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叢 林
群山中的一個村莊。
王玉蘭手里舉著火把,十四歲的山桃背著一個裝滿桃子的籮筐跟在王玉蘭的后面。
幾個同樣背著籮筐的小伙伴也來到了村口。
王玉蘭:山桃,山路不好走,和小伙伴們相互照應(yīng)著點,賣完了桃子早點回家,別貪玩。
山桃:媽,你放心吧!
王玉蘭把火把遞給了山桃,山桃和小伙伴們舉著火把踏上了山路。
趙石巖:嫂子,大清早的,又送山桃他們?nèi)タh城了!
王玉蘭:是啊,今年的桃子是個大年,多賣點錢好給山寶交學(xué)費(fèi)啊!
趙石巖:真難為你和山桃了,山寶快畢業(yè)了吧?
王玉蘭:快了,不到一年啦!
趙石巖:你的辛苦可快熬到頭了,到時候就叫山寶把你接到城里享福去吧!
王玉蘭:我可享不了那個福,腳還是踩著咱山里的土地才舒服。村長,你手里拿著啥?
趙石巖:哈,咱這大山里的村莊又飛出了一個鳳凰,村里老石匠的孫女石秀也考上大學(xué)了,咱們也得歡送歡送不是。
王玉蘭:是啊,石秀真不簡單!
王玉蘭的腦海里出現(xiàn)了前幾年村里歡送山寶上學(xué)離開村莊的畫面……
村民們敲鑼打鼓燃放鞭炮。
山寶身披紅綢,胸戴紅花,向歡送的村民鞠躬致謝。
山寶踏上了公共汽車。
山寶向王玉蘭和鄉(xiāng)親們揮手告別。(閃回完)
熾熱的太陽灼烤著大地。
山桃和小伙伴們走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一個個汗流浹背。
伙伴甲:山桃,歇一會兒吧。
山桃:快點走吧,要不到了縣城集市散了,桃子你賣給誰?
伙伴乙:那喝口水吧。
山桃拿起水壺晃了晃,水壺沒水了,山桃閉上了干渴的嘴唇。
伙伴甲:山桃,你傻呀,筐里那么多桃子你不會吃一個,又墊饑又解渴。
山桃:不,吃一個就少賣好幾毛錢呢!
伙伴乙:那你吃我筐里的桃子。
山桃搖了搖頭,忍著口渴繼續(xù)走路。
小伙伴們無奈地跟著山桃在山路上追趕著。
趙石巖走出辦公室剛要鎖門。
一輛摩托車疾駛而來,吱的一聲停了下來。
趙石巖:哎,老黃,天都要黑了,你急三火四地跑來,是不是我們村又有哪個孩子金榜題名啦?
黃郵遞員:入學(xué)通知書都是用快遞信封裝的,這個恐怕不是,不僅是加急電報,還有一張匯款單。
趙石巖:呦,我看看。
黃郵遞員:那我回去了。
趙石巖:不在村里住一宿?
黃郵遞員:不住了,這兩天挺忙的。
黃郵遞員跨上摩托車走了。
王玉蘭在燈下縫補(bǔ)衣服,她的兩鬢已露出了白發(fā)??p著縫著,王玉蘭的手一哆嗦,針扎破了手指,血流了出來。
王玉蘭:縫了一輩子的衣服,還能把手指扎了?老天爺,不會有什么事吧?
趙石巖在村口一邊抽煙一邊徘徊。
轉(zhuǎn)著轉(zhuǎn)著,趙石巖終于下定決心向王玉蘭家走去。
背著空籮筐的山桃向村口走來。
王玉蘭站在搖搖欲墜的房子門口,不放心地向村口眺望。
王玉蘭:趙村長,你咋來了,有事?
趙石巖:有,有點事。
王玉蘭:那你先進(jìn)屋坐著,我望一望我們家山桃,不知怎么,我這心比平時慌得厲害。
趙石巖:山桃他們好幾個人一起,不會有事。來,嫂子,進(jìn)屋吧!
屋里一貧如洗,簡單的桌椅,有破洞的炕席,木柱支撐的房頂。墻上掛了一把沒有槍筒的獵槍。
趙石巖:老嫂子,你這房子也該拾掇拾掇了,來年再刮個大風(fēng)下個大雨的怕是撐不住??!
山桃走到家門口,聽到屋里趙石巖和媽媽的對話,放下籮筐,趴在門口聽了起來。
趙石巖:嫂子,墻上的這把獵槍可是有年頭了吧?
王玉蘭:你知道的,那是我爹留給我的念想。
趙石巖:你爹也是,打了一輩子獵,還把人家的豬當(dāng)成野豬打死了。
王玉蘭:我爹說過,那天天黑,加上喝點酒,誤殺。
趙石巖:是誤殺,人家沒要一分錢的賠償。
王玉蘭:我爹心里過意不去,想上山打點別的獵物補(bǔ)償人家。
趙石巖:那天,他看到一只受傷的梅花鹿爬到小鹿身邊,喂完了最后一口奶咽氣了。你爹感動的當(dāng)時就把獵槍摔斷了,發(fā)誓從此再不打獵。
王玉蘭:不能打獵,他啥也干不了,一股火攻心,就早早走了。臨死跟我說了兩句話。
趙石巖:斷了線的風(fēng)箏只能讓它飛,飛得越遠(yuǎn)越好。
王玉蘭:梅花鹿的奶和奶牛的奶擠出來都是白的。知世故不是求世故。
趙石巖:是啊,不能為了得到什么結(jié)果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王玉蘭:村長,我爹的話我一輩子記在心里,把自己放在一桿秤上,不是自己能得到的,就不如放棄……
趙石巖:你真是你爹的好姑娘!
