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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鐵門回憶錄

        2020-11-18 04:02:59
        山東文學(xué) 2020年8期
        關(guān)鍵詞:法桐大姨口罩

        2020年最大的驚喜,是沒有任何朋友離我而去。

        1

        我時常感到孤獨,盡管有一些人在我面前來來回回走過,盡管眼前的車,一輛輛拉滿春風(fēng),去了又回,回了又去。但是我仍舊會感到孤獨。三個月了,已經(jīng)基本可以融入這個地方,每棟樓里住著多少人,做什么工作,大概的出入時間,哪幾個脾氣不太好,都能摸個大概。但是仍舊馬虎不得。畢竟,這個春天來之不易。

        2月3日,春節(jié)剛過,便接到單位通知,要到這個地方來。沒想到時間比預(yù)計的長很多,更沒想到,能與這矮矮的三棟樓共同經(jīng)歷那么多。

        首先要提一提大門。這是一件純鐵打造的門,約有2.5米高,3米長,外層涂有厚厚的、灰白色的漆,從遠處看,仿佛著了一層油,膩膩的。樣式簡約而普通,想必打造之時,只跟師傅簡單說了一句,“尺寸合適就行,別的您看著辦”之類的話。但是這并不妨礙它具有很高的實用價值。只要稍稍合上,進出的車輛便需下車,推一推它,或者按一下喇叭,示意看大門的人,我,把門拉開。沒錯,它太普通了,不具備任何電動或者遙控的功能,每一次閉合都需要手動進行。它沒有好看的外表和裝飾,沒有百年不會腐朽的質(zhì)量鑒定書,下雨的時候都怕著涼凍壞了身子。

        我有些不屑,開門的時候,用腳“勾”一下,簡單而衛(wèi)生;閉門的時候更容易,只需稍稍踢上幾腳,它的兩扇葉子便很配合地并在了一起。它規(guī)規(guī)矩矩,不發(fā)出多余的聲音,不違逆你的任何指令。偶遇大風(fēng)天氣,它有了脾氣,你閉上不多久,它便自己打開了,還帶有幅度不大的來回擺動??赡苓@是它壓抑很久的結(jié)果,就像樓上養(yǎng)狗,需要不時遛一下。如果你仔細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它的擺動是帶有某種快意的,即使年邁,也不耽誤偶爾調(diào)皮。

        對于不同的車輛,它的反應(yīng)也有所不同。那些經(jīng)常進出的,我們車牌熟悉,瞟幾眼便知道。比如張大夫是當(dāng)?shù)蒯t(yī)院的,需要每天到醫(yī)院加班加點;鄭師傅是送菜的,主要配送城東片區(qū)的蔬菜和水果;而張大姐是縣里某事業(yè)單位的,需要跟我一樣,到包聯(lián)小區(qū)做好防控工作。順便提一句,張大姐車技一般,經(jīng)常在倒車這件事情上花費五到七分鐘的樣子。有時候我多看幾眼,她顯得不好意思,眼角上揚,似乎在躲避什么。大鐵門就不一樣了,它視角獨特,看到熟悉的車輛,規(guī)規(guī)矩矩,毫無波瀾。遇到陌生的車,你開門的時候,會明顯覺得有些重量,需用一點點力。閉門時,更有不同,兩扇葉子合起來后會“沖出去”一部分,你得用手往回拉一點才行。

        到了晚上,進出的車輛少了,便把大門一關(guān),上鎖,不遇到特殊情況,是不會開的。門也進入休息狀態(tài),只見它兩扇葉子穩(wěn)穩(wěn)地抱在一起,看不到任何縫隙。有風(fēng)吹過,也紋絲不動,仿佛一體。它安靜地立在那里,不為外面的車馬之聲所動,任誰呼嘯而過,它亦固若金湯。在值完第一個夜班后,我便放下了對門的偏見,因為它太重要了。如果沒有門,我便二十四小時不能合眼,生怕走了某個“冒失”的人。

