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啟舒
(云南民族大學,云南 昆明 650504)
在西方哲學史中,蘇格拉底被認為是道德哲學的始祖。蘇格拉底將哲學從天上拉回了人間,從先前的自然哲學家關注的“天上事物”的哲學重心轉移到對人自身的關注上。在蘇格拉底看來,自然哲學家對“天上的事物”的猜測是徒勞無用的,因為人是根本無法認識背后原因的,在蘇格拉底看來,自然哲學家妄圖認識“天上的事物”的徒勞嘗試只有兩種結果,一個是僅限于發(fā)現(xiàn)事物背后的規(guī)律,另一個是企圖通過這些規(guī)律像神一樣制造風雨諸如此類的自然事物。但在蘇格拉底看來,人類對于事物本性的猜測和討論是毫無意義的。因為蘇格拉底認為,這些關乎事物本性的問題是人根本不能解決的,人無法認識事物的原因。因為人只能通過原因來推論結果,卻不能通過種種事例作為現(xiàn)象的結果來推出原因。例如,我們無法確定“二”是一個一加上另一個一得到的二,還是一個一被一分為二。因此,蘇格拉底更加關注的是與人類息息相關的人類力所能及的問題,例如:虔敬、適宜、公道、勇敢、正義等。蘇格拉底將人們的目光從自然界引向人自身,也就是人的心靈,從而將哲學的重心轉向道德世界。因此,與之前自然哲學家們不同,蘇格拉底的哲學重心是關于人自身的探討,而且蘇格拉底認為,是神創(chuàng)造了人,而人的靈魂是一個人價值的核心。“自然萬物真正的主宰和原因并不是物質性的本原,而是它的內(nèi)在目的,亦即善”。[1]因此,蘇格拉底在探討道德之前提出“認識你自己”。
蘇格拉底先是從對事物的定義入手進行考察,從而得出人們在知識論領域無法通過定義來認識事物本性的結論。因此,蘇格拉底在知識論的領域中是一個“自知其無知”的懷疑論者。在知識論的領域,蘇格拉底提出“自知其無知”,蘇格拉底認為,智慧不是用修辭去掩蓋知識。在柏拉圖的《申辯篇》中,講述了蘇格拉底的朋友凱勒豐在德爾菲神廟問神誰比蘇格拉底更智慧的故事,而女祭司回答說沒有。而蘇格拉底自認為自己并沒有智慧,不知道為什么傳達神諭的女祭司會說自己是最智慧的人,因此他去走訪社會上被認為是有智慧的人,但是得出的結論是,這些哲學家、政治家、詩人等并沒有真正的智慧,且誤認為自己已是擁有智慧,從而讓蘇格拉底認識到,沒有智慧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自知其無知,而女祭司之所以說蘇格拉底要比那些看似智慧的人更智慧,正是因為蘇格拉底能夠認識到自己的無知,真正的智慧只有神才配享有,而我們不過充其量只能是愛智慧的人罷了。蘇格拉底通過對定義的探討發(fā)現(xiàn)人類根據(jù)自己的語言功能從而對事物所下的定義是可錯的。相對主義代表人物普羅泰戈拉曾舉過例子:同一陣風,對有些人來說是冷的,對另外一些抗凍的人來說卻是不冷的甚至還會感到舒服涼快,因此,普羅泰戈拉認為不存在永恒不變的本原,一切皆以每個人心中的“邏各斯”為尺度標準。但是對于蘇格拉底來說,“冷”本身這個概念并不會因為每個人具體對冷的承受程度的不同而失去其絕對的和普遍的意義。無論是零上十度是冷,還是零下十度是冷,人們對“冷”的概念是不變的、絕對的。
在倫理學的領域,在蘇格拉底之前,智者派代表人物普羅泰戈拉曾提出著名的“人是萬物的尺度”,他將傳統(tǒng)意義上被視為絕對的“一”的邏各斯打碎成每個人心中不同的以自身為尺度的“多個”邏各斯。雖然就個人來說,個人心中的邏各斯依然是“一”,但是根據(jù)“人是萬物的尺度”的角度來說,每個人心中的邏各斯各有不同,且都具有權威性。這種“各自權威的邏各斯”導致了理性的相對性,并且被智者派利用,通過其辯論技巧和修辭方法等方式用來以自圓其說的詭辯方法運用于公民的政治生活和道德生活中。當智者學派將道德亦看作是出自主觀的、相對的、約定俗成的,從而否定了神創(chuàng)道德的“天然合理”時,蘇格拉底對智者學派做出了批判并把自己與智者學派劃清了界限。
