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 平 邱新宇 李世森
拳擊手與體育視覺沖擊力的建構——基于《奎迪:英雄再起》的畫面凝視*
孫 平 邱新宇 李世森
(華北理工大學 體育部,河北 唐山 063210)
拳擊運動是體育電影視覺表現(xiàn)的重要主題,以2019年上映的拳擊電影《奎迪:英雄再起》為案例,研究拳擊手、暴力美學與體育視覺沖擊力之間的聯(lián)系,借助拳擊電影特有的體育視覺沖擊力,加深對體育視覺理論和實踐的認識。研究認為,冠軍爭奪戰(zhàn)一向是拳擊電影的永恒命題,《奎迪:英雄再起》講述的是奎迪力求捍衛(wèi)榮耀的冠軍之路,關于聲譽與愛情如何抉擇的人生命題,在劇情設計上并未突破拳擊電影敘事的固有框架,而是在嗜血的拳擊手形象建構中,將暴力美學與視覺沖擊力推向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拳擊運動;體育電影;視覺沖擊力;暴力美學
由華納兄弟影片公司制作發(fā)行的《奎迪:英雄再起》于2019年在內地上映,久違的拳擊電影與暴力美學實現(xiàn)回歸?!犊希河⑿墼倨稹纷鳛椤犊稀返睦m(xù)集,接近于《洛奇》的風格,視為《洛奇8》也不為過。從暴力美學的表達與拿捏,以及視覺沖擊力的建構方面,又與《洛奇》系列電影風格迥異,創(chuàng)造了屬于奎迪的電影敘事風格?!犊希河⑿墼倨稹分v述的是奎迪力求捍衛(wèi)榮耀的冠軍之路,關于聲譽與愛情如何抉擇的人生命題。冠軍爭奪戰(zhàn)一向是拳擊電影的永恒命題,《奎迪:英雄再起》在劇情設計上并未突破拳擊電影敘事的固有框架,而是在嗜血的拳擊手形象建構中,將暴力美學與視覺沖擊力推向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自電影默片時代以來,拳擊電影一直是好萊塢的主流題材,米德爾伯里學院電影研究教授Leger Grindon認為[1]:拳擊電影提供了獨特的歷史性和文化性分析視角,以時間順序展開的歷史文化分析,揭示了美國大眾文化的變化,因為電影轉移了社會的關注焦點,以反映不同時代電影觀眾的價值觀念。
拳擊類型電影的歷史發(fā)展可以劃分為四個主要時期,第一個時期是20世紀30年代的大蕭條時期,電影中的拳擊手形象是一個英雄的角色,以電影Kid Galahad(1937年)為代表,這一拳擊手英雄形象成為美國新政和人民陣線的象征,成為推進美國政治進步的媒體力量[2]。第二個時期是1946年至1951年,受黑色電影風格的流行,以及對職業(yè)拳擊比賽的刑事調查的影響,電影敘事內容表現(xiàn)出明顯的社會價值取向。第三個時期無疑是電影《洛奇》的問世,從1976年拍攝的《洛奇》到20世紀80年代初,這一時期拳擊手的形象反映了美國參與越戰(zhàn)的失敗情緒和女權主義運動崛起帶來的男性氣概危機的時代主題,也代表了非洲裔美國人的種族身份的覺醒,拳擊手作為社會革新的象征,直接指向受到經濟衰退影響的白人工人階級的社會地位。第四個時期是二戰(zhàn)以來呈現(xiàn)出的拳擊勵志主題,伴隨電影商業(yè)化的價值取向,逐漸凸顯拳擊手賴以生存的本源力量,也構建了拳擊電影獨特的熒屏表達方式。