        天蒙蒙亮。有些必須的、早起的人,要出門了。人不多的時候,仍舊會有孤獨涌上心來,我更愿意在日常的忙碌中度過,煙火氣息少了,人總會莫名的遐想。一一確認身份后,大門才會放行。你看不到它伸懶腰的樣子,你還沒有擰開鑰匙,它早已提前做好了開門的準備。這次我不再用腳,而是用雙手,輕輕拉開兩扇葉子,它安靜地配合著,緩緩地把一名醫(yī)生送了出去。終于,我開始對這平素?zé)o奇的大鐵門生起了一些敬意。

        2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就像我不知道門口的法桐樹的具體名字,但是每次出去他都會熱情地跟我打招呼,簡單聊上幾句。有時候是一輛本田轎車,有時候是一輛黑色的雅迪電動車,總之從沒有看到他步行出門。二月份的時候,情況比較糟糕,他的臉上寫滿了凝重,他會在大門口左側(cè),準確地停下,告訴我今天給多少人消毒了,通常是45到55人。他說,每次派的任務(wù)不同,他主要負責(zé)從高速入縣的人,需要進行多個步驟,一通消毒下來,自己已汗流浹背。尤其全身穿著防護服,沒有地方透氣,根本沒有辦法顧及身上的臭汗。

        他說自己不比援鄂的同事們,危險系數(shù)也低得多,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干好本職工作,就算對得起身上的白大褂了。

        “你是哪個科的啊?”

        “放射?!?/p>

        “放射科也參與防控?”

        “這時候哪還分什么科?能上的醫(yī)生,一個也不會閑在家里。單位不通知,也不好意思呆在家里,心里不安。”

        “你有沒有擔(dān)心自己被感染?”

        “有時候也怕,都有家有口的。但這時候我們不上,誰上?”“院里認真消消毒,進家門口前再消一消,沒事的?!?/p>

        他有一頭卷得厲害的頭發(fā),每次路過,我都印象深刻,那些頭發(fā)就像是被風(fēng)吹散的玉米須,凌亂卻堅硬,不會因為任何風(fēng)雨掉落下來。他說上面的話的時候,卷發(fā)正好被風(fēng)吹了一下,微微動了,不曾改變?nèi)魏闻帕蟹绞?。我知道那些頭發(fā)絲有自己的主意和立場,不像墻頭草那么沒節(jié)操。

        有天早晨,他走的特早,急匆匆,眼神里帶著一絲焦慮。我問他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他說有個同事要去湖北了,我來幫她拿行李箱。

        行李箱棕紅色,很大,看起來很輕,這讓我有些意外。他說來不及裝更多東西,一會就走,時間很緊。我看到那個行李箱有些舊了,底部靠近滑輪的地方磨損嚴重,或許是家里孩子的,也有可能曾經(jīng)裝載過那位年輕醫(yī)生的青春。他很輕松又略帶笨拙地把行李箱提到了大門口,由于身高和箱子不成比例,盡管沒裝多少東西,但是他走起路來還是有些跛。

        他一個人把箱子“提”上車,動作有些不協(xié)調(diào),只見他左手提著箱子用力上抓,同時用膝蓋努力地往上“頂”,膝蓋差點碰到后備箱的棱角。還沒等我跑到車前,他已順利將箱子放進了車里。他停了一會,稍加休整。

        “一般情況,是上面指派,還是自愿報名?”

        “自愿。很多人想去,但是名額有限。并且有很多要素需要考慮,不是誰想去就可以去的?!?/p>

        “你同事去了,孩子找媽媽咋辦?”

        “孩子還小,不懂那么多,只是一直哭,一直哭。”“過不了多久肯定就回來了,相信國家?!?/p>

        話沒多說,他關(guān)上車門出發(fā)了。汽車尾部排出一陣連續(xù)的白煙,使得原本寒冷的空氣溫暖了不少。隨后,大鐵門被重重地關(guān)上,沒有回響。這一關(guān),不知道多久才能重逢。

