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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 界

        2020-11-18 04:34:50
        山東文學(xué) 2020年10期
        關(guān)鍵詞:馮先生老師

        馮先生去世了兩個月,他的遺孀已經(jīng)過了傷心的季節(jié)。

        今年的冬天,稱得上是澳門近年來最凍的一個冬天。朝早,她赤著腳,剛剛下地,就仿佛踩到燒鐵似的,跳回到床上。從腳底板的肌膚所感受到的余冷,讓她想起了數(shù)年前在北京生活的日子——在青年路附近租的一間小房子里,有一年冬季,暖氣片壞了,每天她都能被凍醒,那種冷,是冷進毛孔里的,從毛孔,又傳到胃部,再到心臟。

        但北京的冷始終不一樣,畢竟那時還有旗鼓相當?shù)呐?/p>

        五年前,她和馮先生還只是男女朋友。那年的情人節(jié)是一個下雪天,馮先生帶她去頤和園散步。他們從仁壽門走到玉瀾堂,又到對鷗舫,向湖望去,傍晚的太陽微微露出的橙光,照在昆明湖的冰面上,把荒蕪的景色照得穿金戴銀。馮先生還問了她一句,這里叫對鷗舫,你知道么?她說,上面不寫著么?馮先生說,要是有船就好了,以前皇帝和妃子游玩昆明湖,都在這里上下船。她故作懷疑地問,是這樣么?男人說,是啊,不然怎么叫對鷗舫。他邪邪地看著她,她卻把男人的話誤認作一種才學(xué)。

        穿過西堤,雪變得大起來,馮先生沒有打傘,雪花肆無忌憚地打在羽絨服上,有的也闖進鼻息里,帶著一點濕潤。她看著銀白紛揚的景色,只覺得雪花很美,就像糖霜一樣,不然男人怎么會在柳橋的遮檐下,把她嘴上的雪吻化。他那時就是一個貪吃的人,不是么?馮太太還記得后來兩人在諧趣園的無障礙廁所里,接吻了半小時。諧趣園在頤和園的邊角上,也許是因為雪天,到那里的人并不多。當時她已經(jīng)累得在喘氣,指了指女廁,跟男人說,衣服被雪打濕了,我得去擦一下,男人嘴上說好,卻牽著她的手往無障礙廁所走。

        明明他倆是正兒八經(jīng)的情侶,卻有了一種偷歡的刺激感,馮太太心里想,年輕時的身體,或許總是熱量旺盛,何況兩人剛確認關(guān)系不久,難免能如新柴大火般不懼寒涼,直至她赤裸的腰背,不小心撞到了貼著瓷磚的墻,才感到冰凍。兩人只好匆匆離開了廁所,笑著打趣對方,指責彼此猴急,馮先生還說,要是凍結(jié)在上面就好笑了,像用舌頭舔電線桿一樣。她打了男人一小拳,笑著說,你才舔電線桿呢!心里想的卻是,凍壞了也值得。

        馮太太坐在床上,雙腳疊著搓了搓。其實在北方,也只有廁所里那種濕漉漉的冷,才和南國的冷相似。她蜷著又躺下去,微微發(fā)著抖,像一個陌生人一樣,看了看四周,其實房子很小,但澳門房價不低,學(xué)校能分給她這樣一間五臟俱全的公寓,她已經(jīng)很滿足。只是一個人睡,竟然感覺比兩個人要逼仄,比諧趣園的無障礙廁所還要逼仄,不知道是溫度低落帶來了空間上的錯覺,還是別的什么原因。總之,她想不明白。

        她回頭看了看床頭上方,婚紗合影還沒有撤下來,照片里他笑著,她也笑著。嗯,現(xiàn)在他死了。她端詳著,入了神,笑起來的自己真年輕,仿佛對未來有堅定的信心。那時馮先生,是國內(nèi)頗有成果的優(yōu)秀博士,年輕有為,雖然算不上業(yè)內(nèi)頂尖的青年,但在科技企業(yè)遍布、高校林立的北京,已經(jīng)有了一點微薄的名聲;她自己也從音樂學(xué)院畢了業(yè),在文化機構(gòu)里做演出策劃,經(jīng)過一個引進的音樂劇項目,攢下了些成績,只是她不太會來事兒,自己干了活也沒人發(fā)現(xiàn),風頭總被別人出了,但她倒很會安慰自己:沒有風頭,風景也夠啦。

