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有銅錢
作品簡介:
聽聞陸眠是個不學無術(shù)的小霸王,各路人馬暗中看笑話。
學習垃圾?沒有才藝?只會敗家?
陸眠冷哼一聲——
拳擊高手、圍棋職業(yè)六段、高考狀元、炒股專家了解一下。
腹黑大佬VS馬甲少女
長風萬里,哪及我喜歡你的千分之一。
第一章
蕪城,九月。
坐落在巷尾的獨立小樓內(nèi),正進行著一場與眾不同的心理治療。
陸眠隨意地坐在沙發(fā)上,食指纏著碎發(fā),微笑著看向?qū)γ?。她抿了一口水,放下杯子的同時順手操起桌上的筆轉(zhuǎn)。普通的圓珠筆就像活了一般,繞過她修長白皙的手指,一圈又一圈地纏繞著。
“開始吧?!标懨哒Z氣輕淡。
對面的年輕男人失笑,怎么感覺身份對調(diào)了,明明他才是心理醫(yī)生,卻被患者占據(jù)主導地位。
旋即,他垂眸看向手中的病歷:陸眠,女,十九歲,AorB特大綁架案的最后一名受害者,半個月前被平安救回。
這些信息,他早已熟記于心,但他很難想象面前這個云淡風輕、若無其事的女孩,就是受害者本人。
“陸眠,我們可以像朋友一樣聊一聊嗎?你的家人都很擔心你,他們希望通過我能更多地了解你?!?/p>
陸眠興致缺缺,右手轉(zhuǎn)筆的動作沒有停,左手隨意地掏出手機打發(fā)時間。
陸眠一心二用地做著別的事,還不忘偶爾沖對面眨一下眼睛,加之左耳軟骨處若隱若現(xiàn)的小紅痣,又冷又美又撩人。那雙平靜含笑的眼里卻沒有溫度,只染著“莫挨我”的不羈與邪氣。
心理醫(yī)生葉謹聞眉心微皺了一下。
這絕對是葉謹聞遇到的第二個這么難以接近的人!
第一個,當然是……
葉謹聞耐著性子,繼續(xù)單方面攻克著。
“能不能告訴我,在你被綁架的兩年里都發(fā)生了些什么?”
“我忘了。”
“那你還記得救你回來的神秘人嗎?你認不認識那個人?”
“不認識?!?/p>
“你是怎么看待自己的父母和妹妹的?”
“挺好的?!?/p>
“……”
葉謹聞覺得他的職業(yè)生涯遇到了瓶頸。
患者不慌不忙,葉謹聞卻煩躁得有些坐不住了。這已經(jīng)是第四次治療了,每次她都是這樣回答。
不管葉謹聞怎么疏導,陸眠都毫不動搖,甚至從她的表情也看不出任何撒謊的痕跡,但直覺告訴他,如果她不是PTSD(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患者,就絕對有問題。
葉謹聞不由得想起陸眠母親的囑咐:“陸眠從小就是個撒謊精,她的話不能信”。
難道,要動用強硬手段才能使陸眠說出真相?
時間很快過去。
陸眠在結(jié)束第二十局游戲后,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好看的眉眼帶著笑意掃過監(jiān)控鏡頭,伸手將圓珠筆還給葉謹聞。
治療時間結(jié)束,她也該走了,像完成任務一般。
“陸眠!”葉謹聞急急地追上去,沖著陸眠纖瘦、清冷的背影,脫口而出,“我沒有惡意,我只想幫你!”
陸眠頓住腳步,一聲“呵”從口中輕輕飄出,她笑得無所顧忌。
“葉醫(yī)生,假裝關心你的病人,你不累嗎?”
