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宸, 李 璐
自新型冠狀病毒(COVID-19)爆發(fā)以來,不僅給公共生理安全帶來了巨大的隱患,也對公眾的心理健康產生了諸多負面影響。無論是面對電視及互聯(lián)網上紛雜繁復的疫情消息而產生的焦慮不安還是由于長時間的居家疫情隔離而引起的無所適從,焦躁,倦怠等消極情緒,都是應該被心理咨詢或心理調節(jié)所關注的方面。
然而,作為群眾中略顯特殊的群體——國家高水平籃球運動員們,在疫情期間的心理健康卻極少能夠被關注到。特別是隨著疫情的不斷蔓延,在全國乃至全世界中,多項體育賽事都被迫做出了相應的調整,如中國職業(yè)籃球聯(lián)賽(CBA)在2020年春節(jié)后宣布賽事暫緩;中國足協(xié)宣布延期開始2020賽季全國各級各類足球比賽。國際賽事也紛紛受到影響:國際籃聯(lián)(FIBA)發(fā)表聲明稱,為保護籃球運動員、教練員、工作人員及球迷的健康和安全,將于2020年3月13日起暫停國際籃聯(lián)旗下比賽;再有世界上規(guī)模最大且最具影響力的綜合性運動會——奧林匹克運動會,于2020年3月24日由國際奧委會宣布原定2020年舉行的東京奧運會延期至2021年夏天之前。這些賽事的取消或者延緩,無論對參賽國家還是賽事舉辦方而言,均造成了不同程度的損失。對各國的籃球運動員而言,面臨著參賽狀態(tài)被中斷,且無法在如同往日一樣集中進行團隊訓練等因素,在疫情當中受到了更強烈的心理沖擊,可能面臨著心理挫敗感,無力感等的增強。因而,關注籃球運動員們的心理狀況,應是疫情期間相關體育部門和運動心理機構等的關注重點。
中國于2019年進行的首次全國性精神障礙流行病學調查顯示焦慮障礙在七類主要精神障礙中患病率最高,成年人焦慮障礙12月患病率為4.98%,終身患病率為7.67%,而據知名廣告公司智威湯遜于2013年的調查顯示,達不到符合焦慮癥狀診斷但具有焦慮癥狀的人群,全球平均水平高達71%。
籃球運動是深受大眾喜愛的團體運動,在日常訓練中,受運動特性及訓練種類多樣性的影響(劉新征,2009),運動員們大多需要較為寬闊的場地來進行技巧及戰(zhàn)術性訓練。另外,籃球運動不僅需要較大的活動空間,還需要多人之間的相互配合,提高相互信任度(于少勇,2010)。疫情期間,面對各項賽事及訓練項目的暫停,以及室外及室內球館的封閉等情況,很多籃球運動員們不得不在家中進行自我訓練。在這樣硬件設施得不到滿足,心理狀態(tài)得不到調整的情境之下(鐘秉樞,2020),籃球運動員極易產生焦慮等負面情緒。
此外,來自多國同行明星球員的感染新型冠狀病毒的消息,也對未被感染的籃球運動員們產生了一定的心理沖擊,擔憂疫情是否會繼續(xù)發(fā)展;害怕自己被傳染;經常睡不好覺;很難嚴格執(zhí)行訓練計劃等問題存在于他們的日常生活及訓練中,焦慮心理可能由此產生或加重。然而,目前對籃球運動員群體在疫情期間的心理問題卻極少被關注到,以此,本文將針對性地對籃球運動員在疫情期間的焦慮成因進行深入分析,提出一些疫情下針對性的心理調節(jié)方法,緩解疫情期間的焦慮情緒,使他們能夠在訓練和日常生活中發(fā)展出更加全面健康的心理狀態(tài)。
焦慮是指人由于不能達到某個目標或是不能克服某種障礙,致使自尊心、自信心受挫,或使失敗感與內疚感增加,形成不安和恐懼并存的情緒狀態(tài),是一種包括緊張、恐懼、擔憂以及植物性神經系統(tǒng)過度喚醒的復合情緒(朱智賢,1989)。心理學界普遍認同Spielberger 自1966年提出的狀態(tài)—特質焦慮理論,即將焦慮主要區(qū)分為狀態(tài)焦慮和特質焦慮這兩種類型。
