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中國茶葉傳入俄國的歷史由來已久。俄國人對中國茶葉的認識歷經了一個過程,19世紀以后逐漸形成了深受中國影響的俄國茶文化。從19世紀初葉起,中俄恰克圖的茶葉貿易進入黃金時期。恰克圖茶葉貿易是兩個大國之間的平等交易,俄國社會各階層都從這種貿易中獲得了利益,對清政府和中國百姓同樣也有好處。
關鍵詞:中國茶葉;俄國茶文化;恰克圖茶葉貿易
中圖分類號:F752.9? ? ? 文獻標志碼:A? ? ? 文章編號:1673-291X(2020)23-0093-02
茶葉作為世界三大非酒精飲料之首,是人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飲品。中國作為茶葉的故鄉(xiāng),在長達兩千多年的歷史長河中,先后將茶葉銷往世界各地。作為傳統(tǒng)的出口商品,一方面,茶葉的行銷增加了我國的海關收入,促進了工商業(yè)的發(fā)展;另一方面,也起到了對外輸出中國文明的作用。
一、中國茶葉傳入俄國
俄國原本無茶,不知茶為何物。中國茶葉傳入俄國最早可追溯到我國元朝時期。成吉思汗的后代在攻占了莫斯科公國后,將蒙古人的飲茶習慣帶到了那里。不過俄國人真正了解中國茶葉是在17世紀上半葉,當時,一個訪問中國西北的俄國外交使團不但在當地品嘗了中國茶葉,而且?guī)Щ亓税⒗仗购顾徒o沙皇米哈伊爾·羅曼諾夫總共約4普特的200袋白毫茶。自此,茶葉在中俄交往中不絕于載。
1654年,沙皇阿·米哈伊洛維奇派費·巴依科夫出使中國,回國時清順治皇帝將10普特茶葉作為禮物贈送給沙皇。但由于缺乏對茶葉的了解,代表團將茶葉在北京就地出售,換成銀兩。1660年沙皇阿·米哈伊洛維奇再派以伊凡·佩爾費利耶夫和謝·阿勃林為首的俄國商務代表團前往北京,受到清順治帝的隆重接待。順治帝在回贈給沙皇的豐富禮物中有5竹簍茶葉,同時還送給伊凡·佩爾費利耶夫和謝·阿勃林每人各一竹簍茶葉[1]3。1675年,沙皇又派遣斯帕法里率代表團出使中國,回國后代表團這樣描述中國茶葉:這“不是樹,也不是草,它生長著許多細細的枝條,花略帶黃色。夏天,先開花,香味不大,花落之后長出綠色的小豆,而后變成黑色。那些葉子長時間保存在干燥的地方,當再放到沸水中時,那些葉子重又呈現綠色,依然舒展開來,充滿了濃郁的芬芳。當你習慣時,你會感到它更芬芳了。中國人很贊賞這種飲料。茶葉常常能起到藥物的作用,因此不論白天,或者晚上他們都喝,并且用來款待自己的客人”[2]。顯然,俄國人對中國茶葉的認識是有一個過程的。16世紀后半葉,荷蘭打敗西班牙,并在1602年成立了東印度公司,壟斷了海上貿易,通過海路荷蘭將大量中國茶葉運往歐洲,其中有部分中國茶葉通過波羅的海運到俄國。但與陸路相比,茶葉的交易量仍占少數。
18世紀末,中俄簽訂《恰克圖市約》,至此恰克圖貿易進入了一個長達60多年的穩(wěn)定發(fā)展期。此后,俄國進口中國茶葉的數量快速增長,并在恰克圖的對外貿易中“牢固地占據著第一位,成了任何商品無法比擬的硬頭貨,并在以后的全部歲月中盡領風騷”[1]46。俄國西伯利亞總督斯佩蘭斯基曾這樣評價恰克圖的茶葉貿易:“絲織品已經結束了,棉布也差不多要結束了,剩下的是茶葉、茶葉、還是茶葉。”[3]189大量中國茶葉通過恰克圖進入俄國,加快了在普通俄國人中傳播的速度。而這之前只有貴族和富裕階層的人可以享用到。19世紀以后,飲茶之風在全民族中盛行開來,并催生了受中國不同地域影響的“俄式飲茶法”。受游牧的蒙古人和恰克圖山西商人影響較深的西伯利亞和中亞地區(qū)保存著中國北方的飲茶法,多習慣飲用濃烈的中國磚茶;而歐俄和黑海沿岸的居民則受中國南方飲茶習慣的影響,更喜歡紅茶和綠茶。隨著俄國人飲茶習慣的普及,俄國的茶文化也逐步形成。