“……”說話也太噎人了。
葉謹聞帶著挫敗感回到隔壁辦公室,推開門的瞬間,便看到高定沙發(fā)上那賞心悅目的畫面,心情立刻好起來。
沙發(fā)上坐著一個男人,他單手撐著膝蓋,俯身看著茶幾上的監(jiān)控畫面。因為傾身,灰色襯衫的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片冷白色的皮膚,往上則是一張看似斯文,實則冷到無人敢直視的完美側(cè)臉,金框眼鏡下的冷眸正專注耐心地盯著監(jiān)控畫面。
畫面鎖定之處正是陸眠。
葉謹聞將文件夾丟在茶幾上。
“看到了吧?什么都問不出來。如果你想通過陸眠找到那個神秘人的下落,怕是沒那么容易?!?/p>
葉謹聞知道,他和陸眠的治療過程全被這個男人看到了。
“呵……”
男人低沉地笑了一下,往后一靠,單手搭在沙發(fā)靠背上。
這位就是難以接近排行榜上排行第一的大佬——蕭祁墨,帝都豪門蕭家唯一的繼承人,出身顯貴,行事詭譎。沒人見過他出手,但誰也不敢忽視他。
“七哥,你也別急,從陸眠這里問不到消息,我們可以找另外四名受害者。他們都是神秘人救回來的,總能問出點什么?!?/p>
“沒用的?!笔捚钅枪?jié)分明的手指推了一下眼鏡,口氣淡淡的,“這個代號‘十三的神秘人,已經(jīng)把另外四個受害者的信息全部抹除,改成死亡狀態(tài),新身份根本查不到?!?/p>
“這么厲害?!那陸眠呢?”
“應該是‘十三還沒來得及抹除信息,就被我的人發(fā)現(xiàn)了?!?/p>
“你豈不是白來蕪城了?”
“也算不上。”蕭祁墨目視顯示屏,下巴微抬,“還有她。”
葉謹聞明白了,陸眠是他們找到神秘人“十三號”的唯一線索。但他已經(jīng)沒辦法了,不知道這位被各國爭相聘請的微表情專家蕭祁墨有沒有什么新的發(fā)現(xiàn)。
“七哥,那你看了這么久的監(jiān)控,看出什么了嗎?”
蕭祁墨微微偏了一下頭,很認真地想了一下,勾起嘴角。
“耐看?!?/p>
葉謹聞“啊”了一聲,便見蕭祁墨再次傾身,看向監(jiān)控畫面。
——看了半天,您就看出這個?
更古怪的是,萬年異性絕緣體墨大佬夸女人耐看?
葉謹聞打了個寒戰(zhàn),連忙揮去腦海中難以想象的畫面。
“其實,我能理解陸眠。一個人有多不正經(jīng),內(nèi)心就有多傷情??此仆媸啦还?、風輕云淡,實則防備心很強。她被那群喪心病狂的人控制了兩年,遭遇過什么,我們誰也不知道……”
想到這里,葉謹聞那張俊逸的臉染上些許厭惡。
兩年前的七月二十六日,綁匪橫行,他們同時綁架血緣關系近的兩個人,并揚言贖金每人五百萬元。大部分受害者家庭條件不錯,很快籌集到一千萬元,全家團圓,部分籌集到五百萬元卻不夠一千萬元的家庭只能二選一,狠心放棄一個。
這么變態(tài)的綁架案,是第一次出現(xiàn)。
最后,有五名受害者被放棄隨即被綁匪帶走,下落不明。
當然,這些綁架內(nèi)幕只有少數(shù)人知道。
真相早已被封存,民眾所了解的只是五個人被綁架,又在一年后陸陸續(xù)續(xù)被救回來。其余四個,他沒辦法治療了,只剩下一個陸眠。
想到這里,葉謹聞的眼神更加堅定。無論如何,他都要幫陸眠走出這段陰影,他要拯救她。
“七哥,你說陸眠被救回來后,怎么面對放棄過她的父母以及跟她同時被綁架的妹妹?不過,這也沒辦法,當年要是能救,她父母肯定都救了……”
葉謹聞說話的時候,蕭祁墨正好起身,優(yōu)雅地撫了撫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皺,扭頭就走。
這一言不合就走人的架勢,跟剛才的陸眠一模一樣。
葉謹聞的視線追隨著蕭祁墨來到門口,卻聽到對方低沉緩慢地輕笑了一聲。
“用不著你操心?!?/p>
“?。俊比~謹聞覺得這話有好幾層意思,然后,他又聽到蕭祁墨的聲音飄來。
“提醒你一句。” 蕭祁墨斯文優(yōu)雅,嘴邊噙著興味盎然的笑,“下次不要看她轉(zhuǎn)筆?!?/p>
幾乎同一瞬間,葉謹聞的后背浮起一層冷汗。
一開始,葉謹聞只是覺得陸眠無聊,現(xiàn)在回想起來才發(fā)現(xiàn),她完全是在有意識地籌謀。
難怪在聊天過程中他覺得有點煩躁、恍惚,原來在他對陸眠使用催眠手段之前,陸眠就搶先對他下手了。
他不是第一個反被患者控制的心理醫(yī)生吧?