        冷意漸退,她伸下腿,探著床單垂裾下的棉拖,起床,接熱水,洗臉,刷牙,放音樂,再打一個雞蛋,面包機里只放一片吐司,兩片她是吃不下的。音樂是歌劇《費加羅的婚禮》,但她沒有跟著哼,只是一邊做家事、吃早餐、發(fā)會兒呆,等到足夠醒定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一小時,她還以為自己只聽了半小時,不應(yīng)該的,這些歌劇她很熟的呀,她甚至懷疑起,是不是有一段時間,被外星人偷去了,馮先生以前會給她講科幻故事,比如自由穿梭的男人,去不同的情人家幽會。

        聽著聽著,她懷疑早上煎的雞蛋是壞的,只是放了過多的黑椒,她一時沒有聞出來,但她的腸胃比嗅覺要敏感,已經(jīng)在咕嘟絞痛,像是抗議。她著急地從臥室跑到廁所,門也沒有關(guān),自從喪偶后這扇門就失去了作用。廁所的門口對著一幅畫,是馮先生送她的,但并非他親手畫的,是一個女畫家畫的,結(jié)婚紀念日的禮物。畫中是一個男人的裸體,陽具高聳,覆蓋著一筆刺痛眼睛的肉紅油彩。

        畫其實一般般,女畫家倒是挺漂亮的,馮先生的葬禮上,她見到過。其實紀念日的時候,她就想問馮先生,這個男人是你嗎?但她沒有問,只是說,謝謝老公,祝我們結(jié)婚五周年的紀念日快樂!斯人已逝,望著這幅畫,她想不到性愛,那筆油彩倒像一根大腸。馮太太不再慎獨,她開著門,任由便意像鞭炮一樣,自由地炸響回蕩,竟也蓋過了房間CD機里傳來的男中音。這是一個人的鑼鼓喧天。

        怎么會呢?當回到房間,拿出柜子里的喇叭正露丸時,她察覺不妙——CD機可能壞了,它的聲音變得很小,像流氓的口哨一樣。她按來按去,并沒有什么好轉(zhuǎn),又找不到說明書,拍了兩下,CD機就干脆一聲不吭了,像在冷戰(zhàn)。她心里想,還說什么高科技產(chǎn)品!質(zhì)量也太差了!還是死鬼老公挑的呢。她很喜歡這個詞,“死鬼老公”,這是廣東話里的智慧。心里一罵,沒有疏通一點不快,反而勾起了更多污糟的記憶,它們就像從堵塞的馬桶里涌出來,令人更懊惱。馮太太一氣之下,抬起機器往地上砸。

        忽而她又想到什么似的,慌了起來,趕緊取出里面的光碟,放進盒子里。她力氣還是小了點,機子被這么一砸,只是有些掉漆和開裂,原來大體的模樣還能保留著。她是不想修了,有些東西,是修不好的,比如人死不能復(fù)生,愛戀熱情難久,還有,青春一去不回。她在陽臺的角落里,找出當初的包裝箱,把CD機的殘骸收好填進去。她摸到機器的溫度,感覺就和太平間里馮先生的尸體一樣。死亡報告說,他是過度疲勞,猝死的。唉,高科技產(chǎn)品。她想起那時還在北京念書,被一個好社交的女友帶去聽講座,馮先生就在座席上侃侃而談:“科技與音樂如何跨界?”

        好幾年了,她忘了兩人是怎么走在一起的,可能是在講座上,她提了問,而他恰好作了答。她真的有些忘了。她能記得清晰的,只有這個講題,因為兩人確定關(guān)系后,女友總是調(diào)笑她說:你們倆的關(guān)系不就是科技與音樂跨界融合嗎?女友在說到“融合”二字的時候,笑容里總有某種曖昧的意味。但周圍人都想不到,現(xiàn)在一雙璧人陰陽兩隔,再也“跨界”不能了。

        今天下午,照例她先要到辦公樓開個會,再給學(xué)校的音樂劇社帶這學(xué)期最后一次訓(xùn)練課。她拉開衣柜,掃了一眼,她的衣服都是樸素端莊的,符合大眾對一個知識分子妻子所有著裝上的認同。自己的裙子從前只能放在底層,中間層讓位給了馮先生的西裝,他總會出席一些重要的會議和晚宴,見一些重要的人,只是不知道包不包括那個女畫家?那個女人來追悼會的時候,穿著一件黑色的緊身裙,手腕上還綁著一朵白色的花,在人群中顯得與眾不同,更像位新娘多點。女畫家的眼淚令她不安——怎么就不能瀟灑一點,已經(jīng)占有了她所占有的身體,還不夠嗎?還要分享她的感情,她遺孀的身份,她流淚的權(quán)利嗎?

