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遠
一、沖突的表現(xiàn)
(一)、媒體曝光與司法不公
“我們的時代是一個邁向權利的時代,是一個權利備受關注和尊重的時代?!盵1]在一個法制健全、人民民主的國家中,知情權的自由是一個完整個體所應該享有的權利,也是公民實現(xiàn)其他民主權利的前提和基礎。如今的公民對權利、民主的意識不斷提高,與之聯(lián)系最密切的就是新聞媒體的播報。對于媒體行業(yè)來說,他們的職責是對新聞做出最真實、最即時的報道,甚至對行為人進行評價,引導輿論風向。如果沒有對媒體報道進行限制,勢必會對司法、刑偵的推進過程產(chǎn)生阻礙,但對報道的過分限制,也會使得民眾的知情權受到侵害。
(二)、媒體對司法的自由批評與法庭威信
在美國1789年的《司法法》和早期英國普通法中規(guī)定了藐視法庭罪。該罪是一個兜底性的罪名,是典型的從法律層面嚴禁媒體對司法的批評行為。凡不服從或不尊重法庭或法官、可能影響司法運作之言行,皆可入罪,處以罰金或監(jiān)禁。[2]盡管1821年美國國會通過了《宣明有關藐視法庭罪之法律的法令》意圖對藐視法庭罪予以限制。該法規(guī)定,聯(lián)邦法官僅能即決性地懲罰發(fā)生在法庭內的不當言行及“近乎”或“附近”的妨礙司法的不當言行。但這并沒有改變該罪懲罰范圍過寬、定罪過于簡單的問題。一直到1941年這樣的情況才得到好轉,最高法院對亨利.布里奇案的答復堪稱經(jīng)典:對所有公共機構發(fā)表的評論,盡管有時令人討厭,但這是一項珍貴的權利。對言論的壓制,無論多么有限,若僅僅是為了維護法庭和法官的尊嚴,其結果可能并非是增長人們對法院的尊敬而是招致怨恨、懷疑和輕蔑。[3]
(三)、案件評論和法官的自由裁量權
二者之間沖突的焦點集中于輿論對法官審判的影響,從而影響到被告是否能得到一個公平的審判。媒體若在終審判決前對案情進行大量的報道,勢必會引起民眾對案件的關注,而在如今強調“自由”的權利本位的社會中,與權利相關的案件必然會激起輿論的滔天大浪,這對于陪審團和法官的審判會造成影響,被告就有可能受到其不應受的刑罰。畢竟媒體所代表的是輿論、民意,其司法滿意度的關鍵在于是否合乎社會倫理,能否平民怨,但司法機關代表的是國家法律的公正,所注重的是公平公正,要做到每一個案件的審理有法可依,每一個被告人罰當其罪。我們不能小看媒體在判決結果前這種帶有“媒體判案”、“輿論判案”的影響力,盡管它并不具有真正的法律效力,但勢必會對審理案件的法官造成心理壓力甚至先入為主的印象,盡管一個優(yōu)秀的法律人應該使自己在工作中避免受外在因素的影響,一旦法官在審理案件時受到先前輿論的影響,從而作出了不符合案情的判決,直接影響的是被告遭到了不公正的待遇,間接上更是會對司法的公正與獨立審判造成毀滅性的打擊。如果一個國家的法律可以被言論左右,那么法律記載的法條只是一紙空文罷了。因為這種對于公眾的迎合實質上是對法律的漠視。
二、沖突的原因
(一)、社會職能與自身特性
媒體報道具備公開性,主張對事件進行全方面的報道從而滿足觀眾知情欲,代表著言論自由與輿論,而司法強調的是獨立審判,象征著公平公正,媒體必然會對司法獨立有所侵犯,司法也自然會對其排斥。新聞媒體是一個商業(yè)機構,其運營的基礎就是受眾,因此報道的主題與形式取決于觀眾的喜好,其側重點在于事實上的正義從而引發(fā)社會熱點,但司法卻恰恰與之相反,對重要或特殊的案件,必須要對案件信息有所保護,同時注重證據(jù)與實質上的正義,公正是司法的根基。從共同點來說,司法與傳媒都是追求真實的主體,但二者所追求的真實卻不盡相同,新聞媒體需要的只是主觀真實,對事件的判斷充滿著主觀的情緒帶動;但司法機關必須要強調客觀真實,在嚴密的調查取證和主客觀相統(tǒng)一的基礎之上對案件作出客觀判斷?!胺ā迸c“理”達到一定程度上的互相理解,才能使雙方都進入發(fā)展的良性循環(huán)。