葉謹聞剛才的豪言壯志立刻消失,他以后還怎么面對陸眠?
陸眠出了心理診療所,回頭又看了一眼牌子,那張迷倒眾生的臉帶著意味不明的笑。以后應該不會再來了吧?
就算葉醫(yī)生沒察覺到她的伎倆,監(jiān)控后面的人也該發(fā)現(xiàn)了,就是不知道監(jiān)控后面的人是誰?
陸眠如同擺脫一個包袱,腳步輕快地離開……
陸家老宅。
陸眠繞過氣派的主樓,走了很長一段距離,才來到一幢偏樓前。
途中有主樓的用人看到陸眠,恭恭敬敬地跟她打過招呼后,都一陣風似的跑了,躲在角落竊竊私語。
“看,陸大小姐!快離她遠點吧,總感覺她有很嚴重的心理問題……”
“我覺得陸大小姐挺可憐的。當初大夫人要是愿意多借點錢,她也不至于被帶走。說白了,就是大房害怕債多壓身,不愿意救她。你看他們家,到現(xiàn)在都寄居偏樓。要不是我們家主收留,他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陸家老宅的西北角偏樓。
陸眠走到這邊,已經(jīng)沒有用人了。
陸眠路過客廳,沒見到人,直接回了房間。樓上傳來她關門的聲音,陸母傅曼才輕手輕腳地從廚房走出來。
傅曼的臉色并不好看,她朝樓上看了一眼,眉頭微皺。
小樓內(nèi)安靜得過分,只有她沉重的嘆息聲,直到一名少女出現(xiàn),氣氛才稍稍緩和。
傅曼看著放學回來的小女兒陸心暖,表情瞬間變得溫和,她動作熟稔地接過小女兒沉重的書包。
“寶貝女兒回來了。”
“媽!”陸心暖甜甜一笑。
“餓不餓?一會兒就能吃飯了,我做了你愛吃的菜?!?/p>
傅曼的笑意漾滿眉間,她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大女兒陸眠和小女兒陸心暖,這兩個孩子不僅長相不一樣,性格也天差地別。
陸眠邪性,從小就不太聽話,行為怪異,經(jīng)常撒謊。
陸心暖就好很多,嘴甜又乖巧,勤奮好學,善解人意,是她的貼心小棉襖。
傅曼有時候覺得很奇怪,明明她們是雙胞胎,為什么差距這么大呢?
傅曼嘆了一口氣,沒再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視線落在陸心暖的手上。
“暖暖,拿的什么???”
