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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榴熟了

        2020-10-12 14:04:48戴輝華
        祝您健康 2020年10期
        關(guān)鍵詞:手術(shù)

        戴輝華

        又到了石榴上市的季節(jié),我不由得想起10年前的那名小患者。

        那天,我上專家門診,患者把診室門口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按髦魅危?!可以幫我們加個號嗎?我女兒情況特殊!”一位50多歲的媽媽帶著女兒著急地對我說。女兒看上去二十五六歲,一米七的大個子。與身形相悖的,是她的神態(tài):側(cè)歪著頭,并不看我,眼神偏向一側(cè)。她磨磨蹭蹭地拽著媽媽的衣角。

        “丫頭莫名其妙地肚子變大了,您看是啥原因?”媽媽掀開女兒的衣服給我看。果然,小姑娘的下腹部高高隆起,摸起來很“實在”,經(jīng)驗告訴我,很可能是長了什么,我內(nèi)心隱隱有了一絲困惑。

        原來,這位姑娘患有智力障礙,25歲的年紀(jì),僅有三四歲孩童的智力。她還在襁褓中時,父親因病去世,只有領(lǐng)低保的母親與她相依為命。她后來的學(xué)習(xí)、生活都是在福利院里。小姑娘安靜的時候與常人無異,但一行動起來,便顯現(xiàn)出與同齡人的不符。B超檢查結(jié)果提示,她的卵巢內(nèi)長有一個16厘米的巨大囊實性腫塊,這種腫塊良惡性都有可能。我決定收她入院,并盡快幫她手術(shù)。

        在她住院的那一個星期里,每次下班,即使做完手術(shù)再晚,我都要到病房看看她,每天查房也要跟她聊上幾句。剛開始,她幾乎不說話,把臉偏向一側(cè)。對治療也不能正常配合,有時說著說著,便被旁邊的什么東西吸引,一下子就跑了,或是檢查時突然高聲大叫。我對她加倍耐心,像哄孩子一樣輕聲慢語地與她溝通。我囑咐護(hù)士長:“那個孩子一定要看住她,不能讓她老是跑?!?/p>

        眨眼就到了手術(shù)日。手術(shù)很順利,巨大的卵巢腫瘤被完整剝除,我們都很高興。在把組織送去做術(shù)中快速病理檢查的瞬間,大家的心一下子全都懸到了嗓子眼,紛紛祈禱姑娘的腫瘤為良性。十幾分鐘之后,所有人都如愿以償,我感到心內(nèi)的重負(fù)終于卸下來了。

        再次見到她是在手術(shù)后的一個月。她仍然依賴著媽媽,仍然穿得整潔而得體,臉依舊是那樣,“倔強(qiáng)”地偏向一側(cè)。她扭捏地走進(jìn)診室坐下,將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只見口袋里有6個奇形怪狀、布滿斑點的石榴和一朵用玻璃珠穿成的玫瑰花。她指著石榴,臉雖仍側(cè)著對我,口中卻“破天荒”地高聲叫出:“戴阿姨!戴阿姨!吃!吃!”

        母親告訴我這些禮物的來由。原來,福利院內(nèi)種著一棵石榴樹,當(dāng)石榴還青的時候,小姑娘就在樹下,日日守、夜夜守,像護(hù)著最珍惜的寶貝,費盡心思不許其他小孩來摘,等到石榴熟了,便特意摘了帶來給我吃。她還讓福利院的老師教她穿珠子,近百顆玻璃珠穿出這一枝綠葉紅花,說是要專門送給她的“主任阿姨”。

        那一刻我感到非常震撼。我不知道在肢體活動不協(xié)調(diào)的情況下,她是怎么穿出了這朵玫瑰花,不知道在福利院孩子們的玩鬧夾擊下,她是如何守護(hù)住這6個石榴的,更加不知道只有三四歲兒童智力的她,是如何產(chǎn)生做這些事情的動機(jī)和緣由的。

        我想,醫(yī)患間的信任與感動,皆是相互的,醫(yī)者感動患者,而患者也能感動醫(yī)者。我從未想過會收到這樣的禮物,從未想過一位有智力障礙的患者,會對醫(yī)生產(chǎn)生這樣的感情。

        那天,我將石榴帶到科室與同事們分享。而那朵玻璃珠穿成的玫瑰花,至今一直完好地待在我的辦公桌上。

        (何雨田? ? 整理)

        (編輯? ? 林? ? 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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