        他是我這一段時間以來接觸最親密的醫(yī)生。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里,我們與無數(shù)的人并肩作戰(zhàn),一起經(jīng)歷恐懼和寒冷,也一起迎接朝陽和嶄新的春天,我們根本不需要知道彼此的名字。就像大門口的那棵法桐,它無時無刻不在庇佑著我們,看著我們生,看著我們死,看著我們浴火重生,但我們永遠不知道它的名字,也無需知道。

        3

        我確實無法知道那棵法桐樹的名字,或許是法桐A,或許是法桐1,或許是尼古拉斯·法桐,或許是其他更富有詩意的名字,但是無論哪種,他肯定不僅僅叫作法桐。遺憾的是,我無法知道他的名字,我只知道他所經(jīng)歷的已經(jīng)遠超于我。他知道今年哪個方向的風(fēng)雨更急,知道一年經(jīng)過附近的車輛大概是多少,也知道這個小區(qū)里通常走幾個老人、添幾個嬰孩。

        有一點大概是超出他的預(yù)期的。他沒想到春節(jié)還沒過,小區(qū)便異常安靜,進出的車輛少了,在門口玩耍的孩子少了,就連熱鬧無比的濟南路,也比往年冷清。他是不懼新冠肺炎的,不需要消毒戴口罩,不用擔(dān)心被氣溶膠傳染,他跟過去一樣,冬天醞釀,春天長新葉,開不奪目的花,結(jié)出一個個毛茸茸的小球。

        他發(fā)現(xiàn),有車進入的時候,會在他身邊停一兩分鐘。有的跟看門人打過招呼后立馬進去,有的則要寒暄幾句,耽擱幾分鐘。其中有一輛橙綠色的本田飛度,喜歡停在大門口,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離開了。沒錯,是個女司機,短發(fā)。

        另一輛飛度,也是女司機,不同的是,她要比前面那個好看得多。她跟其他看門人一樣,下了車,巡視一周后,逐個審視來去者。這兩輛車是有差別的,壓在樹根上明顯不同。橙色的車招搖,載滿了各式各樣的物件,開過后,讓底部的樹枝產(chǎn)生不適。白色車低調(diào)得多,每次都安安靜靜地站在他身旁,不鳴笛,不晃動,像個安靜的寶寶,讓他安心。

        有一戶離他十一米左右的老人,喜歡在冬天生爐子,因為是一樓且小區(qū)老舊,取暖成了問題。煙從南屋的一角冒了出來,飄飄悠悠,稀釋在周圍的空氣中,不見了。偶遇西北風(fēng),煙會飄到他近旁,嗆得他夠戧。他是不能做聲的,畢竟嚴肅了這么多年,再嗆也得保持法桐的樣子。你見過哪棵樹被煙嗆得咳嗽連連,或者東倒西歪、難以自持?

        你看不到他某根樹枝變黑了,就像你看不到某個疑似病人的肺有什么異常,但是這不代表你可以放松警惕。立春那天,天未晴,對面電線桿上有喜鵲開始筑巢。只見它笨拙地咬斷了一根法桐小枝,賊一樣離開。樹枝略大,它飛起來很吃力,起落的幅度明顯加大,但它仍舊準確地回到了電線桿上。不出意外,不用半個月,那里將有一個稱為“家”的住所誕生。另一只喜鵲沒有忙活,它只是緊跟著,不離片刻,對眼前的事,表示了深度擔(dān)心。

        法桐應(yīng)該是沒有感覺到疼的,它不曾有任何反應(yīng)?;蛟S它愿意為之奉獻幾根小小的樹枝,就像它愿意把粗糙的舊樹皮獻給生爐子的老人,他們可以用來引火,足夠度過一個寒冬。有那么幾天,小區(qū)里彌漫著它的茸毛,一不小心就會飛進你的頭發(fā)里,睫毛上,袖子口……但是它不會飛進肺部讓你的核酸檢測呈陽性,它只是跟你開玩笑,給你撓癢癢。