“這個啊……”陸心暖靦腆一笑,她是那種小家碧玉型的嬌俏女孩,笑起來眼睛彎彎的,“上學期參加繪畫大賽的證書?!?/p>
“證書?快讓媽媽看看?!?/p>
傅曼迫不及待地拆開快遞。
是繪畫一等獎的證書,紅燦燦的,特別引人注目。
“暖暖,你可真給我們家爭氣,不僅學習名列前茅,還拿了繪畫一等獎,我這臉上可有光了!不過,功課也不能落下?!?/p>
“媽媽,放心,不會落下的!不過,繪畫老師打算將我這套作品推薦給素風游戲公司做原畫人物,我可能還要花點時間修改。”
“素風游戲?就是那個在國際上拿了好幾個大獎,很有名的游戲公司?暖暖,這可是你展示自己的大好機會,媽媽相信你一定會被選中,我們家就指望你了?!?/p>
傅曼拿著證書,左看右看,欣慰得不行。
陸家大房比不上二房,雖然是親兄弟,境遇卻天差地別。
二房家住主樓,用人環(huán)繞,掌握著陸家的經(jīng)濟命脈。而他們大房寄居偏樓,冷冷清清,還欠了一大筆外債。
如今,傅曼唯一能拿出手炫耀的,就是陸心暖這個女兒了。
“媽,我姐呢,回來了嗎?”
傅曼努了一下嘴:“上樓了?!?/p>
“她今天的狀態(tài)怎么樣?”
“還那樣,不去上學,也不去打工賺錢,整天不知道忙些什么?!?/p>
“我上去勸勸她?!?/p>
陸心暖走出去幾步,想起了什么,又回過頭來細細地囑咐。
“媽,這個證書還是別讓姐姐看到了,我怕她想起不開心的事。自從她小時候毀了我的畫筆后,我再也沒見過她畫畫了。”
傅曼一怔,也想起了那件往事,連忙點點頭。
陸眠從小就是個不好相處的人,小時候欺負妹妹,任性地毀掉妹妹的水彩筆,還撒謊說沒做過。
每次想起陸眠那冷冰冰的眼神,傅曼就忍不住后背發(fā)涼。
那孩子,終究是指望不上了……
陸心暖到門口的時候,陸眠正一邊發(fā)消息,一邊隨意地翻著書。
陸心暖定睛看了一眼,書名叫《股神商女》,她覺得有些好笑。
陸眠沒理陸心暖,繼續(xù)發(fā)信息。
零:“眠哥,厲害,看到這幾天的股市大盤了嗎?你賺大發(fā)了?!?/p>
眠:“正常?!?/p>
零:“大佬就是大佬,兩元買入,一百一十二元拋出,膝蓋給你!”
眠:“還有事?”
零:“眠哥,打聽個八卦……你戶頭的錢應該足夠好好玩玩了吧?”
“零”是跟在陸眠身邊的心腹,也是個愛鬧騰的主。陸眠回了一句“無聊”,便收起手機。
陸眠發(fā)完短信,陸心暖從門口走進來,陸眠瞇眼看她,含笑的眸子帶著玩世不恭的邪氣,有些吊兒郎當。
“姐姐,我剛剛敲過門了……我看你的門沒鎖,就進來了?!?/p>
陸心暖小心翼翼的模樣,像極了委屈巴巴的小兔子。
“有事嗎?”
“我給你端了一杯牛奶?!?/p>
“還有事?嗯?”陸眠的尾音稍稍上揚,氣定神閑地問著,并不期待什么回答,只是不再理會陸心暖。
陸心暖很尷尬,咬著唇站在原地,面帶隱忍和委屈。
有個雙胞胎姐姐,在別人看來是無比幸福的事情,可唯有陸心暖知道,這是多么糟糕的體驗。
從小到大,陸心暖沒有體會過獨一無二。
她們會自然地被放在一起比較;她們會穿一樣的衣服,做一樣的造型,收到一樣的玩具。
還好,她們是異卵雙胞胎,長相并不一樣。
只是……
陸心暖抬頭看著臺燈下陸眠那張絕美的容顏,暗生自卑。她始終都記得,小時候親戚朋友經(jīng)常說——
“眠眠真漂亮!暖暖真可愛啊……”
可愛是什么意思,陸心暖懂。
陸心暖抿了抿唇,隨即釋然——還好,現(xiàn)在情況不一樣了。
陸心暖頓了許久后,柔柔地開口:“姐……媽媽這兩年,過得很艱難。因為那次綁架,家里欠了一大筆債,爸爸又是那個樣子……媽媽很辛苦?!?/p>
陸眠沒有說話,眼睛直直地盯著手機。
零:“眠哥,有人在查你,保持低調(diào)?!?/p>
眠:“查我的人多了。”
零:“也是,他們算老幾?”