        好在她也沒有輸盡。她踏著一雙黑皮高跟鞋,拉上拉鏈,黑皮裹住了踝上的棉緊身褲邊。她細細地挑選自己的圍巾,就像過去為馮先生挑選領(lǐng)帶一樣。她的圍巾要比衣服稍稍長,是每個女老師都少不了的那種圍巾。她最看不上的是厚重的針織圍脖,像要把人拉到地下去,走起來不生風,雖然保暖卻沒有美感。她對著鏡子,綁上雪紡巾子后,還要捏擺一會兒,精致得仿佛是有人替她圍上似的。巾子是紅顏色的,就像一片火燒云,盡管起不了暖身的功用,但紅艷艷的,好歹添一點嬌美的色澤。她忽然想到,其實,假使現(xiàn)在有個人給她圍上針織圍脖,那無論多丑多厚重,她也是愿意的。最好,是那個人。

        不出一刻鐘,她上了巴士,車上大多是學(xué)生,偶爾遇到幾個教授學(xué)者,幾乎都在看報紙,或是發(fā)著呆,也有一邊看著書,一邊給自己掛上助聽器的。她在學(xué)校里沒什么地位,可有可無,她只是因為追隨南下科研的丈夫,才勉強在學(xué)校里得到一個教職,給音樂劇社做教練,如今丈夫已經(jīng)死了,估計合同一到期,她就得收席走人。車過了隧道,她下了車,穿過一個操場,有很多年輕的男學(xué)生在這里打球,熱氣騰騰的,就像一臺鼓涌的老北京紅銅火鍋,讓人禁不住要往額面上擺手扇風。

        她快步走入教學(xué)樓,卻下樓梯到了停車場,在看見一輛熟悉的銀色車后,才坐著電梯到了三樓。在衛(wèi)生間的鏡子前,她整理了自己的妝容,又斂了斂被風吹亂的頭發(fā)。雖然讓她給一百個人端著放大鏡看,也未必有人說得上來究竟哪根頭發(fā)絲亂了。但是,三樓女廁對她來說,是必來的,這里的燈光比四樓好,人也少。除了化妝,她還會在這里唱會兒歌,起初是輕輕哼,后來也壯起膽子唱上兩句,這是她的小天地。

        只不過半年前,她有一次在這里唱歌,卻被人發(fā)現(xiàn)了。她沒有瞧見那個人的樣子,不過他的聲音倒是聽得很清晰,對,那是一個男人。她正唱著歌,那個男人突然地跟唱起來,為她做和聲,把她嚇了一跳。她只好停下來支起耳朵聽,那男人卻沒有停下來,倒像是鼓勵她似的,繼續(xù)放聲歌唱,唱的也許是《茶花女》里的一段,她記不大清了。在那一刻,氣氛甚至有些尷尬,她是膽小的,所以不敢從衛(wèi)生間出來,即便她已經(jīng)猜到了那個男人是誰。她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越來越重,喉嚨像是被人攥在手里,直至她聽不見男人的聲音了,才試探著走出廁所?;丶乙宦?,她都在想,以后該怎么面對那個男人呢?太羞恥了。

        從三樓的洗手間出來,她又從樓梯下去,再坐電梯到四樓,進了辦公室。那個男人已經(jīng)坐在他的位置上了,電腦的光在他的眼鏡片里打出一片白色。她按了按圍巾,一副輕松了的語氣:真怕趕不上開會!她端詳著那個男人,看他笑著說:“何必著急,遲到了也沒事?!彼J定這是男人的一種撫慰,便在自己的座位上放下包,也對他一笑,再低下頭搓搓自己的手,兩片纖長的手指起了溫度,如她多少夜里一般。

        “一起走嗎?”