王玉蘭:是啊,現(xiàn)在還不到收拾房子的時候,等山寶大學(xué)畢業(yè),山桃找個好人家嫁了,再拾掇拾掇也不遲。房子塌下來,我這個老婆子砸死就砸死吧,我不……
趙石巖:老嫂子,你可別說死啊死的,多不吉利!山桃還沒嫁人,山寶他……
王玉蘭:山寶他怎么了?
趙石巖:山寶可是個好孩子,我年年都能收到他得獎狀得獎學(xué)金的好消息??墒恰?/p>
趙石巖欲言又止。
王玉蘭:山寶他怎么了?你可別嚇唬我!
趙石巖:我……
趙石巖從兜里拿出了電報和匯款單。
王玉蘭:這是什么?
趙石巖:電報。
王玉蘭:什么事用得上發(fā)電報,打個電話不就行了。
趙石巖:就咱們村的電話,接個電話不吼啞了嗓子就不錯了。
王玉蘭:那你快說是啥事?
趙石巖:老嫂子,你可要挺住?。?/p>
趙石巖看著手里的電報,手哆嗦起來。
王玉蘭:你給我念念,我眼睛有點花。
趙石巖念著電報:楊山寶媽媽安好!楊山寶不幸于昨天遇車禍,搶救無效死亡。特寄上兩萬元錢,敬請您速來濱海交通大學(xué)處理后事。校長曲新。
王玉蘭:啊,山寶他……他沒了?
趙石巖:沒了!
王玉蘭的身體僵住了,嘴唇哆嗦著一句話說不出來,兩眼木訥地望著油燈。
“媽”,隨著一聲凄厲的喊聲,山桃沖進(jìn)屋里,撲到王玉蘭的懷里大哭起來。
山桃:媽,今天的桃子我一個沒吃全賣了,你看,這是賣桃子的錢!
山桃從里邊的衣服里拿出了一個塑料袋,里邊裝滿了皺皺巴巴的零錢。
山桃:媽,我想再起幾天早,多賣幾天桃子,就能給哥哥交上學(xué)費(fèi),買一身新衣服,可是他穿不上了呀!
王玉蘭:山桃……
王玉蘭終于忍不住,抱住山桃,母女倆大哭起來。
坐在一旁的趙石巖也不時用衣袖抹著眼淚。
呯呯,楊其山哥倆走了進(jìn)來。
趙石巖:這么晚了,你們倆來干啥?
楊其山:這不聽說我侄子山寶沒了,我們怕我嫂子一個婦道人家拿不定主意,特地來跟你商量商量。
趙石巖:怎么個商量?
楊其林:我侄子死得值呀!
趙石巖:什么,山寶死得值?
楊其林:對呀,這下我嫂子可能得不少錢吧!
趙石巖:得不得錢,得多少錢是你嫂子的事,和你哥倆有什么關(guān)系!
楊其山:哎,村長大哥,山寶再怎么也姓楊不是,我大哥不在了,我們得給嫂子做主。
趙石巖:怎么個做主法?
楊其山:要一大筆錢,我嫂子吃肉,我們哥倆也可以喝一口湯不是?
趙石巖:國家是有一定標(biāo)準(zhǔn)的,不能漫天要價。
楊其林:那不行,國家給的肯定不多,他們公家要不給足了,我們就吃、喝、住在那兒,看他們怎么辦?
趙石巖:我也想讓你嫂子多要一點是一點,畢竟山寶的生命無價。
楊其山:村長,你能不能先從村上給支點盤纏,我們倆好跟我嫂子去要錢。
趙石巖:你們倆平時就是懶散慣了,這點路費(fèi)都沒有,不好好侍弄地,成天懶得腚都抬不動。你看看山桃天天一個人背著籮筐走那么遠(yuǎn)的山路賣桃子,給山寶交學(xué)費(fèi),你們兩個當(dāng)叔叔一點忙都不幫,不覺得臉上臊得慌?
楊其林:村長等要回來錢,我嫂子生活就好了,山桃就不用賣桃子了,借你的錢,我們雙倍還你。
趙石巖想了一想:真拿你們哥倆沒辦法,好吧!
13.濱海交通大學(xué)校長辦公室 夜
曲新:付老師,電報和匯款單發(fā)出去了?
付蕓:都發(fā)出去了。
曲新:交通公司那邊……
付蕓:他們那邊也落實好了。
曲新:學(xué)校這邊的接待工作。
付蕓:我們做了好幾套方案。
曲新:好。
付蕓:希望她老人家能坐飛機(jī)來,越快越好!
曲新:但愿如此。
王玉蘭仍然坐在煤油燈下,看著手里一張楊山寶在學(xué)校拍的照片沒有入睡。
山桃趴在王玉蘭的腿上睡著了,眼角還掛著晶瑩的淚珠。
王玉蘭的耳邊響起了山寶的畫外音:媽媽,這學(xué)期我又得了一千元的獎學(xué)金,加上學(xué)校的補(bǔ)助和我當(dāng)家教的收入,學(xué)費(fèi)和生活費(fèi)都自給自足了。再別叫妹妹天天天不亮就背著籮筐去賣水果了。山高路遠(yuǎn),妹妹的身體也吃不消。再說她還得上學(xué)。媽,妹妹寄來的錢我花著心疼啊……媽,我讀書能讀到今天,可不能忘了劉經(jīng)理啊……
深夜,王玉蘭想起了山寶爹和小山寶賣桃子往事……
山寶爹趕著馬車進(jìn)城賣桃子,小山寶坐在車上。
一聲喇叭響把轅馬嚇了一跳,它一掙扎把停在道邊的一輛吉普車蹭了一下。
山寶爺倆站在車前嚇得不知所措。
劉經(jīng)理走了過來:這車你們碰的?