(二)、運作規(guī)律
法律本身具備滯后性,無法對社會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制定事無巨細的規(guī)定,往往先由社會新出現(xiàn)的現(xiàn)象而引動法律的介入甚至修改,司法也是如此,在訴訟當中處于被動的地位。但新聞報道強調時效性,媒體的生存之道就是將完整、新鮮的報道呈現(xiàn)給觀眾,因此作為一名媒體工作者一定要主動出擊,尋找新聞而不能坐以待斃,主動與被動之間的沖突不可避免。
(三)、公私權利的對立
法律天生記載的兩大權利,公與私之間的關系十分微妙,憲法賦予每一位公民享有的基本權利,保障公民社會生活中的自由;國家強制力賦予了國家機關公權,用以維護國家的穩(wěn)定以及保護公民基本權利的順利施行。但現(xiàn)實案例中,法律尚不完善的情況下,公權力極易造成對私權的侵害,這也是為什么刑法明確規(guī)定了保障技能,嚴防國家公權力對公民人權的侵害。法制社會中,司法公權不僅是劍柄,更是一把雙刃劍,一刃針對犯罪,一刃針對國家權利。這也使德國學者拉德布魯赫所說的刑法的悖論性:“自從有刑法存在,國家代替受害人施行報復時開始,國家就承擔雙重責任,正如國家在采取任何行為時,不僅要為社會利益反對犯罪者,也要保護犯罪人不受被害人的報復。它的目的不僅在于設立國家刑法權力,同時也要限制這一權力,它不只是可罰性的緣由,也是它的界限,因此表現(xiàn)出悖論性”。
三、平衡與協(xié)調
如何使媒體在二者天然對立的矛盾中高效、合理地報道新聞是一門值得推敲琢磨的藝術,我們并沒有一個詳細具體地規(guī)定范圍,這就使在該領域內的各項活動充滿了主觀色彩。美國的《憲法第一修正案》當中的規(guī)則值得我們學習借鑒。
第一,媒體的報道必須具備迫在眉睫的危險。何為迫在眉睫?無論一種言論多么被我們所厭惡,只要它對法律并沒有造成現(xiàn)實而即刻的危險,以至于我們必須采取措施來針對它,那么就應當堅決拒絕對該種言論的限制。[4]大法官霍姆斯制定的該條判例在日后的美國司法與傳媒關系解決中產(chǎn)生了重要作用。
第二,“沙利文規(guī)則”。此規(guī)則來源于美國聯(lián)邦最高法院1964年“《紐約時報》訴沙利文”一案。其內容是“媒體明知報道內容為虛假而繼續(xù)報道,或者懷疑內容是假是不去核實,仍然加以報道”。[5]通過清晰的界定媒體自由言論與虛構事實、惡意散播謠言的區(qū)別,賦予真正恪守職業(yè)規(guī)范的媒體機構自由報道的權利,而對無良媒體進行打擊。沙利文規(guī)則后來也成為了美國法院審理此類案件的指導原則,賦予了媒體極大的新聞自由。
對上述美國司法的經(jīng)驗,我們學習的同時應避免照搬照抄,從中學習邏輯方式與處理方法,再結合我國的國情特點制定獨特的方案,沒有必要自慚形穢,也沒有必要用他人的標準來衡量自己,學以致用,保持自信。
參考文獻:
[1]紀建文.知情權:從制度到社會控制[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2;2.
[2]荊知仁:《美國憲法和憲政》,三民書局1994年第3版,第177至178頁.
[3]侯健.傳媒與司法的沖突及其調整──美國有關法律實踐評述[J].比較法研究,2001(01):84-90.
[4]馬聰.霍姆斯大法官的言論自由觀——“明顯且現(xiàn)實的危險”原則的發(fā)展[J].時代法學,2007,( 5) : 23-24.
[5]柯澤.媒介權力與政府權力博弈的歷史邏輯——對20世紀美國重要新聞司法判例的歷史解讀[J].東南學術,2007,( 4) : 65-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