拳擊手的熒屏形象來自于一個孤獨個體的形象認知,在場上面對代表著阻擋戰(zhàn)士成功之路的力量。拳擊手的力量源自他的身體,運動技能定義了拳擊手的社會價值。脫掉衣服,沒有工具,這個戰(zhàn)士必須用他的拳頭和骨頭來征服觀眾。這一拳擊手的典型形象認知,可以分解為六個審美維度,第一個維度是身體與靈魂之間的沖突,或物質與精神之間的沖突。第二個維度是關于功利化成功準則的批判,個人必須向商業(yè)潛規(guī)則及幕后勢力妥協(xié)。第三個維度是通過在主流社會與邊緣化社區(qū)之間的交流與合作,促進民族認同與地區(qū)認同的價值觀念融合[3]。第四個維度指向男性氣概的當代危機,基于男性氣概的暴力價值觀和女權主義之間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社會矛盾,這一社會矛盾的根源突出反映在一名拳擊手的熒屏形象上[4]。第五個維度是關于反對社會不公正和個體無力感的熒屏呈現(xiàn)方式,以社會底層視角的拳擊手形象認知,力求呈現(xiàn)一個公平公正的社會圖景。第六個維度是關于拳擊手豐富的內心世界,與社會現(xiàn)實之間產生的情感沖突。這些戲劇性的情感沖突在一個好萊塢式的劇情架構中得到解決,拳擊手最終認識到他的謀生手段,生存危機迫使他走入拳臺的中央。
以《奎迪:英雄再起》的個案分析,拳擊手的發(fā)展勢頭被腐敗勢力阻擋,奎迪必須與腐敗勢力達成內幕交易才能贏得冠軍。這一墮落的勝利,導致奎迪陷于仇恨的沼澤不可自拔,拋棄了他的民族榮譽感和心儀的女友。當奎迪意識到人生的錯誤后,放下仇恨,專注比賽,重新回到了拳臺中央,在冠軍爭奪戰(zhàn)中獲得了成功,拿回了屬于自己的榮譽??吓c對他忠誠的女友重聚,決定遠離拳臺的暴力世界。
拳擊電影之所以令人著迷,一直成為好萊塢的主流而經久不衰,最大的秘密在于人們對于暴力與嗜血的偷窺癖。暴力影像與色情影像一樣,都牽連在充斥著偷窺癖和欲望的網(wǎng)絡中。影評家和觀眾一直在吸引力和排斥力之間、在迷戀和恐怖之間徘徊,但他們無法選擇離開。他們的凝望很深,揮之不去,困擾著自己。“恐怖的魅力”這個概念解決了一些關注暴力美學的中心主題,包括觀眾的本質、道德和禮儀,以及被拳擊運動合法侵犯的身體。觀眾無法避免他們驕傲的凝視,死亡和暴力在某種程度上十分誘人,當你看著一個拳擊手被暴打的面目全非的五官時,你的確會獲得一種內疚的快感。猶如暴力美學所傳達的價值觀,它有一種可怕的魅力,一旦它吸引一個人更接近這些影像,就會使他不愿離開它們。你會看到安靜的、虔誠的人群站在這些扭曲的暴力影像周圍,彎下腰看著死者蒼白的臉,并且被死人眼中的奇怪咒語給封印住了,體現(xiàn)了好萊塢政治意識形態(tài)的基本設置[5]。
觀眾對于拳擊手嗜血的偷窺癖向我們拋來了一個問題,即觀看暴力影像意味著什么?或者說在拳擊特有的暴力文化中如何建構電影的視覺沖擊力。我們看到這些暴力影像的感覺如何?我們對身體受到侵犯和暴力場景有什么反應?有一部分人認為[6],以暴力和死亡作為內容的影像已經成為當代大眾媒體的“主食”。盡管內容可能令人厭惡,但我們早已習慣于以暴力為內容的視覺效果產品。這樣的暴力影像是不是一種道德規(guī)訓,是強調政治和社會暴行的恐怖性,還是因為人們反復接觸這些暴力影像,反而減少了它們的震撼效果,使它們本身的教育意義變得平庸,使得觀眾對所看到的內容漠不關心?