楊其成:是馬不聽話給、給碰的。
楊其成:賠不起。
劉經(jīng)理:賠不起還不快跑!
楊其成:要是跑了,那還是人嗎?
劉經(jīng)理說:趁車主沒來,快跑吧!城里人的車都上著保險呢!
楊其成聽了劉經(jīng)理的話,雙手撓著腦袋猶豫著。
山寶拽了拽楊其成的衣服:爹,我害怕……
楊其成下定決心,領(lǐng)著山寶趕著車走了。
劉經(jīng)理見馬車走遠(yuǎn),拿出車鑰匙,打開了車門把車開走了。
山寶回頭看到了這一幕,吃驚地喊道:爹,跟咱說話的人就是車主,你看,他把車開走了……
爺倆流著淚奔到集市賣桃子。
郵電局柜臺上,劉經(jīng)理在一張匯款單上寫下了楊山寶的名字。(閃回完)
山桃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山寶哥哥和她背著籮筐在山路上行走的身影。
山寶:山桃,這筐賣水果的錢,哥哥給你買個花發(fā)卡吧!
山桃:不要,你學(xué)習(xí)那么好,我要給你攢學(xué)費(fèi)哪!
山寶:哥是男人,學(xué)費(fèi)的事不用你們女的操心。
山桃:不用,那你穿的鞋子還是媽媽給你縫的呢。我累了,背我。
山寶:好,我背我背。等媽媽老了,我也背她。你看這是什么?
山寶從兜里拿出一個紅發(fā)卡。
山桃:發(fā)卡?給我!
山桃把發(fā)卡戴在頭上,高興地晃著腦袋。
山桃:還是哥哥好,哥!
山寶:哎!
山寶一回頭,山桃冷不丁在山寶臉上親了一口。
山寶:都大姑娘了還調(diào)皮,不背了……(閃回完)
山桃從夢里醒了過來……
趙石巖領(lǐng)著一大幫鄉(xiāng)親來送站。
山桃抱著王玉蘭的胳膊。
山桃:媽,你就讓我去吧,我要見哥哥最后一面。
王玉蘭:不行,你都磨了一夜的嘴皮子了,我說不行就不行。
山桃:媽,你怎么那么狠心,他可是我的親哥!
趙石巖:那邊讓你坐飛機(jī)你不坐,坐火車時間長,好幾千里地,你就讓山桃陪你去吧。
王玉蘭:不用,我一個人去就行了,多去人給人家添麻煩。
趙石巖:麻煩?山寶他人都沒了,你還怕給他們添麻煩?這回你要是不把你們娘倆下半輩子過生活的錢要足了,你就別回來!
王玉蘭:別說了,我心里有數(shù)。桃子,你還是跟村長回去吧。
“媽,我要去見我哥哥,你還是不是我親媽……”在山桃絕望的喊聲里,王玉蘭一個人走過了檢票口。
楊其山和楊其林沒檢票,從另一邊進(jìn)站上了車。
王玉蘭坐在火車座位上啃著自帶的餅子,吃一口餅子,喝一口軍用水壺里的水。
深夜,王玉蘭坐在座位上打著盹兒,嘴角上還粘著餅子的渣渣。
楊其山哥倆點了一桌菜。
楊其山大口喝著啤酒:哎,老三,這車上啤酒就是好喝,比咱村上小賣部賣的強(qiáng)多了。
楊其林:我覺得一般,沒有山里的泉水好喝。
楊其山:拉倒吧你,干一個!
楊其山和楊其林干了一杯酒。
楊其林:嫂子還沒吃飯吧?哥,咱花錢是不是有點多了?
楊其山:什么多,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回村里,嫂子一管,咱哥倆不就沒機(jī)會了?不能讓她知道咱倆也來了,等會兒給她送盤菜就行。
濱海交通大學(xué)的幾個學(xué)生和交通公司的幾名員工坐在椅子上。
學(xué)生甲:怎么還沒到啊?這趟車還是沒有!
學(xué)生乙:是啊,這都第五天了。
付蕓:幾天都得等。
學(xué)生甲:付老師,機(jī)場那邊……
付蕓:機(jī)場那邊沒接到,就是說山寶媽媽沒坐飛機(jī),所以我們就得等。
學(xué)生乙:老師,旅客都走光了,這趟車又沒戲了。
學(xué)生甲:老師,你看……
只見面容憔悴的王玉蘭在車站工作人員的攙扶下,慢慢走出了出站口。
付蕓跑上前去:老人家,您是楊山寶的媽媽吧?
王玉蘭木訥地點了點頭。
付蕓:我是濱海交通大學(xué)的教師,我叫付蕓。師傅,謝謝你,讓我們把老人接走,好嗎?