陸眠興致缺缺。
陸心暖當陸眠不愿意搭理自己,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想要走上前拉她的手,卻被對方一個冷笑嚇退了。
陸心暖慌亂地看向別處,視線落在陸眠的書桌上,上面亂七八糟地堆著看起來沒什么用的書,跟她手里的那本一樣。
陸心暖知道陸眠從小就不學無術(shù),她對陸眠這些破爛也不感興趣。
“姐姐,你是不是挺討厭我的?”
陸心暖自顧自地開口,像是在宣泄著什么。
“可是,我也是無辜的啊……”
“媽媽一直很自責?,F(xiàn)在,她為了還債,迫不得已在叔叔的公司上班,薪水還那么低……”
雖然陸家在蕪城也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家族,早些年憑著辦工廠、搞經(jīng)濟,慢慢發(fā)展成蕪城排行前十的富貴之家,但富貴屬于叔叔。
她們唯一沾得上光的,只剩陸家人的身份。
“我們始終都是一家人,不是嗎?”
陸眠聽到若有似無的哭腔,迷惑地抬了一下眸子。
——她又做了什么,惹得陸心暖哭了?
陸眠不解,也挺不耐煩。
“別哭了?!标懨叩闹讣鈸芘鴷?,看向陸心暖,“被媽看到了,倒霉的人是我?!?/p>
陸心暖沒想到陸眠會這么說,當即咬住唇,臉色通紅。
她剛才那些長篇大論不過是一場戲,沒想到被陸眠一眼看穿。
“吃飯了!”
樓下響起傅曼的聲音,緩解了陸心暖的尷尬。
餐桌上,三菜一湯,桌中央的平底盤里擺著兩個格格不入的漢堡。對三個人來說,這算得上豐盛了。
陸知齋不回來吃飯,陸眠、陸心暖各自落座。氣氛又冷又詭異。
陸知齋在外地管理一家半死不活的工廠,十天半個月才回來一次。當然,他也不愿意回來。
陸知齋和傅曼的感情早就出現(xiàn)了問題。
傅曼想,好在她還有陸心暖這個指望。
傅曼想起下午那兩通令人頭疼的電話。
“眠眠,你的班主任今天給我打電話了?!备德M量保持語氣的平靜,“你今天又沒去上課,學校對你很不滿意。”
陸眠咬了一口漢堡,咽下后,才淡淡地回了一句“今天有事”。
陸眠這副滿不在乎的模樣,讓傅曼火冒三丈。
“你能有什么正經(jīng)事?你知道為了讓你進鯤鵬中學,我費了多少心血嗎?還有葉謹聞醫(yī)生。他可是著名的心理學專家,我排了很久的號,才預約上,可你呢,你做了什么?”
想到這些,傅曼就覺得眼前這些菜難以下咽。
陸心暖一邊給傅曼順氣,一邊岔開話題。
“媽,別生氣了,想點開心的事。你忘了,明天周六,蘇玨請我去他家吃飯,他說蘇爺爺回來了!”
說起這個,傅曼的臉色當即溫和了不少。
蘇家跟陸家一樣,在蕪城都是有頭有臉的家族。
陸心暖跟蘇老先生的孫子蘇玨是同班同學,關系不錯,能被邀請去蘇家吃飯,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暖暖,吃完飯,媽帶你去買一身新禮服,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明天去的時候,拿上你得獎的畫,讓你蘇爺爺給你指點指點。他一向喜歡這些文雅的東西,肯定會很喜歡你?!?/p>
“謝謝媽!我知道怎么做!”
陸心暖掃了一眼陸眠,故作不經(jīng)意地問:“姐,你不會不高興吧?”