        4月22日,一個陽光明媚的晌午,進出的車輛多了,許多事物回歸日常。門口的牛雜面開門營業(yè),通常來吃的是沒開學(xué)的大學(xué)生,還有中午來不及回家的上班族,不多,但應(yīng)該夠面館老板開張了。氣溫明顯升高,人們開始著短袖上路,看著那些食面者,熱氣騰騰的,不時用嘴吹著湯碗,生怕錯過了最佳的進食時機。我依舊穿得很厚,從雪天到春盡夏至,我們這些大門堅守者已習(xí)慣了穿得很厚,這樣才有安全感吧。今天這個氣溫突升的中午,在大門口踱步的時候,并沒有覺得熱,我思考了二十多秒,終于發(fā)現(xiàn)是法桐在庇佑我,地面早已綠蔭一片,偶有強光漏下,也不曾損傷人間半分。

        4

        坐過形形色色的椅子,這一張讓我印象深刻。它不美,也不舒坦,但是它給予了我最大的深情和愛。開始的時候,幾乎是不能坐的,因為你要一絲不茍地站在門口,認真審視每張被口罩半覆蓋的臉。你要給每一個必須要進出的人開門、關(guān)門,仔細核對每一個登記的車牌和電話號碼,要做好必要的解釋和說明,要像母親對孩童那樣給老人們講,形勢很嚴峻。你也很少有機會坐下,力不從心又絕不敢懈怠絲毫。也有這種時候,沒有人,沒有車,沒有大門要開,你終于可以坐一小會。這一小會可能是幾分鐘、十幾分鐘,也有可能僅僅是幾秒鐘。你是無法計算這些的,你沒有那個時間。

        這張四成新的椅子,至少被9個人坐過,除了我們八個輪流值守的,還有它的主人,一個70歲的阿姨,也坐過。在此之前它屬于過誰,認識過多少不速之客,不得而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近期接觸過的幾個人,都在善待它。從二月到五月,它陪我們走過了重要的庚子年。可能它也很意外,今年為什么被如此頻繁地挪動,而變換的位置,從沒有走出過大鐵門。經(jīng)風(fēng)歷雨,這一年苦了這張風(fēng)燭殘年的椅子,這一年它經(jīng)歷了前面幾十年都沒有經(jīng)歷的事情。

        開始的時候,會有稀釋的84消毒液和75%的酒精經(jīng)常出沒,它們頻繁落到椅子的身子上。椅子是不洗澡的,這一頓折騰著實讓它受罪不輕。尤其84走過,會留下清晰的痕跡,不知道它有沒有覺得渾身發(fā)癢。靠近背部的地方,有一道很深的裂縫,那是青春的印記,還是無法修復(fù)的傷疤,無法考證。好在,每個挪動它的人,都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或者弄壞了什么。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大概普遍覺得事物脆弱。

        眾人在不同的時間輪流而坐,椅子用它不同的心態(tài)和狀態(tài)接納了這些人。年紀大的來時,它會異常柔軟,盡可能地讓來人舒坦,它知道有些人跟自己一樣,要步入風(fēng)燭殘年了。長相好看的坐上去,它會很興奮且略帶羞澀,可能稍微一動,它就發(fā)出一陣聲響,很微弱,但足以引起姑娘的重視。它會努力地把金屬的顏色放亮,能打扮得多漂亮就多漂亮,它覺得任何人的青春都值得尊重。面對最年輕的那個,也就是本人——“我”的時候,它要堅硬好幾分,偶爾坐上去,你會感到?jīng)]有那么舒服。你能感到那層薄薄的柔軟之后,有一層質(zhì)地較硬的內(nèi)核,它在提醒你,不能久坐,你有更重要的事。安逸是不屬于年輕人的,你要多做點事情,多幫一幫老同志。

        雨雪天的時候,它也會躲進小屋子里,與執(zhí)勤的人一起,堅守著冰冷的大鐵門。偶有不及時,會有水珠落下,很快,它也能自己擦拭干凈。只需要一陣風(fēng),一個關(guān)心的手勢和半截衛(wèi)生紙,它便能煥然一新。它不是一個特別有脾氣的椅子,畢竟已經(jīng)走過了大半生,什么事沒經(jīng)歷過,什么屁股沒見過呢?這么說多少有些不敬,可是誰又能想到椅子的一生都在服務(wù)于形形色色的屁股呢。