學(xué)生和交通公司的員工上前,扶著王玉蘭坐上了接站的汽車。
23.濱?;疖囌境稣究诹硪粋?cè) 日
楊其林:哥,你看,嫂子坐學(xué)校的車走了。
楊其山:咱不去,先去司機(jī)家。
楊其山和楊其林上了交通公司的接站車。
李榮拿毛巾給王玉蘭擦著臉和手。
牟聯(lián)平:楊媽媽,我就是撞死你兒子的兇手,你打我罵我吧。我對不起您。
牟聯(lián)平跪著抓住王玉蘭的手要打自己的臉。
張強(qiáng):先別這樣。大嫂,我們給您安排好了賓館,您先到賓館休息休息,有什么事咱們明天再談,我們會讓您滿意的。
王玉蘭:我先去司機(jī)家里看看吧。
牟聯(lián)平和李榮都愣住了。
李榮:楊媽媽,我們家又小又亂又臟,您可去不得,還是先休息吧。
王玉蘭:不,老師,領(lǐng)導(dǎo),你們先忙你們的。
張強(qiáng)和付蕓老師看了看,只好與其他人一起下了車。
牟聯(lián)平的母親一邊掉眼淚一邊說:死老頭子,兒子接你的班時,我就不愿意讓他開車,當(dāng)個修理工得了。你就是不聽我的。說什么手握方向盤,神仙都不換。這下好了,撞死人了,拿什么賠?把房子賣了也賠不起呀!
牟聯(lián)平父親:別號了,我夠上火的。砸鍋賣鐵也得賠!二十一二的小伙子給撞死了,你不賠誰賠!
牟聯(lián)平母親:賣了房子你上哪兒???
牟聯(lián)平父親:上大街上??!
牟聯(lián)平母親:那你不死得快!
牟聯(lián)平父親:快就快,反正也活夠了!
呯呯……楊其山和楊其林走了進(jìn)來。
楊其山:這是牟司機(jī)的家嗎?
牟聯(lián)平的父親:你們是……
楊其山:我們是你兒子撞死的那個小伙兒的叔叔。
牟聯(lián)平的父親:你們來干啥?
楊其山:干啥,我侄子不能白死了,你得賠錢!
牟聯(lián)平的父親:沒錢!
楊其山:沒錢,我們就不走了,一直住到你們有錢為止!
牟聯(lián)平的母親:哎喲,老天爺呀!
一幢幢五六層高的老式居民樓一個挨一個。
王玉蘭:牟司機(jī),你們家就住這兒?
牟聯(lián)平點了點頭。
聽到屋里的吵鬧聲,李榮快速打開了家門。
李榮:爸,媽,都什么時候了你們還吵,楊山寶的媽媽來了。
牟聯(lián)平的母親:哎呀媽呀,催債索命的人終于來了,我也活到頭啦!
王玉蘭隨后走進(jìn)了屋里:你們哥倆什么時候來的?
楊其山:比你先到不一會兒。
王玉蘭:干什么?
楊其山:幫你要錢??!
王玉蘭:你們先給我出去!
楊其林:嫂子!
王玉蘭:出去!
楊其山和楊其林走出屋子。
李榮:山寶媽媽,這是我的公公婆婆。
牟聯(lián)平的父親、母親:哎,你來了。
王玉蘭:來了。
王玉蘭看著牟聯(lián)平住的一室一廳的房子。
王玉蘭:你們家?guī)卓谌耍?/p>
李榮:老少三輩五口人,孩子上幼兒園還沒回來。
王玉蘭:五口人能住開嗎?
李榮:是擠巴點,但是也沒辦法!大媽,城里就這樣,房子比不上你們村里人住的寬敞。
王玉蘭:這么擠,孩子大了怎么辦?
牟聯(lián)平母親:怎么辦?我兒子就是個窩囊廢,一個月掙那兩個放屁都不響的錢!
李榮:媽,這還有客人哪!
牟聯(lián)平母親:有客人我也得說,你還想憋死我!
牟聯(lián)平父親:你別火上澆油了,趕緊和山寶媽賠罪道歉賠錢吧!
李榮:大媽,讓您見笑了,我媽就是這炮筒子脾氣。
王玉蘭:沒事,我脾氣也不好。
牟聯(lián)平父親:啊,這下更完了。
李榮:大媽,我和小牟都是普通工人,一個月掙的錢也不多。兩輩子不吃不喝也買不起房子,新房子怎么也得一萬多一平方米。
王玉蘭:一萬多,這么貴!
李榮:是啊,小牟就是一個開車的,每天只想加班加點多跑個一趟兩趟的多掙點錢。開頭班車走得早,開末班車回來得晚。從來都是過著半夜雞叫的生活,結(jié)婚好多年了,我們從來沒在三十晚上吃過一次團(tuán)圓飯。這次就是因為他沒睡好覺才出了這么大的事,往后的日子可怎么過呀!
李榮放聲大哭起來。
牟聯(lián)平母親:不過了,天塌了!
王玉蘭:大姐,你們都別哭了,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牟聯(lián)平母親:什么樣?
王玉蘭:我餓了,我想吃點飯。
李榮:吃飯,那咱上飯店吃吧。
王玉蘭:就在你們家里吃,出去吃還得花錢。
牟聯(lián)平母親:怎么也得吃頓飯吧,我們家太小,不把你供好了我兒子就得進(jìn)監(jiān)獄。
王玉蘭:沒那么回事,就在家里吃吧,我不嫌乎。
李榮:木頭疙瘩,還不快點出去買菜。
王玉蘭:不用了,家里有現(xiàn)成的吃點就行。
李榮:那怎么行?
王玉蘭:你們要是出去買,我就不吃了。
李榮:那好,你去接孩子吧。
曲新、付蕓老師,你們就那么放心,讓楊山寶他媽媽一個人去牟聯(lián)平司機(jī)家。
付蕓:我也勸了,可她就是不聽。
曲新:這么長時間,說不定打起來了。走,去看看。
曲新、付蕓走出辦公室,幾個學(xué)生也一同坐上了中巴。
飯桌上放著李榮做好的飯菜。
李榮:大媽,飯菜做得不好,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王玉蘭:大媽沒啥講究,能吃飽就行。
李榮:大媽,來,您嘗嘗這排骨。
“嗯。”牟聯(lián)平母親哼了一聲。
王玉蘭:怎么了大妹子?