        “噢,沒事,你先去吧,我等陣再去?!彼龎旱妥约狐S鶯的嗓音,透露一些誘惑的抗拒氣息。但她連抬頭多看一眼都不,這樣才不至于使自己看上去太癡渴。假若他回頭看,一定可以看見她低頭閉目,卻不能看到,她瞇著眼睛竊視他如山的背影。

        那個男人姓鄭,他身形高大,可能是因為血液里有葡人的基因,長相也很俊朗,只不過他是有太太的,還有一個孩子。她看過照片,那孩子雖然還小,但五官已經(jīng)有父親的樣子,長得可愛,她每次看到就覺得,那要是自己的孩子該多好。

        鄭老師聲喉也很好,他是學(xué)校合唱團的教練,主修雖然是流行和作曲,但對美聲也有涉獵,還經(jīng)常請教她。她也曾偷偷看他排練,他唱歌的時候,喉結(jié)會在頸子上浮動,連到肩膊的青筋顯得粗壯有力,很好看。這很羞恥,更讓她厭倦自己,因為那時候自己還是有夫之婦,人家也并非單身。可是,現(xiàn)在一切都不同了,她也從死鬼老公身上得到了啟示——有家室的男人,本來就更具魅力。如果上天能給她一些膽量,她一定會對他坦白自己的心跡。她安慰自己說,慢慢來才有情調(diào),反正等也等這么久了,況且,少女的情懷,自己這樣的年紀,居然還可以有,她想著也足夠開心了。

        辦公室里又急匆匆進來一個老師,一個剛結(jié)婚的行政人員,氣喘吁吁的,還用不太爽利的普通話,笑著和她打招呼:“還不走啊,會都快開始啦!累死了!累死了!”“一起走吧?!彼粗@位年輕的新娘擦著汗,一副天真快樂的樣子,像被婚姻生活滋潤過,面色泛著光,顯得明亮。她心里難免有些嫉妒,想著:或許這只是裝出來的,她丈夫并不奮力,她的婆婆對她也不好,她的經(jīng)期總是令人失望的準時,嗯,這一切都是裝出來的。但是,她想了又想,那副神情又不像是能造作出來的,因為要讓她自己來裝,怕也是難,難在身老心殘,最好榮華,已經(jīng)不在。這不能多想了。

        在會議桌上,她坐在鄭老師旁邊,記著這周的大小雜事,比如她今晚,就得和鄭老師一起接待美國一個知名的音樂劇團,他們剛在北京表演完,今晚抵達澳門,會在學(xué)校做第一站的交流,大后日去香港。原本這是她一個人的工作,只不過鄭老師主動請纓,攬下了這個任務(wù),這樣出手幫助她,在她眼里顯得非常有男子氣概。她也深受感動,盡管他那時分明說了:“因為我看你最近狀態(tài)不是很好……”她心里只想到,或許丈夫的離去,能給她帶來更多空間。

        會畢,他們兩人一同去教學(xué)樓上最后的訓(xùn)練課,路上也討論著接待事宜。鄭老師說:“也不知道今晚忙到什么時候?!边@無論忙到什么時候,只要是和你一起,我也愿意的,她想著,卻說:“真不好意思,要不是你幫我應(yīng)承下來,就不用這樣辛苦了,還可以早點休息?!蹦阋灰惨黄穑苦嵗蠋焽@了口氣說:“但愿能快點結(jié)束,我晚點還得去取個東西?!彼踔乇?,還想著要怎么接下話題,卻終究沒有找到一句適當?shù)脑挕?/p>

        她其實想說,如果晚上可以提前去買一瓶紅酒就好了,家里的酒不夠好。嗯,應(yīng)該買瓶有些年份的,牌子要正,至少要能夠作為一個鄭重的理由,才能邀請這位人夫到家里來喝;酒精度數(shù)還可以稍微高一點,她并不容易醉,孤身在家的時間很長,她因此練就了好酒量,雖然她或許會佯裝喝醉,甚至可以去洗手間打一點腮紅,但她想象對著鏡子看到自己的容貌,唉,總歸沒有酒不醉人人自醉的信心,正恍惚之際,卻聽到鄭老師說:“你看,聊著時間就到了?!?/p>