        兩人一組的時候,椅子要輪流坐,因為僅此一張。坐著的人,多多少少有些過意不去,便會找一個都能聊得來的話題,轉(zhuǎn)移一下注意力。單位里平時不太熟悉的人,因為一個特殊任務(wù),開始熟稔起來。會聊一聊單位里不方便說的小秘密,八卦一下哪位同事有什么特殊癖好,也會分享自己的家庭故事和少年經(jīng)歷,總之這種談話,要放松的多。椅子在中間有些尷尬,它聽也不是,不聽也不是,它在等待下一個要進小區(qū)的人,因為一旦有人來,談話便會立馬中斷,馬虎不得。

        椅子大概早就聽夠了人們的那些瑣事,以它幾十年的閱歷來看,都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不值一聽。它更感興趣的是,每個進出小區(qū)的理由。尤其2月份的時候,進出是很嚴格的,那些人的理由也千奇百怪。往往都被駁回,那些人悻悻地退回去,略顯狼狽。偶有不情愿者,還會爭執(zhí)幾分,好在守門人皆平和,一番苦口婆心后,終善終。

        5

        大姨的名字不詳,院里的人都叫她大姨。70歲的年紀,并不能影響她對生活保持著一份強烈的樂觀和堅毅。每天下午3點55分,她會準時出現(xiàn)在水泥廠家屬院。與之一同出現(xiàn)的還有輛老式的自行車,感覺那車子的年紀不比她年輕,但是在她的手里,自行車健步如飛,兩輪歡快地轉(zhuǎn)動,只一眨眼工夫,便已駛進院子十多米遠。

        大姨總是用一種較為強硬的口吻和我們說話,比如她會說:小葛,幫我澆澆小區(qū)東北角的石榴,我老了,提不大動了。她也會這樣說:到點了,你快回家,別耽誤吃飯。

        她來的時候,會跟每一個執(zhí)勤的人打招呼,且熟悉每一個大門守衛(wèi)者。在她口中,每一個都是小孩子,就連其中一個年紀過50的同事,她都喊“小楊”,而大家都是喊他“老楊”的。這一小一老的對比,讓我們瞬間覺得她的高大與“威嚴”。

        大姨負責(zé)這個小區(qū)的衛(wèi)生,同時接管夜間的守門任務(wù)。她喜歡戴著一頂鴨舌帽,不大不小,正好遮住了她所有的頭發(fā)。所以,你是看不清她的全貌的,你只知道她干活麻利,做事認真,言語直爽,心地善良,這些已經(jīng)足夠。她通常會提前半個多小時接崗,總是用一句“快走吧,有大姨我在,盡管放心”之類的開頭,這倒不是客套話,因為你能從這短短的十幾個字里聽到堅決和真誠。我們是不能提前走的,于是便有了半個多小時的交談時間。從天南到海北,從小兒子到小孫子,從老伴順從她到小時候要過飯、迷過路,一個人的大半生就這樣傾倒到你面前。

        我愿意聽她的故事,也時常擔(dān)心她的身體,三個多月以來,每天的面對面交談,已然成為了一對忘年交。她有些纖瘦,尤其在她170的個頭之下,70歲顯得弱不禁風(fēng),這便有了一層擔(dān)心,擔(dān)心她騎自行車下坡的時候剎不住閘,擔(dān)心她明天突然來不了了,也擔(dān)心那些冠狀物不長眼地飛進她的肺里。我時常提醒她回家認真洗手,打掃衛(wèi)生的衣服要經(jīng)常換洗,下濟南路與富強路的那個坡時要慢點。

        “小孫”跟大姨關(guān)系最要好,因為她是這里面唯一的女性。大姨很少“吩咐”小孫干活,因為她會在不忙的時候與之深度交談。小孫會問她一些更加細致的問題,比如“家里誰管錢”“和兒媳婦關(guān)系怎么樣”“老頭子年輕時有沒有欺負你”,云云?!靶O”告訴我,大姨有13個兄弟姐妹,她不大不小,但是卻最有主張和脾氣。