牟聯(lián)平母親:沒事,就,就是我孫女也愛吃排骨。
王玉蘭:那就留給孩子吃吧,我聞著就好吃。
“奶奶,我回來啦!”隨著喊聲,牟聯(lián)平領(lǐng)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走了進(jìn)來。
牟聯(lián)平母親:來,寶寶,奶奶給你吃一塊排骨。
小姑娘:這位奶奶是誰呀?
牟聯(lián)平母親:這位奶奶就是從山里來要債的王母娘娘!
“哇”……小姑娘大聲哭了起來。
李榮:孩子別哭,你怎么了?
小姑娘:媽,咱們家要是沒錢給這位奶奶,是不是就要把房子賣了?
李榮:不賣不賣!
牟聯(lián)平母親:不賣房子拿什么還錢?
小姑娘:那咱上哪兒住啊?
“哇”,小姑娘又哭了起來。
王玉蘭:好孩子,奶奶不要你們家的房子。
小姑娘:你騙人,騙人,媽媽……
砰,砰砰,曲校長和付蕓老師走了進(jìn)來。
曲新:你們商量好了嗎?
王玉蘭:走,我和你們?nèi)W(xué)??纯础?/p>
李榮:大媽,您還沒吃飯哪?
王玉蘭:不吃了!
曲新、付蕓和王玉蘭開門走了出去。
楊其山和楊其林在道邊蹲著。
王玉蘭:你們倆怎么還沒走?
楊其山:嫂子,這可是你的不對了!
楊其山:這人生地不熟的,你叫我們哥倆上哪兒去?
楊其林:你們商量好了嗎?
曲校長:還沒最后定。
楊其山:走,去賓館。
“叫你瞎說,叫你瞎說……”屋子里傳出李榮打罵孩子的聲音。
“哇——”小姑娘的哭聲又大了起來。
楊其山和楊其林在餐廳大吃大喝。
服務(wù)員走了過來。
服務(wù)員:先生,餐廳要打烊了!
楊其山:走,回屋繼續(xù)喝!
幾位同學(xué)看到王玉蘭走進(jìn)來,一起站了起來齊聲問道:楊媽媽好!
王玉蘭點了點頭。
付蕓:山寶媽媽,這就是山寶睡覺的床。
床邊鋪了一塊白底藍(lán)花的床單。
寫字臺上擺著的相框里有一張山寶和山桃的合影照片,山桃依偎在山寶的肩頭幸福地微笑著。
桌子上還放著山寶學(xué)過的書,墻上粘貼著山寶得的優(yōu)秀學(xué)生干部的獎狀。
王玉蘭坐在床邊,手拿著相框默默地看著,王玉蘭放下相框,用手摸著印有藍(lán)底白花的被褥。
耳邊響起了山寶的畫外音:媽媽,您給我縫的藍(lán)花被我蓋得又暖和又舒服,什么被也不如它,不如它……
王玉蘭拿起了給山寶繡的桃花的枕巾,眼淚一滴一滴地流了下來。
付蕓老師和同學(xué)們也流下了眼淚。
付蕓:山寶媽媽,我送您到賓館休息休息,這一路夠您辛苦的。
王玉蘭:我不去賓館,我在山寶的床上睡覺就行了。
付蕓:山寶媽媽,您放心,我們?yōu)槟刚埩擞忻穆蓭?,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打贏這場官司,嚴(yán)懲肇事司機(jī),為您爭取最大最多的經(jīng)濟(jì)賠償。
王玉蘭:打官司的事再說吧,我要休息了。
付蕓:小孫,小魏,你們倆要好好照顧好山寶媽媽。
“放心吧,老師!”小孫、小魏齊聲說道。
王玉蘭拿著山寶和山桃的合影照片躺在床上。
小孫:山寶媽媽,您還沒睡呀!
王玉蘭:嗯。
小魏:山寶媽媽,有什么事您就說,我們?nèi)ソo您辦。
王玉蘭:我想明天早晨最后一次去看看山寶,完了就去火葬場。
小孫:啊,山寶媽媽,您要是把尸體火化了,您還怎么談賠付!
王玉蘭:什么叫賠付?
小魏:就是給你賠錢。
王玉蘭:賠不賠錢和火化有什么講究?
小魏:尸體不火化在那兒放著,您手里就有主動權(quán),要多少賠償金,對方就得好好想想。
王玉蘭:我想好了,山寶不能老凍著,他爸也不同意的,山里人沒那么多心眼,我就是想我兒子已經(jīng)死了,將心比心,也不能連累別人家也活不了呀!
小魏:那……小孫,你快去!
小孫穿好衣服,一個人慌里慌張地跑出了宿舍。
楊其山:嫂子,你千萬別把山寶的尸體火化了,他們給你錢了嗎?
王玉蘭:我的事不用你們管!
楊其山:你不讓我們管,我們就不讓山寶火化!
楊其山和楊其林擋在推尸車前。
楊其林:大侄子,你死得冤啊,你媽真是個死心眼!
楊其山:山寶,你可不能白死啊,我們老楊家就指望你啦!
王玉蘭:張經(jīng)理,麻煩你叫人,把他哥倆看一下。
張經(jīng)理叫人把楊其山和楊其林拉到了一邊。
楊其山:嫂子,你個傻嫂子,你這么做,能對得起我死去的大哥嗎?
楊其林:大哥,山寶沒了,老楊家也完了,山寶死得慘??!