陸眠的視線從漢堡轉(zhuǎn)移到陸心暖的臉上,略帶茫然。
陸心暖解釋:“我記得以前你給蘇玨塞過情書。”
“情書?”陸眠捏著漢堡的手指頓住,偏頭思考了片刻,聳肩,“那是蘇老頭給我的邀請函,我不想去,還給他的。”
“這樣啊……”陸心暖抿嘴一笑,低頭扒了一口米飯。
旁邊傅曼的火氣又上來了,聲調(diào)高了一度。
“陸眠,你嘴里還有沒有一句實話?人家蘇老先生怎么可能給你邀請函,你多大的面子?”
陸眠從小就喜歡說各種各樣的謊話,什么自己把課本都背下來了,不需要考試;什么拆掉的電視機,她可以重新裝回去,甚至還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救過人。
陸眠面無表情地聽著,從以前的努力證明到現(xiàn)在的習以為常,她早就麻木了。
陸眠正準備踏出客廳,手機突然震動,她收到了一封郵件。
——蘇家的邀請函?要不要去呢?
陸眠頓住的片刻,傅曼已經(jīng)從后面追上來。陸眠的離開讓她倏地愧疚,她強壓下郁氣,小心地問道:“眠眠,你這是去哪兒?”
“中心街。”
“正好,我要帶心暖去那邊的商場買禮服,順便也給你買兩件?!?/p>
傅曼的視線落在陸眠略有些短的舊牛仔褲上,她承認,是她失職了。
沒等陸眠說什么,陸心暖也嬌俏地跑出來:“媽,姐姐,我吃好了,我們現(xiàn)在就去吧?!?/p>
蕪城的中心商業(yè)街。
三位女士兩前一后地踏進了一家中檔商場。
傅曼和陸心暖有她們的逛街習慣,陸眠沒打算參與,她慢悠悠地跟著,倒不是為了陪她們,而是臨時想買點東西。
陸眠在一樓的珠寶柜臺前駐足,她看中了一枚發(fā)飾。簡單的柳葉形發(fā)夾,中間鑲嵌了三顆藍鉆,周圍細密精致地鋪著碎鉆。
柜臺小姐臉上帶著職業(yè)的微笑:“小姐,請問……”
她還沒說完,傅曼拉著陸眠退離柜臺十多米。
“眠眠,我們今天是來買衣服的,其他的就別看了?!?/p>
陸心暖垂眸:“媽,姐姐要是喜歡,我就不買禮服了,你多給姐姐買點東西?!?/p>
“其實我……”陸眠準備把褲袋里的卡掏出來,下一秒?yún)s聽到傅曼的話。
“那不行,你明天還得去蘇家,不給你姐買,也得先給你買。”
陸眠“呵”了一聲,后退了一大步,將卡片重新塞回褲袋,玩世不恭的笑意浮在臉上:“我不買,就看看?!闭f著,人已經(jīng)重新走近柜臺,背對著她們揮揮手,“你們逛,什么都不用給我買?!?/p>
傅曼怔怔地看了幾眼,什么都沒說,腳步沉重地帶著陸心暖離開。
等她們走遠了,陸眠收起心底的情緒,沖柜臺小姐眨了一下眼睛:“幫我包起來?!?/p>
柜臺小姐抬頭間被陸眠干凈絕美的笑意攪亂了心神,紅著臉點頭:“好的,小姐,您稍等。這款發(fā)夾非常適合您?!?/p>
“我不戴,送人的?!标懨咝α诵?,“包得精致點?!?/p>
“好?!?/p>
一張黑卡被遞過來,柜臺小姐心想,剛才那兩位女士怎么都想不到她們?nèi)巧掀胀ǖ牡昝尜徫锏臅r候,這位美少女已經(jīng)風輕云淡地把發(fā)夾買下了。
柜臺小姐把發(fā)夾包裝好,陸眠接過來,晃蕩著出了商場。
商場對面是新華書店。
陸眠頓了頓,慢悠悠地過了馬路。
傅曼和陸心暖一起走出商場,手里拎著幾個袋子,站在車旁邊。
見陸眠回來了,傅曼略帶歉意地說:“眠眠,媽媽改天再帶你出來?!?/p>
陸眠笑了笑:“不用。”
她主動鉆進車后排,身體將發(fā)夾禮盒蓋住,擋住陸心暖那雙想要探究的眸子。
第二天中午,陸心暖早早地換上了小禮服,妝容溫婉。
“暖暖,你快準備準備,你叔叔嬸嬸該過來了?!?/p>
這天,二房一家?guī)е懶呐⒓犹K家私宴,給蘇老先生接風洗塵。
正說著,客廳傳來陸行堂和裴錦蘭的腳步聲。
陸行堂今年四十有八,樣貌清俊,在商場上多年,依舊保持著良好的體態(tài)和模樣。
裴錦蘭出身名門,言談舉止高貴典雅,一看就是豪門貴太太。
傅曼略顯拘謹。
陸心暖倒是很放得開,跑下樓,甜甜地喚道:“叔叔,嬸嬸!”
