩本羯磨的內(nèi)容一致，二者應(yīng)為同一原本。

兩部《羯磨》中，都是在“說戒法第四”的“差教授尼人羯磨文”一條中，列舉出八敬法的。八敬法中有“比丘尼半月半月往比丘中請教授”一條，自然比丘僧需要相對應(yīng)地舉派比丘去教授比丘尼，這條羯磨文便是此事的作法。其中要求比丘往比丘尼處教授時，需要先教授八敬法，八敬法的內(nèi)容同《四分律》所記載的八敬法相同，教授完畢若還有時間便隨意為說法廣教法。

這兩部《羯磨》不僅有僧羯磨，還有尼羯磨的內(nèi)容。在尼羯磨的部分，有相關(guān)八敬法的：“受戒法第二”中有尼在二部僧中受具足的羯磨文;“除罪法第三”中有尼犯僧殘，需要在二部僧中行摩那埵和在二部僧中出罪的羯磨文;“說戒法第四”中，有尼半月半月差人求教授的羯磨文;“自恣法第六”中，也有安居竟尼往大僧中說三事自恣見聞疑的羯磨文。這兩部《羯磨》涵蓋了八敬法中關(guān)于僧團組織的內(nèi)容，體現(xiàn)出八敬法在印度已經(jīng)融入到了比丘尼的宗教生活中。

隨后，《中阿含經(jīng)》、《大愛道比丘尼經(jīng)》、《毗尼母經(jīng)》等經(jīng)典以及《十誦律》、《摩訶僧祗律》、《四分律》、《五分律》等各部廣律的翻譯，中國佛教對于八敬法和比丘尼戒律也有了更全面更深刻的認識。

經(jīng)過后漢到南朝兩百多年的理論積累和傳播，八敬法隨著比丘尼戒律與羯磨法一起為中國佛教所認識，到了南朝劉宋時期，與凈檢時沒有多少人知道比丘尼戒律的情況不同，大部分僧尼不僅知道比丘尼戒律，也都了解八敬法，這一點從劉宋時重授比丘尼戒的相關(guān)記載可以得到佐證。而比丘尼在二部僧中受具足戒也是八敬法在漢地施行的起點。

（二）八敬法在漢地的施行

女性想要出家成為比丘尼，依據(jù)律典需要先剃度受十戒成為沙彌尼，再經(jīng)過兩年的式叉摩尼階段，接著在僧尼清凈戒師各十人的二部僧中受具足戒，缺少一人也是作法不成的。這也是八敬法中“比丘尼二部僧中受具足戒”一條的要求。

據(jù)此，東晉年間凈檢從曇摩羯多受具足戒只是在一眾中受戒，并不算完全如法合律，因為之前中國未有尼師，自然也不具備二部僧授戒的條件。因此才有劉宋年間，中國比丘尼再次依據(jù)律制從二部僧中受具足戒之事。關(guān)于這件事情，《比丘尼傳》、《高僧傳》都有記載。

中國比丘尼于二部僧中重受具足戒的事件大致為：劉宋元嘉六年，有外國舶主難提，從師子國（今斯里蘭卡）載比丘尼來華，到達宋都之后住在景福寺，過了一段時間，她們詢問該寺的慧果之前可有外國尼來中國，慧果回答沒有，她們便質(zhì)問既然之前沒有外國尼來，中國尼又如何從二部僧受戒？慧果對答：“但從大僧受得本事者，乃是發(fā)起受戒人心，令生殷重，是方便耳。故如大愛道八敬得戒，五百釋女以愛道為和上，此其高例?！盵]慧果以大愛道依據(jù)八敬法受具足之事為例來為中國尼存在的合理性做辯解，這便說明在當(dāng)時中國尼眾已經(jīng)了解八敬法，甚至能在日常對問中引用，但此時她解釋的行為卻并不符合八敬法，也可側(cè)面證明在中國八敬法并沒有很好地被遵守。