王玉蘭:鬧夠了沒有!
王玉蘭轉(zhuǎn)身走出了休息室。
王玉蘭一個人用夾子慢慢地往山寶的骨灰盒里裝著山寶的骨灰。
小孫、小魏要上前幫忙,王玉蘭擺了擺手。
張強(qiáng)、牟聯(lián)平、李榮站在一旁。
屋外擺滿了花圈。
王玉蘭裝完了骨灰,用紅綢布包好骨灰盒抱在胸前。
付蕓:山寶媽媽,您要哭就哭出來吧。
王玉蘭搖了搖頭:山寶四歲時就沒了爸,從那時起,我就沒在孩子面前掉過眼淚,孩子看見媽媽哭,那得多傷心??!
小孫、小魏扶著王玉蘭走出屋子。
屋外擺滿了花圈。
王玉蘭向前來送行的人們鞠了一躬。
王玉蘭:付老師,山寶從小就喜歡水,麻煩你們帶我到有水的地方看看吧!
張強(qiáng)和牟聯(lián)平等人急忙把王玉蘭扶上了中巴。
王玉蘭把山寶的骨灰放到一塊石頭上面。
王玉蘭:兒啊,這座山和咱家里的山比起來矮了點,可是看石頭就能看清山的山脈,看一眼樹就知道它能不能成才。山的一輩子天天風(fēng)吹日曬的,它一輩子也不說一句話,可是它懂得人的心,看得清一年四季。兒啊,你以后再也登不了山了,可媽相信你的心里一定有座山……
眾人聽了無不為之動容。
王玉蘭把骨灰盒放到用沙子壘起來的一個沙臺上,面朝大海,王玉蘭跪了下來。
王玉蘭:兒啊,媽知道你打生下來就喜歡水。沒想到你念書的地方有這么多的水。不知道咱家鄉(xiāng)小河的水能不能也流到這里。這藍(lán)色的海水和咱們家粉紅的桃花真是有一比呀。河水里有桃花,海水里有大山……兒啊,媽看到你待了幾年的地方媽知足了,媽要把你帶回家里的大山上……
桌子上放著水果,還放著幾個鼓鼓的信封。
“曲經(jīng)理……”牟聯(lián)平說著話要進(jìn)會議室。
曲經(jīng)理:你個木頭疙瘩腦袋,這個日子你還敢露面?有我們和律師。你真是個筷子紉針通不過??!
牟聯(lián)平轉(zhuǎn)身走了。
付蕓大聲訓(xùn)斥著小孫、小魏。
付蕓:你倆連個大活人都伺候不好。說,山寶媽去哪兒了?
小孫:我就是去打個飯的工夫。
小魏:她說她要上廁所。過一會兒我們出去找就不見了。人生地不熟的,她能上哪兒??!
付蕓:那還不快出去找!
小孫、小魏一開門,和要進(jìn)門的曲校長撞到了一起。
曲校長:快,山寶媽媽一個人到交通公司了。
“??!”付蕓、小孫、小魏同聲喊了起來。
王玉蘭、張經(jīng)理、馬律師等一干人坐在桌旁。
張強(qiáng):大嫂,你看,這兩個信封里是我們公司給你的賠償金,還有一個銀行卡。你點一點。
王玉蘭沒打開信封,用手把它推到了張經(jīng)理面前。
張強(qiáng):大嫂,您嫌少?
王玉蘭搖了搖頭。
馬律師:大嫂,交通肇事案的賠償,國家都是有明文規(guī)定的。我們給你的賠償金是不會少一分錢的。
張強(qiáng):馬律師,你等等,還得看大嫂的意見。
王玉蘭:我們大山里有一片片的竹子。我們山里人的心就像竹子一樣,外看著堅硬寧折不彎,但里邊的心是透亮的。金錢再多裝不滿竹子的心。我說,小牟司機(jī)一家都是好人,牟司機(jī)也是一個好小伙子,請你們不要處罰他。
會議室桌旁的眾人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王玉蘭:小牟司機(jī)睡覺不好,我這兒有個偏方,你們記一下。
張強(qiáng)馬上拿出筆和紙。
王玉蘭:十粒大棗把棗核去掉,拌上油鹽姜片煮熟了,早晚熱了吃一個月肯定管用。
張強(qiáng)記著寫著,滴答滴答的眼淚打濕了稿紙。
王玉蘭:記下了?
張強(qiáng):記下了,嫂子!
王玉蘭:沒什么事,我也該回去了。
張強(qiáng):嫂子,你不能走!
王玉蘭:怎么?
張強(qiáng):給你的賠償金你還沒拿!
王玉蘭:這個錢……
張強(qiáng):你嫌少?
王玉蘭:一點都不少,但是不管多少,我一分錢也不要。
張強(qiáng):為什么?
王玉蘭:這錢我沒法花。把小牟司機(jī)的那份錢還給他,其余的就分給你們公司的司機(jī)吧。城里人多,車水馬龍的,開一天車挺累的,挺不容易的。
“啊!”會議室里的人全愣了。
馬律師:你說的是真的?你要放棄你的賠償?
王玉蘭:我不懂什么放棄,我就是不要。
王玉蘭白了馬律師一眼,小心地抱起骨灰盒向門外走去。
張強(qiáng):嫂子,嫂子!
王玉蘭沒有回頭。
楊其山、楊其林沖進(jìn)會議室,拿起桌上裝錢的信封。
馬律師:你們倆是干什么的?
張強(qiáng):他倆是山寶的叔叔。
馬律師:你嫂子都不要錢,你們有什么資格要?
楊其山:死了的是我侄子,這錢不要白不要,老子還沒點呢!
