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楊
他們沒有醫(yī)師執(zhí)業(yè)證,護士執(zhí)業(yè)證。他們的證書和他們的崗位一樣,并不被更多人熟悉,但卻是現(xiàn)代醫(yī)學不可或缺的部分。
“檢驗”這倆字,是個系統(tǒng)工程
安:我記憶中從來沒有一個醫(yī)學檢測項目像“核酸檢測”這樣短時間內被如此密集廣泛地提到。
郭:核酸檢測只是檢驗工作中的一部分,核酸是指某一個病毒的核酸,平時檢測中核酸檢測也是存在的,比如EB病毒核酸檢測,甲流核酸檢測等等。
安:對你們來說,這次和平時有什么不同?
郭:日常檢驗在P2實驗室進行就可以,本次疫情核酸檢測要求在p2及以上實驗室完成。我們醫(yī)院為了更安全考慮,所以在p2+實驗室進行的。這個實驗室平時不啟動。啟動的時候,主任首先得帶著我們改造實驗室,安置設備、做密封、搬儀器,連接系統(tǒng)等等,這些都得我們自己做,真是沒日沒夜地干。另外人員調整、排班等也比平時要復雜得多,主任都得事無巨細考慮周全。
安:不是坐在那兒檢驗就可以,包括檢驗室改造等等都得你們親自去做?
郭:“檢驗”這倆字,您看到的是一個結果,但是對于我們來說是從頭改變環(huán)境,得把平臺搭好、試劑備齊、防護弄好了,是個系統(tǒng)工程。
對于被檢驗者,看到的只是取樣過程,但取完樣不是想送就能送來,因為牽扯到運輸風險問題,運送環(huán)節(jié)中誰接?誰送?怎么分類?都得考慮。新冠病人的標本,是不能“氣動物流”傳遞的,都得護士送到實驗室窗口,實驗室里面的人穿上猴服接進實驗室,然后再分標本,再進行檢測。多數(shù)時候,我們進了實驗室可能得到下午才出來,吃午飯都費勁。
安:全副武裝的時間長,而且坐著不動,會有身心不適嗎?
郭:正常人都應該不舒服,穿猴服戴口罩,說實在的,都不敢吃帶有味的東西,不敢喝牛奶之類的,因為太密封了,打個嗝什么的都是自己難受,出汗就甭說了,穿上之后肯定憋氣,有的老師出現(xiàn)頭暈,就趕緊換人。
做自己能做的事,做自己該做的事
安:檢測準確性除了與試劑本身相關,與檢驗人員的操作水平有沒有關系?
郭:都有。我們都是經過國家培訓、考核,獲得PCR資格認證的,多數(shù)都有5、6年甚至10年以上檢驗工作經驗。
安:你們在學校教育中屬于什么專業(yè)?
郭:醫(yī)學檢驗專業(yè)。細菌、生化,包括核酸檢測都是檢驗專業(yè)的一部分,每部分在某一個領域都起到非常大的作用。
安:這個工作是服務于臨床,給臨床提供證據(jù),但相對是個冷板凳的活兒。
郭:是,就是做自己能做的事,做自己該做的事,至于人家的關注度,我確實不太在意。確實大夫護士接觸病人多,病人也比較了解,我們不太接觸病人,但需要和醫(yī)護人員溝通。
安:溝通哪些內容?
郭:檢測前、檢測中、檢測后溝通重點不同。比如檢測前,標本采集合格不合格是非常重要的;檢測中如果發(fā)現(xiàn)某個病人的指標有異常,或者結果跟以前不符了,也要跟大夫及時溝通;檢測后要首先要出報告,還要看歷史指標,進行縱向分析。另外,檢測指標出現(xiàn)危急值的時候,就要報警了,馬上跟臨床大夫匯報。
從無知無畏,到從容上陣
安:作為傳染病醫(yī)院的檢驗人員,日常面對的標本有HIV、感染性肝炎病毒等等,有沒有對于職業(yè)風險的顧慮?