蘇格拉底在倫理學領域中對美德是關于善的概念的知識的討論,亦即關于倫理學中善的定義,體現(xiàn)出蘇格拉底在倫理學中與知識論中的態(tài)度是截然相反的,在倫理學中,蘇格拉底不是懷疑論者,在蘇格拉底看來,倫理學的標準不在這個自然世界里,正因為倫理學的標準不在自然世界,因此,這個標準是絕對的而不是相對的,也因為倫理學的標準不在物質世界中,因此,它是不可認知的,也是永恒不變的,是我們不得不遵守的道德標準。
蘇格拉底在倫理學的領域提出“美德即知識”,在蘇格拉底這里,他試圖將討論倫理領域的“善”與知識論領域的“真”相結合。這意味著,作為一個道德上“善”的人等于知識論中知道什么是真的人,因此,善的東西是真的事物是有益的,而無知則是惡的,因為沒有人會做對自己惡的事害自己,所以作惡是因為無知。在蘇格拉底看來,善的概念本身是一個絕對的東西,善的概念是絕對的善,而善的事物,是相對的善。因此,蘇格拉底在評價一個事物是否是善的標準在于行為的動機,對蘇格拉底來說,一個行為事件是否是“善”的如果從行為事件本身的結果去考慮是根本無法斷定其性質的。“善是我們一切行為的目的,其他一切事情都是為了善而進行的,并不是為了其他目的而行善”。[2]就如前面舉過的例子,如果把“二”看作是結果,無法確定是因為一加一得到的二,還是將一一分為二得到的二。在《歐緒弗洛篇》中,蘇格拉底在法庭前遇到了要去狀告自己父親的歐緒弗洛,經(jīng)過詢問得知,歐緒弗洛的父親殺死了家中奴仆,歐緒弗洛認為父親的行為不虔敬,所以打算以不虔敬的罪名去控告自己的父親。但是,蘇格拉底在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及歐緒弗洛的打算后,首先對歐緒弗洛提出這樣的疑問,也就是什么是虔敬,虔敬的定義是什么。于是,歐緒弗洛列舉了一系列自己認為是虔敬的事的例子,例如起訴殺人犯或盜賊這樣使諸神喜悅的行為就是虔敬的,反之既是不虔敬的。蘇格拉底在聽到歐緒弗洛的回答后反問道,所謂虔敬,到底是因為投其所好被諸神的稱贊,還是因為其虔敬所以諸神稱贊。而歐緒弗洛能例舉的僅是虔敬的事例,而非虔敬本身。如果說虔敬使諸神喜悅成立,那么,從令諸神喜悅的結果來看,并不能推出行為的虔敬。因此,判斷一個行為是否是“善”的,要看其是否出于善的動機而非是否符合善的結果。
在《克里托篇》中,克利托作為蘇格拉底的朋友,在蘇格拉底被執(zhí)行死刑之前曾買通獄卒去解救蘇格拉底,但是蘇格拉底拒絕了,他為此就逃走是否是正當展開了討論。對蘇格拉底而言,美德即知識,知識是善的,知道某事是善的就應該去做,但不能為善的目的用惡的手段,理智高于情感,靈魂高于肉體。蘇格拉底認為,目的善是最高的善,目的善高于手段善,手段惡不能用以玷污目的善。雅典法律判處蘇格拉底死刑的結果,雖然是不公正的,但這種不公正僅是相對的雅典法律的不公正,而不是法律本身和概念的不公正,法律本身是是絕對的,不能因為相對的不公正的雅典法律而傷害法律本身的尊嚴,無論如何都不能影響法律本身的光輝。蘇格拉底認為,法的權威高于所有人,與事物原型一樣高懸于彼岸世界,不因個人喜好而改變,因此,知道什么是善的對的就去做,者就是在履行美德即知識,即在任何情況下不能在知道什么是善的對的情況下做惡的事。因此,面對雅典法庭不公正的裁判,蘇格拉底沒有選擇用傷害法律尊嚴的惡的手段去逃跑,以自己的生命去捍衛(wèi)法律的尊嚴。
根據(jù)蘇格拉底的“美德即知識”,可以知道在蘇格拉底看來,人是有向善本性的,人不會主動選擇害自己,作惡是出于無知,這樣一來,“美德”、“善”邏輯上先存在于我們的內(nèi)心中。另一方面,蘇格拉底又認為美德作為知識是可以被后天教授的,這樣一來,美德又是某種介乎于已知和未知的東西。這形成了一個矛盾。這種思想在柏拉圖的理論中被發(fā)展為“學習即回憶”的理論。亞里士多德也曾評價說“蘇格拉底通過他的定義推進了理念論的產(chǎn)生”。[3]但是,縱然蘇格拉底有些理論相互矛盾,但是他對哲學的貢獻仍然是瑕不掩瑜的,他強調(diào)的“自知其無知”、“自知其無知”、“美德即知識”,既不同于先前的自然哲學家,而是將哲學的研究對象由自然界轉移到人的身上,又區(qū)別于當時的智者們,摒棄了相對主義而追尋唯一的確定的理性和真理。蘇格拉底為道德哲學開辟了道路,他的理性主義為后來的哲學發(fā)展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