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人間最美是深秋。可如果你有一雙會欣賞的眼睛,縱然在淺秋,你也會發(fā)現(xiàn)它別致的風(fēng)韻。
滿目淺秋
米麗宏
淺秋的淺,是衣襟上一抹清風(fēng),親和、輕靈。很厲害的暑熱,看似不凋零一樣,卻被它撕開一個豁口兒;夏天的張狂和膨脹,就“絲絲”地一點點漏泄了。
莊稼,蔥蘢得有點老到了,風(fēng)骨畢現(xiàn)。但,此時還綠著,綠得挺帶勁,幾乎發(fā)藍(lán)。翠藍(lán)的色彩,有種被陽光灌醉的散亂。這色調(diào),距離真正的“秋日金”,還有好一段路要走呢。那些莊稼呀,說來簡約,一青一黃,便是一世;可它們的一世,行程壯闊。從鵝黃出發(fā),經(jīng)淡綠、翠綠、烏青、青紫,到青灰、斑駁、淡黃、金黃、枯黃,輪番呈現(xiàn),相當(dāng)考驗人的耐力。哪一個環(huán)節(jié),都不能省心。
天空,都有點高了。云,也成朵了。剛剛么,它們還在玩極端,不是漫天烏青,就是成塊兒堆壘,又沉又密又壓抑。不知是誰,忽然化解了它們的愁,它們就慢慢舒展開來了。好似田里成熟的棉花,忽然咧嘴,采摘來,彈好,搬到了天空。一朵,一朵。無所遮攔的白,隨心所欲的白,把全部的白,都拿出來,顯得很不簡樸。不會過日子似的,一餐飯要把家底吃光。
蟲聲,都有點鬧了。它們是夜幕里的黑白煙火,成簇,成片,成彌散狀,成噴涌狀。仿佛很遠(yuǎn),其實很近,仿若天邊,也似枕前。你的身體隨著遐思,被它抬起來,悠悠地,漂浮。蟲聲之上,隨波蕩漾。一蕩,蕩出去老遠(yuǎn),好長時間回不了籠。
水,都有點禪定的味道了。小河水雖叮叮咚咚的清脆,但它流經(jīng)狗尾草、紅馬蓼的時候,神態(tài)是靜謐的;流過樹林的時候,是“啄”著往前的,像雞子撅著屁股暗暗找食。青嫩鮮亮,是小河的春天;推石走泥,是小河的夏天。眼下,水清了,清得照徹靈魂,也靜了,有種不忍觸碰的冷艷。它像人過不惑,緩緩地流,義無反顧地向前。
淺秋,是一場盛宴之前,肅穆的等待。再沒哪一段日子,如它這般,在心里攢足了期望,又狠狠把熱望摁緊了,只拿沉靜的微笑翹首以待。
是的,微笑。在以往,你付出了許多,那么淺秋,你只需靜靜等待,等待成熟,等待收獲,等待這個“淺”變深,變成深厚的深,深刻的深。
“莊稼,蔥蘢得有點老到了”“天空,都有點高了”“蟲聲,都有點鬧了”“水,都有點禪定的味道了”,作者帶著擬人化的眼睛來觀察初秋的景物,帶著擬人化的耳朵來聆聽初秋的聲音,于是,初秋里的一切都充滿了生命的趣味:莊稼的翠綠“有種被陽光灌醉的散亂”,白云“一餐飯要把家底吃光”,小河流過樹林的時候“像雞子撅著屁股暗暗找食”……這些淺秋的趣味,能不撥動你的心弦嗎?
文章把淺秋的美能特別有韻味地呈現(xiàn)出來,是因為作者帶著一顆欣賞的心,淺秋的一切,她都欣賞出那份獨(dú)特的美來。而達(dá)到這樣的效果,是因為:
1.化無形為有形。將抽象的、無形的事物化為有形。比如暑熱是無形的,作者說它“看似不凋零一樣”,隨筆點出的幾個字,卻把暑熱賦予了花的外在形態(tài)。
2.化無命為有命。將淺秋里那些沒有生活的事物賦予其生命。比如天空中的無生命的云朵,作者說它“隨心所欲”的白;說它“不會過日子似的,一餐飯要把家底吃光”,這白云儼然成了家庭主婦了。
3.將生活或生命感悟賦予景物。作者將自己對生活或生命的感悟賦予筆下的景物,使司空見慣的景物別有情致。如說莊稼“一青一黃,便是一世”。
淺秋已經(jīng)來到你身邊了,那就動手寫寫你身邊的淺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