郭:前輩能平平安安走過來,我們跟著走就成。真的,我一直是這么覺得。包括當年的SARS,當時大家都沒有經驗,但是地壇醫(yī)院那時就能扛住,所以今年地壇醫(yī)院也是義無反顧扛起這個大旗,我覺得特別踏實。
安:我采訪了好多地壇醫(yī)院的人,感覺由于你們日常就有嚴格的防護流程,并沒有覺得疫情來了難度有多么大。
郭:是的。大家平時都是這么做的,疫情來了是比平時嚴峻得多,但也不必給自己增加那么大的心理壓力,我真沒害怕。SARS的時候,我剛來醫(yī)院,是無知者無畏,現(xiàn)在我是知道了,但真的不害怕。當年我們的防護沒有現(xiàn)在這么好,都很好地完成任務了,現(xiàn)在確實更沒有問題,我們踏實做好防護就可以。
安:跟17年前比,您個人內心有變化嗎?
郭:更從容了。我還是這句話,沒有夸張,就是國家需要做什么,就踏踏實實地接受任務,大家心理狀態(tài)都很踏實平靜。
甭管疫情來不來,都很努力地去做
2月6日,武漢抗議關鍵時期,在微博上看到一張照片。
博主應當是一位援鄂醫(yī)療隊檢驗人員,博文中,博主寫到哥哥問她:”本想問問哪一個是你,仔細一想,其實每一個都是你,加油,老妹兒”。這不是一張畫面生動的圖片,但圖中人的坐姿卻無言地描述著他們的職業(yè)特性——穩(wěn)定、嚴謹、低調。
安:很佩服能夠坐得住的人,這是天生的性格,還是職業(yè)會培養(yǎng)這種定力?
郭:是職業(yè)吧,當然個人因素肯定有。
工作的時候,我們腦子里想的是——我怎么干好這工作?沒人想“我要不要坐那么久?”沒人想 “12點了,是不是該休息?”大家真的很少有這種想法。有時實在餓得不成,吃兩口趕緊就進去干活,所有人都覺得工作沒干完不能走。我們就是踏實做自己能做的,做自己該做的,甭管疫情來不來,都很努力地去做。
安:天天與樣本打交道,能體會到職業(yè)價值感嗎?
郭:能,就是給病人出了一份確確實實體現(xiàn)病情的報告的時候。
安:好客觀。
郭:檢驗這事兒不是黑不是白,不是只有這兩種狀態(tài),還有很多中間狀況。病人的指標是隨時變化的,如果平時都挺好的,突然有變化了,我們會重復測,或者讓臨床再抽一份標本檢測。病情由不好到好或者由好到不好,這個變化過程,檢測能不能體現(xiàn)出來?如果報告能給一個比較明確的解釋,就是我們覺得特別舒服特別踏實的一件事。
安:特別謝謝你們,你們是真正低調做事的人。
郭:我覺得我們檢驗這些人特別棒,當然全院的人都棒,領導們也是晝夜不歇忙碌,要不然全盤怎么能順暢運行?順暢運行背后的事情,真的不身處其中是想不到的。
安:醫(yī)院是守護健康的生命方舟,這條大船上每一個崗位都是一個螺絲,每個螺絲踏踏實實擰在這兒,大船就不會散,螺絲都松動了,船就可能得散,所以踏實太重要了。一枚牢固的螺絲也會讓其它螺絲感到踏實,整個大船也會穩(wěn)定很多。
郭:我覺得這個角度特別暖心。人能平平常常、平平安安、踏踏實實地做自己的事兒,把自己的工作干好,無愧于心就行了。聚光燈照得到照不到,跟我們的工作其實沒什么相干,做我們這行的人都是這樣默默無聞,真的就是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編后:常言道 “板凳要坐十年冷”,其實,有些崗位注定要長久與冷板凳相伴,希望這“冷”代表的是“冷靜踏實”的職業(yè)態(tài)度,而不是人們認識上的“冷漠”。不知道醫(yī)護天使碼是否能向這些白衣戰(zhàn)士也敞開大門,但希望社會能多給這些冷板凳上的低調天使們投來一些溫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