二、19世紀的恰克圖茶葉貿易
俄國人飲茶習慣的養(yǎng)成使俄國茶商看到了其中的商機,恰克圖茶葉貿易進入迅猛發(fā)展階段。在茶葉交易中獲利的俄國茶商腰包漸鼓,社會地位也隨之提高。
早在18世紀末,中俄茶葉貿易的初步發(fā)展就使西伯利亞商人的生活狀況發(fā)生極大改變,富裕起來的西伯利亞商人用茶葉來炫耀自己的財富。因為在當地只有擁有中國茶葉才能成為身份的象征,茶葉甚至能夠取代貨幣成為流通的硬貨。
如火如荼的恰克圖茶葉貿易在19世紀進入了黃金發(fā)展時期,被冠以“沙漠威尼斯”之稱的恰克圖成為了新的世界貿易之都。19世紀中葉是恰克圖茶葉貿易的鼎盛時期,僅茶葉一項就占我國對俄出口貨物的90%以上。茶葉成了中國對俄貿易的重要支柱,俄國也成為僅次于英國的中國第二大貿易伙伴。從19世紀下半葉起,中俄恰克圖茶葉貿易雖因種種原因逐漸衰落,但俄國每年進口的中國茶葉仍達幾十萬擔以上。據統(tǒng)計,1886年俄國茶葉進口量達599 177擔,1896年猛增至922 003擔[2]。
應該說,恰克圖茶葉貿易是兩個大國之間的平等交易,兩國商人之間的關系也基本上是友好、融洽的。發(fā)了財的俄國茶商經常舉辦宴會,盡顯奢華生活,以此象征自己的富有和社會地位之高。與此同時,這些俄國茶商也喜歡上了中國文化,不僅在自己的住宅中擺有各種中國茶和優(yōu)美的中國茶具,還收藏與中國文化有關的各類藝術品。莫斯科大茶商巴勞輔就是其中典型。他不僅全部按中國式樣裝修了自己的宅邸,而且“能書中國文字,奏中國之樂”[4]44 。巴勞輔對中國文化的喜愛,竟然打動了清政府特命全權大臣李鴻章。1896年6月,李鴻章一行在訪俄之際,難辭巴勞輔盛情之邀,放棄了沙皇的官府,住進其私宅。而巴勞輔完全按中國的方式接待李鴻章,門前搭中國鐘樓一座,上嵌李鴻章巨幅畫像,四周懸掛中國龍旗,奏中俄兩國音樂,室內飲食一切用具皆中國物品,豐盛的飲食也是中華特色,竟使其“顧而樂之,幾忘身在異鄉(xiāng)矣”[4]45。由此可見,中國茶葉的對俄輸出在中俄兩國文化交流史上也占有一定的地位。俄國人在模仿中國生活方式的同時,創(chuàng)造性地將中國的茶文化融入到自己的民族特點中,形成了具有自身民族特色的俄國茶文化。后來,在中國專家的幫助下,俄國也成了產茶國家。
在中俄恰克圖茶葉貿易中,獲益的不僅是俄國茶商,俄國社會各階層都從恰克圖茶葉貿易中獲利不少。首先,恰克圖茶葉貿易為俄國國庫帶來了巨額收入。整個19世紀上半葉,恰克圖貿易的海關稅收額占其全部關稅收入的15-20%。這筆巨大收入不但支持了俄國連年的對外戰(zhàn)爭,也加速了俄國資本的原始積累。恰克圖貿易極大地促進了俄國毛紡織業(yè)、茶葉加工業(yè)、畜牧業(yè)和運輸業(yè)的發(fā)展,甚至對西伯利亞工業(yè)的發(fā)展也起到了一定的促進作用。俄國人自認為“恰克圖貿易是俄國獲利最大的貿易,大概俄國人所從事的任何一種貿易都無法同它相比”[5]。其次,恰克圖茶葉貿易也使除大商人之外的中小商人獲利。這些商人云集恰克圖,其中也有來自莫斯科等大城市的商人。盡管競爭異常激烈,大批發(fā)商靠資金實力壟斷市場,中小商人在夾縫中生存,但是龐大的茶葉市場仍然給所有參與者留有一定的利潤空間。最后,恰克圖貿易也為普通俄國居民帶來了實惠,增加了他們就業(yè)的機會。這些普通百姓從運輸和包裝貨物中就可獲得可靠穩(wěn)定的收入,不但生活有所改善,對西伯利亞地區(qū)農業(yè)的發(fā)展也起到了一定的促進作用。此外,恰克圖貿易還促進了西伯利亞漁獵業(yè)、造船業(yè)和運輸業(yè)發(fā)展。顯而易見,無論是商人、政府還是普通百姓都獲利于恰克圖茶葉貿易。
