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 四

[濟(jì)南至北京夜車上]

這是北上的動(dòng)車

是幽暗的大地

唯有我像一只螞蟻

熱愛著黑夜里最白的一部分

那么孤獨(dú)，那么白

——像失去了顏色的火

追趕，爬行

用去了多少人的片刻歡愉

用去了我歡愉的一生

[凌晨五點(diǎn)]

天光把我吵醒，或者雨

白色閃電終止了一場無意義的夢

我坐到書桌前開始

寫這首詩，雨點(diǎn)打在窗臺上

紫藤架上，茄子上，無花果樹上

混雜其中的幾滴水不是雨

是空調(diào)制造的液體機(jī)器

有車聲。醒來的人逐漸增多

沒醒的還未回到人間

一條新的河流淌在樓前的水泥地上

清晨水流得急一些，帶著昨夜的

舊夢，流過我的無花果樹

帶走樹根旁的一些情緒

一些人走出門，他們?nèi)ツ睦?/p>

雨就下到哪里

他們帶著我毫無表情的臉

穿過一場清晨的雨之后

在大街上跳起舞來

[此 刻]

表弟摔斷了腿躺在鄰縣的醫(yī)院里

骨頭噬咬骨頭，失眠噬咬眼睛

姥娘癱瘓?zhí)稍诶衔莸拇采?/p>

村巷里刮起二十年前的一陣風(fēng)

她在招呼我們，如今只剩下嘴型

一個(gè)黑影閃過大槐樹底下

腿瘸的大舅推門進(jìn)來

把一條腿放到板凳上，趴下

伸手到桌子底下抓姥爺?shù)陌肫烤?/p>

酒瓶代替拐杖拖著他逃跑

我們再也阻止不了酒精鉆進(jìn)他的身體

身后的姥娘閉上眼睛

她想喊一聲，夜晚越來越濃

沒有聲音的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