攝影史學家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對這些觀點進行了深度思考,并在1977年首次出版的《攝影》一書中表達的觀點,桑塔格認為,在日常生活中頻繁出現(xiàn)的暴力照片的確不容易產生震撼的效果,并抵消了暴行照片的道德影響。桑塔格還在《關注他人的痛苦》一書中提出,照片可以保留它們的力量,讓觀眾持續(xù)關注,達到“反思與學習”的社會規(guī)訓效果。[7]能不能達到這種社會規(guī)訓的效果無法得到保證,但攝影照片的確起到“邀請”觀眾思考其內容的作用?!犊希河⑿墼倨稹纷鳛橐粋€生動的案例,就是試圖想象圖像或熒屏如何“邀請”觀眾進行思考,即身體暴力如何影響觀眾的身體認知這一問題。
身體和面部的變形是拳擊電影主要的呈現(xiàn)方式,《奎迪:英雄再起》關于暴力美學的震撼效果來自于身體上的凝視,近乎經典的肌肉組織和扭曲的臉產生非常凸顯對比的視覺記憶。在身體抵抗和屈服之間搖擺,它們代表著無力和不屈的抵抗,它們產生的魅力能讓觀眾感到羞愧。這種被暴力擊打扭曲的肉體與我們對運動員那種標準身材的身體感知之間形成巨大的裂痕,這種身體記憶可以描述為,它是一個具有特定的身體輪廓,即長條狀的或緊實的肌肉。因此,拳擊手的身體可以定義為硬朗與無堅不摧的施暴者形象,而觀眾或者說凝視者就像潛水員的靜態(tài)攝影,潛水員就像懸掛在空氣里一樣,保持著完美的姿勢和興奮的緊張感,這一時刻似乎也被攝影機暫停,時間被無限地延長了,身體肖像的懸掛時刻,肉體似乎脫離了時間,建構了獨具拳擊暴力風格的視覺沖擊力。
在歷史上,拳擊手和戰(zhàn)士之間一直存在著某種必然的聯(lián)系,拳擊比賽是一種特殊的戰(zhàn)斗儀式,拳擊手寄寓古典戰(zhàn)士的英雄主義,拳擊手代表了戰(zhàn)斗的真實性和榮譽。拳擊文明是一種基本的人類身體行為,即暴力式的戰(zhàn)斗。通過拳擊規(guī)則和法律規(guī)范,拳擊正式化了本來視其為不道德和非法的行為。拳擊是極端的、危險的、暴露的而又受損的身體表征。拳擊暴力是一個有趣的案例研究,因為它不同于其他形式的暴力行動,同時深化了對類型化體育電影本體論的認識[8]。與其他形式的暴力行為相比,拳擊暴力受到比賽規(guī)則的限制,是設定限制的暴力,而不是過度暴力和無法控制的暴力。拳擊能夠減少對兩個自愿參與戰(zhàn)斗人員的身體損害,并存在于施暴者和承受者的道德價值之外。
如果傳統(tǒng)的身體定義涵蓋了一種普世的審美觀念,那么身體暴力就可以理解為污損和肉體的無形性,這使我們嘗試理解頭部擊打影像反映出的令人不安的力量。與其他類型的暴力影像不同的是,當身體可以保持其外形的完整性時,拳擊影像會及時地捕捉身體美學,展示在被扭曲、被破壞過程中的臉和身體?;谌瓝暨\動的暴力美學意在呈現(xiàn)兩種身體影像,即打擊者和被打擊者的身體,理想的和殘缺的身體。一位拳擊手完整而堅硬的輪廓,架構在另一位拳擊手皺巴巴的、畸形的、經常流血的身體上。這些暴力影像能夠告訴我們什么是男性氣概和肉體現(xiàn)實,什么是暴力、性別和欲望,無法擺脫他們對男性氣概的認知,即鋼鐵機器對橡膠臉,硬漢對娘娘腔的男人。