如前所述,恰克圖茶葉貿易是中俄兩個大國之間的平等交易,因此中國政府和中國人民也同樣在這一貿易中獲得了利益。眾所周知,清朝是以地租收入為主的封建經濟,恰克圖貿易對增加國庫收入的作用不大,而清政府關心的是邊境的安定。俄國人的戰(zhàn)略重點在歐洲,他們在西部開疆拓土需要大量的金錢,維持恰克圖貿易的巨大利潤正是他們的利益所在。清政府的對外貿易并非是為了增加國庫收入和積累商業(yè)資本,而只是外交政策的一種手段,保持北方安定是清朝統(tǒng)治者的關注的重點。因此,只要俄方蓄意破壞邊境和平,清政府就會關閉恰克圖海關。19世紀的恰克圖茶葉貿易正是滿足了兩國政府的不同需求才得以發(fā)展。其次,恰克圖茶葉貿易也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中國工商業(yè)的發(fā)展。隨著茶葉出口量的增加,內地產茶區(qū)常年駐守著恰克圖的華商,他們將福建省、江西省、湖南省、湖北省出產的茶葉通過長江水運集中到漢口市,溯長江而上運至湖北省的樊城市,再通過傳統(tǒng)的陸路,經河南省至山西省太原市,到張家口市,最后運到恰克圖市。恰克圖茶葉貿易的繁榮期,僅張家口一地就有山西客商百余家,專門從事茶葉加工的就有五六百人,他們將運到張家口的茶葉進行加工、包裝,然后裝在駱駝或牛、馬車上運往恰克圖。他們是運輸專業(yè)戶,有的大戶一家就有駱駝四五百峰。每年有20萬—40萬擔,甚至更多的中國茶葉運到恰克圖,不僅推動了中國茶葉的生產,而且為數可觀的運費大部分流入了沿途貧苦農民之手;不僅有利于沿線百姓的生計,也推動了蒙古等少數民族地區(qū)經濟的發(fā)展。特別是由張家口至恰克圖的途中,要經過廣袤的蒙古高原,在800里浩瀚的戈壁灘上,運茶人長途跋涉、風餐露宿,條件異常艱苦,數以萬計的運茶大軍使罕為人至的蒙古高原充滿了勃勃生機[1]56-59,中國人民正是以這種堅忍不拔的奮進精神,開拓了中國歷史上繼絲綢之路之后的第二條通往西方的商業(yè)大道,從而大大加快了東西方,特別是中俄間的文化交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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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Е.П.西林.十八世紀的恰克圖[M].伊爾庫茨克州出版社,1947.
[4]? 蔡爾康,林樂知.李鴻章歷聘歐美記[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2.
[5]? 卡巴諾夫.黑龍江問題[M].姜延祥,譯.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5:70.
收稿日期:2020-07-15
作者簡介:郭宇春(1972-),女,黑龍江哈爾濱人,副研究員,博士,從事中俄關系和俄國史研究。