特質焦慮具有相對穩(wěn)定的個體差異,一般表現(xiàn)為較長時間的不安及擔憂。特質焦慮不同的人,認知結構與信息加工方式也不同(Eysenck,1990),高焦慮個體與低焦慮個體存在不同的注意選擇偏向(高鵬程,2008)。有研究發(fā)現(xiàn),高特質焦慮的人相較于低特質焦慮的人更傾向于采取回避的策略來解決問題,負面情緒在信息加工過程中具有某種優(yōu)先權(羅躍嘉,2006)。新冠疫情期間,高特質焦慮的運動員對疫情相關報道、自身健康狀況、訓練進度等信息會更加甚至過度敏感,近而更易產生疫情期間的焦慮情緒及相關心理問題。
狀態(tài)焦慮更注重于描述一種因為特定時刻、特定環(huán)境引起的短期的不安感、恐懼感等焦慮情緒(唐海波,2009)。在突發(fā)的公共衛(wèi)生安全事件中,因為接收能力的有限性,運動員可能會產生短暫的不安感及恐慌感,亦可能因為擔心自己無法進行訓練計劃或喪失自律能力等,從而產生不同水平的焦慮情緒。
訓練及被賽狀態(tài)的突然轉變,封閉管理和單調的訓練環(huán)境,不規(guī)律的作息時間,年齡及經濟壓力等因素,可能引起疫情期間籃球運動員的狀態(tài)焦慮。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隱忍即美德“,“隱忍”文化可能是構成運動員特質焦慮的原因之一。
前蘇聯(lián)現(xiàn)代體育理論的首席專家馬特維耶夫在20世紀60年代提出了“訓練周期”理論,他認為訓練手段可以分為“比賽練習”和“培養(yǎng)練習”兩大部分?;@球運動員競技狀態(tài)的形成和發(fā)展都具有周期性特點,周期訓練主要可以劃分為三個階段:“獲得階段”,“保持階段”,“暫時消失階段”(李瑞英,2016)。在新冠疫情的影響下,訓練和比賽的數(shù)量、空間、密度、規(guī)模和方法都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以全國男子籃球聯(lián)賽(NBL)為例,該籃球聯(lián)賽在過去5年時間里都于5月份打響首場比賽,短暫的春節(jié)假期過后正是NBL球員們加強力量、技術訓練及戰(zhàn)術溝通的關鍵時期。原本短暫的假期因為疫情而一再延長,在教練員及體能訓練師只能遠程進行指導的情況下,不完備的訓練器材及缺乏隊友之間的溝通、配合,籃球運動員很難處于競技運動準備階段的狀態(tài),亦或者喪失自律、自控能力,失去積極備賽的信念。在這樣無法有效提高運動能力水平的狀態(tài)中,運動員將會因為無法完成自身運動和技術能力的保持而感到焦慮,也有可能因為產生過高的動機水平影響到效率水平而焦慮。
有資料顯示,現(xiàn)階段世界優(yōu)秀男子籃球運動員平均年齡為26~29歲,且各賽區(qū)籃球運動員之間的年齡差距不具有顯著性(P>0.05)(陳頗,2007)。一般而言,年齡趨向于成熟的球員雖然獲得的比賽經驗水平則較高,但隨著年齡的增加,可能面臨體能下降,推進速度變緩慢等問題,對于高水平運動員來說年齡與職業(yè)生涯存在一定的相關性(冷迎輝,2006)。尚未明確具體延期時間的比賽進程,無疑會成為部分籃球運動員徹夜難寐的擔憂。其中受影響程度最大的是年齡偏大和處于“黃金時期”球員,他們在疫情期間具有特殊性,這段相對空白的時間對該年齡段球員的職業(yè)生涯會造成“黃金時期”縮短或合同問題等影響,部分球員甚至可能會面臨提前退役。有研究表明,退役運動員存在政策性排斥、社會保障體制排斥、社會關系網絡和文化排斥等生存困境(胡全柱,2008),這對運動員在疫情期間的焦慮心理無疑是雪上加霜。