在《奎迪:英雄再起》的劇情設計中,“我要把他打成肉醬”屬于一種陳詞濫調的臺詞設計,卻表達了拳擊手的求勝欲望?!叭忉u”是混合的,是柔軟和潮濕的,而拳擊手的身體是堅硬的和完整的,形成強烈的畫面對比效應,這種暴力美學的割裂效應建構了極具視覺沖擊力的畫面感。換言之,如果一個人用身體對付泥潭、泥巴或紙漿,他就是在自殺,因為這些物質在他自己的身體里,在他自己的心理防線開始崩塌的地方[9]。拳擊暴力美學使男性對自己身體的恐懼更為真實地體現(xiàn)在懦弱人的臉上,那種允許他的內心情緒擴散在外,甚至潛伏在拳擊手審美的惡趣中。拳擊電影的焦點是拳擊手扭曲的臉和幾乎被打爆的頭部,就像拳擊的術語“幾乎把他的腦袋扭下來”。暴力以肢解和毀容為畫面凝視的基礎,扭曲的身體畫面失去了應有的美感,破壞了人類身體所擁有的本體尊嚴[10]。即使暴力撕裂了身體的其他部分,恐怖總是在臉上凝聚,卻使暴力突顯出凝視的價值,使其具有強烈的視覺沖擊力。
《奎迪:英雄再起》講述的是奎迪力求捍衛(wèi)榮耀的冠軍之路,關于聲譽與愛情如何抉擇的人生命題。冠軍爭奪戰(zhàn)一向是拳擊電影的永恒命題,《奎迪:英雄再起》在劇情設計上并未突破拳擊電影敘事的固有框架,而是在嗜血的拳擊手形象建構中,將暴力美學與視覺沖擊力推向了一個全新的高度。暴力影像能夠告訴我們什么是男性氣概和肉體現(xiàn)實,什么是暴力、性別和欲望,無法擺脫他們對男性氣概的認知,即鋼鐵機器對橡膠臉,硬漢對娘娘腔的男人。即使暴力撕裂了身體的其他部分,恐怖總是在臉上凝聚,卻使暴力突顯出凝視的價值,使其具有強烈的視覺沖擊力。
[1]LEGER GRINDON. Knockout: the boxer and boxing in American cinema[M].Jackson: University Press of Mississippi, 2011:12-18.
[2]萊杰·格林登,張穎.拳擊電影與類型理論[J].世界電影,2011(6):4-13.
[3]黃璐.《百萬金臂》中的全球化與民族性關系釋義[J].電影文學,2015(6):125-126.
[4]胡郁.當代好萊塢拳擊片的類型特征研究[J].當代電影,2018(3):43-46.
[5]黃璐.好萊塢電影政治研究進展——以部分期刊文獻為主[J].東南傳播,2012(5):56-59.
[6]俞豐穗.美國奧斯卡獲獎拳擊電影的文化內涵[J].電影評介,2013(13):58-61.
[7][美]蘇珊·桑塔格.反對闡釋[M].程巍,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3:33-45.
[8]黃璐.運動電影崛起的社會實在意義[J].浙江體育科學,2009,31(1):12-15.
[9]黃望莉,汪樂萱.從《殺死比爾》看暴力美學與音樂元素的結合[J].電影新作,2018(3):106-109.
[10]張衛(wèi)軍.電影《哭泣的拳頭》中的體育精神與奮斗理念[J].電影文學,2008(18):70.
On the Construction of Boxers and Sports Visual Impact--A Gaze Based on the Image of "Quaid: Heroes Re-Emerged"
SUN Ping, etal.
(North China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Tangshan 063210, Hebei, China)
河北省社會科學發(fā)展研究課題(2019030403007)。
孫平(1980—),碩士,講師,研究方向:體育社會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