她羞澀地理了理嶄新的白色蛋糕裙,問:“我這樣行嗎?不會給我們陸家丟臉吧?”
“傻丫頭,說什么呢,你的成績已經(jīng)很給陸家長臉了,除了你哥,蘇、葉、裴、白這幾個大家族里,有誰還比得過你?”
裴錦蘭也是真心疼愛陸心暖,她只有一個兒子,便把陸心暖當成半個女兒,再加上陸心暖嘴甜乖巧。
幾個人簡單地寒暄著,裴錦蘭微笑著轉(zhuǎn)身,無意間看到沙發(fā)角落里坐著個人。
少女姿態(tài)隨意,上半身是寬松純白的T恤,下半身是淺藍色的牛仔褲。她專注地玩著手機,臉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仿佛在嘲諷他們的對話,又仿佛絲毫不感興趣。
裴錦蘭不滿地看了陸眠一眼,修養(yǎng)讓她保持溫和:“眠眠,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陸行堂也注意到了陸眠,他端起長輩的架子,說了兩句。
“既然回來了,就好好地聽話,多向你妹妹學習。你要是想上學,家里就供你。你要是不想上,叔叔給你在公司里安排個職位?!?/p>
陸行堂嘆了一口氣:“總之,以前的事都過去了?!?/p>
這番話說到傅曼的心坎上了。
陸眠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依舊眼神專注地看著手機,語氣隨意:“您慢走?!?/p>
“你……”
陸行堂吃了個癟,搖搖頭,甩袖離開。
陸心暖暗自責怪了陸眠一番,急急地追出去。
等到他們走遠了,傅曼沖過來,面色鐵青地奪過陸眠的手機。
“陸眠,你怎么能那么跟長輩說話?整天抱著臺手機,手機能讓你考到年級前十嗎?手機能讓你繪畫比賽拿第一嗎?手機能讓你出人頭地嗎?”說到最后,傅曼的聲音都啞了,“你就不能跟暖暖學點好嗎……”
陸眠的手心空了,依舊保持著原本的姿勢。
聽傅曼控訴完,陸眠才懶散地抬了下眼皮,精致的大眼里染著邪而冷的笑,是那種麻木之后的不在意。
“在您眼里,我自然處處比不過她。原以為我回來了,你們會欣喜若狂,事實卻是,你們從未期盼過我回來?!?/p>
陸眠淡淡的笑容,玩世不恭的口氣,像一把刀扎進了傅曼的心里。
“眠眠,不是這樣……”
傅曼愣怔間,陸眠已經(jīng)拿回手機出門了。
傅曼看著陸眠離開的背影,抓著胸口,好像有什么寶貴的東西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蘇家宅院。
作為蕪城的豪門大家,這場私宴是為了給蘇老先生接風洗塵。
蘇清河老先生在蕪城的地位舉足輕重,他這次從國外休養(yǎng)回來,想要巴結(jié)蘇家的人紛紛前來。
蘇清河老先生一向深居簡出,旁人見他一面都難。要不是眾人強烈要求,也不會有這場宴會。
這會兒見不到正主,大家的話題都落在十九歲的蘇玨身上。
說起來,這也算是一段傳奇。
年紀輕輕的蘇玨堪稱商業(yè)奇才,前兩天在股市里,兩元一股買入,一百一十二元一股拋出。
這眼光比很多頂級金融分析師都要獨特,能夠和股界傳奇“夜橋先生”媲美了。一時間,商圈無不震驚稱贊,英雄出少年,蘇玨將來必成大器。