        4月21日,突然傳來大姨分貝很大的悲傷,她的姐姐過世了。我所在的大門口,離她有一百多米的樣子,但我仍能感覺到她巨大的悲傷。只聽見她一直在電話里重復(fù)“俺那娘來,怎么辦啊”,她沒哭,一只手舉著電話,一只緊握著舊掃把,動也不動,看得出她全身高度緊張,仿佛一肚子的悲傷無處宣泄。電話持續(xù)了約12分鐘,掛斷的時候,大姨有了很深的哽咽,但她沒哭。我才知道,許多人的高冷,也能在一瞬間全部土崩瓦解。

        大姨拖著悲傷的步子,跑過來,只說一句“今天我沒法接班了”,言語間帶著一絲歉意。我們安慰幾句,說不用擔(dān)心,我們想辦法。話說不了太多,成年人的悲傷,是無法靠語言消減的。你只能遠遠看著她離去,車輪垂頭喪氣地轉(zhuǎn)著,慢了許多。

        連續(xù)好幾天,都沒有近距離觀察大姨,我甚至不敢看她的背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往往,人無法直面一張滿溢悲傷的臉,一個眼神都不能。終于在第四天的時候,聽到她跟院子里的大姐閑聊,節(jié)奏和語調(diào)已恢復(fù)正常,我才敢抬頭看她。她又變成了那只活潑的小鹿,握掃把的手粗糙卻有力,親手納的布鞋單薄卻干凈,紅色的小帽子牢牢摁在額頭上,就像一個打仗歸來的將軍,無論是勝是敗,休整幾天又是一條好漢。

        小區(qū)的里里外外干凈起來,比我們“代勞”的時候,好看得多。那些熟悉又清亮的掃地聲,終于又傳回了我們耳朵里。

        后來,“小孫”告訴我,大姨的姐姐死于心臟病,走得很安詳。年紀大了,人總是要走的。我長吁一口氣,所幸不是肺里的病,心里好受了一些。

        6

        我無法看見他,只能看到他的部分輪廓,無論他是小區(qū)業(yè)主,還是一起執(zhí)勤的同事,抑或是我的親人愛人。

        我們之間隔著兩層熔噴布,三個月來,我們習(xí)慣了用眼神和手勢說話,習(xí)慣了看彼此的額頭和眼角,習(xí)慣了那些模糊不清的詞匯與高低起伏的聲調(diào)。跟過去不一樣,打照面的時候,你露著臉是一種極大的不尊重,甚至?xí)屓擞X出深層次的惡意。沒過多久,人們就習(xí)慣了戴著口罩上路。陽光下,影子跟著厚了一層。

        如果你是一位眼鏡持有者,那就不得不恭喜你的鼻梁了,有一根相對柔弱但又有硬度的線,要長時間地壓到你的鼻子上。你不能大意,因為恐怖的事物富有穿過細小漏洞的經(jīng)驗。2月份的時候,魯東南的冬天依舊很冷,甚至還下了兩場雪,這時候熱乎乎的氣流通過口罩邊緣,爬上你的眼鏡片,霧蒙蒙的,世界模糊起來。你必須趕緊想辦法,你又很難有什么良策。首先不能用手,因為你的手是不干凈的。也不能從口袋里掏出衛(wèi)生紙之類的物件,因為它們也是不干凈的,在那些特殊的日子里,你不得不謹小慎微。你只能用力壓一壓自己的口罩,小口喘氣,讓外面冷冷的風(fēng)將鏡片的霧氣帶走。這些過程略顯尷尬,但是無關(guān)緊要。要緊的是,這時候有人要進來。

        你不得不帶著一絲窘迫去開門。當(dāng)然,你必須先進行系列的檢查,測體溫,登記,開大門。如果是外地車牌,那么你需打起十二分精神。趕上鏡片花了,你就很難處理的好,進也不是,退也不是。3月下旬,情況有所好轉(zhuǎn),車輛行人可以適當(dāng)放行。出門者,往往是去大門口三十米遠的蔬菜超市,他們習(xí)慣了謹慎,甚至有戴著雙層口罩的,不知道他們的影子會不會更厚重、更小心翼翼。