楊其林:滾一邊去,你兒子死了你不要錢?。?/p>
張強(qiáng):孫主席,快,從工會抽兩個女同志,護(hù)送山寶和他媽媽回家。
王玉蘭:小郝,你倆來送我,我就感激不盡了??彀堰@個票退了,這得花多少錢哪!
小郝:大媽,這是我們領(lǐng)導(dǎo)安排的。您不坐,我們回去可不好交代呀。
王玉蘭:不行,我不坐。
王玉蘭說著起身就要往另外的一節(jié)車廂走。
列車長走了過來:你們吵吵什么?
小郝:是這么回事……
小郝拉著列車長走到一邊說起了話。
楊其山和楊其林喝得醉醺醺地走進(jìn)了臥鋪車。
楊其林手里拿著一個包。
楊其山:列車員,給我找臥鋪!
列車長走到王玉蘭的臥鋪床前:大媽,車上有車上的規(guī)定,現(xiàn)在列車已經(jīng)滿員了,沒有空座位給你們調(diào)換。再說,您老拿著骨灰盒坐到誰身邊,誰不……
王玉蘭:好吧,那我不換了。
列車長:大媽,您就好好在這臥鋪上躺著休息,路還遠(yuǎn)著呢!
小郝:謝謝車長!
列車長:不客氣,有事盡管找我。
小郝點了點頭。
山桃坐在油燈下哭得兩眼紅紅的。
趙石巖:山桃,別哭了,一會兒你嬸子就過來給你送飯。
山桃:我媽出門都一個星期了還不回來,我害怕!
趙石巖:村里照顧你家給安了電燈,可你媽不但不讓,還把電線給拔了。要是安了電燈,屋里亮點,是不是就好了!
山桃:我不管什么電燈不電燈的,我只要我媽!
趙石巖:這回你媽回來,錢包肯定是裝不下了。帶回來錢,叔叔就叫人把你家的房子翻新一下,再通上電,亮亮的燈,白白的墻,還有電視看,你就不用害怕了。
山桃:我不要,我不要,我只要我媽……
山桃站在村口遠(yuǎn)遠(yuǎn)地眺望。
一輛小面包車停在了村口。
小郝、小蕾扶著王玉蘭下了車。
“媽,媽!”山桃跑上去抱住王玉蘭哭了起來。
山桃:媽,你可回來了!你不知道桃兒在家度日如年嗎?
小郝:大媽,這是……
王玉蘭:這是我閨女,山寶的妹妹。
小郝:小妹妹,你好。
山桃:這是……
王玉蘭:這是城里交通公司派來的人。
山桃:干什么,送錢嗎?
小郝:錢?沒錢。
山桃:什么,沒錢?沒錢你們來干什么?我哥哥不白死了嗎?哥呀,你死得冤哪……
山桃的哭聲引來了不少村民。
趙石巖也走了過來:大嫂,你真的沒帶回來錢?
王玉蘭:沒有。
趙石巖:那你不是白跑一趟!
王玉蘭:沒白跑,我把我兒子帶回來了。
山桃抱住山寶的骨灰盒又哭了起來。
小郝:我們公司已經(jīng)把錢準(zhǔn)備好了,可大媽就是不要。
趙石巖:什么不要,是你們不想給。好了,既然如此,你們倆也不用回去了,就在村里先待著吧。
王玉蘭:趙村長,你這是干什么?錢真的是我不要的。
趙石巖:大嫂,這件事你就別管了,我會處理的。不給錢,沒門兒!
楊其山和楊其林悄悄走了進(jìn)來。
趙石巖:你們兩個怎么才露面?
楊其山:白天人多露啥面,晚上多好。
趙石巖:要著錢了?
楊其林:村長,你看。
楊其林把包打了開來。
趙石巖:哇,真不少,多少?
楊其山:咱點一點。
趙石巖、楊其山、楊其林三人點錢。
會議室里坐滿了人,還有不少人站著。
墻上掛著的橫幅上寫著“向山寶的媽媽致敬”,“向偉大的母親致敬”。
張強(qiáng):同志們,靜一靜。這幾天我一直吃不好睡不著,我總是在想,是什么原因讓一個沒有太多文化的山村婦女放棄了可以改善她生活狀況的賠款?是什么力量能讓一個母親忍下失去親生兒子的悲痛而做出了這么偉大的善舉?同志們,你們說,我們該怎么辦?我們就這樣無動于衷嗎?
“不能,不能!”會議室里響起了喊聲。
牟聯(lián)平:我要捐款,我要把我家的存款都捐了!
員工甲:那李榮能讓你上炕嗎?
李榮:能!我要天天給他暖被窩,讓他睡好覺,喝著山寶媽媽告訴的偏方熬的湯,讓他天天精神抖擻地上崗開車。
會議室里響起了掌聲。
馬律師:這是我這么多年來頭一次看到了有這么敞亮通情達(dá)理的受害者家屬。在我的律師生涯中極其罕見。交通肇事賠償案往往是雙方打得不可開交,叫我們無所適從。今天,我也要捐款,我捐一千。
張強(qiáng):好,馬律師。來,我也捐一千。
大家依次排起了隊。
張強(qiáng)、牟聯(lián)平、馬律師和員工依次向捐款箱捐了一筆筆愛心款。
“張經(jīng)理。”隨著喊聲,一個員工跑了進(jìn)來。
張強(qiáng):什么事?慌里慌張的?