蘇家如今的家主蘇昇,也就是蘇玨的父親,他很驕傲,趁機帶著兒子結(jié)交圈內(nèi)人,積累人脈。
很快,陸行堂帶著妻子和陸心暖出現(xiàn),蘇昇熱情地迎接。
蘇家和陸家是世交,平時也會隔三岔五地聚會,言語間自然隨意很多,你來我往地互夸著對方的孩子。
陸心暖在旁邊賠笑,視線偷偷地打量著宴會廳,尋找蘇老先生和蘇玨的身影。周圍亦有不少人用驚艷的眼神打量著她,暗中猜測這位陸小姐是蘇家內(nèi)定的兒媳婦。
陸心暖矜持地笑著,安安靜靜,直到蘇昇開口:“暖暖,蘇玨去后花園找他爺爺了,快去后花園玩吧!”
陸心暖看了一眼叔叔嬸嬸。
兩人都點了點頭,陸心暖才離開。
“暖暖是個好孩子,陸兄,等我家老爺子點了頭,我們結(jié)個親?!?/p>
“哈哈哈,能得到蘇老先生的認可自然好。不過,我就這么一個親侄女,她現(xiàn)在還小,不著急?!标懶刑谜f話圓滑,言語之間直接將陸眠忽略不計。
說到這里,蘇昇像是突然間想起什么,壓低了聲音。
“陸兄,聽說你們家的大侄女回來了?”
“嗯,回來了。”
陸行堂和裴錦蘭的態(tài)度大轉(zhuǎn)彎,不愿多談。
“回來就好,我們家老爺子念叨過她好幾次,今天怎么沒帶她過來?”
“她的身體不舒服?!?/p>
此時,“身體不舒服”的陸眠正在蘇家后花園閑逛,她依然是那身隨性的裝扮,穿著人字拖鞋,一路踢踏著青石板,悠閑又自在。
蘇家的安保系統(tǒng)就是個擺設,不用邀請函的她如入無人之境。
蘇玨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這個陌生女孩,蹙眉低喝。
“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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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眠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蕭祁墨的身上,眼底已蒙上了防備和疏離,她道:“原來是你。”
葉謹聞詫異地左顧右盼:“你們見過?”
按道理說,不應該。
“葉醫(yī)生,他不就是昨天監(jiān)控器后面的人嗎?怎么,有些事,他沒告訴你?”
葉謹聞當即心虛。
蕭祁墨卻來了興致,金框眼鏡下的雙眸溫潤平和,顯示著他此時心情好。
“怎么猜出來的?”蕭祁墨覺得陸眠很有趣。
陸眠直視著蕭祁墨,伸出白皙漂亮的手指。
“第一,昨天就診時,葉醫(yī)生三次瞥向監(jiān)控器,說明監(jiān)控器后面有人。
“第二,今天是你我第一次見面,你的眼神并不陌生,說明你已經(jīng)見過我。
“第三,葉醫(yī)生處處以你為主,說明你身份貴重,加上蘇家對這場宴會的宣傳,所以,蕭祁墨先生,幸會。
“第四,也是最關鍵的一點……”陸眠收回手指,一條腿微屈,腳尖慵懶地踢踏著地上的青石板,語氣更加放肆。
“我剛才只是隨口一詐,你們的表情已經(jīng)出賣了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