        兩人教室正好在對門,各自捧杯而去,她心里想到夜里要跟鄭老師一起工作,心里就不住地開心,步伐也輕飄起來,像踩著云霧升騰一樣。提示上課的音樂聲已經(jīng)響起,幾個女學(xué)生著急地跑進教室,奮力要趕在她之前,好像這樣就算不上遲到,她們七八公分的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咯咯的笑聲,十分得意。著急什么!上課還穿這么高的鞋做什么?她心里有些惱羞成怒,一方面覺得自己被比下去了,另一方面也在懷疑:合唱團那邊的女孩子是不是也這么靈動?進了教室,還有學(xué)生遲到,她們進門敬個禮點點頭,或者吐舌頭輕咬一下,以表示抱歉。在她看來,這都是某種裝可愛的把戲,她心里門兒清,但她也只是皺了皺眉頭,沒有多說一句話。

        從前,她以為教學(xué)是困難的事,至少比策劃一臺音樂會還要難。記得剛開始給學(xué)生上課的時候,她的普通話因為過度標準,經(jīng)常讓學(xué)生們左右為難,他們不知道應(yīng)該發(fā)笑好,還是要舉手向她表示聽不懂。她跟馮先生提起這個狀況,他卻說:“我上課怎么就不會?你不會用英語么?教多點英美的音樂劇不就好?!彼约阂惨詾槭钦Z言的問題,后來鄭老師來聽過她的課,課后幫她梳理了很多教學(xué)方法可以改進的地方,她才意識到真正的結(jié)癥所在。也是因為他,她才終于認可這份職業(yè),當做一門可以繼續(xù)發(fā)展的手藝。

        她也常常以教學(xué)研究的理由去找鄭老師,起初倒是真心實意地想請教一二,但日子久了,就有了不同的況味。他總是溫暖和煦的,在相貌談吐的加成上,顯得可愛,有著特殊的魅力。她受到吸引也是正常的,但她心里不敢承認,或者是承認了又反駁自己,反駁后又產(chǎn)生自我懷疑,反復(fù)糾纏著。她看到自己指上的婚戒,總是感到不安,心想:畢竟丈夫很愛我,他也很優(yōu)秀,我應(yīng)當知足。她很努力地對馮先生好,夸贊他,搜羅他生活中點點滴滴的閃光點,關(guān)于職業(yè)的,關(guān)于為人的,關(guān)于為夫的。她不應(yīng)該去愛別的男人,何況那個男人有家室,也并不逾矩。想到這兒,她覺得危險起來:難道鄭老師大膽逾矩一回,自己就會接受嗎?

        那次在三樓廁所的和聲,她將之視為一種越界,她害怕,但是也興奮,興奮得明顯,夜里她瘋狂地向馮先生求歡,原以為可以借此彌補丈夫,彌補自己看上去忠厚老實的丈夫,可憐的他,還不知道自己妻子心間那塊柔軟地,已經(jīng)印上了別人的腳印。可是出乎她意料,她的負罪感更重了,在和丈夫接觸的時候,有另一種更濃烈的快樂,在她身體里野草般瘋長。她想著的是鄭老師——他的背、他的口音、他的喉結(jié)。

        她拿起水杯喝了口水,見學(xué)生們都來得差不多了,她宣布,這是本學(xué)期最后的訓(xùn)練,然后放了一部音樂劇給他們看,《歌劇魅影》,將燈關(guān)掉之后,她又用英語向他們介紹,這個音樂劇在當下有什么殊榮和影響力。她松懈地坐在電腦前,屏幕的數(shù)碼光線照得她臉色蒼白,又想,自己今天的妝會不會太簡單了,衣服的色彩是否不夠鮮艷,心下又焦慮起來。她又瞄了學(xué)生一眼,一個個似乎想要張嗓放聲,看著歌劇里唱得好,按捺不住也想自己試試,尤其有幾個女孩子,胸脯浮浮的。她不免懊惱起來,甚至覺得課程的時間太長,她迫不及待想和鄭老師待在一起了。

        屏幕里,克莉絲汀唱:“Say you need me with you,now and always.Promise me that all you say is true.” (說你需要我,此刻到永遠,向我承諾,你句句實言。) 這對鴛鴦情侶在舞臺上接吻,像膏藥貼上了傷口,不舍得撕開。他們擁抱,在觀眾的掌聲里,眼神中滿是柔情歡樂。她默默想著,為什么我就沒有機會和鄭老師一起演這樣的音樂劇?“Anywhere you go,let mo go too.”(無論你去何方,請讓我追隨。)如果能在眾目睽睽下和他親吻,山盟海誓,犧牲了職業(yè)與聲名,當然又更壯美。她想到這就心跳加速,如同小孩竊著了糖。