慧果雖然當(dāng)下這么解釋，但她心里留下了疑問，等到求那跋摩來到建康，慧果便就此事向他咨詢，求那跋摩贊同的她的解釋。但慧果還是心下不安便再三追問，求那跋摩一一解釋回答，最后慧果還是問可否重受具足戒，求那跋摩回答：“戒定慧品，從微至著，更受益佳。”從而慧果就向求那跋摩請求為她們重授具足戒。求那跋摩認為既然要重授，便要完全依律，但此時師子國只來了八位比丘尼，不滿十人，其中還有年臘未滿者，所以還不具備授戒的條件。求那跋摩拜托舶主難提再從師子國邀請更多的尼師來華，同時讓先到的比丘尼學(xué)習(xí)漢語。幾年后舶主難提再次從師子國載來鐵薩羅等11位比丘尼，十位合格的比丘尼戒師具足，先到的尼師已經(jīng)會說漢語了，此時二眾具備，完全可以進行二部僧授戒?？上У氖乔竽前夏σ呀?jīng)去世了，好在僧伽跋摩此時正好來到建康，慧果等人就請求他為她們重新授戒。

不過，祗洹寺的慧義尼認為尼戒無需重受，是經(jīng)過與僧伽跋摩的幾次辯論之后才被說服，派遣弟子慧基等人參加傳戒儀式。從慧義尼的反應(yīng)來看，在中國，八敬法在此之前確實只停留在概念層面，并無多少人遵守，甚至沒有多少人認為需要遵守。

他們在建康南林寺設(shè)戒臺，請僧伽跋摩為戒師，為尼眾重新授戒，參加此次授戒的尼眾有三百多人。這成為中國比丘尼如法合律受具足戒的開始，同時是八敬法在中國施行的開始。

（三）八敬法的精神信受和實踐缺失

八敬法在思想上一直是整體地繼承下來的。古代中國同樣是男尊女卑的社會，八敬法對于當(dāng)時的人們并沒有什么突兀之處，反倒是很符合他們一貫的思維，因此無人對此進行專門的研究，反使八敬法被完整的記錄下來。

漢傳佛教的經(jīng)典中，涉及到八敬法的，除了前文所提到幾部經(jīng)典和廣律，在南朝往后還有：《十誦羯磨比丘要用》、《善見律毗婆沙》、《律二十二明了論》、《四分律刪補隨機羯磨》、《四分律比丘尼鈔》、《五分律》、《尼羯磨》、《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雜事》、《彌沙塞羯磨本》、《緇門警訓(xùn)》、《比丘尼受戒錄》、《羯磨儀式》、《二部僧授戒儀式》。

從以上涉及八敬法的經(jīng)典來看，經(jīng)、律、論三藏中都有相關(guān)的內(nèi)容，主要是單純記錄八敬法，或根據(jù)八敬法制定羯磨法，至多會綜合大愛道出家因緣、女性出家正法會減五百年和女性無法做五事的思想，其間的差別也僅在他們所宗的派別和經(jīng)典不同，并無更多深入的研討。

明清之前的經(jīng)典只記載八敬法，并沒有強調(diào)八敬法，明清時期的經(jīng)典卻不約而同的強調(diào)了八敬法，在羯磨時所說的羯磨文中也出現(xiàn)了遵守八敬法的詞句。此趨勢和現(xiàn)象與佛教發(fā)展以及八敬法在中國施行的情況有關(guān)。

與八敬法在思想上的情況不同，八敬法在中國的佛教實踐中從來沒有被完整地遵守過。這是必然的結(jié)果，因為中國的社會情況與誕生八敬法的印度是有差異的。八敬法本質(zhì)上是佛陀為了緩和女性出家而造成的各類矛盾所作的妥協(xié)，是依據(jù)印度的社會情況而制定的。既然中國的社會歷史條件不同，那么八敬法在中國的實踐中自然也會有窒塞不通之處，導(dǎo)致了八敬法無法在中國被完整、甚至是有意識地遵循。

參考文獻

[1] （梁）釋寶唱：《比丘尼傳》，《大正藏》第50卷，臺灣佛陀教育基金會出版部，第939頁。

[2] （梁）釋寶唱：《比丘尼傳》，《大正藏》第50卷，臺灣佛陀教育基金會出版部，第93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