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恒舒

讀完這個故事，你一定會想起那個曾帶給你無限遐想的童話——《神筆馬良》。今天的研究者大都把《廉廣》奉為《神筆馬良》的故事原型，并將其作為中國古代童話的重要代表之一。在我看來，它既可以算作童話，也是一則深刻的人生寓言。

試問哪個孩子不想擁有一支馬良的神筆呢？神筆在手，萬物我有……哦，不，這樣說好像不夠高尚、純粹，沒有脫離低級趣味。好吧，那我們可以用神筆伸張正義、主持公道、扶危助困，讓窮苦老百姓都過上幸?？鞓返纳?。是的，童話的套路大抵就是如此。然而，童話畢竟只是童話，生活往往并不如此美滿，而是充滿了種種無奈。

我們不妨把廉廣手中的五色筆看作一個隱喻——大筆的財富，或者某種特殊的權(quán)力。某一天，這種財富或是權(quán)力冷不丁地砸在你身上，雖然你也想低調(diào)，但是實(shí)力不允許啊，終究還是讓人知道了。這時候，種種請托紛紛找上門來，問你借錢的、勸你投資的、托你辦事的……不一而足。中國嘛，人情社會，這些請托要么是你沒法拒絕的，要么是你不敢拒絕的，加上耳根子也軟，架不住軟磨硬泡?？梢坏╅_了口子，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大姑問你借錢你借了，二舅找你你能不答應(yīng)？縣長找你辦事你辦了，縣委書記找你你敢拒絕？再加上那種“畫鬼兵即戰(zhàn)，畫物必不戰(zhàn)也”的套路，一來二去，難免出事，沒撈著什么好處，還惹一身臊。這時候你肯定得仰天長嘆：為什么讓我擁有了這么倒霉的玩意兒？老天啊，你是派這東西來玩我的嗎？

錢與權(quán)就像神筆一樣，是人之所欲也。但它又是一個矛盾體，既可以“致?！保灿锌赡堋爸碌湣?。廉廣有沒有因神筆得到好處？當(dāng)然有，但故事的講述者有意將其一筆帶過——盡管“爾后頗有驗(yàn)”，但為了“秘其事”，只能藏著掖著——“不敢輕畫”，可見其謹(jǐn)小慎微，甚至提心吊膽，得了好處還要跟做賊一樣，能舒服嗎？而那兩件“致禍”之事，或許正蘊(yùn)含著這樣的寓意——神筆好歸好，但并不是人人都能用好的;還沒學(xué)會使用就擁有它，未必是什么好事。

相比于《神筆馬良》中那個皆大歡喜的美好結(jié)局，《廉廣》道出的是一個更為真實(shí)也更為尷尬的生存困境。馬良有了神筆可以暢快淋漓地懲惡揚(yáng)善，廉廣有了神筆只能天天遭人惦記，別扭地活著。馬良是智慧、勇敢、善良、正義的理想化身，廉廣則是個普通人，耳根子軟，沒主見——但這不就是你我嗎？現(xiàn)在，你真的還想擁有這樣一支神筆嗎？

（插圖/玉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