        其實他們也合唱過,幾個月前,他們剛剛收到樂團來訪的事,討論細節(jié)到很晚,可馮先生也沒有打電話來催。他們在建議曲目上有些分歧,鄭老師忽然唱起其中一首,她也不甘示弱,用歌聲回擊他,幾個回合下來,鄭老師松了口,笑笑說:“反正也只是建議,決定權(quán)也不在我們手里。”她也軟下來,點了點頭,但心里頭卻非常爽快,甚至有種淤積后的舒暢,好像這樣大膽地自我表達,已經(jīng)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至少是在嫁給馮先生之前。鄭老師問她會不會唱《蝴蝶夫人》,她說會一點,鄭老師起了個頭,像是在邀請她唱,她一點都不震驚,只覺得那是一種清澈的誘惑,于是很自然地也就唱了起來。她反倒為這種自然震驚,空氣里忽然變得有些甜,但不是頤和園那種雪的味道、糖山楂的甜,而是帶著南中國的濕潤與炎熱,那是一種熱帶的甜,荔枝的,熟芒果的,金燦燦的甜。

        后來他們經(jīng)常一起唱歌,主要唱歌劇里的選段,有時也會唱一點流行歌曲和音樂劇。偶然一次聊天,她得知鄭太太是做珠寶行的,不會唱歌,只會鉆研服裝首飾的搭配,一下她心里仿佛得了勝,好像音樂就是她的戰(zhàn)場。但她并沒有勇氣攻城略地,畢竟還有專屬的一個城池在等著她。馮先生是固若金湯的,他邏輯很好,總能在她的質(zhì)問之下,編出毫無破綻的借口,他或許周游于夜店、俱樂部、五星酒店,但在她面前展示的行動軌跡,卻是教室、會議廳和學(xué)術(shù)報告廳。其實,她不再關(guān)切他的去處,她更關(guān)心有什么歌曲適合男女對唱。她和馮先生的性生活也減少了,有一次,她看見他的提包里有一板印著泰文的藥,四顆剩下一顆。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但也沒有問他,他會說是維生素片,或者是褪黑素,他甚至說那是壯陽藥,也能找到借口圓下來。嗯,那么有才學(xué)的人呢。

        因為這個項目,她和鄭老師總是一起下班。鄭老師有車,脾氣好,推到他身上的事務(wù)也就多,而她有心分擔。他們一下班見沒什么人了,就開始唱歌,有時唱《茶花女》里的《Parigi'o Cara》,有時唱《Time to Say Goodbye》,有一次很晚,已經(jīng)十點鐘,他們從辦公室出來,剛鎖上門就唱起歌,這邊廂一句未完,那頭又已經(jīng)起唱,此起彼伏,一直走到大路邊,路邊的燈光溫和地打在他們身上、臉上,他面掛微笑,聲線洪亮,兩人互相應(yīng)和,但他們相隔卻有些距離,一個行在路的左岸,一個行在路的右岸,隔著一段路——如同傳說里的銀河那么遠,但卻好似能在歌聲里完成親密。她想,像不像那些唱山歌示愛的山民?樸實又可愛,里頭還有一些無所拘束的野蠻,但其實又需要智慧,是該欲拒還迎,還是該欲言又止,分寸把握多一分少一分都會出問題。

        那天,她心里補足了一切,好像舞臺背景都已經(jīng)布置好,天麥地麥都在等著收錄進他們浪漫多情的聲音。她想著想著又覺得,其實也不是一定要舞臺的,尤其是唱《Parigi'o Cara》的時候,他們仿佛真成了歌劇里相擁的情人,他撫摸著她的臉,她也依靠在他的柔懷中。盡管在現(xiàn)實中,他們之間永遠隔著兩三米,可歌聲,就像一條穿來飄去的綢帶,它滑動過他的肌體,又把溫度留在她身上,她把情誼打成結(jié),好讓他穩(wěn)穩(wěn)抓住。盡管他是別人的丈夫。多少次,她看著他成熟的臉,他轉(zhuǎn)身的背,而心生漣漪。他穩(wěn)重得像一棵大樹,而她想要成為夜鶯,站在樹上歌唱,她的紗巾如同胸脯上的羽毛,大紅艷紅,求偶的顏色。她聽見《弄臣》里唱:“不守婦道的夫人注定要下地獄?!币猜犚婘扔俺骸案S你的靈魂,最深處的渴求。”一個她,另一個她,尾巴帶鉤的她,頭頂光環(huán)的她,盤發(fā)的她,露肩的她,芍藥的她,芙蕖的她,終究讓人在二者間疲于奔命。

