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
詩人,作家文化批評家。生于1967年1989年畢業(yè)于北京師范大學?,F(xiàn)屆天津。
觀眾當然喜歡演技高超的熟臉,但卻不能一而再,天天看德尼羅、帕西諾和李雪健,也會扛不住的,這跟角色圓名字“撞衫”引發(fā)觀賞上的疲勞感,是一個道理
徐兵又出名了。因為《我在北京等你》。
上一期還在談徐兵編劇的《新世界》出現(xiàn)與前作人名“撞衫”的事,沒想到最近隨著另一部新劇《我在北京等你》的播出,“撞衫”劇情又有了續(xù)篇。這一次,是因為《我在北京等你》里又出現(xiàn)了李易峰扮演的“徐天”和蔣夢婕扮演的“賈小朵”。
也怪之前《新世界》的宣傳攻勢過于強大,讓北平和平解放前夕的“徐天”和“賈小朵”這兩個形象被觀眾熟知。短短幾天后,李易峰和蔣夢婕的當代版,又跟沒事兒人一樣登陸電視,換了哪個觀眾都會一下子適應不過來,除非你根本沒看過此前那部。
還沒來得及把“尹防的徐天”和“張魯一的徐天”徹底搗騰明白,又來了個“李易峰的徐天”,不管作為編劇的徐兵是不是故意,他的這幾部戲已經(jīng)對觀眾耐受力發(fā)起了極大的挑戰(zhàn)。
網(wǎng)上有人做過統(tǒng)計,說徐兵至少在他編劇的九部戲里寫過叫“徐天”的角色,其中比較出名的扮演者還不止上面這幾位,張嘉譯在《美好生活》、張涵予在《非常24小時》(Ⅲ)里,都演過“徐天”。之所以這次“事發(fā)”,實在是因為《新世界》和《我在北京等你》檔期離得太近,連鎖效應太強大了。
不同的戲,劇情沒有關系,角色名字卻一再撞車,不能算是佳話,只能說是初級階段電視劇行業(yè)的制作還不夠職業(yè)、不夠規(guī)范。郭德綱、于謙的“沒想到你們說相聲的也弄連續(xù)劇”,這話放到舞臺上,是笑料,擱到劇集的汪洋大海里,可不是什么露臉的事,至少說明作者起名能力的匱乏。
給劇中角色起個好名字,能給觀眾帶來感覺?!稇c余年》里的“范閑”、《剃刀邊緣》里的“許從良”、《和平飯店》里的“陳佳影/南門英”“竇士驍”、《偽裝者》里的“明樓”“明臺”……這都是名字帶感的角色。“徐天”顯然不算,但也許,編劇創(chuàng)作的時候有感覺,這其實也好辦,寫的時候按自己高興的寫,寫完改一下不就完了,大千世界,人本來就是千差萬別,統(tǒng)統(tǒng)叫作“二狗”“春妮”的,就成了給自己添亂,多不值!也不符人間的本來樣貌。
名字是角色的一張臉,演員則是角色的另一張臉。兩張臉重疊,合成一張新的、復雜的臉,這才是角色表演的要求。觀眾當然喜歡演技高超的熟臉,但卻不能一而再,天天看德尼羅、帕西諾和李雪健,也會扛不住的,這跟角色因名字“撞衫”引發(fā)觀賞上的疲勞感,是一個道理,只是表現(xiàn)不同罷了?!稅蹱柼m人》今年沒能拿到奧斯卡的幾個主獎,我懷疑跟內容和演員大家都太熟悉,未能滿足幾百人的龐大投票人群對新鮮感的期許,多少有些關系。
有的戲,老戲骨受人稱道,演技是一回事,觀眾許久未見,乍見之下覺得親切,可能也是一個原因。TVB劇集在全國劇迷心中是一個美好的記憶,那幾張熟臉存在觀眾的心里,像老朋友。但它的衰落也在這里,總是那幾張臉,總是雷同的喜怒哀樂,新人和新意越來越有限,新陳代謝的速度沒跟上,新老搭配的比例也不夠合理,于是終于敗給劇情更狗血、臉卻更嫩(別管真假)的韓劇了。
當然,有一些熟臉之所以引發(fā)觀賞疲勞,不是因為名字“撞衫”,也不是因為頻繁出鏡熱劇,而是因為劇集被過度重播。劇集被過度重播,本質上還是因為優(yōu)質劇集價位偏高,總體數(shù)量上又有限,各播放平臺不得不精打細算,剔除掉費力不討好的平庸劇,用二三輪甚至七八輪的熱劇填充時間段,比如近十年的正午陽光作品(《父母愛情》《瑯琊榜》《偽裝者》《都挺好》)、鄭曉龍作品(《甄嬛傳》《羋月傳》)、劉家成作品(《正陽門下》《情滿四合院》《正陽門下小女人》),以及《亮劍》《雪豹》《潛伏》《闖關東》《老酒館》等。內地劇創(chuàng)回播率之最的應該屬“假期神劇”——央視版《西游記》,不管人愛不愛看,操著李揚嗓的六小齡童橫掃全國。這曾經(jīng)是內地劇集制播初級階段的一道奇景,但不知為什么,在劇集制播正奮力邁向全新臺階的今天還在延。這種源于節(jié)省成本的人為的疲勞播放,對經(jīng)典劇集的口碑不一定是好事。電視劇說白了,耐得住人反復觀賞的極少,為繁榮起見,大家努力去發(fā)掘點兒被埋沒的實力劇集也好,哪怕是當年的譯制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