此外,隨著疫情的擴散,在足球界有部分俱樂部迫于經濟下行的壓力已經采取減薪方案。盡管在4月14日中籃聯(lián)(北京)體育有限公司(CBA公司)公布的為應對新冠肺炎疫情所帶來沖擊的減薪方案中,僅提出對高層管理人員降薪,但也同時對各俱樂部的籃球運動員們產生了壓力。在國家和社會未恢復到有序復工之前,減薪、裁員等因素都有可能引起職業(yè)籃球運動員的焦慮狀態(tài)。
疫情期間,在舉國隔離的措施之下全國的健身房都無法營業(yè),室外及室內的籃球場館大部分都被封閉或采取休業(yè)措施,這對于籃球運動員們意味著所有的訓練都只能在客廳里進行,也由此對我國各位需要堅持每日高強度訓練的籃球運動員們產生了兩個難以克服的問題:一是由于現(xiàn)階段在我國大部分人口都居住在城市中,而城市中的單獨房屋則是少之又少的(鄧智團,2016),這意味著籃球運動員中的大多數(shù)球員都居住在具有一定密度的居民樓中,擁有左鄰右舍,高強度的力量訓練及必要的運球訓練顯然會影響到附近居住的鄰居,引發(fā)鄰里之間不必要的沖突。二是一般家庭中很難具備運動員所需要的齊全的健身器械(田里,2003),并且僅通過互聯(lián)網視頻的方式,難以實現(xiàn)跟體能教練進行一對一的溝通以達到形成規(guī)范、有效訓練指導的目的。在封閉單調的環(huán)境中,運動員需要承受更為巨大的心理焦慮,這些消極心理會相應帶來消極行為,影響他們今后的發(fā)展。
在中國文化中,“隱忍”常常被視為美徳,“忍一時風平浪靜”存在于自幼兒到成年人的成長教育中,人們常被自己或是他人要求不將內心中脆弱的一面展示在“外部世界”。長時間對自我感受的回避和忽視,可能是致使特質焦慮形成的因素之一。
疫情發(fā)生后不規(guī)律的作息時間和睡眠質量的下降可能會導致無力感、焦慮情緒的產生。有資料顯示,在疫情平緩增長期間,大眾群體普遍存在晚睡晚起的現(xiàn)象,平均滯后1h,晚睡近0.5h且睡眠質量下降(何令,2020)。
在疫情形勢有所緩解的情況下,位于高風險地區(qū)的球員可能無法及時歸隊訓練。其他隊員集結完畢并有序進行訓練的時候,高風險地區(qū)的籃球運動員可能產生較高的焦慮情緒。
首先,正確的認識、了解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范圍,傳播途徑及有效的防范措施,是我們可以理性的對待該病毒的有效方式,該方式可以使籃球運動員減少形成不必要的的恐慌。其次,在接受與疫情相關的新聞報道和數(shù)據時要盡可能的通過官方正式的途徑。當發(fā)現(xiàn)所了解到的信息、數(shù)據可能會導致自身產生一些不適的心理或者生理反應的時候,應該適當減少對這些信息的瀏覽及接收。美國心理學家道奇(Dodge)在20世紀80年代提出了信息加工模型,該模型認為個體從直覺到社會線索到做出相應反應主要包括了5個心理加工過程,在這其中的每一過程中都可能發(fā)生認知加工偏差,當處在較高焦慮狀態(tài)時,人們會更傾向于將模糊且意義暫不明確的信息解釋為具有消極、威脅性的信息。當籃球運動員感到焦慮情緒,適當?shù)臏p少與刺激物及敏感源相關的信息,可以起到有效緩解焦慮的作用。新冠疫情期間審慎的選擇信息,正確的認知信息,理智的對待相關信息是盡可能減緩焦慮產生的有效方式之一。