        雖然鄭老師從沒透露別的意思,但她覺得這樣更美,她認定這是一種尊重,他是愛她的,帶著充分的、成熟的克制,肉體上的恩愛反而顯得無趣了,因為超出性與愛的真正感受,可以在音樂里完成。她總是這么勸說自己,尤其是好幾次在夜里夢見和他歡愛之后。

        但不知道為什么,自從馮先生死了,她就沒有和鄭老師再合唱過,兩個月了,難道寡婦不可以褪去她的喪服嗎?她不介意偷情,女畫家偷得?我偷不得?她也漸漸發(fā)現(xiàn),自己對丈夫的出軌并不難過,更多的情緒是憤怒,是一個女人與另一個女人之間的比較——我究竟哪一點不如她?還是僅僅因為舊不如新?那么,她也要去別人那兒做“新”。她總被自己的想法驚著。她想起看過香港電影里說的一個詞——“北姑”,那是一個貶義的詞,大意是從事性工作的北方女人?,F(xiàn)在她理解這個詞,不知怎的,會有莫名其妙的榮耀感,好像成為其他女人的焦慮,亦是功勛一件。

        下課的音樂響起,她關(guān)掉了視頻,宣布結(jié)束訓(xùn)練。眼睛盯著熒屏太久,難免酸澀干枯,她滴了幾滴眼藥水,眨了眨眼睛,走出教室,卻看見鄭老師微笑著走過來,兩人習(xí)慣地走向樓梯間。男人突然說:“晚上不去接他們了,據(jù)說北京那邊天氣不好,他們的飛機延誤了。”

        “是嗎。那他們今天過不來了?”她擔憂地問。

        “過得來他們也直接去酒店,明天咱再和他們聯(lián)系?!彼男呐K像個氣球被扎破了般。還想著能和他呆久一些,唉,一下成了泡影。

        鄭老師無所謂地攤了攤手,又伸了個懶腰。下樓梯的時候,她只覺得是一階一階地下墜,熬過一下午的課,以為好時光要到了,卻終究沒來。鄭老師走在前面,一走出教學(xué)樓,說:“唉,今天天氣不好?!笔茄?,特別不好。風很大,她的圍巾起不了一點暖意。鄭老師說:“時候不早了,我不上去了。”

        她轉(zhuǎn)身,問:“怎么了?那么著急回去?。俊?/p>

        “沒有,今天孩子生日,還好今晚的事兒取消了!我正好要去東望洋提蛋糕,走啦!”他進了辦公樓,就走向通過地下停車場的樓梯,一邊回頭擺擺手說。

        她啞言。她沒有上樓,只是等那輛銀色車從地下停車場出來,開過辦公樓大門。眼睛里,一座山已經(jīng)去遠。她拿走放在辦公室的包包,站在路邊,等車。這會兒,冷空氣似乎能闖進她的所有器官,風在胸口中盤旋,冷意冰凍了心臟的所有房室。今天,她想打的回家,留一個無人追望的背影。可是在學(xué)校里穿行的出租車很少,她在風中故作瀟灑地等了半個小時,才終于慢慢穿過停車場,走出校門。

        上了的士,她忽而覺得溫暖,指縫間卻涼得很。眼睛難得的溫潤早在風里枯竭,她掏出眼藥水又滴了兩滴,不知道是不是車抖,她的臉頰上滾過幾個透明珠子。打開家門,一片漆黑,她先喊:“有人在嗎?”單居的她怕屋子會遭入室搶劫,這是鄭老師推薦的妙法。只是屋子很小,連回聲也沒有。