        蔬菜超市很小,三十平方的樣子,但是里面的東西很全,基本的蔬菜水果,面肉奶鹽,都可以買到。2月中上旬,店老板便開始營業(yè)了,當(dāng)然,他是獲得了官方許可的。老板高冷,五十歲的年紀并沒有讓他變得謙和,他習(xí)慣把豆芽和一點海蠣子擺在門口,除此之外就是一筐菠蘿。沒有綜合執(zhí)法部門的同志過來讓他收攤,特殊時期,能開門營業(yè)已屬不易,并且他的店門上還貼著“平價承諾”。

        有時候老板娘也在,她在的時候,小兒子也在,估計是無人看管只能帶到店里。我不止一次告訴她,孩子還是待在家里安全,她一臉的無奈,長嘆一口氣,“沒辦法”。小孩子調(diào)皮,在店里跑來跑去,使得本來就不寬敞的空間,愈發(fā)狹小了。他是不知道什么是“新冠肺炎”的,在大人的強制要求下,他不得不戴著口罩,花粉色,上面還有灰色的裝飾。我一眼便能認出,是縣里統(tǒng)一配發(fā)的,前幾天我跟同事也參與了挨家挨戶配發(fā)口罩。

        除了發(fā)口罩,還進行過好幾次入戶工作。有時候是發(fā)放宣傳防護手冊,有時候是調(diào)查社區(qū)的孤寡老人,有時候是登記外來人員、測量體溫,其中一次是采集業(yè)主信息。這是一項比較艱難的工作,一方面?zhèn)€人信息涉及隱私,比較敏感。另一方面,需要挨家挨戶敲門,我們彼此隔著厚厚的口罩,艱難的交流。他們對我們這些“外來人員”,還是帶有一些警惕的。尤其這個小區(qū),老年人頗多,有些患有殘疾,一個信息采集下來要半個多小時。這時候,我們隔得很遠,即使口干舌燥,也不敢去喝水。許多東西是敏感的,比如我們敲過的門,有些業(yè)主會用酒精噴一噴。比如我們分發(fā)的宣傳冊,他們會遠遠接著,這無可厚非,特殊時期無論多么謹慎都不為過。但是我們看到了一雙雙善意的眼睛,甚至對我們懷有一些同情。

        有很多次,小區(qū)里的大姨大叔們會分一點水果、泡面、奶茶給我們。他們多數(shù)什么也不說,只是放在執(zhí)勤的舊桌子上,然后扭頭就走。我們通常是不要的,我們知道,這時候都不容易。也有特殊情況,比如三單元一樓東戶“話多”的阿姨,多次使勁給我們?nèi)O果,我們拒絕了無數(shù)次,無果,只好從中拿了幾個以示謝意,她才離開。那個寒冷的初春,那幾個亮晶晶的蘋果,在一張老舊的學(xué)校桌子上閃閃發(fā)光,好像不曾經(jīng)歷冬天。

        菜店老板的小兒子,有時候玩歡了,就要把口罩扯下來,只是沒有一次成功。不管是誰,只要看到他要摘口罩,就會用各式各樣的方法告誡他,不能摘。終于,被“扭轉(zhuǎn)”多次后,他習(xí)慣了口罩,不知道一個孩子眼中的口罩是個什么物件,畢竟他只有四五歲,也許他覺得是障礙物,厭惡極了。也許他覺得怪異,對此充滿了好奇。整個小區(qū),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都做到了口罩佩戴率百分之百。每一張走出大門的臉都曾提心吊膽,每一顆提心吊膽的心都曾參與到這張無聲又偉大的抗戰(zhàn)之路中。

        5月10日,偶然照鏡子的時候,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兩鬢沿著面頰竟然有了四道很深很深的白色印記,怎么洗都洗不掉,用了半分鐘才想明白,那是口罩繩留下的。它可以證明,我不曾迷失在初春的灰暗里,也一直擁有著太陽。2020年最大的驚喜,是身邊沒有任何朋友離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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