焦慮情緒是很普遍的一種情緒,當籃球運動員覺察到自己的焦慮情緒后,一味的逃避、掩飾不是長期可行的方法,應當面對焦慮情緒并正視它、接受他。但當壓力過大,焦慮情緒嚴重而無法進行自我調節(jié)的時候,開誠布公的談論自己的情緒便十分重要。當焦慮情緒得不到適當?shù)膶ν庑睦肀磉_,可能會引起一系列軀體表達,表現(xiàn)為坐立不安,夜不成寐等心理焦慮導致形成的受控制的軀體行為,甚至可能會對自己或他人產生攻擊性行為。當籃球運動員產生無法控制自己的焦慮心理或生理行為時,不能單靠自我調節(jié),積極尋求心理專業(yè)人士的支持與幫助,采取正規(guī)的心理咨詢是非常有效可行的手段。
在疫情期間保持生活規(guī)律,健康的作息,提升自律自控能力。對籃球運動員而言具體有以下措施:
1.適度減少疫情期間電子設備的使用時間,尤其是熄燈后使用手機的時間應當最大程度的縮減,睡前盡可能少的少關注可能造成自身焦慮情緒產生的相關信息,以提高睡眠質量。
2.耶基斯—多德森定律(Yerkes&Dodson,1908)認為在完成簡單的任務時,動機強度高,效率可以達到最佳水平,因此當動機水平過高而效率反而較低時,可以將大目標拆分為多個簡單的小目標,將一個月的目標拆分為每一日的目標,以提高效率水平,降低因為無力感而引起的焦慮情緒。
3.在疫情期間因為閑暇時間的增長,可能存在暴飲暴食或過多攝入碳水化合物等飲食不規(guī)律行為的出現(xiàn),籃球運動員應當注重控制自己進食質量,保持合理的進食量,避免因為健康體質水平下降而導致相應的焦慮。
4.可以充分利用時間,梳理自己技能知識,查缺補漏并認真地做成長規(guī)劃或職業(yè)生涯規(guī)劃,降低對未來的不確定性而產生的焦慮的水平。
對于在新冠疫情期間被確診、疑似的籃球運動員,可以利用焦慮自評量表(Self-Rating Anxietu Scale,SAS,1971),世界衛(wèi)生組織心理健康自評問卷(Self-reporting questionnaires,SRQ-20,1994)等心理健康自評量表來初步判斷是否存在潛在的焦慮問題,及時了解掌握運動員的心理狀態(tài)便于早期識別及預防焦慮水平的提高和焦慮障礙的產生。
隨著疫情形勢的逐漸好轉,復賽、復訓也將提上日程,面對環(huán)境和狀態(tài)的再度轉變,應當做好對焦慮的預防措施。提高訓練當中的專注度,聚焦于當下訓練的任務和要求,采用積極的言語和態(tài)度來自我暗示,鼓勵自己能動的調節(jié)情緒與復賽復訓狀態(tài),關愛生理和心理健康。
突如其來的疫情沖擊并放大了人們在生活及工作中生理和心理健康兩個維度的壓力及風險。在國家有效的防疫管理政策之下,疫情形勢已經有所緩和,然而無論是疫情期間還是疫情有所緩和之際,各個大眾群體的生理和心理健康的防護措施始終都不能有所懈怠,應當科學、理性的做好相關防護工作。焦慮情緒及調節(jié)方法在競技運動當中持有很高的關注度,年齡或球齡相仿的籃球專項運動員的基本功和技術水平相差是微乎其微的,而心理調節(jié)、心理狀態(tài)的把握對運動員的比賽和職業(yè)生涯都存在較高意義,高水平的比賽更多存在的是心理上的較量。無論是賽場上,還是賽場之外,運動員的心理狀態(tài),焦慮水平都應得到充分的觀察與調節(jié)。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間,高水平運動員作為國家形象的一部分,他們的心理問題需要得到足夠的關注和進一步的探討,爭取將疫情對運動員情緒的負面影響降至最低。希望本篇文章能為后續(xù)的研究及討論提供些許借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