        她沒有脫鞋就把自己扔進被子里,沉默了很久。忽然她抬起頭,望見床頭上方墻壁掛著的結(jié)婚照片,終于哭了出來。那曾是她獨自擁有的男人,后來卻被一個女畫家分享著,她好羨慕。她想,自己想做個情婦,都做得如此卑微。女畫家好歹還見過情夫的裸體呢,那幅結(jié)婚紀念日禮物即是明證。不單分享男人,還和她的男人一起羞辱她,竟然敢送這樣的禮物。況且那女畫家在葬禮上很能哭,所有前來吊唁的賓客都看著她,甚至給她遞紙巾,仿佛那才是展現(xiàn)女主人用情至深的標準動作。

        這讓她失去了最后作為馮太太的臉面,或許從那時候起,她就一敗涂地了。是不是沒有一個情夫,會愛一個哭得生硬的妻子?又或者,是她感召了鄭老師,讓他明白了,家庭溫存之重要?原來要做一個善良人的情婦,是如此不易。她依然想著,鄭老師曾經(jīng)愛過自己,對,他愛過。

        她猛地拉開了床頭柜,取出一根長長的粉紅物件。按下了開關(guān),顫動在她的肌膚上緩緩游移。她看著丈夫的笑臉。你笑!你笑什么!怎么!容許你好色!容不得我自己念想嗎!她冷笑著,緩緩躺下來,如同躺進一片水里,有點冷。她忽然記起,起初和馮先生到澳門,去了大三巴牌坊,她像個小孩一樣興奮。馮先生同她講,上面有兩行字,一句是“念死者無為罪”,另一句是“鬼是誘人為惡”?,F(xiàn)今她躺在床上,不住地念著后一句,直至腦中浮泛出鄭老師的身影,一個黑色的、高大的、模糊的影子,那個影子在朝她歌唱。

        她也放開了歌喉,唱起了《托斯卡》中的詠嘆調(diào)《為藝術(shù)為愛情》,聲音慢得像推磨。她唱著歌:托斯卡,托斯卡,為了愛情,為了藝術(shù),從不傷害別人。為什么上天給我這樣的結(jié)局?為什么星星、月亮、天啊,這樣沒有道理?她突然把那東西扔了,卻沒有如往常一樣搓熱手掌,只是放開嗓子不停唱,絲毫不理會是否會吵到別人,別人,哼,別人,生日蛋糕!

        她把冰冷的手指抵進身體,如同被蛇侵吞。她顫抖著,也撥動著,高昂的歌聲從喉頭不竭涌出,仿佛借此壓蓋另一種呼喊和呻吟,手指如同指揮棒一樣,指導(dǎo)她身體深處跳躍的樂音。唱吧,快樂吧。樂章的高潮,她終于抵達,但很快地又衰弱下去,眼眶里流出的淚水分明是快樂的,卻像一道剌開的透明刀痕。她望著天花板,顫抖著,心里燃燒起一陣說不出的感覺,像是悲愴,又像是愉快,她像年輕時學(xué)樂譜般努力,試圖認清自己感官上的每個情感因子,因為它們很快就要消失,就和頤和園的雪一樣,遇到溫暖,冷不會被同化,而是會消失。

        她偏著頭看向窗外,眼睛微微瞇著,眼皮沉重,想就這么睡去,但意識的弦繃著,她想到外面應(yīng)該下雪了:小雪花在窗外漫天漫地,白茫茫的一片,一定是這樣的。因為,她聽見,對,她聽見了,一陣陣鈴聲一樣的、帶著吸氣的孩童笑聲。孩子。生日快樂。

        半小時后,她下了床,想去洗個澡。但一個不小心,似乎踩到什么滾滾的東西,摔倒在地上。她嘴里的神經(jīng)在抽搐,一摸,血,口紅色。她漱了漱口,水的冷像在口腔中爆炸,鏡子里的她,原來已經(jīng)磕掉了半個牙,指上的血粘在鏡子上,顯得冶艷。她只好收拾收拾,出門找私人牙醫(yī)補牙,因為明天還有遠客到來,不能這樣示人。

        街上的風,依然很大,可并沒有雪,這里是澳門,不是北京,哪會有什么雪。等到從診所出來,已經(jīng)十點鐘,她抱住自己,走回家。霎時間,她想吃一碗熱騰騰的竹升面,彈牙又暖胃。可是,她腦海中卻仿佛看到鄭老師騎著一根粗大的竹竿起起落落,而遠處的新葡京像一尾倒栽的魚。

        隔日,一切如常,一點展示疼痛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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