員工:不好了!小郝剛打來電話說,小蕾被村里人扣住當(dāng)人質(zhì),不讓她們回來了。
張強(qiáng):不對,肯定是發(fā)生誤會了。走,馬上出發(fā)。馬律師。
馬律師:我也去。
趙石巖領(lǐng)著小郝走了進(jìn)來。
王玉蘭:打完電話了?
趙石巖:打了,去縣城打的。
王玉蘭:你這么做真給我丟臉哪!
趙石巖:嫂子,丟什么臉,我們一不打二不罵的,好吃好喝地招待她們,還想怎么地!
王玉蘭:咱們可是山里人哪!
趙石巖:山里人怎么了?山里人也得吃飯哪。睡覺,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兩輛大貨車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艱難地行駛著。
張強(qiáng):這也叫路?開這么多年車,還真沒見過這么難跑的路。哎,小心點!
趙石巖:你看看你家,這房子都快要塌了,山桃還得上大學(xué)呢。你還想叫山桃天天背著水果去縣城叫賣嗎?你不好意思說,我說。他們要是不來送錢,這兩人也不用回去了,村里養(yǎng)著她倆。
王玉蘭:你這不是犯法吧?
趙石巖:犯法?我不知道。反正我覺得只要是為鄉(xiāng)親們辦好事,我就不怕!
嘀,嘀嘀,屋外響起了汽車的喇叭聲。
小郝:一定是我的公司張經(jīng)理他們開車來了。
兩輛大貨車前圍滿了觀望的村民。
張強(qiáng)等人從吉普車上走了下來。
小郝:張經(jīng)理,我們在這兒,大媽,你看誰來了?
王玉蘭:張經(jīng)理,你們怎么找到這兒的?
張強(qiáng):我們要是不來,你們村還不會放人吧?
王玉蘭:這都是誤會。趙村長,你這個挨千刀的,過來把事情說清楚。
趙石巖看著裝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貨物的汽車,尷尬地?fù)狭藫项^,嘿嘿地傻笑著。
張強(qiáng):大嫂,這就是你們村和你家住的房子?
王玉蘭:是啊,我在這兒都住了五十多年了。
張強(qiáng)望著一排排用泥巴坯堆起來的房子,鋪著茅草的屋頂,沒有玻璃的窗戶,用幾根木柱支撐著搖搖欲墜的王玉蘭家房屋。
張強(qiáng)的眼睛濕潤了。
小郝:趙村長,還愣著,趕快叫人卸車。
趙石巖:卸車,這車上的東西不要錢吧?
王玉蘭:你是不是驚著啦!
張強(qiáng):車上的東西一分錢不要,全部無償?shù)亟o你們。
村民們高興地把米、面、油等物資從車上卸了下來。
王玉蘭:怎么樣,我說這些人心眼好,你還不相信!
趙石巖:我們大山里的人說話就像鑼鼓敲出來的音,走到哪兒響到哪兒。張經(jīng)理,別見怪哈!
小郝:趙村長,這回可得讓我們倆走了吧?
趙石巖:哎呀,我可不敢再多留你們一天,你們的老公要是來要人,我還得好好招待不是……
張強(qiáng):她倆還真走不了。
趙石巖:為什么?
張強(qiáng):我們公司正式?jīng)Q定,要好好幫你們村精準(zhǔn)扶貧,早日把貧困村的帽子摘掉。幫你們修路、修房子、修學(xué)校……
趙石巖:這不是天上掉餡餅嗎!你們真是講究人,不但給了30萬,還給了這么多東西!
王玉蘭:什么?30萬什么時候給的?
趙石巖:是楊其山和楊其林帶回來的。
王玉蘭:這兩個熊玩意,竟背著我干這樣的事!楊其山、楊其林你們給我過來!
楊其山和楊其林走了過來。
王玉蘭:錢呢?誰叫你們要錢,這個家還是我說了算!
楊其山:嫂子,錢都給趙村長了,我們可不敢要。
張強(qiáng):不是天上掉餡餅,是玉蘭大嫂的人格,偉大母親的善良,寬容的胸懷感動了我們。雖然我們遠(yuǎn)隔千山萬水,但玉蘭大嫂大度無私的愛把我們城里人的心和你們山里人的心連在了一起,這筆錢就做精準(zhǔn)扶貧啟動資金吧!
“噢——下雨天,我們再也不用怕學(xué)校的房子被雨水沖塌了!”孩子們圍著汽車高興地跑來跑去。
“媽!”山桃和王玉蘭幸福地抱在一起。
張強(qiáng):大嫂,你一定叫山桃好好讀書,等她大學(xué)畢業(yè),我們一定擇優(yōu)錄取她到我們公司工作。
趙石巖握著張強(qiáng)的手,感動的淚水一個勁兒地流。
趙石巖:我代表全體村民和山桃媽媽感謝你們!山寶的魂在山上會看著我們,他的心里不知道能有多高興呢……
字幕:一年后。
王玉蘭住的村莊煥然一新,公路通到了村委會門口,家家門口都立上了電線桿。
王玉蘭的家在舊房址上建起了嶄新的瓦房。
屋里的家具一塵不染,屋頂懸掛著電燈,桌子上放著一臺電視機(jī),山桃在桌子旁認(rèn)真地學(xué)習(xí)。
《這邊是海,那邊是山》歌聲響起。
母親的胸懷高過大山
母親的胸懷溫馨港灣
心里的山雄偉又連綿
心里的海寬廣又無邊
剪不斷的情緣連起了海和山
這邊是山,那邊是海
這邊是海,那邊是山
我們共建美好幸福的家園
空氣格外清新。
張強(qiáng)等一干人站在村外的一座山上,對著手里的圖紙,望著村莊不時地說著,不時地比畫著。
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